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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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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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便松了口气。
或许我已不再是原来那个灵秀聪慧的宁清妩,但我至少能肯定,他待我的心,依旧如三年前一般,百折不回,并不曾因家国之恨而淡薄。
这便够了。
从此,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生死相随。
庄碧岚松开怀抱,捧起我面庞亲了亲我的额,低促地说道:“那么,随我去交州吧!”
薄软的唇在肌肤上留下的不仅是微微的湿润,更是沉醉的酥麻。
紧紧在靠在他身畔,我毫不迟疑地答道:“好!”
本来略有薄忧的清眸瞬间璀璨如星子,连唇角的轻笑也涟漪般扩散着,将他本就俊秀异常的五官更衬得光彩夺目。
“果然是我的妩儿……”他叹息道,“见到你之前,我总担心……”
他没说担心什么,只一把将我拉回卧室,把桌上一个包裹打开,低声道:“快过来,把这套侍卫的服色换上,马上跟我走!”
九儿将宫灯放下,转身点燃一盏长檠灯,轻声道:“昭仪,你快更衣,我到院外守着。”
“她不是昭仪!”庄碧岚忽然截断九儿的话,果决断然。
九儿怔了怔,立刻道:“嗯,庄公子,宁大小姐,我先出去了。”
目送九儿离开,庄碧岚握紧手中的衣衫,沉默片刻,又将衣衫轻轻压在包袱皮上,黑眸深深凝注着我,沉郁问道:“妩儿,若随我去了……你便不再是金尊玉贵的大周昭仪,只能是我的妻,我甚至……未必能保你一世安稳无忧。你……还肯跟我去么?”
我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又掉下来,忙吸了吸鼻子忍住,和少时一般揽着他胳膊,轻声道:“我本就是你的妻,自然要跟你去。”
乱世流离,交州不过偏安一隅,待中原稳定,刀兵之祸,恐怕就迫在眉睫了,谁又能保证谁的一世安稳无忧?
他不知冒了怎样的风险才能站在我身前,难为他还为我如此忐忑,连接我出去,都担心不能许我幸福安乐。
庄碧岚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伸到我脖前,为我解下披风。
我粲然一笑,飞快地拔下发际的几根珠钗,放下长发,借机擦去眼中的泪水,才去脱外衣和裙裳。
苍白的指尖还在不断颤抖,擂鼓般的胸腔依旧阵阵酸痛,倒是这种夹杂了不安的喜悦和激动,让我终于有了我已和庄碧岚在一起的真实感。
夏日已至,小衣薄如蝉翼,但我再舍不得他离开我的视线,何况我早晚是他的人,便也不避忌,红着脸去接他递来的宫廷侍卫服饰。
庄碧岚如瓷的面庞也泛着红晕,侧了头不看我,只轻轻叹道:“妩儿,我本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是杜太后……误了你,误了我。”
我愕然抬头,“姨母?她……做什么了?”
庄碧岚苦涩地笑了笑,“你写过一首词叫人送给我。”
不错,那曲《卜算子》,直到今天看到丝帕上那句诗,我都猜测着是不是根本没送到他手上,或者因血海深仇而不愿有所回应。
“你没回复我。我以为……你怨恨我。”
不敢看他的脸,只痴痴地望向墙壁上灯光投下的他的秀颀身影。
“我是怨恨你,我怨恨你三年了。你派来的使者拿着你亲笔写的词,告诉我这是你的绝命之作。他说,你在宫中被楚帝强幸,事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浑噩了多少岁月的大脑开始转动,让我依稀想起,送信以后的那几个月,杜太后似乎对我特别关心,不时的嘘寒问暖,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安。
原来,她早知道我暗中派人送信给庄碧岚,并买通使者做了手脚。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本寄相思意,却被指作绝命书。
于我,庄碧岚没有回复,我不得不死心;于庄碧岚,他既得了我的死讯,也不能不绝望。
怪不得雁去无踪,杳无音讯。
庄碧岚望着蛛尘满梁,叹道:“当时我便想着,你明知……父亲只剩了我一个亲人,我不可能舍了他去追随你,还这么不知保重,真的好生怨你。便是……便是为人所侵,也该为我忍辱一时,怎能轻易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你没真的生病,我却足足病了两三个月,满心里……只记得我的妩儿从小到大地在我身畔活蹦乱跳,和我一起弹琴吹笛,写诗画画……”
我不敢想象他得到我死讯会是怎样的惨淡,低问声道:“那……那你后来怎么知道……我还在人世?”
庄碧岚自嘲一笑,“宁氏昭仪倾国殊丽,闹得大周后宫不宁,君臣失和,我怎会没听说?何况眼线的回报,宁昭仪又是原来杜太后宫里的,除了你之外,我真想不出京城还有第二个颠倒众生的宁姓美人!”
他垂了眸静静望着我,怜惜而痛楚,“唐天重嚣张跋扈,唐天霄纨绔无能,周旋在他们身边……委屈你了!”
我立时明白这“委屈”的含义,再不知朝野上下将我和唐家兄弟的事传到了怎样的不堪地步。
不想他自责,也不想他误会我轻薄,我靠近他,轻轻撩起丝袖,涨红了脸道:“我没有委屈。唐天霄喜欢的是被唐天重娶回去的康侯夫人南雅意,我只是他报复他堂兄夺人所爱的棋子而已。这小皇帝不算太坏,至少不会欺负心上人的好姐妹。”
臂膀雪白如藕,一点朱红晶莹夺目,光色流转,正是未出阁女孩儿证明清白的守宫砂。
庄碧岚愕然望我,眸光也是晶莹。
我含泪笑道:“碧岚,我只做你的妻,你不许负我。”
刚绣好的香囊正脱落在散乱的衣衫上幽香阵阵,精绣的并蒂莲花在薄薄的灯光下粉色盈然,像一双璧人执手相对,笑靥含春。
一针一线,丝丝缕缕,扎出的是相思苦,相见欢。
这天底下,也只他一人,配得起我的相思,而且……他竟不曾辜负我的相思。
垂下眸,我将那香囊小心地扣在了他腰际。
他轻捻着香囊,眸光灿亮,一时分不清是愉悦,还是伤感,唇角却轻轻弯起,笑意浅淡。取了男装,他缓缓为我披上,低沉而顿挫地说道:“我不负你。并且,从未负你。”
“不但不许负我,也不许再弃我而去。不论是生是死,你都得让我跟在你身畔。”
“嗯,生死不弃!”
将我的长发拢到侍卫的盔甲中,他一低头吻住我的唇,呢喃道:“等接应的人一到,我们就走,从此……再不分开!”
我心旌神荡,由着他和我亲呢缠绵,竭尽温柔地回应着,由着身心在他的爱抚下沉醉,神思渐渐飘忽。
那种久违的踩入云端般的愉悦,似拉近了分别三年的流光,近得我们仿佛可以听到莲池畔少男少女无忧无虑的清脆笑声。
九儿惊惶的脚步奔近时,庄碧岚不得不恋恋放开我,却依然将我紧紧拥着,蹙眉望向门外。
“庄公子,有人过来了!是……一大队人,好多好多的人……”
庄碧岚眼中晨雾般的迷离迅速散去,清冽的眼眸闪过略显陌生的凛冽和机警。依旧紧揽着我的肩,一箭步跨向前,沉声问道:“是什么人?”
昏黄的长檠灯下,九儿的脸色发白,紧张地绞着袖子,牙齿磕得格格作响,惊惧答道:“不……不知道。人……人很多,打着灯笼,往这边跑得飞快!”
庄碧岚清秀的眉锁紧,右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便要松开我向外行去。
心里蓦地一抽,我揪紧他的衣襟,尖细地叫起来:“碧岚,别丢下我!带我走,或者……”
或者,带我死。
我累了。
三年,已足够。
我不想再像偶人一样被人牵来扯去,让自己的心智也渐渐麻木得像偶人一般。

戈戟云横,戾气凌霄汉(二)

九儿退了一步,无力般靠住门棂,低声道:“恐怕……恐怕也走不了。这时,应该到门口了!”
话音未落,正厅虚掩的门“吱呀”一声,有迅捷的脚步声传来。
迅捷利落,却并不沉重,听得出应该只有一人往这边行来,且步履间并不迟疑,分明对这屋内环境很是熟悉。
而同时,宫外隐隐的暄嚣和喝命声正远远传来,分明大队人马还及进入宫院。
我手足冰冷,紧咬着牙关一时说不出话来,庄碧岚却极沉着,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后,反手将我往身后推了一把,轻而清脆的凛然出鞘声中,他的宝剑在灯光下拖曳出一道璀璨如水银般的流光,飞快的划向奔入屋中的那人。
那人行动极其敏捷,宽袖甩动,一道幽光划过,飞快格上庄碧岚的剑锋。
长檠灯被呼啸的风压得蓦地一暗,兵刃相对时磕出的火光却格外耀眼。
斜斜飞起的凤眸辉光明灼,飘摆的袖口一抹金绣游龙腾腾欲飞,正是当今大周君主唐天霄。
但他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一名侍卫或内侍相随。
庄碧岚显然也已发现,并没有继续攻击,略带迟疑地将我一拉,紧紧翼护到身后。
而我也才觉出,见了唐天霄,我竟不自觉地向他的方向挪了两步。
唐天霄眼底的锋芒从我脸庞掠过,仿若立时柔和了许多,连薄薄的唇角都往上轻轻扬起。
“庄碧岚?庄公子?”
他轻笑着,一语道破庄碧岚身份,缓缓将护身短剑入了鞘,藏回袖中。
庄碧岚并没有收剑,只将剑尖朝下,向他微一屈身致意,淡淡道:“皇上万乘之尊,轻犯险地,不怕在下失礼么?”
外面的嘈杂声渐近,又凌乱的脚步冲入院中,火把映亮了前后的窗纸,显然四周已被包围。但唐天霄却孤身与庄碧岚这位南朝名将之子相对,一旦有所闪失,无异是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我正忐忑着以庄碧岚的身手,有多大的可能将唐天霄制住,并以此为盾牌脱身时,唐天霄已指向我,无奈地摇头叹息:“朕的昭仪身在险地,朕可不能让皇后图了一时之快,伤朕最宝贝的眼珠子。那可真是……朕一生之憾了!”
当着庄碧岚的面,被他这样说,我自是又羞又窘。但他的弦外之音,我们都算是听出来了。
庄碧岚皱了皱眉,“外面的人马……不是皇上所遣?”
唐天霄哂笑,“如果是朕所遣,那朕轻犯险地,不是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杂沓脚步已至厅堂前,唐天霄向外瞥一眼,向呆立一旁的九儿示意:“还不去拦住他们?”
九儿恍然大悟,急急应了,冲了出去。
唐天霄又指昏暗的床后帏幔,低声催促:“如果庄公子不想清妩有事,请避上一避!”
外面已传来九儿的叱喝:“慢着,你们什么人?皇上与宁昭仪在此,谁敢惊驾!”
院外一时静默,接着是水纹般漾开的窃窃私语。
九儿是我的侍女,他们中间总会有人认识。纵然是听说了什么确切消息才兴师动众过来抓人,也会好好思量一下九儿说的话是否有几分可能。
毕竟项上头颅只有一个,如非必要,谁也不愿冒这人头搬家的危险。
庄碧岚再不犹豫,轻轻一拍我的手,持剑闪向那足以藏住身形的帏幔后。
“碧岚!”
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上前一步便想牵住他衣襟,却已抓了个空。
手背有他掌心的余温,鼻尖有他温暖的体息,而他却像是在瞬间消失在重帏深深中了。
明明知道他就在同一屋顶下,明明不过相隔十余步,我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
三年前眼看他被杜太后令人擒下后,那种痛彻心扉却莫之奈何的苍凉和凄怆。
明知不妥,我还是向着他的方向奔了两步,才顿住身形,回头望了唐天霄一眼。
唐天霄唇角依旧扬着,凤眸在反射着跳跃的灯火,似笑非笑地啧着嘴,叹道:“丫头,你还真想和他生死不离,来个一池清莲并蒂香啊?那可别怪朕没提醒过你,私通外男的罪名坐实,皇后那里,你和你的庄公子,只怕连根骨头都别想剩下!”
沈凤仪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只得勉强笑道:“皇上钦定的皇后,哪里会这么恶毒了?”
外面的人马已在忽然间沉寂,伴之而来的,是有些耳熟的妇人叱喝,伴着沈凤仪不耐烦的隐约催促。
应该是沈凤仪带着她的贴身宫人亲自过来了。
唐天霄皱眉,然后一把拉住我,将我头上的盔帽取下,飞快藏于锦衾中,然后迅速解开自己衣带,向我低喝:“不想死,快把这身装束换下来!”
我也知这身预备逃走的侍卫装束给沈凤仪看到,连唐天霄也未必能再保我。他明知庄家无论于当年的南楚,还是当今的大周,都是敌非友,还这样匆匆过来相救,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此时的配合都必不可少。
冰凉的手指慌乱地解开外衣,胡乱塞到衾被中时,腰间忽然一道大力拉来,我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已在低低的惊呼声中和唐天霄一起滚到了床上。
下意识地想推开他时,半张的唇忽然被他的手指抵住,而他口中的热气正随着他的低语喷在耳边:“清妩,不想连累你那心上人吧?”
我身体一僵,顿时默不作声。
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我至少还能确信,他对我并无恶意。这样匆匆而来,无非是想赶在皇后之前把即将置我于死地的祸端无声压下。
他大约……也只想在沈凤仪面前演一场好戏吧?
虽是这般猜着,当他身体的热度隔了两人单薄的小衣如此贴近地传来,我还是禁不住地有些颤抖,努力抬起胳膊,尽力在两人间阻隔些也许根本就徒劳无功的屏障。
尤其想到庄碧岚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我更是忍不住又羞又窘,差点掉下泪来。
这时,外面已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伴着沈凤仪嘲讽的高喝:“贱婢,当着本宫的面也敢撒谎!也不问问今晚皇上是在哪个宫里就寝!”
没错,今晚唐天霄本该在熹庆宫皇后娘娘的温柔乡里,这也是我敢毫无顾忌悄悄跑过来和庄碧岚相见的原因。
可偏偏他来了;偏偏皇后也来了,并且气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必定胸有成竹,一心来个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了。
九儿被打,不敢再阻拦,只嗫嚅道:“奴婢不敢撒谎……”
沈凤仪冷哼了一声,匆匆的脚步,迅速卷向这边。
唐天霄显然也在留意着屋外的动静。虽是散乱着衣衫将我拥在锦衾间,彼此的鼻息都清晰可闻,但他的神思并未放在眼前的温香暖玉抱满怀中。
他的面庞被额前垂落的发丝掩了大半,在长檠灯昏暗的阴影下看不出神色,只有一双眸子,在沉沉的光线中格外寒光摄人。
但听得“砰”地一声,卧房的门已被踹开,杂沓脚步传入。
大约一眼瞥到了床第间重叠着的身影,沈凤仪威风凛凛的声音即便传来:“来人,拿下这对秽乱后宫的奸夫□!”

戈戟云横,戾气凌霄汉(三)

唐天霄凤眸一眯,这才抬起了头,慢慢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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