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反正是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小命……”
白少离也懒得再多想,赶紧去跟蓝弈分享自己的喜悦心情,然而转头一看,却见蓝弈不知何时已和衣靠在墙壁上沉沉睡去了。
这张英俊袭人的脸孔即使是在睡觉时,也还是拥有这般致命的吸引力啊!
白少离心底轻叹了许久,假如他是女子的话,恐怕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吧。
静静地注视着蓝弈的脸容,圣凰宫里那些鲜活的记忆再次浮现眼前,他这才愣住,发现自己离开时虽然那般果决,但内心深处似乎从来没有忘记过蓝弈。
可是,他不是一直惦记着龙潇潇么?
正因为无法忘记龙潇潇,所以他才会喜欢上沉璎的啊。
可是,他对沉璎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感情呢?
是把她当做龙潇潇的替身,还是把她当做一个全新的人?
假如……没有遇到沉璎,他会喜欢上蓝弈吗?
不,不可能——
他怎会喜欢男子——
被这突如其来的新想法惊得一跳,他赶紧调整砰砰乱跳的心绪,恨恨地自嘲一笑,怎么可能,一定是我被那厉害的毒药毒晕头了。
伸手自然地拭去蓝弈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带着一丝歉意道:“辛苦你了,昨夜你也没少为我操心吧……”
然而手指正要收回时,却被一只冰凉、细长的手半路截住。
“蓝弈——你、你醒了。”
白少离迅速抽回手,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上帝作证,他刚才绝对没有起色心。
“过来。”那双墨染的瞳并没有睁开,但那个沙哑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充满蛊惑、充满霸气。
“过去?——干什么?”
白少离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棉袍,突然意识到昨夜与蓝弈是赤背相对,且连衣服穿上脱下都是经蓝弈的手,脸颊不自然地烧红了。
“除了睡觉,你认为我还会要你干什么。”
蓝弈慵懒地往前靠了靠,手自然地一把扯过某人拢紧的袍子。
白少离没有防备,加之刚刚才解完毒,力气不及蓝弈大,身体重心不稳,一个猛扎,一头扎进了蓝弈的怀抱。
“那个……我昨夜不是说过吗?我们做好朋友、好哥——”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不停挣扎的手就被强制性地抵在墙壁上,不停摇摆的头则被蓝弈的双手捧住,眼前银白长衣的男子低下头,用他墨染的瞳深深凝视着他,霎那间,蓝弈深情的模样与昔日那个骄傲的银衣殿下重叠到一起,他还未来得及抵抗,唇便被堵住了。
那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如此靠近、如此清晰,以至于他竭尽全力想要闭住牙齿,却还是无法阻止那气息在口中奔流、交窜,浑身的血气没来由地上涌,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却没有排斥,相反,唇舌终于交缠到一起,那样微妙、颤栗的感觉终于令他清醒了,眼眸张开,猛然推开了蓝弈。
第082节 预见滔天浩劫
“我的毒既然已经解了,我们就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白少离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和情动,然而话才出口身体尚未站直,只觉头晕目眩又跌回了蓝弈怀中。
“我如此可怕么?”蓝弈的黑瞳瞬间冷凝,他直直俯视怀中少年,欲抚摸他脸颊的手犹豫了下,在看到那双水蓝色的瞳孔中尽是恼恨、羞愤之意,终于收回去,轻叹了声道:“你毒虽解,身体却虚脱至极,目下需要养精蓄锐,你就在此休息吧,我不打扰你。待你休息好后,我们再走不迟。”
白少离也未挽留,只怔怔看着蓝弈脚步踉跄地走至山洞门口,见他端坐在洞口半合的石板边上,似是为他护法,这才安下心来和衣靠在墙壁上,从被诬陷入狱、后险遭歹人毒手、到终于打通气穴、解毒完毕,他早已是筋疲力尽,直到眼皮沉甸甸地落下,他才在极度的困倦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是一天一夜,不过这一觉,他却睡得极不踏实。
确切地说,他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然而,以他在梦里所见的场景来看,那样宏大、真实的场面不像是梦,倒像是若干年后必将在三圣界里发生的一场滔天浩劫一样。
惊天撼地的号角声与战鼓声交织着几乎震裂心神,成千上万身披青铜盔甲的战士从四面八方涌出,嘶喊着、嚎叫着冲破高大的城门,组成形同巨大剑戟状的浩大阵型,很快与城内战鼓擂得山响的银色盔甲战士展开了血腥厮杀,而披挂皑皑白雪、孕育雪域精英的高塔巍然耸立在西南方向,是作为城池外围的热血之战最宏大的背景,那座塔就是沉璎和司空飞儿口中提过的雪域白塔吧?
在那样真实如拍战争电影一般的梦境里,他仿佛化作了一缕无所归依、漂泊孤独的魂,他没有手脚更没有眼耳口鼻,他有的只是洞察浴血之战、感知天地万物的灵识,凭借着造物主有意赐予给他的强大灵识,他试图去触及那高塔之颠上的巨大青鸟,然而那青鸟冰洁灵透的双眼却闪了闪,一滴血染的红泪从青鸟眼角滑落下来,他惊讶出声:“鸟儿啊,我并不想伤害你,你为何要哭泣?”
然而,他的声音只是一道气息,青鸟不语,只用哀怨、忧愁、愤怒、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任血红如同残阳一般的血泪继续串串滑落、泛滥成灾,几乎快要淹没整个城市,他大急招手,无声嘶吼道:“鸟儿啊,你既然飞上白塔之巅,必然是要守护雪域的吧?可你为何要淹没这个美丽的国家?你快快停止流泪,快快停止悲伤吧。来到我的怀抱,我会为你取暖,我会给你自由,我会带你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然而,青鸟仍旧不语,那双被血泪染红的瞳透出狰狞、仇恨、焦灼的目光,它仿佛在忍受着烈火焚烧的痛苦一般嘶鸣着,从白塔之巅俯冲下来,那一刻,天地滚动的云仿佛也被它的仇恨点燃了,竞相追随着青鸟的足迹在天际来回徘徊,所过之处,莫不掀起滚滚如雷的灼热气流。
他只觉天要沸腾了,地要焚烧了。
他只觉眼前这座凝聚了千年冰洁灵气的城池正在极速坍塌中,高大巍峨的白塔在青鸟离开后,轰然倒塌成一片废墟,肆意狂放的欢呼声很快从城门那里传来,是那些觊觎雪域国土多年的猎食者获得了胜利。
转瞬之间,数百万掠夺者争先恐后进入城池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这个场景多像前世他的国家屡屡遭受的国难啊!
他看见城中那些善良无辜的百姓四处逃窜、惊慌失措、流离失所,孩童揉着眼睛坐在坍塌的街道中央茫然、不知所措地哭泣,白发苍苍的老人守着死去孩儿的尸体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昔日美丽单纯的姑娘失去了心爱的男子,流离在荒原之中苦苦呼唤心上人……
兵荒马乱带来了生灵涂炭,仇恨带来了毁灭!
青鸟,一定是那只青鸟带来这一切罪恶!
那只青鸟,一定是神的化身吧?
是神的愤怒,才会导致雪域的倾覆吧?
“不,不要——鸟儿啊,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平息你的愤怒,我要如何做,才能浇熄你的仇恨。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代替雪域,向你祈求雪域的平安吧。”
如果在梦里他有手的话,他一定要将那青鸟的翅膀撕得粉碎!
如果在梦里他有瞳的话,他一定要将内心的悲伤痛快地哭出来!
但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无声地呐喊:“无所不能的上神啊,你既然让我看见这样一场浩劫,那么,必是希望我阻止它发生吧。你既然希望我阻止它发生,那么,就请赐予我浩瀚无穷的力量吧……”
他喃喃喊着,只感觉灼热的眼泪一滴滴从腮边滑落,他试图擦去泪水,然而却被一个遥远的声音惊醒。
“恩主,恩主……”
是沉璎,是沉璎在呼唤他。
他努力地睁开眼,从遥远但深沉彻骨的悲伤中渐渐苏醒,看见上方有三个模糊的影子。
沉璎、洛箫、司空飞儿,从左到右,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混沌的视线中。
沉璎正握着一方手帕焦急地为他擦汗,而洛箫神色充满关切之意,司空飞儿则牢牢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
三人见他睁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异口同声问。
“蓝弈呢?我——我这是在哪里?”他顾不得回答,想坐起身,不料额头上一阵酸疼,估计是做梦之后的后遗症,全身乏力又再次瘫倒下去,只得环视四周古色古香的陌生房间,虚弱地问道,“我不是在山洞中么?怎么到这里来了?蓝弈还为我治过伤,你们没见着他吗?”
“呵,你一醒来就问别人,也不看看自己伤得有多重。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怎样吗?”司空飞儿自是不知道白少离和蓝弈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后,又低下长长的眼睫、柔声道:“你先别问那么多。父王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安心在这‘福临居’先把伤养好再说其他事吧。这段时间,我会命下人照顾好你。”
“父王?‘福临居’”白少离听得一头雾水,抬眼询问沉璎。
第083节 得蒙圣恩
“那天你被带走后……”
沉璎抬起珠玉般碧色的眼眸,望向窗外天际的虚空,似在回忆两天前牢狱事件之后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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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你是说——那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吗?”
年迈的国王坐在圣灵殿光华黯淡的龙椅之上,因为极度的激动他苍老的脸颊涌上了一层病态的红,颤巍巍的身体想要站起,然而虚浮的脚步几近踉跄,即将摔倒之际却被身旁同样年迈的老侍者一把搀住,“圣上保住龙体啊。”
“冥优,你听到了吗?”国王握住老侍者的手,像个孩子一般喜极而泣,“沉璎说她找到那个孩子了。你说,我是该肆意大笑还是该放声哭泣……你说,接下来,我该要如何面对这样意外的惊喜。百年啊,就连曾经盛极一时的碧空海龙宫都已被倾覆,接下来……是该轮到我了吗?难道说千年雪域到我司空释手中竟会躲不过上神的诅咒,注定也要被倾覆吗?”
“圣上……”冥优深深叹息着,想要唤醒喜怒已近疯癫中的国王,然而国王仍旧仰望高窗外的苍穹,狂喜地喊道:“呵……可惜啊可惜!我雪域之国是集天地冰雪之气孕育而生,早已超脱于凡俗世外,它的生死存亡,岂是上神可以任意主宰的吗?”
年逾百岁的雪域国王——司空释,早已不再是昔年终日沉溺于修仙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帝君。
此刻,在得知那个可以阻止上神的诅咒应验的孩子,不仅已经出现,而且还被黑白祭司找到时,他隐忍了多年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仰望着巍峨的殿堂外那高耸的白塔,在冥优的搀扶下,遥望着高塔之巅,那里终年盘旋着一只青鸟,浑身透着血红色的不详之光,那光芒长年笼罩着白塔,仿佛一道驱不散的魔咒,牢牢摄住了雪域的命脉。
望着那只不详的鸟儿,司空释抓紧冥优的手仿佛要嵌进他的肉里一样,他的眼神悲喜交叠,他的呼吸急促起伏,“该死的鸟儿,百年前你飞来的那一天,就是雪域战乱的开始,百年后的今天,你为何还要盘旋在白塔之上,迟迟不肯离去?你莫非要被那个孩子亲手折下你的羽翼,从白塔上坠落、摔成血肉模糊的一滩肉泥才肯停止你的诅咒吗?好吧,你继续飞翔吧,那个孩子既然已经来到雪域,必然会阻止那一切的发生……孤会一直站在这里,等到你死去的那一天,哈哈……”
“圣上不可渎神啊……”
跟随了年迈的国王已有百年岁月的老侍者,出于忠诚之心大胆进言,他已是一半身子入土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不怕说实话会遭来杀生之祸。
然而,即便心里同样不赞同国王说出那种不敬神明的话,但沉璎却并未出言相劝,她站在空寂的殿中,幽幽地提醒道:“圣上,那个孩子如今被歹人陷害,落入了城关大牢之中,我恐怕有人要杀他灭口,恳请圣上派人先去救他出来再为他洗刷冤情啊。”
“父王!父王!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他出来!”司空飞儿提起长长的玫瑰红裙裾,从殿外冲进来,一下子扑入了国王的怀中。长长的眼睫上挂了珍珠一样的眼泪,“他是无辜的,我们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所以,父王您一定要救他出来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释从方才满腔的悲喜交加中清醒过来,苍老的手拭去女儿的眼泪,因为情绪极度的波动,他甚至都忘记了去责怪女儿的离家出走,只焦急地追问,“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被抓进那种地方去?”
随后进殿的洛箫则与沉璎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道:“此事说来话长——”
得知了白少离被诬陷入狱的完整经过后,国王立即下令去城关大牢释放白少离,然而,等沉璎他们一行去了之后,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几经拷问之下,那个早就闻风丧胆的官爷终于说出了事情经过,原来笔洗失窃事件都是司马城主的儿子司马桓有预谋地策划的,理由却不过是为了司空飞儿。
那司马桓觊觎司空飞儿的美貌已久,加之国王也在一年前向司马城主提过两个孩子的婚事,因此司马桓一心认为司空飞儿已是他的女人。
那天白少离一行进入城关时,因洛箫使用了雪域祭司的特殊“通关令”,恰好被一直寻查司空飞儿下落的线人看到,那线人便告知司马桓说是黑白祭司带回了飞儿公主,司马桓惊喜之际亲自来城关迎接,却亲眼目睹了白少离和司空飞儿有说有笑的场面……
于是,当天晚上,被嫉火中烧的司马桓密令那“春暖花开”的店小二做下诸多笔洗失窃的痕迹,并且栽赃给白少离,然而,司马桓没有料到这个令他陡生嫉火的小子竟然是国王最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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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白少离也虚脱般放下心来,在“福临居”中好吃好喝、安安静静修养了三天后,这天早晨,司空飞儿穿着一袭明艳动人的玫瑰色长裙,在沉璎的陪同下一起来探望他。
“你放心,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