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风暖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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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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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抬头,侧面是一株极高大的老松,枝繁叶茂,夜间若藏了一人,并不容易让人瞧见。方才杨定突然出现,多半也是藏匿在松树间警戒了。

    幸亏刚才没有动手!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四)

    碧落一身冷汗,却望着那株松树犯难。

    她的轻功不弱,可那株老松,也委实太高了些。

    杨定似看出她想什么,咬牙切齿般挤出几个字:“我送你一把!”

    一股大力瞬间推来,碧落趁势以运起功来,迅速飞上树去,勾紧枝丫,犹未及藏好身形,便见苻坚冲了过来。

    “陛下!”杨定敛出惯常的明亮笑意,上前施礼。

    苻坚琥珀色的瞳仁在月下煜煜发光,飞快扫了几眼前方,才含怒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杨定忙收了笑脸,惶恐跪下身去:“阳平公有令,若陛下……若陛下孤身前来关雎宫,可暗中……暗中保护。”

    杨定话未了,但听脚步凌乱,果然又有两名侍卫冲了过来,俱是行色匆匆,显然是听到了异动,慌乱赶来。

    苻坚一甩袖,怒道:“这个苻融!”

    身兼大将军一职的平阳公苻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有才有识,对苻坚敬护有加,苻坚闻得是他安排人暗中保护,虽是恼怒,倒也不好对杨定等人发作。

    再扫一眼前方寂寂林木,他放缓了声调:“可曾见过一名女子从这里经过?”

    那两名才来的侍卫固然茫然,杨定也是两眼一片迷惑:“女子?陛下,蔡夫人应该还在亭子里吧?”

    苻坚瞪他一眼,又将四下里打量一番,才怅然一叹,一拂袖,匆匆离去。

    碧落这才知,那个弹琴的女子,原来是甘棠宫那位一直抱恙在身极少露面的蔡夫人。

    而苻坚身畔,苻融早就安排了侍卫保护,应该是怕苻坚发觉,才只在较远处的地方把守,扼住宫中几道要道,并不曾想到一墙之隔的紫宸宫会有人前来,方才让碧落插了个空,跑到了苻坚近前。

    碧落暗叫一声侥幸。

    如果不是杨定及时相助,今日必定闯出大祸来了。

    只是奇怪,杨定不是怕事,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么?怎么这次又肯帮她了?

    眼见苻坚带了侍卫离去,她再不敢多呆,迅速越过宫墙,悄悄潜回紫宸宫。

    幸好紫宸宫中素来安静,慕容夫人待人也宽厚,连内侍都早早的睡了,再无人知晓碧落曾悄悄出去过。

    第二日,碧落去找苻宝儿等人时,并未见到杨定,料他昨晚值守一夜,白天多半休息去了,只得等待时机再去谢他。留心苻锦儿有无提及昨晚蔡夫人前去关雎宫之事时,却是一无所获。

    大约蔡夫人陪着苻坚去关雎宫时,苻锦儿早就睡着了吧?

    一时二人练剑练得倦了,到一旁的配殿中用点心,碧落也陪在一旁,见那送来的糕点,却是糯米桂花糕、芙蓉糕、玉米酥、翠玉豆糕、酒酿元宵等物。

    苻宝儿拿了只糕点在手中停了一停,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吩咐身畔的宫女:“去瞧瞧还有没有芙蓉糕了,拿些给杨定去。上次他过来,似乎挺喜欢吃的。”

    她转过头来,又向苻锦儿等人纳闷:“我们每日练剑时都能看到杨定带人走过,今天怎么没见?”

    每日杨定都会从她们身畔走过么?

    碧落迷茫。她怎么没有注意到?

    苻锦儿正吃得香甜:“他哦,呵呵,父王看来挺喜欢他的。可总觉得这人太油滑了。”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五)

    “油滑?”苻宝儿嗤笑:“左不过胆小怕得罪咱们,不敢发火罢了!”

    她的眸中晶晶亮着,忽然丢开糕点,笑嘻嘻和碧落等人商议:“不然,咱们想个主意,耍耍这个杨定?”

    碧落吓了一跳,正要托辞劝她打消这个念头时,身后忽然传来薄怒的嗔怪:“宝儿,你就不能安份些么?”

    忙回头时,竟是秦王苻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负手立在门前,望着苻宝儿,神情颇似不悦。

    碧落忙上前拜见,而苻宝儿却笑道:“不过说了玩玩罢了,谁真要作弄他呢?我闲了时,不如去逗园子里的那几只猴子,不是更好玩?”

    苻坚却没有理苻宝儿的撒娇,垂着眸,只是上下打量着云碧落,眼神锐利如刀。

    碧落正纳闷苻坚怎不叫她起身,悄悄抬眸看时,正与苻坚目光相接,顿觉那深沉凛冽的眸光,一直扎到自己心脑深处,连隐藏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心事,也给晾出,曝晒于阳光之下,阵阵地惊痛。

    莫非,他认出了自己是昨天闯入关雎宫的女子?

    那么,他还猜出了别的么?比如,她的来意?

    “云碧落,随我来!”苻坚忽然吩咐,声音却很平静。

    碧落攥着手心的汗水,低低应了,紧随在苻坚身后,心中已是乱成一团麻线。

    如果他识破了自己,会不会一声令下,便取了她的性命?

    如果他要杀自己,自己是不是要反击?会不会连累慕容冲?

    心中像走马灯般乱转了片刻,忽摸到腰间的流彩剑,便又想起,苻坚并未下令自己解下佩剑,才略略安定些,只听苻锦儿在身后嘀咕:“哎,是三哥来向父王要人了么?”

    “他敢!”苻宝儿愤愤的声音渐渐远了:“看我把他那些姬妾一一召进宫里来,陪着我们……”

    后面说什么,已听不见了。碧落随着苻坚,已来到了燕晴宫的后殿,看他坐了,静静垂手侍立一边。

    “昨天,为何到关雎宫里去?”苻坚轻叩着案几,目注碧落,开口发问。

    碧落很想矢口否认。但苻坚并未问她有没有去,却直接问她为何去,莫非早有了她去过的证据?

    难道,是杨定出卖了她?可如果他要出卖她,昨晚何必帮她,岂不是连他都有了过错?

    那么,苻坚是从何得知是她前去了关睢宫?

    心念电转,碧落俯首承认:“禀陛下,碧落昨晚听到箫声……听到那箫声很凄凉,实在是好奇,就悄悄去查探,不想……不想就惊了驾……”

    她急急地叩下头去:“碧落万死!请陛下处罚!”

    “果然是你!”苻坚轻叹,语调渐转温和:“怎生一见朕叫唤,逃得那么快?”

    碧落垂了头,低低道:“陛下似乎……将我认作别人了。碧落实在是惶恐,又见惊了驾,所以……顾不得多想,便跑回紫宸宫去了……”

    苻坚的瞳仁泛出淡而柔的色泽来,却棱芒细细。他叹息着问:“你该知道,朕把你错认作谁了吧?”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六)

    碧落听苻坚唤过这个名字,苻坚几乎一路追,一路焦急地唤着这个名字:“陛下似乎……将我认作了一个叫不言的夫人。”

    “不言……”苻坚收回了那让碧落惊惧的眸光,呢喃般轻轻道:“那是桃李夫人的闺名哦……”

    桃李夫人?

    碧落一脸茫然。

    苻坚神色愈和:“凤皇和清河没告诉你,桃李夫人是谁么?”

    碧落摇头,斟字琢句道:“冲哥和夫人,都是喜静不喜动的,每日只与碧落品茶论酒,赏花看景,很少提及不相干的事。”

    苻坚笑了起来:“好个不相干的事!看来你的性子,比他们还安静,所以他们才懒得和你提这些事。”

    碧落惶恐道:“嗯……碧落的确太过闭塞……日后一定多多出去走动,多学些东西……”

    “不用了。”话犹未完,苻坚已含笑打断:“这样便很好。以后……你不要穿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还穿那素青或其他淡色的衣裳吧!”

    碧落低声应了,忽听苻坚加了一句:“朕喜欢看你穿那样的衣裳。”

    这一次,碧落羞红了脸,却不敢再应了。

    好在苻坚再没说别的,挥手让她出去,瞧模样,心情已是很好,绝不会再追究她昨日犯驾闯宫之罪了。

    碧落松一口气,急忙退出时,只觉背脊的汗水,已将小衣浸得湿透了,冷风吹来,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紧一紧袖子,她正要赶回紫宸宫换衣裳时,忽见张夫人的贴身宫女赶来:“啊,碧落姑娘,果然还在这里!”

    碧落忙笑迎过去:“姐姐有事?”

    那宫女笑道:“夫人请你过去呢!”

    碧落抬头,很明朗的天空,湛蓝如海,半丝浮云俱无,看来着实是个好天气。

    可从凌晨到现在,她似乎还没能安生,感觉自己莫名其妙闯到了一个她根本不了解的世界中,身周一片大雾茫茫,不知是步步危机,还是步步希望。

    或者,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步步为营。

    把心捏着手掌里,准备为昨天的闯宫再次磕头认罪,碧落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慕容妹妹近日身体好点没?”张夫人含笑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慕容夫人身体虽是弱了些,但也没什么病。只是她生性好静,甚少出紫宸宫,更不喜与其他宫妃来往,常托病不出,故而倒给了人一个体弱多病的印象,似与那常年缠绵病榻的蔡夫人差不多了。

    所以,碧落只得敷衍道:“还是那样子,只要静静养着,气色便好多了。”

    张夫人微笑:“哦,那便好好养着吧,宫人们有想不到的地方,或紫宸宫里缺了什么,只管来告诉我,我自会安排。”

    碧落恭谨道:“是,碧落必将夫人的话带到。”

    张夫人一扬袖,一旁的宫女捧来一只大匣子,送到碧落跟前。

    张夫人笑道:“这是益州才送上来的当年桂花,都是晒制干净的,也是个散寒破结的好东西,带回去给慕容妹妹泡茶或做糕点罢!”

    碧落谢过告退,抱着桂花匣子出了燕晴宫,已禁不住地叹气。

    苻坚和张夫人,今天似乎在轮流惊吓她;不然,就是她自己心怀鬼胎,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风入松 谁使二桃杀三士(一)

    回到紫宸宫时,慕容夫人正立于廊下,从宫女手中的陶碗中,捻着粟米,丢给笼中的鹦鹉,逗弄鹦鹉说话,唇角微有一抹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碧落将桂花呈上,将张夫人的话转述了一遍。

    慕容夫人轻轻一笑:“张姐姐一向记得待我好。”

    她一边叫人收下,一边又问碧落:“陛下去找过你么?”

    碧落料也瞒不过,心下也正为此事彷徨,遂红了脸,将昨晚和今天之事一一说了,只隐了杨定相助之事,然后问道:“夫人,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慕容夫人细细的眉很轻地蹙了一下:“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理会关睢宫的事么?”

    碧落嗫嚅道:“碧落听那箫声凄哀,牵动了心事,忍不住便去探一探,只说就在隔壁,便是被发现,逃得也快……不知陛下怎的就认出了我。”

    慕容夫人轻叹:“他当时心思芜乱,一时没想起来;事后只要回忆起你奔走的方向,便不难料到你是紫宸宫的了。紫宸宫中会武功的女子,只有你一个。”

    她回眸瞥一眼碧落,云淡风轻道:“算是破例了,陛下四个月没有踏足紫宸宫,今天却一早就亲身过来,询问你的去向呢!”

    碧落一沉吟,道:“必是疑心了,早上从甘棠宫出来,顺路来问一问吧?好在……陛下并没有怪罪我。”

    慕容夫人不语,盯着笼中跳跃的绿鹦鹉,出了好一会神,才低声叹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碧落不解。

    慕容夫人悠悠问道:“你知道桃李夫人是谁么?”

    碧落并不笨:“应该是……关睢宫的主人吧?天王陛下很喜欢她?”

    “是,很喜欢。”慕容夫人淡淡地答,波澜不兴的语调,仿若在说着旁人的事,完全与她清河公主的夫婿无关。

    “那桃李夫人……走了?”

    “走了。”慕容夫人叩着鸟笼,平和说道:“我没见过这位夫人,但有一次,苻坚曾说,我和桃李夫人的眼神很像。”

    她停了一停,又道:“后来凤皇到宫里来探望我,苻坚说……他的眼神更像,像到极致。他本来并不好男色,却……把凤皇在宫里关了两年多。”

    碧落喉咙干涸,连吞咽口水都似乎很困难:“我……难道我长得,也像那位桃李夫人?”

    慕容夫人沉默,清眸如水般在碧落脸庞滑过。

    碧落恍惚觉出,方才慕容夫人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另有一层让她心惊胆战的涵义,不由急叫:“既然他喜欢的是那位桃李夫人,为什么不将她找回来?何苦……这样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还不分男女,甚至不顾人伦!

    “找她回来?”慕容夫人平淡的语调,终于带出轻而薄的嘲弄:“大约……找不回来了吧?纵然富有天下,他依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碧落不解,还要再问时,慕容夫人一推鸟笼,已迅速沿了回廊,匆匆步向她的卧房。

 风入松 谁使二桃杀三士(二)

    她本来一直显得清冷淡然,静如止水,只最后向着鸟笼的一推,似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骤然地暴发出来。鸟笼被推得狠狠甩向半空,几乎颠倒翻转过来。笼中的鹦鹉扇着翅膀,唧唧乱叫着,扑楞楞地凌空乱飞,却飞不出所给予它的方寸之地。

    零散的鸟食和飞落的翠羽伴着轻尘飞扬撒下,把碧落的眼睛都迷住了。

    等她放下揉眼睛的手,慕容夫人纤长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秋日的阳光还是那样地灿金刺眼,晃得人眼晕,让碧落也一刻不想再在这阳光下行走了,只想快快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关上窗,最好关上一切通往外界的通道,自此与世隔绝,再不用理会那些令她仓皇的纷纷扰扰。

    跳上床榻,碧落将厚实的帐幔重重垂下,尽可能地掩去外面透入的光亮,抱着膝,已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慕容冲,慕容冲,他可知道,她有多么讨厌行走在这陌生而可怕的刀刃之上?

    而她,算不算是自找的麻烦?明明,慕容夫人一早就关照,不要去理会关睢宫的事,可她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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