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绮委屈地嘟了嘟嘴,只得从唐泽明的身上爬下来。凌蔚走过去,把唐泽明替伊绮背的东西都给她挂在她的身上,包括让她挎了把三斤多重的微型冲锋枪和几个弹匣,还有两天的食物。伊绮顿时苦哈哈的把脸皱成一团,走得就更慢了。她本来就走不动了,她这表姐还给她添上十来斤重的东西,这简直快虐死她。她都在想,这样子下去,估计到不了蛊城就已经被累死了。求救似的望向唐泽明,唐泽明耸了耸肩,抱了抱她,说道,“把水给我吧。”替伊绮减轻了点重量。到休息的时候,唐泽明也抓住时机,教伊绮开枪、耍刀之类的。
翻过一座山头,看到一条瀑布。众人在瀑布下的小溪边休息。凌蔚跑到溪水中央的一块大石头前坐下,喝了两口水,吃了点干粮。杨铁刚踩在溪石上,来到凌蔚的身边坐下。
凌蔚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杨哥,你本不该来的。”随即就垂下了头。绮绮为了解蛊毒,是必须来的,而她是绮绮的姐姐,她如果不陪着她来,谁还能来。可杨哥呢?跟他们只是一同长大,没必要陪他们来涉这有去无回的险。
杨铁刚凝视着凌蔚,说道,“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他正色说道,“如果我不来,我怕会后悔一辈子。”
凌蔚抬起头看向他,轻轻挑了挑眉,想问是什么理由,可隐约又能猜到,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杨铁刚说道,“蔚蔚,一直以来,我都想牵着你的手走,只是我不够主动,所以……所以才会弄得像今天这样,让我们越走越远。”他缓了下,说道,“蔚蔚,我怕失去你。”
“杨哥。”凌蔚抬起头看了杨铁刚一眼,随即心虚地撇开眼,飞快地扫了封轻扬一眼,发现封轻扬正回过头去跟李处说话。她低着头,有些不安地说道,“我……我不值得。杨哥,我不值得。”像她这样的人,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不值得杨哥如此对她。他有很好的前程,说不定将来能混上局长甚至更高的位置,可以娶到比她好百倍的人。她凌蔚有什么好?呆板、不善交际、不会家务、任性妄为,还专往深山野林子里去送死,一点都不安份,她又怎么适合做人的老婆呢!
“蔚蔚,你值得,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杨哥懂你。”杨铁刚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懂,我都懂。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冒险,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难以安定。你缺少安定是因为缺少安全感,所以想在追逐和历练中证明自己,想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能给自己安全。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在危险中不断地去寻找安全,去平息心中的不安。直到现在你也还没有让自己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你还是四年前的你,还活在四年前的阴影当中,你还在寻找四年前的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凌蔚的眼中浮起一层雾,心口处突然被什么东西哽住。
“一个肯定,一个认同,你想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你,都相信当年你创下的奇迹。”杨铁刚说道,“你还需要他们所有人的一声道歉。”他心疼地看着凌蔚,“你被他们所误会,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憋着那口委屈,你需要平息这股委屈。可是,蔚蔚,人有时候并不是只会别人的认同而活,人有时候也要看看自己。蔚蔚,你需要看看你自己,你需要想一想,这四年来你付出了些什么,而又得到了什么,值吗?”他抱凌蔚抱在怀里,紧紧地搂住,轻声哄道,“答应我好吗?蔚蔚,从蛊城回去后,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来惩罚别人的错误,不要再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让关心你的人担忧,好吗?”他缓了下,轻声问,“放下过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好吗?”
凌蔚伏在杨铁刚的怀里,泪水奔腾而下。好吗?如果是在来到这里之前,如果是在绮绮中蛊之前,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可是现在呢?她看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又怎么能够答应。以前,不管有多难多险,所有的人都绝望了,她也能看到希望,她总看到死亡离她很远,总看得到出路。可是,这一次,自从踏入山区开始,她就一直嗅到危险和死亡的气息,如附骨之蛆紧紧地贴着她,是那么的让人不安。她紧紧地将手握成拳,指尖牢牢地抵住自己的掌心,觉得她还没有找到那个能握住她手的人。她有一种很绝望的感觉,这一辈子,她都找不到了。有什么,不知不觉地渗入心底深处,有什么,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了。
“蔚蔚?”杨铁刚轻声唤道。
凌蔚深吸口气,从杨铁刚的怀里坐直身子,冲杨铁刚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杨哥,我没事。”避开他那炙热的眸光,说道,“杨哥,还得拜托你多照看下绮绮。”站起来,踩在溪里的大青石上蹦蹦跳跳地朝封轻扬跳过去。中途,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水,在封轻扬的旁边盘腿坐下。
李处抬起头看向她,“怎么不陪陪男朋友?小杨这小子人不错!”
封轻扬突然扭过头一脸怔惊地看向李处,天咧,她没听错吧?这个把鼻孔摆在天上的李大人居然也拉起皮条做起媒来了?抬头看看天,没下红雨吧?
李处好笑地看着封轻扬,“我有说错什么吗?小杨这小子是不错啊!”
封轻扬扭过头,不温不火地冒了句,“李处要是觉得他不错,也可以去找他啊。”
“??”李处没听明白封轻扬话里的意思。他又不是大姑娘,跟杨铁刚处对象做什么。
凌蔚“扑哧”一声抿着嘴笑了,她想起以前看过一耽美小说里面两个男人抱在一起XXOO。再一联想到李处和杨铁刚,随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抬起头对封轻扬叫道,“我说玉冰纱,你少在那里麻人好不好?”
封轻扬挑眉,“有吗?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麻人了?”
“呃……”凌蔚的俏脸一红,这些怎么能让人说出来嘛。
过了会儿,李处问,“玉主任,你的那位小助手怎么没来?”
“沈雅?”封轻扬偏了偏头,说道,“她另有任务。”这次行动这么危险,总得打两张暗牌不是。她突然发现这李处对人的态度变了,好像突然间所有的敌意都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十分的随和。她想了下,问,“李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李处问。
“呃,没事。”封轻扬总不能说,你突然不跟我对着干我不习惯吧?
沉默,一行人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封轻扬拍拍手,准备起身命令大家继续赶路。李处突然问,“玉主任,你觉得我们今天凌晨碰到的那些生物是什么?”
封轻扬僵了一下,站起来说道,“也许是一种蛊,也许和我们培育的生化物一样,又或许是未发现的物种,一切都是未知。”说完,她就起身开始下命令让大家准备继续前行。
李处跟在封轻扬的身边,边走边问,“那玉主任……”
“李处,你就直接叫我封轻扬或者是玉冰纱都行,叫这玉主任实再是别扭,搞得我都快认为自己是街头巷尾那妇女协会的中年妇女了。”
李处干笑两声,“那我叫你小玉吧。”
小玉?我还大玉呢!一代皇后大玉儿!凌蔚同情地瞄了封轻扬一眼,怎么都觉得这李处叫封轻扬小玉都别扭。叫纱多好听!可这“纱”这个字似乎不能给李处叫,隐约有种属于她的私有物的感觉。想到这里,凌蔚突然一惊,跟着便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
“小玉,你觉得我们此次行动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封轻扬看了李处一眼,说道,“未知。尽全力,听天命吧。”她不冷不热的回答。说完,回头看向凌蔚,“凌蔚,有没有异常情况?”
“啊?哦!没有。”凌蔚正在走神呢,被封轻扬突然一叫惊了一跳。
“怎么了?”封轻扬望着她,“没事吧?”
“啊,没事。”凌蔚摇了摇头。这一下不仅封轻扬,边杨铁刚和唐泽明都担忧地看过来。
“真没事?”杨铁刚问。
“没事。”凌蔚的脸上突然绯红一片,心脏跳得更加厉害,她加快了前进的步子。
“蔚蔚!”杨铁刚喊了她一声,凌蔚没有回头。杨铁刚觉得有些怪异地看向封轻扬,而封轻扬也以同样怪异的眼神看向他。随即,两人同时把头撇开。
天渐渐黑下来,众人寻了处相对平坦开阔的地方休息。凌蔚发现杨铁刚和谁都熟,但就和封轻扬似乎有点不对盘。他们两人碰到一块儿,都会很刻意的避开,而且彼此的态度也都很冷。
坐在火堆边烤着火,火堆上架着凌蔚顺便猎来的山鸡和野兔,封轻扬挨在她的右边,杨铁刚坐在她的对面。她瞄了瞄封轻扬,再看看杨铁刚,抿了抿嘴,耸耸肩,搞不明白这两个人。
吃过晚饭,众人各自围成一团。特种兵和二处的人各调两个人出来负责警戒,李处和另外两名成员窝在一起压低声音聊着些什么。唐泽明和伊绮坐在篝火前,一边聊天,一边由唐泽明帮伊绮按摩酸痛的脚。另外几名特种兵也钻进了毯子里面就地休息。杨铁刚拉着凌蔚聊天,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封轻扬在地图和本子上勾划着些什么,没多久弄完了,见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合上本子就走开了。她来到一棵大树上,爬上去,坐在高高的树叉上,低头看着下面,把脚下众人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杨铁刚拉凌蔚的手了,还看到凌蔚在杨铁刚的手心写字了。无名火冒上来,调过头,朝远处看去。
天色已晚,苍芒的天地间浓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把世界映得十分的幽远。山林间,偶有群鸟飞过,扑腾的翅膀的声音更衬出山林的寂静。封轻扬闭上眼睛,闻着山间的气息,听着山林的声响,拇指在掌心轻轻的摩挲,想去凌蔚说她找不到那个握着她的手的人。
傍晚的山林,就像是一道生死门,把白昼的美与夜晚的恐惧聚隔开,这时候的山林就像是鬼门前。在鬼门关外,是精彩纷繁的人间,在鬼门关内,是阴森恐怖的鬼界。山林间,无数的蚊虫扑腾翅膀发出的“嗡嗡”声,草丛下泥土中的虫子发出的低鸣声汇在这寂静中,就像是黑暗世界中的妖魔鬼怪的呼吸。
封轻扬倚在树杆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次行动就像是这条生死界线,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她低头看向坐在杨铁刚身边的那个女子,有些气恼地咬了咬牙。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块铁都能捂活捂热了,可下面那块木头就是不开窍。这让她多少觉得有些气馁和挫败,可又想起那日在停机坪后面,当时自己一怒之下就跟她打了起来,把凌蔚压在身下,这家伙挣扎几下没挣开,居然抬头就向她的嘴巴咬去,当时还以为她是存心这样子做是为了吻她,还以为凌蔚开了窍,可看最近几天又跟杨铁刚打得火热,让人气得恨不能再揍那丫的一顿。但又一想,她能要求凌蔚什么?自己只是喜欢跟凌蔚在一起,喜欢抱着她,喜欢看着她,喜欢守着她,难不成就因为这就要一辈子粘着她阻止她谈恋爱嫁人?她觉得自己这样子做很没有道理可讲,同时她又自认为自己的性取向没有什么问题。可让她跟杨铁刚在一起,她就觉得别扭,横看横不顺,竖看竖不舒服。
封轻扬闭着眼睛坐在树上,这树上好啊,视眼开阔而又凉快,居高临下多舒服。听着树下有踩断树枝的声响,她低头看去,只见凌蔚的手中提着枪正在东张西望像是寻找着什么。她没有吱声,看到凌蔚来来回回地找了很多圈都没有找到,后来她又问了几个人,“有没有看到纱?”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
凌蔚从火堆旁把鬼蛊提起来,问道,“小鬼,你家主人呢?”
鬼蛊用眼角瞄向封轻扬,封轻扬将食指放在嘴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鬼蛊嘟着小嘴,直摇头。
凌蔚把鬼蛊放下,瞪着它,“那不还不快去找!出了事情怎么办?”提起枪,拿了根火把就往外走,大声喊道,“纱,你在哪?”旁边的人也站了起来,都准备去寻找。
鬼蛊围着凌蔚跑了一圈,然后用手比划,“我知道她在哪,就是不告诉你,让你急!”比划完,一溜烟蹿进林子里去了,气得凌蔚不行。凌蔚端起枪对准鬼蛊的屁股就是几梭子弹打过去,不过没打中。得,她自己找去。这大晚上的,见不到人影总是让人不放心。
封轻扬就见到凌蔚在这附近转来转去的,最后在她所在的树下停下。杨铁刚举着手电在地上寻找足迹,看样子是想帮凌蔚找人了。封轻扬单手撑在树杆上,身子一纵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在凌蔚的身后。
凌蔚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个侧身避开,跟着一个扫腿向她袭来。封轻扬曲膝一跳,躲过她的这一扫腿,她再一个扫腿向凌蔚攻去。凌蔚被封轻扬扫在地上,她就地一滚,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使出兵家拳,连连朝封轻扬的胸口捣去。
封轻扬左闪右避,步步后退,最后身子一绕,钻到树后去。凌蔚一个闪身追过去,封轻扬却突然从树下攻过来,一腿将凌蔚扫在地上,然后一个剪刀手将凌蔚扣住。
凌蔚从跟封轻扬一交手就知道是她,所以并没有反抗,只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轻扬回头朝营地前看了眼,警戒人员见到是两人在打闹也没有过问就走开了。她压低声问,“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杨铁刚想嫁给他?”
“关你什么事!”凌蔚侧过头,低声吼道。她被封轻扬压在身下,觉得有点恼火。
“不关我事?”封轻扬死死地把凌蔚摁在身下,“你这没良心的臭木头,你自己说说我对你怎么样!咱们还是不是朋友?嗯?”一把放开凌蔚,“好,你继续去跟他亲热去!”放开她,调头就走。
凌蔚翻过身子,一把拉住封轻扬,“你去哪?”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树叶草屑,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封轻扬回过头睨着凌蔚,“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关我什么事?”迎上身子,搂着凌蔚的腰,将身子贴在她的身子上,“除非……”
“除非什么?”凌蔚怔怔地盯着封轻扬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夜空中闪烁着繁星般灿烂的光芒,既耀眼又迷人,让人沉沦。像一盏灯,在指引迷路的人前行。
她的样子好傻。封轻扬望着凌蔚,越看越觉得她可爱,让人有些爱不释手。她的手缓缓的上滑,扣住凌蔚的头,然后,将唇压向凌蔚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