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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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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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她,却见她正偏头笑看着自己,道:“霍大人,您非得这么拘谨生分吗?”
  
  

                  《当时错》阿黎 ˇ一行白雁遥天暮(下)ˇ 
  霍纲直直地垂首站着,恭听聆训,猛一听她这一声笑出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了,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正见泠霜绚烂盎然的笑脸,霎时间觉得时光又
  
  倒流回了那年,春风蔼然的拉沃城内院,决定他妹妹生死的那一刻,她脱出口的
  
  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他唯一的亲人的生死。他的心从没有像当时一样,跳得狂躁
  
  不安,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茫茫草原上漫无目的地狂奔,横冲直撞,仿佛下一
  
  刻,便要从嘴里直冲出来。
  
  他的汗冒满了一额头,无声地落下,渗入黄泥里。她倾下身来,在他耳边说了
  
  什么,他猛一抬头看她,她也是这样笑着,笑开了春墙里,寂寞萧瑟的百花。从
  
  那一刻起,他便对自己说,他霍纲这条命,从此就是她的。
  
  泠霜今日来,自然不是真为了与霍纲喝茶的。她自然不会听不出霍纲言下之意
  
  ,但是,就算段潇鸣再信任霍纲,她也还是要有所保留的,毕竟她所要赌的,不
  
  是她袁泠霜的个人安危,也不是段潇鸣一个人的利益,而是这天下!若不能做到
  
  全部的信任,她又怎敢轻举妄动?故而,霍纲语气里再怎么不耐烦地试探她今日
  
  请他来的目的,她也还是三缄其口,只管顾左右而言他。
  
  湖面上的凉风幽幽地吹进来,拂得白瓷盖碗里,清绿明亮的茶汤微微地荡起圈
  
  圈涟漪。
  
  泠霜与霍纲二人对视良久,终于还是泠霜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再次执起茶
  
  壶,声音波澜不惊,道:“此茶名为龙井茶,是我家乡所产。此茶茶色泽翠绿,
  
  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人称“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一年
  
  中有两次采摘季。一是在清明,一是在谷雨。于清明前采制的叫“明前茶”,谷
  
  雨前采制的叫“雨前茶”。向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说法。泡饮时,
  
  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泠霜在霍纲杯中加注茶水,以腕为力,一倾
  
  一倒,点点酌加,言行散漫,依旧面色平和,完后,复又安然于座,兀自端起茶
  
  碗来,轻轻啜饮起来。
  
  霍纲到此时才会过意来,原来,她迟迟不肯开口,还是因为对他的不信任。想
  
  到此处,心中不免怅然,自己与她,也算是多年之识,说不上同甘共苦,却也终
  
  究算是共同进退,一路走来,也不算是寻常情分。纵是主仆之义,也匪浅,昔日
  
  千难万险,他紧紧将她护在身前,不敢有丝毫松懈;当日金戈铁马,他亲自驾车
  
  护送她到凉州城下,望她一袭嫁衣,云蒸霞蔚,可是,却没有想到,时至今日,
  
  各自功成名就,却相疑到此般地步……
  
  霍纲心中默然一叹,他对她的那一句誓言,不管是富贵荣华也好,贫穷落魄也
  
  罢,都不会改变的,只是,她却不肯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素闻西湖龙井:‘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无味,而饮后感太
  
  和之气弥漫齿额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今日有幸尝到夫人亲手泡制的
  
  茶,三生不足以及其幸!更遑论夫人茶道精妙,先一轮‘关公巡城’,后佐以‘
  
  韩信点兵’,使茶汁浓淡得宜,分配平均,涓滴不遺,品得茶汁的精华,夫人之
  
  茶艺,实在精妙不可言啊!”既然她心有疑虑,那他也何必急进相逼,干脆潇洒
  
  地撩袍坐下来,慢慢品茶,待她想说了,再洗耳恭听不迟。
  
  故人心易变的道理,泠霜自然是深有体会,霍纲如今是朝廷重臣,君王国器,
  
  军功在身,政要高阁,被满朝文武公认为是孟良胤的接班人。自定都长安开始,
  
  便一直兼任着京畿戍卫将军,手里握着保卫京城的三万精锐兵马,负责京畿及其
  
  周边地区的防御,治安。可以说,谁掌握了霍纲,便是掌握了整个长安城的控制
  
  权!所以,泠霜很清楚,査巴奇一旦要反,第一个要拉拢的,便是霍纲。
  
  虽说朝廷法度,朝臣不得结党营私,不得私下从往过密,但是法度归法度,朝
  
  中仍是党派林立,势同水火。内廷密探所报消息,自天和二年起,査巴奇便想方
  
  设法地拉拢霍纲,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以各种名目对霍纲示好;到天和三年,
  
  还极力想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霍纲,企图以姻亲关系,将霍纲拉到自己一边来。
  
  先不论霍纲到底动心了没有,但是人心难测,泠霜自然不得不以防万一。
  
  霍纲从进这室内到现在,一直拘谨慎言,忙于藏拙,处处推搪自己不懂茶道,
  
  此番顾忌,泠霜又怎敢将真话说与他听?直到此刻,他才肯正式坐下来,说这一
  
  番品茶论茶之道,寥寥数语,却是尽数相告,不曾隐瞒,泠霜不经意地微微抿起
  
  嘴角,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由此心中安定不少,便也接着霍纲的话头道:“‘
  
  关公巡城’目的是要把茶水的份量和香味均勻地分配給四只杯子,以免厚此薄彼
  
  。 这就像如今的朝廷一样,若不能处处具到,便引来臣属的不满,而臣属一旦对
  
  帝王不满了,便要动心思,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说到此处,泠霜复又将
  
  手中的白瓷盖碗盖上了茶盖,轻轻地落回桌上。
  
  霍纲见此,也是将手中盖碗放下,正视着袁泠霜,双手抱拳一拱,直直道:“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好,霍纲,你我也算故交,昔年种种不必再去提它,你也知道,这些年来,
  
  有什么事,我也一直与你商量,但如今你身居高位,不瞒你说,我确实心存顾虑
  
  ,斗转星移,怕只怕物是人非。但如今你仍肯坦诚相待,我也不必再遮掩,今日
  
  请你来,我想问你一句话。”泠霜转身侧坐,与霍纲正面相对。
  
  “夫人请问。”霍纲不再故作姿态,也侧过身子,向着泠霜而坐。
  
  “关羽韩信,皆是汉时名将,但是,一个却‘侯而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
  
  天’至敕封‘武圣’,而一个却至今为史家笔下千秋功过褒贬,若是今日,让你
  
  来选,你是要做关羽,还是韩信?”泠霜话锋一转,双目逼视霍纲,音调从平和
  
  柔缓陡然一高,听得霍纲瞬间一凛。
  
  “夫人何出此言?当今陛下不是那汉高祖,夫人您也不是吕后,微臣,自然也
  
  不会是那韩信!”对着袁泠霜颇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霍纲只一刻便恢复过正常
  
  神色来,处之泰然地望向她。
  
  泠霜怔怔地盯着他的脸,久久不语。
  
  耳边有清溟的风吹过,一阵簌簌声响里,投射在室内的竹影萧萧地动了起来,
  
  在两人的脸上,衣上,模糊成一片明灭的光影,就在这一片光影里,霍纲看着她
  
  脸上幽幽地漾开一抹殊丽的笑容来,语声沉霭如峰回路转,悠悠道:“若我告诉
  
  你,査巴奇不日就将会谋反,你待如何?”
  
  霍纲听了,果然惊得蓦地一个激灵,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险些失声
  
  ,脱口低呼:“什么?!査巴奇怎么可能忽然造反?!”
  
  泠霜闲闲地侧过头,不再去看他,而是悠然地伸手端起那杯还未凉透的茶,意
  
  态安闲地轻轻啜了一口,猛地横眉瞥向他,轻‘哼’了一声,一字一字咬道:“
  
  就算他不反,我也有办法叫他反!”
  
  
作者有话要说:偶忽然发现。。。小霜发起飙来,也不是善茬啊善茬~~~爆发吧~~~小宇宙!!! 1 
                  《当时错》阿黎 ˇ往事悠悠君莫问ˇ 
  袁泠霜已经离开回宫去了,寂静清宁的茅屋内只剩下了霍纲一个人独自坐着。
  
  桌上的茶具火炉仍在,满室缭绕着余味未散的茶香,袅袅翩跹,熏得人衣袍上
  
  都是那股幽幽香气,仿佛,只要你一抬手,那扑鼻的茶香,化开在曲苑荷风里,
  
  拂面而来。
  
  她走了,只留下了那一句晦暗不明的话。
  
  査巴奇要反,这是天大的事,怎由得她说了算?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不认识她了。
  
  或许,正如外人所言,权力可以改变一切,皇宫,最是一处塑造人性的地方。
  
  她笑着问他,为何不问?
  
  他低头默默答道:“当问者问,不当问者,不问。”
  
  她笑了,偏过头去,走到窗前,扶在竹制的棂格上,定定地瞧着他,道:“你
  
  会不会认为,是我怕淑妃得子,日后母凭子贵,对我不利,所以我要铲除她?”
  
  他缓缓地从竹影里抬起头来,随着她目光所达之处望开去,宽阔的湖面,一览
  
  无余,浩浩汤汤,望不到边际。
  
  “若是夫人有此心,那当初怎会屡拒皇后之位?舍近求远,不是夫人行事的作
  
  风。”他悠悠地答了一句。
  
  悠悠的水声里,她看了他一眼,婉婉地侧低下头去,嘴角噙着一抹轻浅的微笑
  
  ,道:“霍纲,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
  
  淑妃有孕,段潇鸣有喜有忧,喜自不必多说,忧的,也正是査巴奇借机趁势而
  
  起。如今只是传出有孕的消息,査巴奇便已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管窥蠡测,今
  
  后若慕雅真的诞下皇子,那査巴奇定然要起不臣之心,篡夺大权。这一点,不止
  
  是段潇鸣与袁泠霜,包括孟良胤在内,都是深为担心的。
  
  段潇鸣也早已在暗中开始部署削弱査巴奇党羽势力的行动,并与孟良胤及他一
  
  起谋划如何将査巴奇一举拿下。
  
  但是像査巴奇这样功勋卓著的老臣,完全已经是功高震主,想要动他,谈何容
  
  易?!如今他又俨然以‘国丈’自居,广植亲信,妄图在将来‘太子’出生以后
  
  ,掌握整个朝廷,让段潇鸣也动不了他。
  
  这些年,査巴奇虽骄横跋扈,却也没有犯过大错,可以说,除非他自己主动‘
  
  谋反’,不然,无论按什么样的罪名给他,到最后也还是不能釜底抽薪,达到一
  
  劳永逸的效果。
  
  如今,袁泠霜所言,一是试探霍纲对段潇鸣的忠心,第二,便是来提供这个让
  
  査巴奇主动谋反的策略,但是,她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让段潇鸣知道,她参与
  
  在这整个事件中。 
  
  霍纲答应了她,但是她依旧没有告诉霍纲到底用什么办法来使査巴奇主动谋逆
  
  。 
  
  虽然,他深信不疑袁泠霜绝对不会害段潇鸣,但是,似乎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什
  
  么不妥,隐隐放不下心来。
  
  ************* 
  
  窗明几净,凉风习习过耳。
  
  桌上是那一套‘听音’白瓷茶具,她说,送给他,就当作是送给爱茶的知音人
  
  。 
  
  静静地不知从哪里落下一片竹叶来,正落在泠霜刚刚用过的那只‘寒梅听雪’
  
  里,沐在那半盏清茶里,细腻莹润的白瓷,散发着如玉一般的色泽,浑然天成的
  
  白色杯壁上,那枚淡淡的红色唇印显得格外清晰,那一瞬间,仿佛是什么锐器刺
  
  进了他眼里,痛得他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
  
  良久之后,他终于猛地使劲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瓷口杯上,那枚刺目
  
  的唇印,极淡极淡的一个浅浅的印子,像是烧纸的时候便在那上面的。蜷紧的双
  
  拳,在袖底握得指节都泛了白色,终于缓缓地松了开来。
  
  ************
  
  朝乾宫
  
  晚膳撤下之后,照例又是泠霜与段潇鸣难得的私人空间,一般连王顺和春儿都
  
  不必在跟前伺候的。 
  
  “今日你去哪儿了?”段潇鸣双手负在身后,在房间里随意地踱步,走到书桌
  
  前,状似无意地问道。
  
  “闲来无事,逛园子去了。”泠霜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神色安恬。
  
  段潇鸣听了她此话,脸色已然黑了下来,却也不再追问,意兴阑珊地随手从桌
  
  上拿起一本书,有意无意地一页一页翻着。
  
  泠霜偷偷斜眼觑了他一下,知道他心中不痛快,想来定是已经有人将她与霍纲
  
  见面的事情密报给他知道了,明白了既然已经瞒不住了,便站起身来,悠悠踱到
  
  他身后,凑上前去看了他手中的书册一眼,又偏头看看他,不发一言又转身走回
  
  去坐下。
  
  段潇鸣原以为她走过来是要自己坦白,气得把书一撂,几步走到她跟前,伸手
  
  指着她,恨了半天却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狠狠地一甩手,复又这回到书
  
  桌前,随便抽了一本书攥在手里。
  
  “我是去见了霍纲,又如何?至于你这么生气吗?!”泠霜看着他的样子,也
  
  不知是该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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