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轻扬闻言一怔,连弯着的身子都忘了站直,傻愣愣地看着她,反问,“你说呢?”
凌蔚侧头想了想,“好像认识。”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想了半天,“我觉得我该跟你认识。”可……可她好像就只是在昏过去之前看过她一眼而已。她拧了拧眉头,算了,不想了。她望向封轻扬,说道,“我叫凌蔚,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封轻扬愣愣看着她,“你跟我装是吧?问我叫什么名字!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靠,她忙活了半个月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这才刚醒就存心气她不是。
凌蔚愣了一下,对封轻扬的反应傻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
封轻扬在她的旁边坐下,拿起水果刀和梨子熟溜地削着。凌蔚看到她削水果的动作,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封轻扬削水果特别的笨拙,然后她就教会了她怎么削水果。她记得那阵子那个笨女人老是削到手,她的手上老是贴着创可贴,封爷爷就会很心疼地说,“纱丫头,你别糟蹋我的白药了。”
“你叫纱?”凌蔚问道。
“想起来了?”封轻扬削了片梨子塞进她的嘴里。
凌蔚曲着手指头把自己这一辈子活过的时间数了遍,从小学一直清理到这次出任务,在她的人生中,真的没有遇到过她啊!可是,那些跟她相处的记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她打量着这屋子,这里面的一切一切都好熟悉,吊脚木楼格局,门口晒了一院子的草药,院子外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面有好多好多的知了,还有……蛇!再前面,有一条小河,平坦的河岸边长满了绿茵,开满各种野花,在风中轻轻摇动。她困惑了!为什么她有这么多的记忆,却不记得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对了,她记得她醒来后十分钟左右过后,她有一个同学跑进来告诉纱,说她也应聘上了,可以跟纱在同一家医院上班了。凌蔚一边吃着封轻扬喂的梨,一边暗暗数着时间等着封轻扬的同学进来。但,她又觉得纳闷,为什么她会知道这还没有发生的事呢?她没预知能力啊!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帮爷爷晒草药。”封轻扬站起来,把果盘里面的水果皮收拾干净。“记得别胡思乱想。”这才刚醒,眼珠子转得像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丰富得跟川剧变脸有得一拼。
“唉,等等!那个……”凌蔚一下子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什么事?”
“呃……没事了。”凌蔚不知道怎么问。
“有话就说!”封轻扬没好气地答道,她觉得这凌蔚现在有点古怪。
“呃,那……就是我想问一下,你同学有没有告诉你她跟你应聘上同一家医院,可以和你一起去上班了?嗯,就是云南一院。”
封轻扬睁大眼睛瞅着凌蔚,手中的果盘一下子滑落在地上,把凌蔚吓了一跳。封轻扬两步走到凌蔚的面前,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好凶的表神!凌蔚望着封轻扬,要是换一个人问这个问题,她肯定会丢一句“管你是谁”过去。但这个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叫玉冰纱是吧?”她觉得应该是叫这名字,但她应该不知道啊!难不成她在经历生死之后突然有了超能力?
封轻扬松了口气,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凌蔚瞅着封轻扬,像是有话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没关系的,你就当我现在是你的医生,有什么症状都告诉我,不需要有顾虑。”封轻扬温声说道,也顾不得收拾果盘,在凌蔚的旁边坐下问道。
“呃,就是有一点,我……我觉得好像自己突然有了……呃,有了一些……”
“什么?”
“唉,我就这样子跟你说吧,我明明是才认识你的,可是我就觉得自己认识了你好久,明明我该不知道你的名字的,可是我却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有个爷爷,还知道这房子是吊脚楼格局的,还知道外面有梧桐树,有条小河,还知道……”凌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声,“还知道你是蛊师,很厉害的蛊师!”说完,又加了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你还知道我的一些什么?”封轻扬又问。她睨着凌蔚,眼神中透着怪异。
“呃!”凌蔚想了一下,好像知道得很多,画面一波又一波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很多。”她的话音一转,说道,“我好像有了超能力!”她自己都觉得怪异至极,但她觉得她说出去封轻扬不会相信。
超能力!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封轻扬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她半晌问出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凌蔚脱口而出。她二十一岁!她突然觉得二十一岁是好年轻的岁数。
“二十一!”封轻扬差点没被她的话雷死。她吸了口气,又问道,“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吗?”
凌蔚皱了皱眉头,神情一黯,说道,“是金蚕蛊,中了金蚕蛊。”就因为这恐怖的金蚕蛊,整队的几乎都遭了难。
“今年是哪一年?”
“二零零四年啊!”凌蔚理所当然的回答,可是又隐约觉得不对,她有一种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感觉。
封轻扬算是明白了,敢情有人以为这是在四年前!不过,她似乎还有二十一岁以后的记忆,只是突然之间脑子里面的思路有些混乱,理不清时间而已。看她谈吐什么的都挺正常,估计大脑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她柔声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去湘西找南派的蛊婆,我们半夜上山,遇到好多的蛊人围攻,最后狼狈而逃的事情。”
凌蔚的脑海中突然浮出这样的画面,她点了点头,“没错,最后还是鬼蛊救了我们。”突然床头一动,她扭头一看,还真看到那一个八九个月大的小孩子突然窜到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凌蔚,现在不是二零零四年,是二零零八年八月,二零零四年四月我救了中金蚕蛊的你,你在我这里养了三个月的伤。之后,我们四年没有联系,一直到前几天,也就是二零零八年的八月我们才又联系的,记得吗?你表哥伊骏得罪了南派的人,中了金蚕蛊的毒……”凌蔚听着封轻扬的叙述,往事一幕幕浮现,那些记忆重新在脑海中连成一条线,而她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人往被子里越钻越深,渐渐的整个头都埋进去了。这回糗大了!这回还不被封轻扬削得皮骨都不剩啊。
封轻扬把被子拉开,把凌蔚的脸露出来,轻声问道,“这些你都记得吗?”轻柔的温语,仿佛唯恐惊吓到凌蔚。
轻柔的语调,温柔的神情,如同四年前初遇的玉冰纱。恍惚间,凌蔚似又穿回到四年前初认识封轻扬的时候。封轻扬仍是一袭玲珑的苗族服饰,仍是那么的温柔纤弱,婉约得如同从古老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记……记得!”凌蔚结结巴巴的答,暗自懊恼不已,这都怪她刚才刚醒脑子还没清醒,看到这屋子的这种和四年前的布局,居然会认为还在四年前最初认识封轻扬的时候。可是,她此刻真的有一点分不清是在四年前还是在四年后,理智告诉她现在是四年后,她就快满二十五岁了。可是,感觉却告诉她,她在四年前,纱刚救了她,然后她们共同渡过了愉悦轻松的三个月。
封轻扬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情况不严重,调整一下就没事了。”轻轻拍了拍凌蔚的脸颊,“好生休养,不准胡思乱想。”她也着实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凌蔚的脑子坏掉了。
凌蔚应了一声,再在脑海中把思路理了一遍,就又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睡了很久,突然听到谈话声,好像是一个老年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的说话。她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就在屋外,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苗语。这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和纱平时说普通话时略有些不同,含了很多苗话的调子,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她睁开眼睛,伸手把床头灯按开。没一会儿,那边的谈话结束了,跟着就听到有人走在木楼上的声音,然后纱就推门进来了。
“醒了?正好,吃饭了。”封轻扬手里端了一个餐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碟菜和一盅汤。
凌蔚接过封轻扬碗里的汤,喝了一口,这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她疑惑地看着封轻扬,“这是什么汤?”她好像从来没有喝过。
“大补的汤。”封轻扬含糊地回答。她能说是什么汤么?她要是说了,八成凌蔚会马上全部喷出来。什么汤?药蛊汤,对生肌长骨最有效,这丫头身上乱七八糟的几百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要是不用这东西喂她,要全部好完最起码得在床上睡上三个月,而且会留下一身丑陋的伤疤。她在想要是今天晚上把这丫头再用蛊汁配上草药泡一晚上,估计明天就能够下床行走,再调养两天就又能生龙火虎了。她把饭盛好,一边喂着凌蔚吃饭,一边头疼地想着怎么跟她爷爷说,这几天为了救凌蔚,她可是下了大血本,家里的药都用得差不多了,老爷子现在对她的意见大如天,逮到她就跟她念叨什么,“那是救人性命的药,你屋子里面的那位姑娘只需要调养调养就好了,不需要用这么珍贵的药天天喂她。”能不喂么?跟南派那边的事情没完,不趁这几天把凌蔚的身体给炼强悍一点,下次再与那些用蛊的高手碰面,她还不又被人家几下就放倒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凌蔚体内培养一条本命蛊,只是凌蔚对蛊的阴影着实大,她要是敢喂活蛊进凌蔚的体内,只怕凌蔚会立即跳起来跟她拼命。封轻扬一边想着一边喂凌蔚的汤,也没注意到有什么。突然,她觉察到凌蔚不对劲,抬起头看向她,“怎么不喝了?”
“妖精,你给我喝的什么汤?”凌蔚的额头上青筋直冒,汗水一滴一滴地聚在额头,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跟封轻扬有深仇大恨似的。
“就是大补汤啊。”封轻扬故作轻松的回答,“难不成你还以为是别的什么?”
凌蔚恨恨地瞪着她,“有没有下蛊?”
“好端端的下蛊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你对这东……呃……”封轻扬一低头,赫然见到碗底躺着一条红色的小蜈蚣。糟糕,渣子没有滤干净!封轻扬抬起头看向凌蔚,傻笑两声,然后见到凌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一跳一跳,双眼凶光闪闪,一副就要将人海扁的模样。
“妈啊!”封轻扬一把收起碗筷和盘子像见鬼一样跑了,脚步声跺得楼板“咚咚咚咚”响。
凌蔚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拳手,只得作罢。别说她现在没法下床,就算是能下床她也不敢追着封轻扬打。
封轻扬收拾完妥当一切,就帮着她爷爷用切药的铡刀切中药。她一边切,一边琢磨怎么说服老爷子。“呃,爷……”这刚一开口,老爷子就敲敲旱烟杆说道,“那些药材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说什么也不会给你这样子糟蹋。”
“爷爷,大不了等她的伤好了我们一起上山……”封轻扬的话还没有说完,封老爷子就起身走了。临走之前还爬到药柜的顶层把那装着他的宝贝药物的绿檀木箱子抱下来,抱进了房里。
封轻扬沮丧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念道,“凌蔚丫头,不是我不让你早点好,是我爷爷不让。药箱子都捧走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在叫她的爷爷。她走出去,打开院门,就见到寨子里的一个小伙子急冲冲地问,“纱姐,爷爷在家没?”他一想,玉冰纱也是医生,于是说道,“纱姐,你救救我阿爸,他被五步蛇咬了。”
封轻扬一听,怔了一下,这被五步蛇咬了可不是小事,赶紧说道,“我爷爷在屋子里。”回到屋就去替她爷爷收拾东西,“爷爷,您的东西我替你收拾好了。我上楼去看一下凌蔚,她刚才好像有点不舒服。”说完,药箱放在桌子上就闪人。她要是不闪人,她爷爷就会让她出诊了。封轻扬站在小阁楼上,看着她的爷爷急匆匆地跟着同寨子的小伙子出了门,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眯眯地往凌蔚的房里走去。
凌蔚半躺在床上微眯着眼,慵懒得像一只病猫。
封轻扬说道,“凌蔚,你这伤估计还得再躺上十天半月,不过,如果用药和蛊混在一起,让你泡上一晚上,到明天中午你差不多就能下床行走了。你是想休养几天还是泡……”
“我不介意在床上多躺几天。”凌蔚想起蛊就心里不舒服,想起刚才喝的那碗汤就有点反胃。虽说那汤的味道挺好,可想到里面有蚣蜈总还是让人不舒服的。
“那你就休息吧。哦,对了,南派那边很棘手,我们首长让我早点回去,我这两天就要动身,到时候我会让我爷爷照顾你。”
凌蔚一下子坐了起来,纱要走!然后让那脾气古怪的老头子照顾她?那她换药怎么办?要知道她的很多伤都在自己的手不方便上药的地方。
封轻扬瞅着她,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还泡吗?”
凌蔚瞪她一眼,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那你抬着我走。”
封轻扬摇了摇头,“我可不带包袱。”说完,扭着纤纤细腰下楼了。封轻扬下楼后,先看了下外面没有人,然后进到她爷爷的房子,找了半天才在床底下把那口散发着幽香的绿檀木箱子找到。她吐吐舌头,把药箱抱到客厅里,发现上面上了锁。这锁是几十年前的那种古老的铜锁,上面全是锈。“啧啧!”这种锁,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哦,不,是女人。她把凌蔚的军刀摸来,用力一撬,铜锁被她整个撬了下来。打开药箱,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许多稀有药材。她选了几种自己需要的,然后把药箱里面的药摆得整整齐齐的,再把铜锁装回去,然后放回原来的地方。捧着药,进到侧屋。侧屋中摆着许多蛊缸,她取出几个蛊缸,把里面的蛊倒出来,混着药一起捣碎,然后再烧了锅水,把药和蛊一起放进去煮开,又一味一味地放入活蛊,一口气放了好几十种才罢手。忙活了将近三个小时,忙到凌蔚都睡着了她才忙完,叫醒凌蔚把她抱下楼放进药桶里,凌蔚一坐进药桶就傻了,里面有东西。
“嘘,别动,是活蛊,放在里面才能发挥药效,放心,不咬人也不会钻到你体内去的。不过,你要是乱动,惊扰了它们我可就不保证了。”凌蔚吓得再不敢动一下。
这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封轻扬从窗户缝里面看出去,是她的爷爷回来了。她窝在侧屋里面没敢出去,连声音都不敢弄出一点。
凌蔚的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封轻扬,就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用蛊熬洗澡水她就已经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