白泉生这才终于回神,看到擂台上着黑衣持剑而立的男人,毕福趴在离他一二米远的地方,看上去已经失了意识。
“怎么了 ”他问东方不败,直到刚才才发觉到场的门派没有一个门下弟子的服饰的这样的黑色短衣。
“没怎么,不过是出了点小意外。”东方不败轻飘飘地道,“给个不知名的小子扫了这些个名门大派的面子。”
“那个黑衣服的,是最初的时候给那些不入流的跑江湖汉子们开的比试中的赢家。”他道,打量着台上那个发散出肃杀气息的男人,“按着规定,就有机会参与接下来这些所谓正统的武林人士之间的比试。”
“多半的人不过是走个过场,在第一回合的时候就给刷下。”
“这男人之前也不过是勉勉强强才挤进了第二轮的比试。”
“我猜他原本并无意在这时候就露出真功夫,却被这奎秋派不干不脆的打法激了性子,一时火大,才下了重手。”东方不败似乎很为现场的混乱感到高兴,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的味道。
奎秋以轻功见长,遇上强手的时候打不过就躲,躲过了再飘回来补上两剑,见人家又攻过来便再躲……如此反复,以期对方先被磨了体力或因烦躁而乱了阵脚。
他们这样的打法在遇上比自己稍强的对手时的确有效,用来参加多是青年一辈参与的武林大会也无不可。但偏偏遇上今天这个急性子的,武功又和人家差了一大截,可不得给人家发起狠来当沙袋打?
“哼,这下可有意思了。”他道,瞥了眼脸色都已经发青的奎秋掌门一眼。
“你不是说喜欢看这个的么?这时候倒问起我来了?”
“……我不是跳着看的么……”白泉生道,望着台上抬着软绵绵的毕福下场的段家家仆。认认真真看全场的也就那么第一二天,后来谁不是发发呆呆,半放空地坐着?
事发
实际上武林大会真的是非常友好非常安全的一场友谊赛,大会明确规定比试中应点到即止,绝不可故意伤害对手,尤其在胜负已经很明显的时候。大多数的参与者最多只是有些跌打损伤,骨折已算大事,多半养个几周几月的,也就好了。近五年来这场武林盛事唯一的一桩死亡事故是因为那个功夫底子不扎实的倒霉蛋一个没站稳从高台上跌下来摔断了脖子。
无名的黑衣人明显已经犯了众怒,将恪守友谊第一的友好对手打至重伤。
宝谭急急地跑去看他师兄了,周围亦是议论纷纷,奎秋的掌门人在台下鼓着眼睛强压着怒气和段天荣说着什么。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人命。
东方不败适时地表现出和身份的带点茫然的惶恐模样,白泉生却明明白白看出他眼底的不屑和落井下石的快乐,虽不生气却也有些无奈他的幼稚。他原本对毕福并无好感,却自从见着了毕家兄妹的惨状后开始自觉对这家人有所亏欠起来。他看到围在马脸青年边上的商队成员,毕倩眼泪汪汪站在边上看着大夫为毕福把脉的可怜模样,真恨不得上去安慰两句,亲自上场为那伤员诊治。
这混乱的过程持续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然后段天荣上台宣布奎秋派的大弟子已无大碍,接下来的比试照常进行。黑衣青年期间一直默默站在擂台下边的一个角落,也不曾解释过什么,听到段天荣宣布他最终未被剥夺接下来的比赛资格,便转个身,顶着奎秋一派齐刷刷的眼刀,出去了。
后来的时间里,气氛也着实僵硬了一阵,然后随着淘汰赛的逐渐进行而慢慢回归原先的热络,只除了那伤了重要弟子的一派,一直到结束的时候都鸦雀无声,带点不甘和埋怨地瞧着很快又沉浸到比赛带来的兴奋情绪中的众人。
“你说那个黑衣服的小子是哪来的?”回去的路上,白泉生与东方不败并肩往城里的方向走去,高个的男人显然还在想着半途上的突发事件,低着头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边是半自问地喃喃自语道。
“谁知道?”东方不败道,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也许是谁故意放出来砸场子的,也可能又是某位高人初出江湖的徒弟。”
“当年的段天荣不也是这样以无名小辈的身份,不属于任何门派,却在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就夺了第一,从此名扬江湖?”
“呵,也许又是一颗武林新星要冉冉升起。”他说,言语中却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
白泉生知道与他在这种事上观念向来冲突,听他这样说,只是微微摇头,也不反驳。
有风吹来,带动地上枯黄的落叶在路边上打着卷儿。隐约有女子的打闹声夹在呼啸而过的风里,合着淡淡的脂粉味道,传到他们这里。
白泉生抽抽鼻子,四下张望,果然在前面瞧见不甚清楚的几个人影。
“见鬼了?”他道,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声音里倒是不见惊慌。
此时天已晚了,他们因着身份的缘故,回去的路挑的是条偏道。武林大会这几天走了少说也有二十来回,还不曾见过别的行人。
“莫不是今晚上有什么特殊活动?”东方不败道,倒是没有被他乱七八糟的猜想带着走。
“去看看?”白泉生提议,看上去有些蠢蠢欲动。
“……你是不是忘——”东方不败正要回绝他,忽听迎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几个穿着嵩山派弟子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正朝着他们过来。
“你们也是去拜惜花姑娘的?”其中的一个在走近的时候问道。
“惜花姑娘?”
“对呀,惜花姑娘,不知道么?”刘青道,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听说求姻缘灵得很。”
“还能遇到好多漂亮的未婚姑娘。”
“是和七夕差不多的意思?”白泉生问。
“去了不就知道了?”那几个青年中领头的那个道,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唉,不与你多说了,去晚了可遇不着好姑娘了。”
“……”
“……去不去?”白泉生问身边的东方不败,身子却已然向着几个青年离去的方向倾斜。
“……”
“我们到这儿都那么久了,也没出去到处逛逛不是?”白泉生道,“如今已知晓那次杨鑫认出我们的法子,小心些便是了。”
“……”
“散散心,对你的身体也好。别老是闷坐着,尽想些烦心事。”
“……”
“东方?”
“……吵死了。”
那座他们每天来去的时候都会遥遥望见却从未注意过的平凡小山这时候被彻彻底底地打扮起来。外边画着鸳鸯呀,仙子呀,荷花呀……等等漂亮图案的灯笼高高地挂在低垂的树枝上,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个四个地结成一伙,嬉闹着走在不很曲折的山路上。有很多流动的小贩这时候也来这里揽生意了,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卖小吃的;耍猴儿的……这个时候走在这里,一时间竟好像是身处闹市了。
白泉生趁着人多,借着长长衣袖的掩护,偷偷牵了东方不败的手。
“去前边看看吧,”他道,在心里偷着乐,“好像有可以求愿的地方。”
年长者知道他的小心思,也不揭穿他,由着他拉着,挤过一波又一波的人浪,往山顶的方向而去。
“小伙子,不买点白香罗吗?”年老的婆婆站在路的边上,挎着的篮子里装着满满的白色花朵,“带上几朵去山上的庙里拜拜,惜花姑娘保佑你早日找到意中人呀。”
白泉生走近了看那篮子里大朵大朵不知名的白色花束,鼻尖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直沁入心脾。
“是么?我们两个外乡人,也不懂这当地的风俗。”他道,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花。
“呵呵,不怪不怪,惜花姑娘原本也就是我们的地方神,别地的人,不明白也是自然的。”那婆子笑言。
于是白泉生与东方不败就牵着个小手,听面前的老太将那姑娘的传说,细细道来。
这其实是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了,在各地都有类似的传说,在民间口耳相传。
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天生热爱一切美好的东西,尤其是各种散发出美妙花香的漂亮植株。姑娘爱着白衣,翩然于花田中起舞的模样美似天仙。于是当她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时,前来求亲的媒婆们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女孩的爹娘只得她一个女儿,自然是当做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甚至就连婚姻大事,也不忍逼她,交由她自己抉择。
然而年复一年的过去了,尽管优秀的男儿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一个可以让女孩动心。她依旧沉醉在花的世界里,一门心思,打理着屋前的那片花田。有邻人的闲话开始逐渐在城中散播,姑娘的父母也终于开始着急,频频催促女儿快些拿定主意,找个中意的共度一生。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的意中人就会出现。’有一天,被逼急了的姑娘这样说道。
第二天,果真有个风度偏偏的俊俏男人到了家里,还带来了好些珍贵的珠宝首饰当做见面礼。爱花的女孩与他一见钟情,在的头一天就订下终身大事。作父母的细细盘问了青年的身家底细,确定了这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孩子,又见他谈吐,仪表均是不俗,自然乐得见女儿与他结成夫妇。
年轻人于是在城里住下了,只等再过一个月好于女孩成亲。姑娘的家里忙做一团,张罗着独生女的婚事。然而女孩却好像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依旧每天每天,投身在那片她亲手培育的花田里。女孩的母亲好不容易盼到了姑娘结婚的那一天,非常不满意她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并且担心给未来的夫家见着了她这样会给即将到来的婚事带来麻烦。
在发现狠狠的斥责苦苦的规劝都无用以后,她在一个早上偷偷找了一伙人用大钳子毁掉了整个花田。
姑娘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满地都是被踏碎的花瓣。曾经那样漂亮的花田像是被蝗虫肆虐过一般,什么都没留下。
女孩哭叫着扑向已经一片狼藉的花田,哭倒在发散出最后余香的残花之中。
母亲见她哭的伤心,便想上前去拉她起来。奇怪的是的明明见着了她趴伏在不远的地方抽噎,走近了却又不见了人影。母亲找遍了整片花田,然后是整个座山,整个城,却是再找不着那个爱花成痴的女孩。
而正当后悔不已的家人坐在屋里相互指责的时候,城里又传来了奇怪的消息。
卖胭脂的蔡老头说那天的早上,与他说着话的姑娘的未来夫婿,一眨眼间不见了身影,他站过的地方只余下片片破碎的白色花瓣。
姑娘和她的未婚夫就这样从人间蒸发,再寻不到。
只是到了原本他二人结婚的日子,山上山下,家家户户都听到了迎亲唢呐的声音。那片被毁的花田,一夜之间开满了没人认识的白色花朵。
人们都说,她到底和她最喜欢的花成了亲了。后来传闻愈演愈烈,关于爱花的姑娘被花神娶了去的说法扩散开来,开始时不时的有人到那片白花田里祈愿求福。
“结果呀,别的不说,发现去求姻缘的姑娘小伙,过不多久都能得偿所愿,与意中人开花结果。”
“后来事情传到了县老爷那里,他派人出资在花田的边上给姑娘建了祠堂,那进门的匾额上惜花姑娘祠的名号也是他给题的。”
“真的是很灵的!要不要来一株白香罗?”
……
“好烂的故事。”告别了卖花的婆婆,往山上走的时候,东方不败忍不住呲笑,“你还真信?”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边上那个手里拿了一大束白花的男人。
“人家婆婆大晚上的爬到山上做点生意也不容易,”白泉生道,把花束举到鼻前嗅了嗅,“而且好歹也听人家讲了个故事不是,你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走?”
“惜花姑娘?和姻缘有什么关系”东方不败摇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其中大半的人都抱着这种白色的花,“花农过来拜拜求着保佑有个好收成还好说。”
“……虽然和爱情没什么关系,不过故事的内容就像世间最纯净的爱一般感人……”白泉生拉着东方不败走在路上,随意地拿着花束拍打边上的树干,白香罗的花瓣片片沿途掉落,“一样一样啦!”他瞎扯。
“真是无趣。”东方不败道,“我想回去了。”
“来都来了,去看看也好。不然这花不是白买了?”白泉生道,丝毫没有发现那束花已经被他折腾得只剩光秃秃的花茎。
“诺,前面,那祠堂都望得见了。”白泉生说,开始快步向前面走去,“怎么说都得把花摆到供奉的地方,才不对得起我那10个铜板。”
“你要放那几根光秃秃的花茎上去么?”东方不败有些不情愿地被他扯着往前,“让那些成心过来祈愿的人见了有多不好。”他一点都不想陪着他丢人。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白泉生道,突然停住脚步。
略嫌小破的祠堂前,整片的白香罗置放在其中的一盏盏灯笼所释放的明黄灯光下,美得如梦似幻。
“倒是不怕着火烧山。”东方不败道,觉得这地方真是布置得极不妥当。
“我们这里年年如此,可从未听闻什么时候着过火了。”边上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听了他的说辞,忍不住反驳,“大伙都知道,这是姑娘在保佑着呢!”
“……是我们冒犯了,姑娘见谅……”他嘴角抽动,却到底还是念着自己这时所伪装的身份。
“这边走,这边走。”白泉生见势不妙,拉着他绕过白色的花海,“去里面瞧瞧。”
“我说——”
“啊——”有女人的尖叫声传来,白泉生被东方不败提着领子往后一拽躲过了横里飞出来的两道身影。
两个重伤的汉子摔在一处,将后面的花丛砸出两个人形的凹槽。
白泉生回过神望过去,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面容。
“毕大哥?!”
冲突
——“毕大哥?!”他叫道,忍不住向前跨了一大步。
那个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因为被狠狠打断了肋骨而再次狼狈倒下的男人,可不正是那个毕青?
女人的尖叫声刺耳,边上的人推搡着慌忙散开,在毕青两人的周围让出一大片空地。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