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连江(耽美生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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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耽美生子文)-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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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放弃了吗?可是为何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 
  然后他忽然开口了:“你知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多少个时辰?” 
  我一愣,猜不透他的用意,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此刻四更未至,大约还有两三个时辰。” 
   “明日一早,门中每个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当初是我把叛徒引进唐门的,你想,大家心里会怎么想?”唐斐淡淡一笑:“今晚收拾不了他们,以后再难找到机会,而我……自然威信扫地,再也无颜重登掌门之位。我看准了时机赶到这里,偏偏碰上的人是你。从此你我反目,唐门无主,正应了布局之人的算计。悠,方才我伤了你,你当然会怨我狠,可是我比得上左回风狠么?” 
  我没有说话,能说什么呢?知道他说的不错,是这样,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听。 
  人力有时而穷,我已经尽力,也已经力竭,不要再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这一次,你没有资格。左家的人撤出后,迫在眼前的燃眉之急已然解了,你这么有手段有心计,后面的事情应该难不住你才是。 
  许是因为没有等到我的回答,扶在肩膀上的手突然加力了,捏得我的肩膀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声音却依然平静:“这一次是左家来惹我,不是我去惹他,剿除内奸原本就天经地义,没什么信义好讲。我既然主事唐门,总有些大局必须顾全,有些事可以让,有些事一旦让了就会要命。你为何连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白,定要挡在这里坏我的事?” 
  我知道他有许许多多的苦衷与难处,我做的总是不合他的意,所以他总是在怪我。 
  只是唐斐,纵然有苦衷,纵然是被迫,你又何尝替我想过一丝一毫? 
  一念及此,胸口又是一阵绞痛,脚下的地面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可能翻到天上去。 
  缓了口气,对他还以淡淡一笑:“说到阵中之人与我的渊源,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一次我绝不可能让步。你既然主事唐门,以大局为重也是份内之事。动不动阵石你自己决定,我不会怨你。” 
  唐斐的决定,我已经猜到了。在两败俱伤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间,选哪个比较合适是明摆着的。我想元月十五对他的大局而言终究更重要一些,否则,他现在不会干站在这里除了说话什么都不做。 
  又是良久的沉默,两个人心中都有千头万绪,反而无话可说。只是我的肩膀被捏得越来越痛,也多亏如此才能一直保持清醒。 
  终于听到唐家堡内远远传来四更的鼓点声,丑时到了。阵中的人如果没有遭逢意外,应该已经平安出阵了。我悄悄吐了口气。 
  唐斐终于放松了我的肩膀,捏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悠,你的脸色越来越坏,是不是撑得很辛苦?”他淡淡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去也不放开你吗?” 
   “……” 
   “用不着紧张,我不会再把你推进玄幻阵。”他的声音忽然抖了一下,随即转冷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等左回风从阵中出来看见,想必心疼得很。为他受了这许多苦楚,他总该回报点什么才算公平。只是你动不动就以死相胁,未免有点碍事……” 
  一直扶住我的手,突然松开了。我猝不及防,猛地摇晃了一下,来不及找回平衡,被那只手顺势在身上一拂,就此没有了知觉。 
  我还是猜错了,唐斐从来就不是个君子,不可能耐心地等上十年再图报仇大计。 
  连昏倒也无法安心地昏,未免太惨了点…… 
  朦朦胧胧中,只听见悠悠峨嵋万古不变的山岚在林间穿行的声音,像是遥远而宏大的叹息。 
  可叹天地如此之大,可怜人心如此之小。 
  可怜我辈凡夫俗子,跳不出自身禁锢,只有反复聆听着那一声声叹息,自嘲复自怜。 
  层层叠叠的水波纹不住漾着,越荡越大,愈行愈远,那颗石子……究竟落在何方呢? 


    第二十三章八方风雨 

  那一刻的昏睡也许是太短暂朦胧了一点,所以没有梦,只有耳畔的风声和回忆中的水声一直荡漾着,反反复复。 
  冰冷的夜晚,就是不肯过去。 
  然后隐隐觉出风声中混入了比这个夜晚更冷的对话声,开始很小也很模糊,接着很快清晰连贯起来,一句一句灌到耳中。 
   “……待要如何……” 
   “……右臂……断下……悠……” 
   “……这就是你的条件?” 
   “不错,左少庄主慷慨重义,区区小事,想来不致割舍不下才是。” 
  一个声音沉稳冷峻,另一个淡然而微讽,似乎都很熟悉,又都很陌生。我迷迷糊糊想了想,终于想起那应该是左回风和唐斐的声音。 
  身体已然不象自己的,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张了张口,发不出声息。唯一做得到的只有张开眼睛。 
  触目所及首先是淡黄色的衣衫,上面染了已经干涸的淋漓血迹,接着是一小片被火把映亮的夜色;微微抬眼,我看见了唐斐淡漠的侧脸,他抱着我坐在一块大石上,我的头就靠在他的肩上。 
  头颈又僵又直,根本转不动,从声音判断,左回风就在背后,大约唐斐身前三丈开外。 
  即使是对动弹不得的人质而言,这个样子也实在尴尬,终究还是落到任人摆布的地步了吗?神智还是昏昏沉沉,我重新闭上眼睛,只觉得体内的气息一块块、一团团毫不客气地堵着,连不成片,暗暗运了口气,胸口顿时疼痛起来。 
  可是,不能停止,既然已经清醒了,就必须再清醒一点。 
  缓缓导气调息冲穴,期门、檀中、巨阙……连同哑穴在内,有七处大穴被封了,用的还是重手法。唐斐这一次怕是真的被逼急了,只是……他解开我的睡穴作什么? 
   “原以为唐门的前任掌门多少也算个人物,如今看来,倒是左某多虑了。”左回风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恙怒,“却不知阁下何以对区区一条右臂如此有兴趣,莫非瞧不惯这行齿印?” 
  齿印……?我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杰作。是他的衣袖破了吗? 
  心下苦笑之余,还是有一缕细细的喜悦浮上来,他听起来一切正常,总算是平安出阵了。 
  唐斐连眉梢也不曾动一下,冷笑道:“在下成才与否,不劳挂心,我只问你肯是不肯。” 
  右臂突然一阵刺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上臂流下来,流到手肘处时已经变凉了,一片湿湿冷冷。斜斜看去,那里抵了柄雪亮的小刀。 
   “本门子弟精于暗器,天下皆知,一旦右臂筋脉断绝,一身武功少说便废了六成,纵然以祖传手法精心驳回也绝难复原如初;倘若再断一次,便是医术通神也休想接续了。”唐斐平淡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如和风:“据我所知,唐悠此处的筋脉好像已经断过一次。” 
  是错觉吗?一瞬间,我觉得背后的空气变得寒如冰,重如铁,生生冷冷地压了过来。 
  唐斐神色不变,身体却突然绷紧了,我的手臂又是一下刺痛,更多温热的液体顺着僵冷的皮肤滑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左回风,似乎相当不悦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在这种绝不该泄露半点心思的时候,即使只是一瞬间的情绪,也可能造成致命伤,他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还是说,他又是故意的? 
  许是穴道被封得太多,血流不畅的缘故,头脑始终有些不灵光。情势明明紧张得一触即发,我却紧张不起来,反而莫名地想起了他的前几次故意。 
  让我发现左家在唐门的势力是故意,使用玄幻阵是故意,而唐斐之所以今晚会在这里,有九成九也是他的故意。他的心思从来不会坦白直接地告诉我,我总是反反复复地猜。 
  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加无法明白的是唐斐的心思。自古至今,曾经在各种状况下持刀挟质以为要挟的人不知凡几,但往往都是先制住性命交关的要害,或者求财,或者索命;用刀子抵住一条手臂,要求以另一条手臂作为交换的只怕少见。 
  能有什么用处呢,就算是比左回风糊涂十倍的人也不会接受这样的赔本买卖。元月十五未至,他不能伤我的性命,也不能把我伤得太重,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自身情势艰难若此,唐斐何以不考虑可能达成的条件,却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 
  虽然已经没有力气,我还是有些想笑。难怪会让我醒过来,他拼着自己的处境不理,无非是要我亲耳听见左回风说一声“不”。 
  说一声不…… 
  刚刚行至檀中穴的内息,突然窒了一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冲右突。我咬住下唇,努力收摄心神,只觉额头一阵沁凉,短短半刻功夫,竟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阵阵昏眩中,我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可以。” 
  心中方自一震,却听见他继续说道:“但我要你封住他的睡穴,解开其它穴道。” 
  唐斐低下头,端详了几眼我的神色,露出一抹极尽温和的笑意:“果然可感可佩,左少庄主诚然是性情中人,只是答允得未免太过爽快,教人有些放心不下。阁下诡计多端,没有悠在这里亲眼看着,倘若出尔反尔,区区恐怕应付不了。” 
  我的身体猛地被他挪动一下,完全偏了过来。于是茫茫夜色中的左回风还有远处渺渺的玄幻阵在猝不及防的讶异中闯入眼帘。 
  左回风头发略有些零乱,右边的衣袖也破了几处,但是看起来丝毫不显狼狈窘迫。即使相隔三丈多远,我还是能觉出他身边的气息平稳沉凝,一丝不乱。 
  他在看我。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愿去想他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狼狈窘迫的样子被他见过那么多次,以这一次为最惨。 
  沉默半晌,左回风缓缓开口:“有句俗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唐前掌门想必是知道的。左某真要作什么时,诡计花招固然会使,却决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持刀抵住一心相助的自家人。”话音未竟,一道匹练也似的白色烟火从他身畔地下忽地迸出,伴着一声尖厉的异响扶摇直上,闪电般划破了茫茫夜空;跟着半空又是一声异响,八荒四野瞬间亮若白昼。定下神来极目看去,衬在墨色天空中的分明是一个银钩铁划的“天”字。 
  明亮的字迹在空中停留了半刻,缓缓黯淡下来,就在将灭未灭之际,正东爆裂声起,遥遥升起一道绿光,看距离正在唐家堡东关之外,刚刚蹿到半空,西南方又是一声爆响,余音不绝,有如长啸;转眼间异响连连、此起彼伏,数十道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烟火相继腾起爆开,颜色不一,形状各异。 
  南海派、河洛帮、绿剑庄,无极门……能辨出来的,林林总总有十几家帮派;还有就是一个个白色的“川”字,数量大约占到了全部烟火的一半。 
  虽然看不到唐斐的脸色,但是他的身体确实突然僵硬了。我想我比他好不了多少。 
  这些讯号的意义再明白不过,就在玄幻阵内外斗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唐门已被天盟的四川分舵会同十余股大小势力于无声无息的黑暗中包围了。 
  包围圈中的唐门上千人众此刻是不是正从酣梦中齐齐惊起?然后他们会发现唐斐不在,我不在,唐仪不在,唐殷也不在。 
  左回风一直不愿让左家的势力介入蜀中的动荡局势里,然而从这一刻起,他已完完全全身在局中。 
  深深的夜幕中,尽是变数。 
  左回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斐的表情,直到空中的烟火尽数化作了模糊的白烟才出声:“贵门近年来树敌众多,这些小帮小派以单个而论虽然人丁稀薄,难与唐门相抗,但只要有人出面相约合纵,局面立时大不相同。今日之局布得如此顺利,算来都是唐前掌门继任以来兢兢业业之功。据闻贵门不幸,短短三年中,嫡系弟子已人才凋零近半,不知足下准备如何应付?” 
  唐斐森然道:“左家称霸江湖十数载,结下的新仇旧怨岂是这区区几个小帮派所能相比。唐门内外纵然冤魂遍地,血流漫野,较之你左家父子的丰功伟业来又算得了什么?唐斐所做所为对错与否,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硬逼我仰起头来,他的眼睛冷漠而幽深。 
  时隔经年,人事全非,连玄幻阵外的阵石都已风霜累累,这双曾经最最熟悉的眼睛里却又一次盛满了如出一辙的恨意与绝望。 
  恨意一如当年,绝望……更甚当年…… 
  视线相交之处便是光阴冉冉,逝水滔滔。 
  如果说人的心思都是有极点的,在这一刻的对视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极点。后来想起来,真正令我对唐斐感到绝望的,并不是他方才含怒的一掌,而是两个时辰后这短短的凝视。 
  他的恨并没有错,只是我终于,承受不住。 
  然后他偏过目光,放开手,我听到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左回风,废话少说,你留下右臂,我便放了唐悠;如若不然,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今生今世也休想再沾他一根头发。” 
  一柄小刀平平飞去,刀柄朝前,锋刃处闪着幽蓝的光芒,不仅有毒,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左回风侧身相避,任由它掉在地下,悠然道:“尊驾所言不错,左家唐门循的原是同一条路子。只可惜量大者制人,量小者制于人,天下万事,不外如是。如此阴毒小气之物怎配取走我的右臂,你可敢将此刻抵在贵派掌门身上的兵刃相借一用?” 
  唐斐冷笑了:“左少庄主敢用,在下岂有不敢借之理。”我觉得臂上一轻,一道白光直奔左回风面门,去势奇快,被左回风袍袖微挥,轻描淡写卷在袖中。 
  唐斐的手还是既干燥又稳定,牢牢钳制着我,但我知道他有点紧张了,否则不会突然使出应敌时的暗器手法。 
  左回风取刀在手,在右臂上比了比,赞道:“果然是好刀,只可惜所托非人。”眼神蓦然变得冷厉如电:“事已至此,你我今日便赌上一睹,且看输赢如何。” 
  他后退几步,看似动作缓慢,步子也不大,几步下来却已从三丈开外退到了十丈左右;离得这么远,声音依然清晰平稳如在耳际:“条件很简单,这条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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