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笑。
“能有你来坐镇,我家小玮的这场婚礼就算想低调都是不能的了。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家媒体等在会议室里争取报道这场小订婚宴。你快说,这是不是你的阴谋,成心不让我们齐家低调是吧?”齐老五就是齐玮的五叔。人不仅长得帅气,性格更是好到没话说。只是平日里醉心医院和医术,鲜少与人有亲密的交集。此时见了仪态万方状走来的宁染墨,他却是毫不吝啬于自己的笑容和亲昵,说话间就上前和她紧紧地抱了个满怀。“这些年没见。你怎么一点没变,抱着还是那么瘦。”
齐老五放开她,略微不满的问道。
“平日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见他,先前如同神一般的女子终于显露出生气,像是活过来一般的,数宁染墨捏捏自己的眉心。有些无奈:“小辈们捅娄子捅得开心舒畅,老爷子又甩手做掌柜。这可是苦了我和老翟。我们里里外外的忙活,真是越来越觉得疲惫。哪里有功夫管什么体重美丑的。还是你好,单身到现在,什么都不忧心,倒是乐得清静。果然。我和老翟还是太过劳碌命了。”
见到齐老五后,霍青婷就主动的退到一边,对这两位好友的聊天只耳不闻,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和思想的塑料人一般周到又恰到好处的微笑示意。
齐老五眼光一扫,看到旁边乖乖女模样的霍青婷。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提到:“说起来,咱们这关系应该是亲上加亲了。新娘子姓付,和你家翟南关系挺不错的。”
他这是暗示了翟南和付云欣的关系,间接地提醒身边这个乖巧的女生有些人最好不要肖想。
霍青婷如何听不出来他的意思,还没有表态,却被宁染墨一把抓住往齐老五的身前推去。
“快来见过你齐五叔,这人最是装模作样,其实心肠是最软了。你莫要被吓到。”宁染墨没理会齐老五的意思,而是反手把人给推了出来,虽然不至于落了齐老五的面子,却到底是表达出了她的态度:翟家的媳妇儿,能做得了主的只能是长辈。
齐老五料到好友的反应,连看了也没有看正低头准备卖乖的女生,只是挥挥手,有些无奈道:“染墨,话不要说的这么满。想想当年你是怎么结婚的吧。人么,是不能固执一辈子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说完后,齐老五更加纠结,“算了,提这些做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站在门口说话实在是有些煞风景了。”
齐老五向来爽朗,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此时更是不理会身边小辈的看法,直接推着好友往酒店会场处走。
会场被布置的很是梦幻,粉红色和大红色交错穿插,每个人的脸上就算是装的也是喜气洋洋的神色。会场旁边有小门,齐老五把宁染墨带了进去,顺便把外面的喧嚣挡住。
进了房间,宁染墨没了刚才的语笑嫣然,她上前一步,走到窗边,窗户被一层白色的布遮住,开一条小缝,宁染墨看着楼下渐渐消散的人群,“这些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这里。”
齐老五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掌轻拍沙发背,像是在打着拍子。“那你为何不回来?还怨恨你父亲么?”
“有什么好怨恨的。他为我选了位持重内敛又疼我的老公,这些年来,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宁染墨看着楼下,说话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隔了半响,齐老五问道:“那为什么不回来?”
“或许……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宁染墨停住要松开窗帘的手,整个人像是定住了一般。
她没有回身,仿佛她身后坐着的不是多年好友,而是一个可怕的怪兽。
323 多年好友
仿佛看到了不存在的过往,宁染墨没有在窗前呆很久,转身面向齐老五的时候,脸上带着自嘲,“熙棋,我们都老了。老到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了。”
齐老五坐在沙发,微微点头,“我们是老了,但至少,我对自己还挺满意的。”
见宁染墨一副不信的模样,齐老五摊摊手,一脸无辜:“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曾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的。我有什么理由讨厌这么努力这么执着的自己呢?”
齐老五不是从小就醉心医术的人,现在能够玩转医学界,只要喜欢就能在任何时候开一家规模浩大并且人才济济的医院这在多年前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齐老五出身医学世家,并且很有天资。
他的脸看起来很年轻,而且精神奕奕,甚至连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都和如今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相仿。可是,宁染墨看着多年不见的老友,她清楚地意识到,老五早就已经老到行将就木了,无论他再是伪装,再是展现自己的活力,他终究是在她看不见的时间里慢慢老去了。
宁染墨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在他的头顶摸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虽然你向来洒脱磊落,能够拿得起放得下,可是,我这辈子最为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宁染墨看着低头的人,他依旧在最不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在让人各种不安的时候忽然扯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这笑就像是插在心窝里的刀一样,让对方的愧疚变得更加沉重,可是,在做出这些的时候,他依旧是笑,笑得没心没肺,笑的鬼哭神泣。
“熙棋,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后悔过?”宁染墨看着友人,此刻,他的沉默比扎在胸口的尖刀还要让人感到疼痛,这些年来。即便有老公有孩子,即便依旧是万千宠爱,她却没有一次对自己的幸福生活感到真正的踏实。是的,她欠缺一次郑重的道歉,更需要为齐老五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去消除自己心头时不时泛上来的愧疚和难过。她如今的生活和成就都是偷来的,都是抢来的。换句话说,她是踏着熙棋的痛苦慢慢得到自己的幸福的。
所以,她不敢回国,不敢面对这个从不忍心责备自己的老友。所以,这么多年来。她脚不停地,借口发展事业,不停的奔波都是在逃避着属于自己的那个道歉。
作为一名从小万众仰慕,甚至在最灿烂的年华里轰动全京城的名媛,在得到那门心心念念的婚事之时。她便已经踏上了这场华丽又狼狈的逃亡路。
齐老五是怎么想的呢?即便是最心爱的人被踩压,即便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亲密相拥的人从自己面前永远消失,即便宁染墨以好友的名义剥夺了他追求爱情和幸福的唯一机会,他依旧只是笑,他只是站在舞台下方,宽厚的对她举杯祝福。这些年来,宁染墨一遍遍的揣摩着。这世界上没有真正没心没肺到忍受夺妻之恨的,更没有能够继续和她这种处心积虑要强人的心机女继续做朋友。可是,齐老五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络,即便很久才是通一次电话,或者是偶尔寄到国外她家的只言片语、旅行明信片。
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齐老五从来没有责备过她。甚至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没有提起过。偶尔提起什么人,也不过是责备齐玮不懂继承家业、对医院终于越来越好的开心或者是偶尔说起翟南在国内的表现。即便是隔着万水千山,只要有齐老五寄过来的消息,宁染墨永远只能听到类似于家常聊天的小事或者是小情绪。
有时候,宁染墨会天马行空的想。是不是齐老五的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个早就已经远走的那一位。这念头不过是一闪,宁染墨便会即刻摇头否认。
问熙棋是否对当日的决定感到后悔,并不是真心在询问他的感受,向来喜欢旁敲侧击的宁染墨,这一次是真正想要知道好友这些年来是否过得开心,是否如他言谈间的那般磊落洒脱。因为,即便是精明如她,也总是看不透面前的人。他的笑太过灿烂,他的每一项决定在当时看来都太过草率,但每每在事后总令别人佩服他的魄力和独到眼光。这些年来,宁染墨渐渐不再是那个骄傲任性至只考虑自己喜好的大小姐,也开始明白人世里的各种复杂。但无论如何,她依旧不认为自己能够彻底看懂这位总是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给与她温暖的人。
出乎意料的,齐老五没有继续沉默,他很认真地考虑了下,然后伸手抓住宁染墨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扶手,“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医院上面,事业上的成就已经成了我生活的重要内容。”
齐老五很认真的回答,他伸手在宁染墨的后背抚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又似乎是在关心:“不敢面对我,只是因为对我有愧疚?怪不得,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巴巴的紧缠着你,我还以为你没良心的不要我这个好友了呢。”
被他这么一说,宁染墨红了的眼睛就滴出泪来,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刀枪不入,只是站在那里一撇眼,就能让人深吸气,唯恐说错话冒犯到她。她是那么要强且有能力的女子,哪里想到,齐老五不过是一句话,就把她弄得掉泪,甚至做出十足的小女儿态。
“好了。你刚才还说自己老了。这会儿怎么又回去了,我怎么觉得,你还是以前那样,得不到什么东西就哭,被我说一句话就委屈的恨不能让我想去死。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要不要我给老翟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安慰你?要不,找小南吧,他现在肯定特别想讨好你。你得给他一个机会表现一下。唔……顺便让你见见付家二小姐。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小玮的未婚妻吧,她是欣欣的姐姐。我没有说笑的,我们今后真的是亲上加亲了,这还不好么?”
324 较劲
“熙棋,付家这两个丫头是什么样的人?”宁染墨从老五的手里接过手绢在脸上一抹,方才的小女儿态尽皆消失,只剩了惯常的冷静。老五不声响的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么。我这么多年为何没有怨恨过你。即便是你有意的远离我,我依然没有放弃你。”老五走开,打开旁边的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一扬手就把其中一瓶丢过去。
宁染墨接住,打开来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其实,看见付云欣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后来的事情谁都没有预感,只是顺其自然的生活着。”老五润了润喉咙,坐回来,“每次想起你,我总会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小心磕到了头,我和父亲正好去你家串门,父亲给你包扎伤口,额头的口子不大,但是因为血管极多,血又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你明明害怕的眼里含着泪,却仰着脖子,看见我的时候对我吼了一句话。”
说着,老五笑了,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当时就愣住了,没有想到,一个比我家三婶还要漂亮的小娃娃,明明痛的让人恨不得替她受了。她却能够含着泪泡,强忍着痛意恶狠狠地说‘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我……我居然能有这么不识大体的时候?”宁染墨错愕,她早就忘记了这段往事,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和老五关系很好。齐家老五的手上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那些东西或许是某件市面上买不到的可爱娃娃,又或者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小刀,小刀程亮,不是用来切牛排的,却能够把一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东西整整齐齐的割开。甚至。齐家老五心血来潮时,还会给她吃一些甜甜的,从药圃里刚刚挖出来的奇怪花朵。总之,在懂事之前。齐家老五是一个小叮当式的存在。让她的童年充满了乐趣,又让她的少女时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识大体?是啊,我庆幸,你人生中最为*裸的刁蛮任性时候,是我看到了。就连老翟,恐怕也只看到了你的娇嗔,而不是这样凶狠霸道的模样。”像是重新回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齐老五开心的笑起来,弯起来的眼角处有细细的皱纹,尽管线条浅淡。依然让宁染墨开始轻快的心变得沉重。“怎么又不开心了?”
老五熟练地在她脑门弹了一下,就像多年前他对宁染墨做过的那样亲昵。宁染墨躲开,有些不悦,“我已经嫁人了。我们夫妻感情情比金坚!”
“ 是啊。情比金坚。”老五的手指没有收回来,微愣一下后。很快释然,重复了这句话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道:“说起来,当时见到付云欣的时候,她明明担心躺在病床上的李媛媛,明明很想要进去看看她的情况,却依旧不肯发一言。只是看着我。那双眼睛就像是在说话,明明充满了难过和不安的眼神,硬是被我想到了你小时候的那次刁蛮。其实,从本质上来讲,你们太像了。翟南这些年对她念念不忘,或许也是因为他有些恋母吧。”
宁染墨皱眉。把手上只喝了一口的纯净水往齐老五的头上砸了一下“你说什么呢?好好地,怎么就又开始变态了。”
齐老五及时抓住水瓶,满不在乎的夺过来打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其实,我家侄儿媳妇人挺温柔的。就是老表现的跟个母夜叉一样,把小玮当成条狗来训,只差没对他甩飞盘了。”
“那你还觉得这位儿媳妇是难得一遇的好人选。我越来越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了。”宁染墨不满。多年不见,齐老五看起来是在谈论着付家姐妹,把长辈的姿态端得十足,但她以女人可靠地第六感直觉认为,齐老五并不单纯是在说这些。他不可能那么好心的帮小南说话,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去为付家二姐没说话。在很小的时候,宁染墨是一个被宠坏了的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凭借着万千宠爱,她从来不会真正的为别人考虑半分。但是,在经过这些年,即便她依旧处在高高的云端,拥有随时随地俯瞰整个人间的权利和能力,她却变得比以前有耐心多了。此时,她是一个耐心极好,却饥肠辘辘的猎人,她在等待着面前的猎物主动露出马脚,然后松开紧绷着弓箭,对他投出最为致命的一箭。
毫无疑问,多年未见,即便依旧谈笑风生,即便老五依旧能够轻松地和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他还能侃侃而谈的时候递上手绢为她拭泪。他依旧是那个宽厚温和,却又在必须要放手的时候磊落的转身走开。齐老五太强大了,强大到即便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却依旧铁墙般的如坚不催。
可是,只有宁染墨知道,这个人老了。老到行将就木,老到需要提起那些早就湮灭于记忆中的如烟往事才能鼓起勇气和她谈笑自若。就如宁染墨能够看到齐老五的真实状态和想法一样,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