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丝丝绞痛,嘴角却逸出丝笑,问:“瀚儿,你皇阿玛驾崩了”他小脸一白,呆愣一瞬,‘腾’地起身,一脸不信,道:“可是阿玛昨日还很好”我摇摇头,道:“待你阿玛丧事一过
,你就带着兰葸出宫”他呆呆点点头,问:“额娘,我和兰葸出了宫,你怎么办?”我抚抚他的脸,道:“额娘自有额娘想去的地方”他茫然盯着我,不解地续问:“什么地方?”我默一会
儿,道:“出宫时,把额娘画得画像都带走”待把所有事都交待给弘瀚,天已渐暗我凝目看着弘瀚道:“我身子有些乏,你去吧”他皱眉道:“瀚儿待额娘睡了再走”我心中一暖,摇摇头,
笑对他道:“走吧,这样额娘才能安心睡下”他一步一回头的出门而去我起身,洗梳一番,自针线筐中拿出剪刀,躺回床上,执剪重重向手腕划去,血喷涌而出 身上越来越无力,脑中意
识也越发模糊迷离 眼前光线渐暗,直到最后那丝亮也消失,我在心里默默地道:“我来了,胤禛”身子火烫,手腕奇痛费力睁开眼睛,心中有些愣,竟是西暖阁我抬起手臂,不禁有些难受
,难道死对自己来说,也是种奢望拿着湿帕子走来的傅雅,见我醒来,喜道:“娘娘,你终于醒了”我苦苦一笑,她忙换去我头上帕子,眼眶微红道:“娘娘,你真忍心丢下翰儿和兰葸吗?
”我微微一笑,道:“有你们在,我不担心什么” 她眼泪落下来,正欲开口再说,门被大力推开,弘历疾步走过来,默盯着我,眸中恨意隐现,沉声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让你留
恋的,舍不下的?” 我扯出一丝笑,道:“让弘瀚带着葸儿出宫”他闭目默一瞬,猛然睁开眼睛,痛声道:“真的没有吗?”傅雅身子一颤,轻声道:“皇上,臣妾去叫太医”弘历不发
一言,傅雅轻轻退了下去 我重重叹口气,浅笑着道:“瀚儿自小懂事,唯一让我担心的只有兰葸,幸好他们也在京城,他们有了难事,相信你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很放心” 他身形微
晃,轻轻笑起来,过了许久,他收起笑,淡淡地道:“那就等葸儿长大,你不担心的时候,再说其他的吧”我惨然一笑,道:“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他弯身低头,盯着我的眸子,道:“
我很后悔接手玉器店和酒楼,即便接手后,也应早日脱手卖了更后悔任由让瀚儿出宫,让他自由出入店里,我更后悔当年皇阿玛没认你之前,为何不先开口要了你,,我最后悔的是,为何自
己是阿哥,一切都不能随心所欲” 我苦苦一笑,你有诸多后悔,我又何尝不是,当年为何要抛下双亲去了深圳,即使来到此间,为何不能控制住自己,为何要喜欢他 他嘴角漾出丝笑
,直起身子,敛了脸上的表情,淡声道:“有些事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但将来之事,我还是能把握的我会让傅雅每日陪你,瀚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园子,但是兰葸会留下陪你” 我无
言苦笑,他这么安排,如果我出了事,傅雅势必要受到牵连 秋风渐起,我手腕上的伤也已痊愈弘历果真让傅雅与我同宿一室、同吃一桌,日日夜夜陪伴着我 我站于窗前,默看着落叶
飘下傅雅为我披上外衣,道:“娘娘,你身子经不起冷风吹”我叹口气,转身走到桌边,默默开始研磨背后的傅雅也轻叹口气,道:“你今日自早上开始一直没用膳,身子怎会受得了” 门
‘砰’地一声被推开,兰葸冲了进来傅雅忙拦住她,轻声交待道:“葸儿,娘娘午膳还没用”兰葸过来扯着我的袖子,仰起小脸,道:“额娘,我陪你一起吃”我心中一酸,点点头傅雅一喜
,忙吩咐摆上自已本就不饿,有些食不知味兰葸许是在外疯跑,真的饿了,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傅雅抿嘴笑笑,我摇了摇头门外傅雅的贴身宫女,轻声把她叫了出去,压着声说了一阵子,
傅雅脸色微变,回身看我一眼,挥手让宫女退下,走到跟前,笑着道:“娘娘,雅儿先出去一会儿” 我笑着点点头,她走两步,又转过身交待兰葸道:“我回来前,一定要陪着额娘”兰
葸边吃边点头 傅雅匆促地走了,我默默看着兰葸,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咽下口中的饭,皱眉问我:“额娘,为何她们都说,我早晚得管皇兄叫阿玛” 我一呆,竟没想到这一层,弘历在
养心殿理政,而自己住的却是西暖阁,确实不合规矩起身,兰葸起身就要随着去,我温言道:“葸儿乖,待你用完膳,额娘就回来了”她点点头,又坐下来继续吃,我提步出房,径往养心殿
方向走去 “,我们满人虽然可以兄死,弟娶其嫂但是,她不是别人,是你皇阿玛的贵妃额娘已经给了几个月的时间,你怎么还未想通难道,你想让额娘告诉她,杀害皇上的人是她阁内的
宫婢翠竹,那宫婢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瓜而佳。岚冬,你想让她知道吗?”是熹妃的声音 我身子一晃,‘翠竹’、‘瓜而佳。岚冬’交替在脑中闪过,瞬间,前尘往事连了起来,一
直没有找到的瓜而佳。岚冬竟然也进了宫,而且在我们身边,难怪她会带香炉入宫,难道她说双 亲去世时自己不在府中,难道她会寡言少语原来这一切仍与自已有关,一呆,愣站在殿门
殿内弘历默不作声,傅雅的声音响起:“额娘,你不要误会,皇上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额娘想的那样” 熹妃道:“皇后这么懂你的心思,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当年,额娘就知道你的心思
,也曾动过念头,向你皇阿玛开口要了她,可是,晓文虽然看似是一名普通宫女,可她普通吗?刚进园子,便在宫宴上发生了你十四叔认错人的事,紧接着皇后娘娘又把她要了来,但她在坤
宁宫里才待了几天,你皇阿玛身边便恰好少了个奉茶的人,你皇阿玛身边随便用过什么人吗?她做的 一切你皇阿玛都包容,这让额娘怎么开口,,额娘知道你不糊涂,不会真娶了她,也知道
只想让她活在你的眼前,可是”。 她话未说完,弘历便沉声道“额娘,你不要再说了 熹妃轻叹口气,道:“你想让她好好活着,可你心里可知道,人有时活着,比死了更痛若”
‘啪’地一声自大殿内传来,傅雅惊恐地道:“皇上,你的手流血了,”大殿里恢复寂静,我在心里惨然一笑,转身往回走去熹妃坐于对面,面带忧色,却依然浅笑着道:“妹妹找我来,有
何事?” 我把手中的字条递给她,嘴角噙着丝笑:“相信这个应该不难找”她接过,展开一看,脸霎时苍白,盯着我道:“你想” 我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有时活着比死了更难
受”她又是一呆,我递给她一封信,道:“这封是给皇上的” 她迟疑了下,接过,站起来,对我矮身一礼,道:“姐姐谢你成全”我笑着摇摇头,道:“是你成全我才对,今晚你想办法
绊住傅雅”她点点头,微叹口气,眼圈微红,转身向外走去 默默坐着等,心中异常平常,还隐着丝轻松 轻叩房门的声音响起,我抿嘴轻笑,她的速度居然这么快我起身,走过去,打开
门,门口站着的竟是张毓之一呆,愣在原地他身着侍卫服饰,凝目望我一会儿,闪身进了房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掩上门 他看了看我的手,问:“手腕好了吗?”我抚抚那细长
的疤痕,疑惑地问:“你怎会知道,你不是回天目山了吗,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日在街上的人,是你吗?”他眼神一黯,道:“时间紧,我长话短说,自我回京,就一直在宫中当侍卫,
都是些拳脚好的,暗中保护皇上”他自袖子掏出一纸书信,递给我 我疑惑地抽出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跟他走’,落款日期却是今日 我身子一颤,心中不信、惊喜、害怕搅在一起,
眼睛盯在这几个字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道:“我们现在就走”我抬起头,泪自眼角落下,问:“他还活着?”他眸蕴隐痛,默盯着我,半晌后,才点点头喜极而泣,泪奔涌而出,止也止
不住 我问:“那大殿中的人?” 他回道:“那只是名侍卫,和皇上身材差不多,只是脸被毁了”我问:“中间那滩血是谁的?” 他回道:“李答应的,若不是她先挡了一刀,恐怕
皇上”我问:“那她?”他回道:“当场毙命”我鼻头一酸,又问:“怡亲王去时,你可在身边?”他摇摇头,回道:“王爷去时,只有师傅在,棺材也是师傅亲手定上的,回来后,王爷棺
木就被皇上身边的人接了去,灵前的人也全是宫中侍卫,相信除了皇上外,没有人见到另外,皇上身边的隐身侍卫也是王爷走之前就挑好了的,我只是后来又加上的” 我点点头,正欲开
口,他已截口道:“出宫再问,我们”门又一次被敲响,他飞身上了房梁我拭去泪,打开门,熹妃进入房中,把手中的小瓶放在桌上,眼睛微红,道:“妹妹,这么多年以来,我心中佩服的
只有两个人,以前的若曦姑娘,还有你”我微微笑了下,道:“你先回吧”她一愣,似是讶异于我态度的转变,我仍是淡淡笑着,她点点头,又瞅了眼桌上的小瓶,转身出门而去过了会儿,
约莫着她已远去我掩上房门,张毓之翩然落下,拿起桌上的瓶子,打开塞子闻闻,面上猛地变了色,默盯着我半晌后,他把瓶子塞入怀中,沉声道:“夜已深,正是出去的好时机,收拾一下
,我们即刻动身” 我摸摸头上的簪子,耳边的坠子,拿起桌上的白羽箭,笑着道:“没什么要收拾的,只要带着小格格即可”他点点头,我摸黑抱了熟睡的兰葸出来,一行人三人趁夜色
匆促向外赶去乾隆元年水波潋滟,游船点点
我和胤禛站在船头,他抚着我手上的戒指,笑道:“一生不悔。”
我低头看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头涌出融融深情,抬起头,盯着他柔声道:“无悔一生。”
他把我的手紧握于他的手中,脸上带着浅笑,看向湖面,淡声道:“碧湖绿荷,柳丝如烟。苏东波描写的不错,‘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汝浓抹总相宜。’”
听他刻意加重后面一句,心中微怔一瞬,又蓦然想起他为何如此。面上一热,笑着搡他一把。
东方渐白,晨光初现。
我把头依在他肩头,静静地看着两岸南北高峰遥相对峙,空灵、恬静、清秀、悠然,心中一阵恍惚,我们两人真的过上这种梦幻般的日子了吗。
犹若是回答我心中的疑问一般,身边的他道:“若曦,以后的日子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过。”
我抬头朝他笑笑,道:“不受礼仪约束、也没有任何规矩。只是,你后悔吗?”他摇摇头,抚着我腕上的疤痕,盯着我,道:“心里可曾埋怨过,没有及时接你出宫,令你在宫中苦熬数
月?”
他眸中柔和一片,依然默盯着我,我笑着摇了摇头,抿嘴而笑:“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中又怎会不知,弘历初登基,宫门自是防卫森严,张毓之又是隐身侍卫,从未在众人面前
出现过,虽有令牌,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入宫接我。再说,你胳膊上的伤,也不能离了他照顾。”
他轻抚着我的脸,头慢慢覆了过来,我微抬下巴,闭上双眼。
从此之后,天地之间任我们遨游,远离权术谋略,远离勾心斗角、远离尔虞我诈,过属于我们的日子,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额娘,你不是答应葸儿,一定会叫醒我,看日出的吗?”身后突然传来兰葸的声音。
两人快速分开,他面色讪讪,微微抬起头,望着远方。我脸滚烫,这丫头向来都是睡到日上三杆,没想到今晨会这么早。
我回过头,见兰葸发辫凌乱,揉着眼睛,赤着脚丫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