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爱华走到凌蔚的身边,凌蔚已经停止了哭泣,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叫了声,“爸,妈!”神情冷漠淡然,好像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亲戚朋友。肖爱华抱了抱凌蔚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跟她生疏得还不如隔壁的一个邻居亲。她轻轻摸向凌蔚的头,被凌蔚躲开了。她放下手,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跟你爸商量过,想让你到我那里住一阵子,等把凶手……”
凌蔚未等肖爱华说完就抬起头叫道,“阿姨的仇我必须亲自报,谁都不准拦我。”
凌军长扫了凌蔚一点,对站在旁边的公安局长说道,“你跟我来一下。”领着他进了局长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局长满头大汗地跟在凌正毅的身后走出来。凌正毅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和肖爱华领着凌蔚走了,顺便也把杨妈和杨铁刚接了出去。封轻扬没有跟去,她是魏派的人,凌正毅对所有魏派的人都有意见,跟去也难受,倒不如去把自己的仪态整一下,然后等鬼蛊的消息。
他们一走,公安局长就开始发彪,要求全员行动,三日内把案子查清楚,将凶手绳之以法。谁都不敢说话,他们都被来的两个人给吓着了,在局子里面工作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一行人来到医院,伊绮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仍旧昏迷着,鼻子上插着氧气。
凌蔚站在医院的窗前,冷冷地看着她的父母亲,“你们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躲的,更不会跟你们去军区。阿姨的仇我一定要报。”
肖爱华温言相劝,说道,“蔚蔚,我们也是不想你再出什么意外,家里已经……”
凌蔚僵直在站在那里,说道,“我说过,阿姨的仇我一定要报,就算是死我也要报!”她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逼视着凌正毅,“你们别想拦我,谁也拦不住我。”大有一副谁拦她就跟谁拼命的架式一样。
肖爱华暗叹口气扫了眼凌正毅,这孩子,就跟她爸一个脾气,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凌正毅紧盯着她,眸光中饱含怒焰,“凌蔚!”声若雷霆咆哮。放她出去几年,她就反了天了,敢这样子跟她叫板!让她去军区呆着是为她的安全着想,那些人杀人于无形,他自然会派特种人员去查捕,要她冲上去逞什么能!
凌蔚盯着她,“那是我的阿姨,那是我的亲妈,那是从小拉扯我长大的人。我生病的时候,我住院的时候,我阑尾炎动手术的时候,我做噩梦的时候,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是我的哥哥,小时候在学校读书,同学们都说我是没有爸妈的孩子才跟着阿姨生活,他们都欺负我、打我,撕我的书,偷我的文具,是表哥,是他跳出来护住我。他跟所有的同学说,他就是我的哥哥,亲哥哥,他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他跟欺负我的同学打架。即使别人比他高大,即使别人人多,即使他害怕,可是他还是跟人家打。他跟我说,‘蔚蔚,哥被人打没关系,哥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可是现在,阿姨和表哥被人害死了,绮绮还躺在医院里,你们却让我躲起来?爸,妈,表哥当年明知道打不过,还出来护我,不让我被人欺负。可现在,他们被人害死了,而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把那帮坏人抓回来,你们却让我躲到军区去躲到你们的羽翼之下,你们不觉得这很让人唾弃吗?”她靠在墙上,望着他们,像是被抽光了身上的所有力气,身上浮上一层浓浓的哀伤。“你们为了自己的前程,把我一丢就是十六年,那十六年,我跟他们生活,朝夕相处,姨父就是我的亲爸,阿姨就是我的亲妈,骏骏就是我的亲哥,绮绮就是我的亲妹妹,如今我的至亲全被人害了,你们要我躲起来藏起来不管不问,爸妈,你们还让我做人吗?若我真随你们走,我就不是人,是禽兽!”她的眼中含泪,叫道,“禽兽尚且知恩图报,我是禽兽不如!”
肖爱华望着凌蔚,从来不流泪的她,只觉得眼角有泪滑落,她的话,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砍在身上。她紧紧地抿着颤抖的唇,把头转到一边。
凌蔚抬起头,看到封轻扬抱着鬼蛊站在走廊边上楼梯口看着她,她站直身子,朝封轻扬走去。
凌正毅沉默半晌,才转过身问道,“需要些什么?爸都给你,人、装备和行事的便利,爸都替你打点好!”
封轻扬的声音传来,“对付他们,还不需要。”她走到凌蔚身边,替她理了理衣裳,“鬼蛊查到他们的下落了。”
凌蔚点了点头,拉起封轻扬就走。
封轻扬边走边说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他们在湘西,从这里坐飞机过去都要两小时,这大半夜的哪有飞机过去?还有,抓蛊不需要枪,你抓人会不需要?”
凌蔚僵了一下,突然想起培养鬼蛊的那个蛊婆,想起鬼蛊的刀枪不入,她突然停下步子,回头对凌正毅叫道,“爸,我要激光枪,最新研发出来的战斗型激光枪,还有,激光能量剑!”
凌正毅看到头也不回地走掉,一脸张沉得像在刮风下雨一样,突然见到她转身有话对他说,神情又轻松不少,再听完她说的话,脸又沉了下来。这些东西,属于国家最新研制出来的机密高科技,他到现在都只看过没有摸过,居然就想让他给她弄出去!要是泄露出去,就算他是军长也吃不完兜着走!黑着脸沉吟半晌,才重重地点点头,“嗯,我尽量替你想办法”抬起头,才发现人已经跑远了。
肖爱华担忧地看着凌正毅,“你真打算给她弄?”
“找唐强去,他有办法,让他设计款仿照型的就行了。”他吸深口气,说道,“这件事情上报军部,派一队人暗中跟着他们。”他去跟唐强商量下,但把握估计不大。
肖爱华皱眉,“这跟军部有什么关系?”谋杀案用得着军部出马?
凌正毅没有理她,抬腿走了。肖青和伊骏的死跟军部没有关系,可是他从封轻扬那里得到的地图就有关系。抓几个下蛊下毒的人,用不着那么高科技的先进武器。他是怀疑封轻扬想要带着凌蔚去那地图上所写的地方。他派人查过,如果这地图上所写的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份被淹没的历史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一古老的蛊术如果运用在军方成立一支与生化研究所相对应的队伍,其贡献不比那差!
凌蔚与封轻扬坐在医院医子里的长椅上,望着漆黑的夜空,数着天上那为数不多的星星。鬼蛊早不安份地在院子里窜上跳下,一双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东转西转,虎视眈眈地盯着四方,小小的耳朵变得尖尖的,颜色也成了暗绿色,嘴里露出尖牙利齿。
封轻扬拍了拍凌蔚的肩膀,说道,“去休息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折腾坏了。明天一大早,就飞长沙,到时候还有大把的活儿要干呢!”
“我打电话叫直升机,我们今天晚上就过去。”凌蔚说道。
封轻扬睨着她,“你以为军部是你自家开的啊?说调直升机就调?”
“不调军部的。”凌蔚抿了抿嘴,不就是借用了一次吗?这封轻扬难不成还以为她三天两头就用军部的?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当时要不是怕这妖精有事,她也用得着求他老爸么?拨下当地一个富商的电话,半夜三更把人从被窝里叫起来要借直升机。这富商也是个探险爱好者,在探险活动中,她两次救过他的命,所以当下二话不说,人家就说马上过来。不过,听电话里的动静,好像被他老婆拦住了,说明天还有个重要的股东会议要开。凌蔚听到这里,松了口气,这富商跟唐泽明差不多的一路货色,只不过嘛,他没他那么死此赖脸,而且有钱出手也大方,出去探险的好多费用都是他赞助的。二十分钟后,直升机开来停在医院的广场上,封轻扬登机的时候才发现鬼蛊不见了。她暗骂一句,说道,“稍等一下。”吹响哨子把鬼蛊招来。
鬼蛊急冲冲地从十三楼上一个俯冲往下,落在直升机顶上,硬是把直升机砸出个大坑,它再身子一翻,落在封轻扬的大腿上。然后,封轻扬顿时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这……这家伙的手上居然……居然捧着只人的胳膊在啃,身上还缠着几节肠子,胳膊底下还夹了一块肝脏。
凌蔚也傻眼了,脸色煞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恐怖地盯着它,它居然……居然吃人肉!天,都说蛊会吃人,这……这是真的!
直升机的司机也被吓坏了,这小孩子的诡异出现就够下人了,再加上它拿的挂的这些东西,吓得他惨叫一声,一把推开机门摔了下去,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前跑,三步一跌,走都走不稳。
封轻扬的脸色铁青,对凌蔚说道,“你去十三楼看一下有没有死人?”
鬼蛊一边啃着东西,满嘴的血污,一脸睁着眼睛看看封轻扬再看看凌蔚,后来,它还把腋下夹着的肝脏递到封轻扬的面前。封轻扬一把推开鬼蛊,冲下飞机“哇”地呕吐出来。
凌蔚早忍不住,脸色煞白地跳下飞机,然后猛往楼上冲。
等封轻扬吐完回过神来,鬼蛊已经吃完了,小肚子撑得圆圆滚滚的,瘫在飞机上直打咆嗝,还不时地拍拍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啊——”十三楼传来凌蔚撕心裂肺的惨叫。
封轻扬一惊,赶紧冲进大厦,等到电梯下来,她刚进去就见到凌蔚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来,满脸惊惶,嘴边还有呕吐过的污迹。
“怎么了?”封轻扬问道。
“死……死人了!”凌蔚煞白着脸,拖着封轻扬就走,边走边说道,“你那……你养的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哦,不,它本来就不是人!它不是东西……”
“杀谁了?”封轻扬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这鬼蛊现在是她养的,杀了人她脱不了干系!
“十三楼最里面那间封闭式的特护病房,里面……里面的一个病人被杀了。他是一个毒枭,贩毒也吸毒,上个星期被杨哥逮住了,他胸前挨了杨哥三枪。”凌蔚的脸上毫无血色,“死相极惨,眼睛没了,嘴巴被撕烂了,脸上一片模糊,被开膛破肚,内脏丢了一地都是,四肢分家,少了右臂……”要不是现场剩下的那条左臂上面青龙和白虎刺青,她根本就认不出是他来。
封轻扬几步跳上飞机,伸手就去抓鬼蛊。鬼蛊一见封轻扬全身杀气腾腾地冲着它来就知道要糟,它身子一扭窜出机舱,一溜烟地沿着大厦墙壁爬上二十多层高的楼顶。那速度极快,二十几层楼,只用了十秒就窜上去了。
封轻扬坐在直升机边上,死死地盯着鬼蛊,说道,“我以为我可以管住你的凶性,我以为我可以驯化你,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彻底的错了。”不管死的那是个什么人,它杀人,杀活人来吃就是错了!封轻扬也知道它为什么会选那个人杀,因为第一,他也是被封闭起来的,在蛊的潜意识里,封得越严的才是越好的(蛊?食物?)。第二,那人吸毒,身上绝对没少沾病菌病毒之类的东西。今天,鬼蛊能杀别人来吃,当有一天,它杀不到人,它就会杀她。即使它是人炼成的蛊,可是它和那些蛇鼠虫蚁炼成的蛊在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封轻扬好挫败,也好绝望!她当它是人,当它是一个被教坏的孩子,可是它就真的是人么?它是蛊,它的本质是蛊,它再像人还是蛊!蛊缸里面十年代的炼化,它早没了人性。如果,它不是与自己生死相连,如果它不是被它脏子里的蛊控制着,或许,它早就把也她杀了!
凌蔚看着封轻扬,在她的身上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在她的印象里,封轻扬从来都是神采飞扬,明亮得如同天边朗月的女子。她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光采,把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点亮。可是,此刻,她就像是一盏被蒙上尘埃的明珠。
封轻扬以让人几乎听不风的声音喃喃地说道,“凌蔚,这一辈子我只用心地对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上面的那东西。我以为它会成就我成为最伟大的蛊师的梦想……”她苦笑一声,“就当是做了个白日梦吧。”回过神来,快速地从飞机上取下背包,打开一个精致的蛊盅,蛊盅上刻着凌蔚看不懂的符文,蛊盅下方还有四个角。蛊盅盖子呈宝塔的圆弧形,上面还刻有九条龙。这东西凌蔚见过一次,封轻扬在她家收金蚕蛊的时候,叫什么鼎来着?
封轻扬打开炼蛊鼎的盖子,里面里面突然窜出一道金光就朝凌蔚射去。封轻扬把鼎盖一翻,盖子中反射出一道光射在金蚕蛊的身上,硬生生地逼得它转了方向。它的方向一转,就朝旁边的大厦里射去。鬼蛊见到金蚕蛊出来,眼睛都直了,口水流出几尺长。它一个俯身跃下就朝金蚕蛊扑去。金蚕蛊这时候也发现了鬼蛊,移动的速度更快了,但看起来更像是慌乱的逃命。封轻扬和凌蔚只见一大一小一金一青两条光线在院子里追上逐下,它们的速度极快,转得她们眼晕。
“你这是做什么?”凌蔚问道。“嘘!”封轻扬指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悄悄地把蛊盅放在地上,将盖子揭开,把粉沫药材倒在里面,然后在下方点起了火,没一会儿,缭缭轻烟从蛊盅里面升起,向四周散开。烟越来越浓,空气中飘着一股奇异的芳香,闻得人昏昏欲睡。凌蔚只觉得脑子沉沉的,眼睛也不听使唤地合上,她无力地靠在封轻扬的肩头上,脑子越来越沉。
封轻扬喂了颗药丸在凌蔚的嘴里,再取出个小瓷瓶倒了些液体在她的手上,然后在凌蔚的鼻子下面一抹,凌蔚打个寒噤就猛地醒了过来,捏住鼻子叫道,“什么东西?好臭啊!”作势欲呕。
封轻扬没理她,继续盯着空中,只见两只蛊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嘈杂的医院也渐渐的变得安静起来。两分钟后,鬼蛊一个箭步射身上前,一把抓住金蚕蛊,稳稳地落在院子里,尖利的两只指甲拧着金蚕蛊的头部。这金蚕蛊两寸多长,呈金色,长长的身子和蚕倒真有几分相似,但却也有一些不同,例如头部,例如眼睛。
鬼蛊看着金蚕蛊,嘴角的口水都滴到地上了。它大大地张开嘴,把金蚕蛊放在嘴里,闭着眼睛,香滋滋地嚼着,那神情似是在吃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
封轻扬的眼睛沉得像要流出墨来,这东西果然是用金蚕蛊养出来的。看它这模样,还不知道它吃了多少金蚕蛊了。她重重地叹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蛊,控制不住它,不得不除去。她闭上眼睛,有些心痛,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