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玄天青回过了头,伸手拉过桑娘:“不要靠近。”
“这是个……人?”桑娘问得不确定。没想到箱子中会是个女人。黑东生也不能再仔细查看什么,扭头看着汴沧月:“汴兄,你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来历?”
“水锁牢狱。”汴沧月微皱眉头:“这也是铎铎国的一种刑法。不过这个受罚之人显然是个贵族,所以才有这等待遇。”
“水锁牢狱?”玄天青摸摸下巴。汴沧月轻轻嗯了一声,折身从桌子上拿过一双筷子,轻轻拈起了女孩子宽大的袍袖,桑娘不禁又是一声轻呼。只见女孩子皓白如雪的手腕被从箱里伸出的爪形镣铐牢牢铐在箱身之上。汴沧月抬眼看了看众人,又走到箱尾。微撩裙摆,只见女孩子的双足也被同样的镣铐牢牢地铐着:“据说只有犯了极重之罪,才会受此凌虐之刑。此刑乃是活人入棺。因此木箱性极阴寒,加之在水中,会将极阴之力悉数注入受刑人的全身经脉,让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汴沧月收了筷子轻轻摇头:“看她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怎的会受这样的罪。”
“活人入棺……那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桑娘看了看箱子里的女孩子,就像是大理石做的一样,总让人看了觉着不真实。
“……活着。”汴沧月将筷子折断了扔进淮水之中。玄天青又仔细看了看女孩衣袖翻起处的镣铐:“……这上面也下了血咒?不杀了下咒之时落血之人,只怕也无法将她解救出来。”
“这血咒已经破了。”汴沧月若有所思:“否则黑大人也无法开启箱盖。汴某见箱盖上绘着五毒巨蜈,此女似乎又是铎铎国的贵族。当领回桑府让魏将军看看,兴许他知道些来由也说不定。”
说话间船已回了初来时的渡头。玄天青对着黑东生微微颔首:“如此我便与桑娘先走一步,汴兄,告辞了。”
经过了一两个时辰,镇上的石灰算是沉淀了下去,不再飞飞扬扬。但是镇上的人担心石灰迷眼,还是没有几个出来的。整个平石镇大白天的竟然像一座死城。玄天青与桑娘回了府,少顷,黑东生便雇了辆车将那木箱拉了回来,停放在南院的院中心。汴沧月也随同到了府里。这边厢桑娘差人去请了魏阳过来。见着众人,魏阳淡然一拱手:“黑大人,不知有何时要魏阳相帮?”
“魏将军。”黑东生回了一礼,简要叙述了发现木箱的经过,随即将魏阳领到箱边:“不知魏将军可知此人来历?”
魏阳的视线投进箱子里,浑身便是一震,失声喊道:“慈兰?”
随伺其后的罗毕天闻言也是一惊,上前一步,大惊失色:“巫师竟然将她入了水锁牢狱?!”
“黑大人,此女于我有恩。不知黑大人能否相救于她?!”魏阳转过身子,说的又急又快。虎目中的悲伤不似作假。黑东生回头看看汴沧月。汴沧月淡然一笑;“若要救她,也并非不可。不过还是需要那遍寻不着的泪石,方才有法子。”
“也许……”玄天青的目光不知注视着哪一点,若有所思:“我知道泪石藏在何处,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某焰今天发烧。觉得有点混乱。。。叹息一声。。回头再慢慢改吧。。。
歪歪斜斜的飞走~~ 夜色沉沉。桑府的北院点亮了长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院子中央的湖水如镜,风一吹,便皱了,泛起无数细小的涟漪。装少女的箱子在魏阳的要求下挪到了北院的厢房里停放着。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清除干净,独余下正中央的木箱。汴沧月在木箱少女的足踝处放上了一盏长明灯:“水锁牢狱的受刑人在入箱之前,施刑人会让她服下一种药剂。这种药会让她成为活死人。”汴沧月拈了拈灯芯,拿出火石小心翼翼将灯芯点亮:“此灯要好生看着。万万不可灭。”
罗毕天应了一声,取过一个琉璃的灯罩小心的罩上了:“将军放心,我守着慈兰小姐便好。”
魏阳沉默的点了点头。众人于是推出了西厢房去了偏厅坐着。桑娘吩咐王大娘熬了些八宝粥。这会子熟了,丫环们便端了上来。看那魏阳却无甚胃口,接过碗微微颔首,顺手又放在了一旁,只是不动。
玄天青倚窗而立。打量着暮色葱茏的院子。黑东生在圆桌旁落了座,对着魏阳拱了拱手:“魏将军可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众人听?我们也好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应对才是。”
“魏某惭愧。”魏阳疲惫的开了口:“此事当从当日在铎铎国说起。”
“当日我军一路报捷,顺利的收服了西南蛮荒诸国。可那铎铎国不似普通小国,善于驱虫驭兽之术,且巫术盛行。军师便提出只可智取不可力夺,于是我们便备齐了各式礼品祭物,按照铎铎国的风俗,去参拜他们的皇上,我更以当今天子妻弟之名,向铎铎国主提亲。所求得女子,便是慈兰。”
当日里的魏阳并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女子是慈兰。铎铎国君主膝下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魏阳来到本国求亲之后,铎铎国君主欣喜异常。虽然知晓此人一路杀戮而来,但他对本国礼遇有加,加之魏阳卸去武器独身入宿皇宫之内,让君主很是欣赏,也相信了他的诚意。暗地里便同王妃商量,将二女儿慈兰许给了他。慈兰年芳十六,知道自己被许给了这个将军之后,偷偷的便去偷看了他。没想到一见倾心。铎铎国国风开放,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第三日,就为他们举行了婚礼。魏阳猝不及防,又无可拒绝,只能与这女子假戏真做,成了亲。
魏阳说到此处,抬头看了桑娘一眼。玄天青离了窗边走到桑娘身边坐下,自顾自的斟了一小杯茶。魏阳轻叹一口气:“皇命难违。魏某乃是有令在身……成亲后不久,便有边国来犯。魏某自动请缨,带着本国将士出战,替铎铎国平定了边疆,越发得到君主的喜爱。”
这场战事后不久,魏阳便从毫无心机的慈兰口中套出了铎铎国的至宝,泪石的所在地。铎铎国的君主年过半百却像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便是这泪石的功用。那泪石藏于深山的神庙之中。有大巫师看守。据说大巫师手上还有异兽守着这泪石。神庙非皇族不能进。知道了这些消息,魏阳便与军师商量,以同慈兰祭拜先祖之名去了那个神庙,成功的盗取了泪石。盗得泪石之后,魏阳逼着巫师在封泪石的箱子上下了血咒,随即强取蟾尊。这一切做成之后屠杀了神庙里所有的祭祀,放火烧了尸体,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中军之中,漏夜离开……
“想来这慈兰便是因了你受过。”一直沉默的汴沧月轻轻叹息一声。魏阳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那五毒巨蜈便是巫师饲养的神兽。当日里……军师以慈兰为饵,诱得它成功离开了封泪石的地井。没成想他会一路追来……都是因果报应……”
“泪石,天青认为藏在何处?”黑东生静静的开了口。玄天青沉吟了一下:“听闻五毒巨蜈性喜水。你……可由查探过院中央的湖底?”
“……未曾。”黑东生蹭的站了起来:“黑某去去就回。”
玄天青唤过石头,点了灯笼随着黑东生去了。桑娘看看魏阳:“那……你唤醒了夫人,可是要带她回京?”
“魏某对她不起。她若平安无事,自然是要带她回京。”
汴沧月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桑娘:“玄兄,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同去魏将军的卧房再查探一番,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如何?”
“也好。”玄天青起了身子,看看桑娘,放柔了声音:“桑娘,你也同来罢。”
魏阳的卧房并无多大变动。那盛泪石的箱子此刻合上了,依然放在他的卧榻之旁。三人进了屋掩了门,汴沧月便寻了个椅子坐下,轻轻摇了摇头:“魏阳此人不可信。”
桑娘一惊:“汴公子此话何为?”
“桑娘。”玄天青轻叹一口气,拉过桑娘的手同坐下:“汴兄所言甚是。无论以前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你现在一定要防着他。”
“想来此人一定会设法打探他想要得的消息。总归要免于你受骗。以后万万不可与魏阳单独相处,凡事总得身边带着个人。这几日,就让石头不理你左右为好,也好有个照应。”玄天青语毕看着汴沧月:“汴兄以为如何?”
汴沧月轻轻点了点头:“他要救那慈兰,绝非因为她是他的夫人。”
“天青……”桑娘只觉心中一阵慌乱。他们在谈论的,是那个总也沉稳大度的魏阳么?为什么在她听来却如此寒心,仿佛在讲一个陌生人?
“他说皇命难违。”玄天青仿佛看穿了桑娘的想法:“可是一个用自己的妻子做饵诱开神兽的人又怎会有悔痛之心要相救于她?即使他是良心发现。”玄天青伸手轻轻点住桑娘的嘴唇,制止住她想说的话:“他初来平石镇时,满心装的可全是你,未曾有半分哀悼他亡妻的样子。这良心,未免发现的也太迟了些。带她回京。明知她是敌国的公主,如何能将她带回京中?桑娘,人都是会变的。你们经年不见,也许他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魏阳了。”
说话间有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人对视一眼,房间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罗毕天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外:“玄公子!将军请您速去厢房!夫人的尸身仿若有变!”
玄天青长身而起。几人速速来到西厢房,却见魏阳已经守候在此,正半跪于箱边,而那箱中的慈兰原本僵硬如大理石的身体不知怎的仿佛漏了气一般,原本光滑如瓷的皮肤也出现了细密的皱纹,就如同被水泡的时间长了而产生的褶皱。汴沧月抢前一步,轻轻拈起慈兰的手,竟然如同没有了骨头,软绵绵的似破布偶一般。汴沧月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低头看那长明灯虽火苗如蚕豆,却灯火依然。从众人进房间到汴沧月检查慈兰的身体,不过呼吸之间,她的皮肤又开始从身体深处泛出一种紫黑色,慢慢的浸透到皮肤表面。
玄天青上前一步,看着那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体上泛滥:“如何?”
“……怕是无力回天了。”汴沧月轻轻摇了摇头,将慈兰的手放回箱子中,转身面对闻言悲痛欲绝的魏阳:“魏将军还是节哀吧。夫人身体不知为何起了这样大的变故,我等怕是力所不及。”
魏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颓然坐到地上,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慈兰,慈兰……我对不起你……”
“将军。”汴沧月掏出手绢轻轻擦手,淡然看了玄天青一眼,然后就着灯火将手绢烧了:“夫人脱离了水锁牢狱,死也算是一种解脱。将军勿要过于伤心。”
“将军节哀。”罗毕天上前行了一礼,此时慈兰的身体表面已经开始出现一个一个的小洞,有迅速腐烂之势:“现而今当先处理夫人的尸身才是。”
“如今天气炎热。夫人的尸身又非寻常的尸体。”汴沧月看了看屋外:“恕汴某冒昧。夫人的尸体不可土葬,当火焚。”
“一切旦听汴公子安排。”魏阳在罗毕天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有劳诸位了。”
“昆子!”玄天青喊进了随身的小厮:“速速准备柴火,运至镇外的山脚寻个空旷之处架起来,让家里人备车,将将军夫人的尸体运过去。”
“是!”
昆子应了一声迅速的去了。此时箱子里的尸体已经开始腐化流脓,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浓烈的腐臭味。汴沧月将箱盖合上,那腐臭味才消散了些。他看看玄天青:“备车怕是不及。不如你我同将此物送去镇外的山脚下如何?”
“如此也好。”玄天青应了一声,拉过桑娘的手,低头看看她:“你自个回房间好生歇着。早点休息。”
桑娘欲言又止。在玄天青的注视下转身对着魏阳和汴沧月福了一福,转身出了房间。
“魏将军,镇外桃林见。”
汴沧月对着魏阳拱了拱手,与玄天青一人托起木箱的一头,来到了院子中央,两人合力一腾身,顿时飞掠上房顶,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桑娘掩了房门在梳妆镜前坐下。正要伸手取头上的珠花,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桑娘一惊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进屋内的地板上。影子晃了晃,脚微抬,地上的影子与地面上的人融为一体,方见魏阳迈步进了房间。
“魏阳?!”桑娘起身,惊讶的看着他:“你怎的……现已夜深,你贸然前来桑娘的房间,只怕不妥当罢。”
“妥当?”魏阳进了屋子,反手合上房门,冷冷的看着桑娘:“你本是我娘子。我进自己娘子的房间,有何不妥当?”
“当日……不是假婚么?”桑娘后退了一步,靠住了桌缘:“我知……我知你刚刚失去娘子心中哀痛,可是魏阳……”
“假婚?!”魏阳冷然扫过桑娘的脸:“拜过天地还是假婚?桑娘,我事事由你依你,难道就换来你一个假婚?现而今你宁愿随那尾妖狐也不愿随我,难道是魏阳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桑娘心中一紧,握紧了双手。魏阳慢慢走了过来:“在铎铎国之时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撑到回来见你。可是回来了,见着的却是一个身为人妇的你!”
“我魏阳想要得东西,从来就没有不能到手的。”魏阳阴沉了脸:“你以为你能是一个例外?!”
这样的魏阳桑娘从未见过。一时之间只觉心惊肉跳。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一进一退之间他将她逼到了卧房的离间。桑娘的后腿碰到了床缘,知晓已是退无可退:“魏阳。若你对我作出什么事来,天青如何能够放过你?何况现下你还需要他们替你寻找泪石……”
“放过我?”魏阳冷哧一声:“如今他能否自保都还难说,需要他放过我?!”
“什么?!”桑娘猛地站直了身子。魏阳冷然打量着桑娘的神情:“我将蟾尊与慈兰的尸身融为了一体。我也很好奇,融合了蟾尊和五毒巨蜈的慈兰,会怎样对待你那个‘相公’呢?”
“哦?那可要让你失望了。”
清冷的嗓音从卧房的窗边传来。玄天青微一用力,轻松的跳进了屋内:“汴兄将那蟾尊从令夫人的尸身之中取出来,还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