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开始发动之后,绿裳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看着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要说就说吧。”枯蝶从上马车之后,又开始她的闭目养神,但绿裳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大少奶奶,奴婢先前不懂事,对您有许多冒犯之处,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奴婢以前的错处。”
“你有错吗?我怎么不知道?”片刻后,看到绿裳的脸色越来越白,枯蝶终于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这几个字虽然听着平淡,但对上枯蝶此刻的目光,绿裳只觉得她全身霎时就好似到了寒冬。哪里还有先前面对那几个小孩子时甜美,温暖的感觉。
“大少奶奶,是奴婢不懂规矩,回去任您责罚,并将府中的规矩每日抄录十遍。提醒自己不可再犯,只求您还留奴婢在您身边侍候。”绿裳知道自己的错主要是藐视主子这条大罪,所以,借此表明以后一定会谨守奴才的本分。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她对枯蝶的轻视之心早去,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不会被人任意欺辱。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继续留在枯蝶的身边。
“那你回去后希望我怎么责罚你?”有忐忑不安地过了片刻,枯蝶再次出声,仍是那平淡的语调。
“大少奶奶——”这让她怎么回答,摸不清枯蝶此刻的心思,绿裳脸色更白,脸上冷汗都下来了。裴府主子对待下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打杀了,发买了,都是常事。她不想有那样的命运,她不想。
“看到今天那头牛了吗?这就是它对我无礼的下场,如果你日后,想当这头牛,那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不会拦你,到时恐怕不是一刀毙命这么轻松了,我会一刀一刀将它身上的肉割下来,直到它流完最后一滴血死去为止。”
枯蝶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每多听一个字,绿裳的心就越沉。如果不是现在在马车上,她早跪下给枯蝶磕头了,也不愿承受此时枯蝶此时寒冷如雪,带着杀意的目光。
枯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善良的如同白痴的女人,她的世界里原本就充满了众多的算计与欺骗,伪装与掩饰,绿裳这个丫头对原本的新嫁娘不敬,固然是因为绿裳的心不够纯善,何尝没有原本那个叶如蝶的错,身为一个上司,不能让自己手下敬服本就是一种错,不懂得自我保护,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是一种错。
当你如同尘埃一样卑微,就别怪别人来踩你。
至于绿裳这个丫头,现在是用人之际,她还要继续观察观察,如果有可改造的空间,那她就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好好的栽培他,日后叶会回护与她,如果她本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那就别怪她到时清理门户。对给我机会却不知道改过的人,她枯蝶的惩罚绝对会加倍。
013,母猪上树
“小姐,您就原谅绿裳这一次吧,她已经知道错了。”一边坐着的晨曦看到绿裳此时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好了,看在晨曦为你讲情,而你又诚心悔过的面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你和红裳就继续跟着我,现在,告诉我,赵妈妈是谁的人?”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又缺少足够的线索将幕后之人找出来,只好先从身边之人着手查了。
套话向来是要讲究技巧的,这一路上裴家来的人,新郎官裴奕涵看似好像和她应该处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对此人她实在了解不多,目前还没想清楚要不要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所以,维持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自然就不可能交心了。
再就是丫鬟红裳,红裳此人是那种很懂规矩,做事不会冲动,鲁莽的人,就算说话也很有分寸,不会带有特别明显的个人情绪,所以,有些事情问她,不该说的她绝对不会多说。但绿裳就不同了,且不说她的个性特点一目了然,就说现在吧,刚被她恐吓了一顿,这会正是她要表忠心的时候,问她的事情,她不但不会少说,还会尽可能地多说。
“回大少奶奶,赵妈妈是大夫人的陪房。”
“大夫人?你是说她是婆婆的人?”是裴奕涵的老妈吗?枯蝶心中将这个称呼打了一个转,但表情却没有一丝波动。
“是呀,赵妈妈一直是在大夫人身边侍候的,这次,也是为了迎亲,大夫人也让她跟我们一起来。”绿裳一直怀疑赵妈妈熬的那药是不是有问题,但大少奶奶又不明说,她也只是猜测,但大夫人是大少爷的亲娘,总不会想害死未来的儿媳妇吧!
“你想的不错,赵妈妈给我先前吃的药的确有问题。”枯蝶是什么人,绿裳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干脆将事情挑明。
“这——这是为什么?赵妈妈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她是有些体面的人,也不能这样做呀,大少奶奶,你还不把这谋害主子的货交给大少爷处置。”绿裳是真的气愤,就算她先前看不起叶如蝶的家世,但这新娘子如果被害死了,她们这些贴身大丫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也是她为何看到叶如蝶‘自缢’反应那么大,口出恶言了。
“你也说了,她也只是有些体面的人,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要害我呢?”
“奴婢也想不明白,大夫人可是大少爷的亲娘呀,事先对这门婚事虽说不上有多赞成,也没说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再说,大少爷一直克妻,大夫人只盼有个新娘平安进门,为大少爷传宗接代,又怎么会私下里动手脚呢更不可能派赵妈妈去害您了。”
“这也是你家主子我想不通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到,这门婚事也是有人反对的,不知是那几位反对我进门。”枯蝶的直觉也告诉她,幕后的主使之人不应该是大夫人,抛开绿裳刚才说的那些理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幕后的人三番四次地想置她于死地,每一个计策都计划的如此巧妙,让人抓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暴露出来呢,任谁都知道赵妈妈是大夫人的人,所以,幕后的主使者绝对不会是大夫人。
可不是大夫人,又会是谁呢?是裴府以外的人呢?还是府内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外人恐怕一时不好查起,但只要有了目标反而容易的多,可要是府内的人,那人能制作这么多事故出来,一定是隐藏的很深的人,看来,这一次,她的对手并不逊色呀!
“这——”绿裳有些踌躇。
“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愿意回答。”
“不是,奴婢不是不愿回答,反对的人不少,尤其是大太夫人,奴婢以前就是伺候她老人家的。”
“哦,这样呀,大太夫人反对我进门,也是因为我的家世吗?”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丫鬟,既然绿裳那么看重家世,可想她的主子一定会在这方面很注重。
“是的,大少奶奶,大太夫人向来不喜欢裴家的人跟不是‘七姓’中的人结亲,更何况这次,接亲的还是大少爷,她嫡亲的孙子,也是长房目前唯一的嫡子了。”
“夫君没有其他嫡出的兄弟吗?”枯蝶也熟读历史,知道古代的嫡疏差别,有些人更是为此弄得家宅不安,不想让裴奕涵娶妻,莫非是这方面的问题?
“回大少奶奶的话,本来还有四少爷,七少爷的,但是都出了意外,四少爷是过周岁的那日,不知中了什么邪,当晚就去了,七少爷则是出外游历时雨天不慎落入山崖而死。”
“那庶出的兄弟呢?”好端端的兄弟都这么死了,听起来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庶出的有陈姨娘所出的三少爷,还有林姨娘所出的二十一少爷。”
汗,这排行,前一个在三,后一个就三七二十一了。
“三少爷比大少爷小了几岁,是怎样一个人?”
“回大少奶奶的话,三少爷比大少爷小了两岁,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
“哦。”看来这个三少爷和陈姨娘是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如果裴奕涵没有什么子嗣,那么,大房的重心是不是就会落到三少爷头上。
“你既是在大太夫人身边侍候过的,那可知道一些讨她老人家欢心的法子?”这位大太夫人一听,就是那种很封建,很不好相与的老太太,这要是进门做了孙媳,一个“孝”就压在了她的头上,所以,还是先收集一些情报的好。
“这,大少奶奶虽非‘七姓’出身,但奴婢这几天也看到了,您的样貌,气度丝毫不比府中其他奶奶逊色,大太夫人迟早都会喜欢你的。”
“如果她就是不喜欢我呢?”这种老太太最固执了,她可没有一厢情愿的嗜好。
“就算如此,可大太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大少爷,只要大少奶奶您得了大少爷这个靠山,大太夫人也会爱屋及乌的。”虽然绿裳也明白大太夫人的观念不会一时半刻就改变的,不过,现在府中还有老祖宗在,老祖宗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如果老祖宗喜欢大少奶奶的话,那大太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大少奶奶怎么样。
“你家大少爷呀!还是等母猪能够上树再说吧!”枯蝶将这几个字拉的很长,她向来独立惯了,可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靠一个男人撑腰的基础上的想法。在‘孝’字面前,男人能处理好亲人与老婆的关系才怪。只要到时他不倒戈帮对方就不错了。
不过那老太太要是真的跟她过不去,想找茬,那她可不是吃素的小可怜,大家一起玩玩也不错。
车内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何时,大少爷竟然跟母猪联系在一起了。
“我怎么了?母猪为什么要上树?”马车一边的那个小窗上的车帘突然被从外面掀开了一角。显出裴奕涵半张冰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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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没人留言呀!呜呜!
014,与你易妻
呵呵,枯蝶看到裴奕涵一本正经地发问,她突然有了发笑的感觉,他不是去了队伍最前面,何时来到了马车旁,她竟没注意,不知刚才问绿裳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夫君!”枯蝶原本脸上的表情早就收敛到位,迅速变成了一副娇羞的表情。车内两个丫鬟默然无语,从最初的诧异已经到了现在处变不惊的地步。
晨曦虽然也是个精明的,但她很高兴自家小姐现在的变化,这样到了裴府才不会吃亏。至于绿裳呢,越发觉得这大少奶奶深不可测,先前,刚上花轿的那几天,看着软弱可欺,估计是特意下了套子,观察她们呢。
“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天色已暮,到了吃晚饭的时刻,难怪。
绿裳与晨曦两个服侍着她下了马车,现在到达的地方不是什么客栈,而是一处庙宇,这庙宇的塔楼以及建筑看起来很华丽,占地面积也不小,在这青山环绕的地方,就像一颗明珠,点缀在其间。
前世,对寺庙这种地方并不偏爱,再加上她多半在国外,西方都是天主教堂,寺庙倒是很少看到,对寺庙最大的认识恐怕还是来自于唐三藏与白娘子,看到这间寺庙,样子倒是与白蛇里面的金山寺有些相像。
这寺庙既然修的如此华贵,估计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迎客的寺僧将他们一行迎到了偏院,然后安顿休息,洗漱用餐。
裴亦函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少生了一副表情,他的脸终年都是覆盖着雪山的,尤其是在裴府的下人面前
晚餐是寺庙的素食,可做的一点都简陋,甚至是难得的美食,别的不说,刚一味豆腐,他们就做出了各种花样,虽然没有肉,却有肉味。
有美食不吃是傻瓜,只有好好吃饭,才能把原主这破败的身子养好,所以,枯蝶吃的也很尽兴,但就在此时,他们的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虐的声音:“听说我们的裴大将军带着新娘子住在这里,还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儿,本王特意来看看美人儿。”
这人说话声音放肆,带点调笑的味道,是谁?听着这话就有些无礼。枯蝶不仅对来人有些好奇,尤其看到裴亦函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也有了变化,甚至还带了点点的无奈。这让她对这人的好奇心更强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杏黄色袍色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这人一双凤眼,容貌也俊秀之极,只是那身上的气质却是邪气与贵气的混合物,不过奇异的是,在这人的身上这两种气质并不互相冲突,反而让他有一股与旁人不同的风采,一看就是个人物。
也是,敢在裴亦函面前如此说话的人,一定是个人物。
这人进门之后,目光就落到了枯蝶身上,那目光含着很浓的兴味,却不带一丝的猥琐。
枯蝶还在观察打量那人,裴亦函早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上前携了枯蝶的手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礼,却被那男子手中的折扇挡住了去势,“裴大将军应该知道本王最不喜欢这些俗礼,更何况,这地方是佛门净地,连本王见了佛祖都要拜一拜。”那男人虽然是对着裴亦函说话,可是目光间却仍对着枯蝶,经盯着她不放,好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对上枯蝶同样审视的目光,他甚至还对枯蝶眨了眨眼。
本王?看来这个语言放肆的人是个王爷了!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代所见的第一个皇亲国戚,只是不知此人与裴亦函的关系如何,来意到底为何。只是没想到,裴亦函还是一个大将军。这应该是他在朝廷的官职吧!
“七王爷您客气了,这世上的人与其去求神拜佛,还不如求您别惹到他们头上。”裴亦函还是那冰块脸,面对这位王爷,也没露出一个笑脸来,手中仍携了枯蝶落座在他的身侧,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明知这位七王爷无事生非的性子,但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新娘子,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悦之感就升腾了起来。
这位七王爷一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如果他对某种事情感兴趣了,那就像水蛭吸上了似的,摆脱也摆脱不了,自从某年,他不慎着了他的道之后,对方就喜欢在朝上或者私下里逗逗他。甚至还开了赌局,堵他到底谈几次亲事才能娶一个妻子进门。
今日到了寺庙,听说七王爷也在寺庙后,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离开,离这位七王爷远远的,已经够低调了,没想到还是引起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