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了钻,然后安然地闭上眼睛,“还好我选对了人,你真的很让人省心。”
他一俯身吻住我,唇齿间逸出一声呓语,“可是你不让我省心。”
七旬万寿
没过几天,从紫禁城中又传出这样一个不啻于惊雷的消息,当康熙怒斥八阿哥胤禩妄蓄大志、企图谋害胤礽时,九阿哥好像是这么对胤祯说的,“你我此时不为八哥说话,更待何时?”胤祯当即在朝堂上挺身而出保举八阿哥,这一举动更是激怒了正处在气头上的康熙,他老人家一气之下拿出佩刀想杀了胤祯,多亏五阿哥胤祺及时抱住他的腿出言相劝,诸位皇子都叩首恳求,只有四阿哥胤禛什么也没说,过了一阵子,康熙才逐渐恢复了冷静,命令各位皇子押着胤祯,将九阿哥和胤祯赶出了朝堂。九阿哥被康熙打了几记耳光,脸部红肿,胤祯被打二十大板,行步艰难。
当胤祹回到家给我讲述今天早晨上朝的这一段经历时,还心有余悸,“幸亏五哥反应快啊,要不然十四弟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皇阿玛可要悔死了。”
“他活的年岁也不短了,怎么还这么意气用事,说个话也不注意场合,偏偏要在皇阿玛气头儿上的时候进言,非但没起到预想的效果,还把他自己给折进去了,舍了孩子还没套着狼,也活该他被打得屁股开花儿,这一次就算给他长个教训,看他往后还敢不敢!”我撇了撇嘴,“虽然迂是迂了点儿,不过勇气可嘉,他倒真够义气,唉,到底八哥没白照拂了他那么多年。”
“诶,你别看五哥平时温温吞吞的,关键时刻还真是个……这个……”我忍不住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脑子里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哦对了,四哥真一句话都没说么?”
他摸了摸脑袋,“当时情形太紧张,我倒没大注意,不过四哥……他好像是没说话来着。”
“他倒真沉得住气,不愧是做大事儿的人,连对自己的亲弟弟的死活都无动于衷。”从理智上来讲,他可能是为了不火上浇油,怕把事情弄得更糟,但从感情上来讲,我觉得,他的确是有点儿冷血了。
胤祹叹了口气,“十四弟估计现下正恼着呢,自己好心为八哥出头,却被皇阿玛迁怒,责了二十大板,这二十大板对他来说虽然于性命无碍,可终归也伤的不轻,皇阿玛准他先在德妃娘娘那儿养着,等伤略微有了起色再回府。”
我亦是唏嘘不已,“伤的何止是身呢?还有心啊,我估摸着,他的心还在滴血呢。”
他点点头,我倾身抱住他,想要在这个秋风乍起的九月里寻求一丝温暖,却还是止不住落下泪来,“幸好你什么事儿都没有,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一大家子人啊,我要怎么把他们妥妥帖帖地安顿好,再领着他们殷殷切切地等着你回来。”
心灰意冷,徒有万般纷扰,只因无情最是帝王家。
又熬了几个月,胤祥终于被康熙放回,但从此之后他对这个曾经宠爱的儿子日渐生疏,似乎是防着他,连朝堂的琐事都不屑于让他插手,胤祥因此就像个闲散宗室一般,若无康熙的传召,一律闭门不出,外人为了避嫌,大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反正是坚决不踏入十三皇子府一步,昔日得康熙宠信、意气风发的胤祥似乎一下子偏离了历史之外,毫无悬念地成了九王夺嫡中的牺牲品。
我多次想要去入府看看他,可终是因为怕连累了胤祹而作罢,若是他再栽进去,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正当我辗转反侧之际,却听闻庶福晋石佳氏为胤祥诞下了他的第二子,也许没了朝廷上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困扰,他正好能乐得清闲自在,这差不多也算是一种解脱吧。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弘昌,迄今为止,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再这么下去,他估计都会不认识我是谁了。
在一废太子后不久,这位一统江山的千古一帝便开始后悔了,自己一手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花费了他多少的心血啊,他不忍心就这么放弃这个儿子,于是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毕竟掌控一个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势力,要比掌控另一个不确定的儿子容易得多。
于是四十七年冬,皇太子胤礽已经废除,储位悬虚,佟国维奏请复立太子。康熙召集文武百官询问人选,揆叙、王鸿绪以及佟国纲的儿子鄂伦岱等大臣皆保举八阿哥胤禩为太子,诸大臣也纷纷上折附议,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康熙突然又询问起去年是谁最先提倡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张廷玉回答说是马齐,第二天,康熙就罗列的马齐的罪状,将马齐及弟马武、李荣保下狱状,并把马齐交给八阿哥看管,李荣保、马武夺去官职。
马齐是我名义上的阿玛,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富察府探望,但我总觉得此次风波应该能化险为夷,因为富察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在朝廷中的各种裙带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康熙应该比我懂得多了。
三月初九日,一切铺垫停当,胤礽顺理成章的重立为太子。之后,康熙加封诸子,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封为亲王,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俄封为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封为贝子。未受封爵的成年皇子只有已遭囚禁的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与大失圣心的八阿哥胤禩了。
胤祹加封了贝子,整个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的,从康熙此举看来,他并没有因外家犯的错而受牵连,可胤祥就不一样了,所有成年的皇子中就只有他没有爵位,康熙此举让那么骄傲的他情何以堪呢?同样是父子,为什么康熙就能对胤祥如此绝情?他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你要令他受此屈辱?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在皇太后的七旬万寿上,我才看到了一年多未见的胤祥,他明明形容憔悴却还要强打精神,连带着请安问礼也都一丝不苟,他身旁的兆佳氏腹部隆起,看上去已是五六个月的光景了,四十七年石佳氏给他生的第二子在去年夭折,兆佳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胤祥的二阿哥弘暾。
因着那次随口一言的缘故,兆佳氏待我格外亲厚,胤祹的十二和胤祥的十三本是挨着的,我俩也就顺理成章地说起闲话儿来。
兆佳氏满眼慈爱地扶着肚子,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当年弟妹得十二嫂金口玉言,还没有当面向您道谢呢!”
我面上笑着,心里却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顶着我的胸口,一口气儿上不去下不来,楞是直直地梗在那里,我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把那种异样的感觉强压下去,方才开口道,“还金口玉言呢,瞧你这话儿说的,叫人听见,还以为我是送子观音转世呢,到时候慕名而来的人乌泱泱一大片,还不把我府上门槛儿给踏破了?头前儿我就说了,你自个儿便是个有福气的,儿女缘分自有天注定,哪儿轮得到我这凡人说三道四就能应了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儿吧,你这不又怀上了吗。”
兆佳氏抿着嘴笑起来,“十二嫂说话当真是有趣的紧,前些日子我被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儿闹腾得成天儿地抹眼泪儿呢,出来的时候还跟爷说,今儿太后七旬万寿,正是大喜的日子,我这儿动不动就淌泪珠子,别冲撞了皇玛玛的寿呢,不过可真是奇了,跟您一聊啊,我就开怀了不少呢。”
“呵呵,你这嘴儿啊,抹了蜜似的,我不过闲着没事儿就逗逗乐儿罢了,权当是给自己解闷儿了,你有了喜,情绪波动些也是正常,别太挂心了,照我说啊,你这一胎定是个阿哥,诶,我这可不是专拣着你爱听的哄你开心呢,你方才不是说我‘金口玉言’呢么,说出来还怕你不信,我这么掐指一算啊,那送子观音娘娘就明白儿地告诉我了。”我的姿态极尽谄媚之色,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虚伪,在现代的时候怎么没人让我去演戏,我这恭维打趣的本领可是在跟古代女人的打交道之中被锻炼得愈发长进了。
其实我没说谎,这的确是个阿哥,第三子多罗贝勒品级弘暾,康熙四十九年生,母为嫡福晋兆佳氏;原怡亲王世子,雍正六年卒,年十九岁。嫡夫人富察氏。
读了那么多本清穿小说,最喜欢的男主角就是十三阿哥胤祥,我曾经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忙着一字一句地背颂在桌洞里放着的那张抄满了十三阿哥生平经历及家庭成员的信纸,就算备考时也没这么认真过。也曾深深羡慕着胤祥对嫡妻兆佳氏的一片深情,甚至期盼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幸穿越成她,享受胤祥的万千宠爱。
而如今穿越之后,存在于脑海中的一个虚幻的影像变成了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胤祥,我亲自领略过他的“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也亲眼见到他“发必命中,驰骤如飞。”
然而穿是穿了,对象却不是她,在得知了结局后,还义无反顾的闯进胤祥的生活,这样一个与他脾性相投的女人,为他孕育了五子二女的殊荣,使我如何能与她相比?还好我再度穿越,等到置身事外后,才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得以见证他们一步步走过的爱情,我想我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原来看小说时的初衷——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幸福就好。
生死永隔
八月里的一天,我拿起小刀来削起了苹果,突然手上一抽筋儿,小刀一滑,那刀尖儿戳我的进了大拇指,顿时就渗出了血来,心脏不自觉砰砰地跳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隐隐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痛感逐渐漫上来,我把受伤的拇指塞进嘴唇里抿着。
“哎呀,主子。”菊芳见着我的样子立时吓破了胆,“奴婢去给您请太医来吧。”
我勉力笑了笑,“不过一点儿小伤而已,没事儿的,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种不祥的感觉还未退去,朝堂上又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吗?胤祹我是不担心的,他从不参与,应该不会牵连到他,可胤祥就……在六月的时候,康熙在给三阿哥,胤祥和胤祯三个人的请安折子的朱批上说“胤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已经形如圈禁的胤祥在府院儿里又冷不丁被他爹提溜出来严加训诫了一番,康熙一定要这么绝情吗?胤祥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我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有个小丫头急匆匆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便跑还边喊着,“福晋……福晋……大阿哥他……”
“弘是怎么了?”我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概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吧,小腹忽然有些疼痛,但我却也顾不得了,那小丫头这样的惊慌失措,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那一瞬间我想起早夭的远儿,心里除了害怕再剩不下别的,只能任由潜意识引领着快步往偏房赶去。
奶娘在一旁哭哭啼啼的不知所措,“福晋……小阿哥他……他吃花生吃急了……好像是呛着了……喘……喘不上气儿来……”
喘不上气?我刹那间如五雷轰顶,只记得当初在现代时听说过有小孩把果冻吸进气管儿里导致不能呼吸,最终窒息而亡。只是吃个花生,吃饭而已,怎么会……
“是儿——”我哭喊着向弘是扑过去,“额……额……咳咳……”他小脸儿已经发青了,被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在剧烈的咳嗽,旁边有丫鬟不住地拍着他的背。
该怎么办,怎么办?在关键时刻我的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一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回话,“回……回福晋,奴婢们已经去请了……”
“滚,都给我滚——”看着弘是越来越虚弱,我真是已经发狂了,发狠地吼了出来,这么一屋子人都照看不好他,居然要这么小的孩子受这么大的罪。
“弘是,我的弘是……”我抱住他小小的身子,额头上的流汗被汗侵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乖、乖,是儿听额娘话啊,使劲儿咳、咳出来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将弘是的身子倒调过来,头朝下脚朝上,单手抓住他的双踝提在空中,腾出另一只手给他拍背,“是儿,是儿……你再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了,知道吗?”
弘是的身子因痛苦而不停的扭动着,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抓,我曾经因为想练游泳而试过憋气,我体会得了那种氧气从身体里一点点脱离的感觉,仿佛一下子置身冰冷的海水,眼见着水面和新鲜的空气离得越来越远,无论自己是多么的茫然和无助,也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只是一个劲儿地下沉,再下沉,直至坠入深渊。
弘是渐渐平静下来,腿和脚不再扑腾,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我在深深地无助之中,度过了短暂而漫长的两分钟,年仅三岁的弘是,终是没有等到太医的到来,就提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孕育他的生命,他却只用了两分钟,就使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功亏一篑。
远儿去的时候我不在旁边,而弘是生命的消逝却是我我眼睁睁看着的,此刻躺在我怀里的弘是,身体僵硬而冰冷,嘴唇和脸颊泛着青紫,我紧紧地搂着他,想要把他重新揉进我的身体,八个月的含辛茹苦,就换来了三年的短暂光阴,如果这样就结束了,那我情愿从来都没有生过他。
“不孝子,都是不孝子——”我哭得声嘶力竭,泪水顷刻间决堤,“是儿啊,额娘这么努力,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救不了你?”
“是儿!”胤祹破门冲了进来,看了眼躺在我怀里双眼紧闭的弘是,仍是不死心地回过身对院里喊着,“太医——太医——快——”
“嘘——你别喊了。”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抱着弘是的身子轻轻摇晃着,“是儿他睡了,你别吵着他……我估摸着,他应该会上天堂呢。你知道吗?那里的风景一定比这儿好。”
“岚儿,岚儿你别吓我!”他彻彻底底地慌了神,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忽然伸手往地上一探,“血……怎么这么多血……岚儿……你……”
他一下子打横儿把我抱起来,可他浑身上下都是颤抖的,“你会没事的,还有咱家老三……都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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