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如果要离开,只是权宜之计,她从没有想过要和喜眉永远呆在这一个地方。大江南北,总是要去看个够的,她想要去的那个宏京,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去逛逛的。
她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喜眉。
“我不是说过,不许假借别人之手么。”音顾慢慢从她手里接过瓷瓶,然后倾过身去。她闭上眼睛,依然准确地找到了对方颤抖着的双唇。这唇微凉,却十分柔顺,甚至主动轻启,任她一探究竟。
这不是上药。喜眉心里知道,可是这亲吻如今已是自然之极的事,喜眉早就潜意识地等候着,在相触碰的瞬间似乎连心都被捏紧了一般的疼痛。她有些儿绝望,对自己只能用这种令人羞耻的方式来说服音顾而绝望。可是似乎又有些儿欣喜,因为音顾——似乎确实心动了。
那见证了两人数度亲密的瓷瓶被音顾随意地放在了床头。音顾把喜眉缓缓放倒,一手替她下了钗环,渐而手指徘徊至脖颈、胸前。这最令人心安的芬芳,每一处,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情动。色如桃灿,味着鲜蜜,令人百般留连,只想要溺毙在其中。
曾经数次与喜眉想要亲热,都被她以各种方式打断过。喜眉在这方面害羞依然,音顾心里十分清楚。她不是男子,没有身体上那种所谓的抑制不住的欲望。她怜惜喜眉,喜眉不愿,她自然会停住。对于她来说,每一晚能拥着喜眉入怀同眠,更胜过这□相见的情 爱。
可是,如果喜眉愿意,她不介意一直一直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她有多愿意与她肌肤相亲,抵死不离。
音顾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表达此意的机会。
而喜眉,渐渐也能感觉到。
不是急如骤雨,只争朝夕之乐,音顾似乎要与她就这般缠绵到海枯石烂,她甚至都在怀疑这身子的每一处是否还有音顾没有用唇齿触碰过的地方。至于那什么上药之由,喜眉其实早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而且似乎演变成了一种不能宣诸于口的邪趣。想得越多,喜眉便觉得自己浑身越发燥热,可身上的人却还在点着温火,一遍又一遍的细细地熨烫着她,直到,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伸手胡乱地抓着,把音顾抓回到眼前,她啃着音顾的薄唇,有点惩戒的意味。
天不是暗夜,房里尚是光明的。床帐里没有如雾的暧昧情愫,有的只是明明白白的渴望。
不会开口要求的喜眉只好无声地吻着音顾,身子微微扭动着,像一条美人蛇一般,恨不得把音顾紧裹起来,这样,就叫音顾再脱不开她的身一步,不,半步都不行。
音顾温柔地任她吻着,手指依然不紧不慢地拂过她的身子,这能引起她的阵阵颤栗,是自己的指尖能才使之涌起的反应。
喜眉吻着吻着,突然狠狠地一口咬在音顾唇上,她的身子微僵,睁了美眸看着音顾微有笑意的眼睛。
“放松……”音顾轻声说道,舌尖顺势滑进她微张的口里,指尖也没有停止下来。
两处温暖,一种温柔。
喜眉几乎无法喘气,鼻中轻昵地微哼着,娇媚如丝。
情不知何时而起,接近交融时已然再分不开。
等音顾放过喜眉后,喜眉微拢着衣裳,望着与之十指交握的手,终于有了这种觉悟,所以,她越发坚定地说道:“不管你去哪,我要跟你走。”
只是这声音全然一片酥软,顿时好没气势。
音顾松了手,轻轻揉着喜眉收紧的眉心,低笑道:“你可有看到我收拾东西要走?”
喜眉一愣:“啊?”
“原本是有事要走的,不过似乎不必走了。”音顾抱紧她的腰身,以防她一跳到三尺外去。
“什么?”喜眉一听,果然就要蹦了开。她看音顾果然一副“是你自己没弄清状况”的脸色,心里真是又羞又气,“你骗我?”
“没有骗你。”音顾低叹了口气,脸上有些落寞,“事实上不能去,恰好代表了我的无用。”
喜眉从没看过音顾这般沮丧,不禁又有些担忧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虽然难过了一会儿,可是看到你的心意,我觉得都值了。”音顾吻了吻她,又潇洒说道,“既然旁人都是能人,我这懒散性子,也就得过且过了。喜眉,再住些日子,我们便顺海而下,去别的地方玩吧。”
“真的?真的真的?”喜眉听罢果然大喜过望,也就忘了这勾引音顾上床的初衷,大约之前的慌张都被音顾如水的抚爱给融化了。
“音顾,你太好了。”喜眉大叫着,也不管衣襟又开,朝音顾压了过去。这顾庄什么都好,就是委实房子大了点,半夜醒来一眼望过全是空空旷旷的,总是令人无端心慌。而音顾这才回来,她哪里好说离开的话,也曾一度以为要一直生活在这里呢,叫她也暗暗发愁过。
美人入怀岂能放过,音顾笑着用脚尖将撒开透气的帐缦合拢,朝着喜眉欺胸而去。
过一日,顾非从思过岛回来。
这半个月的岛上生活过得如何,无人敢问,他回来时已是衣冠楚楚,竟像只是外出办了趟事而已。只是双颊微陷透露了些这半个月的辛苦,据说他还提回了许多毒蛇,丢给了下人准备去泡酒用的。
他回来时已经入夜,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音顾。彼时音顾已经上床准备睡觉,床内喜眉也卷被而卧。她虽然已经知道只有贴身管家没有男女之分,但依然不习惯他就这么大刺刺地出现在女子的闺房中。
顾非这一趟回来却是更加沉稳了,他朝床内只露双眸的喜眉微微行礼,然后上前就如以前一般替音顾披了衣裳又梳了下长发。
等一切都完了后,这才接过丫鬟递过的茶,然后单膝跪地,端送到音顾跟前。
音顾喝过了茶,便率先出去,顾非随后。等出了楼,音顾才问道:“最近辛苦了。”
顾非一愣,低头道:“是我怠慢了客人,受些惩罚是应该的。”
音顾回头看他:“我说的是关于罗绣的事。”
顾非又微震,许久后才抬头道:“小姐知道了?”
“听顾四他们说的。”音顾点头,“现在事态如何?”
“罗绣已经死了。”
“死了?”音顾皱眉。这个叫罗绣的女人她只见过一面,却是极为令人震惊的一面。而今年之内,她已听到数次这个名字,甚至觉得这是个很可以较量一下的对手。善变、狠心、极深的心机城府。这般厉害的女人说死便真死了?
顾非平静地点头,似乎也没当是很大的事。
“她虽然收拢了风河山庄,但毕竟年数短,里面内因不断,加之我散布的流言,所以基本是从内部崩溃的。她虽然善些谋断,但差在没有一点功夫,这也是当时想不到她能杀掉聂风河的原因。不过,既然是请了杀手,又另当别论了。以前聂家人苦无证据,又被她笼络过去数人,所以才飘摇不定。现在有了证据,我又派人从中捣进,要让风河山庄乱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事。只不过她有个花重金请的高手前些时候出现在身边,所以费了些力气,不过最后还是没让她逃出去。”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尸体,但聂家人已经布告天下,接手了风河山庄,还……曝尸了什么的,做得倒也极狠……”
音顾皱眉。
“需要我亲自去认定吗?”顾非轻声问道。
“不必了。”音顾挥挥手,看着他道,“为什么?”
顾非一动不动,连疑惑也没有表露出来。
“我虽然和她有些恩怨,但为什么你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她?”
“因为和小姐有关。”顾非淡漠道。他长年与音顾在一起,原本并非是个淡泊的人,却也慢慢与她同化了面孔。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心痛。两年前他还可以像个朋友一样与她谈天,现如今却只能自持着言语,看着中间那条黑不见底的深堑感到绝望。
音顾看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道:“顾非,两年多不见,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她定了定,转身道,“罚你去思过岛,我是狠心了些,不过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就是你也不许怠慢。可惜你没看懂,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顾非在她身后微微握拳,眼底的悔意她是看不到的。他低下头去,敛去一切,依旧淡道:“小姐,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当初夙命小姐来选人帮她做事,你说她看起来不错,所以就同意了,也不管她是有可能让你去杀些不应该杀的人,你有可能会成为叛国之人;上次也是,突然说不想接任务了,想要离开,然后就毅然地离开,并绝然断开一切关系。而这次回来也是,带一个人回来,也不管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小姐,你是个潇洒之人,可是,太潇洒了……”顾非说罢只剩苦笑了。
“或者,只是你太执着了。”音顾说道。她回望楼上,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带喜眉去看海,“明天一早你去准备两匹马,我要出城。”
顾非躬身退下,马虽然是准备两匹,却没有他的位置,他心里清楚。
顾庄内有血统优良的宝马,不过见过音顾后,顾非还是出了一趟庄。他学武比音顾尚早些,身掠于夜凉如浸在水里的离伤城中,无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他在城中绕了许久,最终闪入了一座毫不起眼的民宅中。
宅中似乎毫无声息,一片漆黑。
“出来吧。”顾非点燃桌上的蜡烛,冷声道。
角落里闪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面色惨白,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刀。
“若要杀你,这房中哪里有你可以躲的地方?”顾非嘲讽地笑道。
这娇小身影缓步走过来,慢慢坐于桌边。面对顾非的嘲讽,她也没有恼怒之色,只是慢慢把这最后保命的尖刀收于袖中,然后抬起媚眼:“怎么,确定要动手了?”
顾非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感受到烛火的跳跃。
世事难料,他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意。
这个说话的女子,就是在他口中已经死掉的罗绣。她是个非常之聪明的女人,自杀夫之后便没有一日不生警惕,所以一直都藏匿有一个与之非常相似的女子在暗处,只等着万一山庄生变,就抛将出来。而做了准备的人总是容易成功的,事隔两年余,她的事终于被无端揭露,聂家人暴起,把她逼到了极处,她便果然将这人推出,然后逃之夭夭。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往事被揭的背后主使是谁,所以护她的高手被顾非隐布在暗中的杀手联手绝杀,她也被生擒。他原想,把她领到小姐跟前,任小姐处置,而因为是个秘密礼物,所以没有任何人知晓。可惜,结果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现如今,计划有变。
而小姐也不知道,她口里的那个人竟然一直就藏身在这离伤城中,而这个人说,再没有比她更了解那个越喜眉的人了。
他看着这个叫罗绣的女人,眼角微挑,双目含情,竟然狼狈至此也依然是一副风流模样。可是世间一切女子,除却小姐,都只是人而已,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很冷,并且似乎越来越冷:“你确定她会离开?”
罗绣挑着自己的一缕秀发玩着,她看着顾非,心里在笑。这世间最傻的就是痴情人,而眼前这个顾音音最亲近的管家简直就是妒火中烧,大约再也忍受不了分毫片刻了。
“你看。”罗绣微一偏头,眼眸转动,唇边的笑阴柔婉转。
顾非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角落里放着一只盖着布的篮子。然后,他看到罗绣身着布衣却依然姿态婀娜地走到篮边缓缓蹲下,然后伸出一指往篮中动了动。
于是,顾非便听到了啼哭声……
第七十章 面具
第二日一早,喜眉就被音顾从床上挖起来。
“去做什么?”喜眉一脸的迷糊,昨天夜里音顾十分粘她,她的嘴唇儿到现在还有些微的红肿。这种模样她当然不好意思外出,可也架不住音顾的殷勤伺候。
“去看海。”音顾替她套着衣裳,又捏着她的下巴抚着那双红唇,“会痛么?要不要上点药膏?”
喜眉瞪了她一眼,如娇如嗔。她抬头看了一下,却没看到顾非,倒有些儿意外:“咦,你的那个管家呢?”
“在外面候着呢。”音顾又拉了她去梳头,并把她带来的帷帽拿出来,“海边风大,等会儿怕又有些太阳,遮着要好些。”
喜眉嬉笑道:“音顾,你越发婆妈了。”
音顾颇有些无奈,与她在铜镜中相视一笑,两人便就出了门。
顾非确实就在外面等着。楼下已经栓了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早在素青城的时候,音顾闲时无聊就已经教会了喜眉如何骑马了。
用过了早饭,音顾与喜眉相携下楼,顾非亦步亦趋地后面跟着。音顾回头看了他一眼:“今天你可以去做些自己的事,不必在我身边了。”
顾非心中微微惨笑,他一直以来的自己的事,哪件不都是她的事。可是他当然不可能表露出来,便低了低眉眼,退到一边。
两人踏马离去时,顾非看到,她们今日都穿着白色的纱裙,长发未束,显得格外的惬意。那个越喜眉的头上还带着帷帽,整个人与马相携,像出尘于世外的清灵之物,又笑语晏晏的,哪里能找到丝毫的破绽。可是,她是有破绽的,并且破至灵魂,到时绽开的大抵是朵无人能赎的绝望之花。
离伤城外有修一条官道,一直通向唯一的码头。一路上喜眉看到的都是挑着鱼要进城的渔民,这场景她来时那天便看到了,但是当时由于太紧张所以没太注意。这生活在海边的人肤色要暗沉粗糙些,很好辨认,一些妇人也居然敢光着脚丫卷着袖子,这就让她啧声不已了。
她二人姿容不差,座下又是白马神骏,一路上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或许是音顾的眼神太冷,两人所过之处倒是都有人通通让开路来。
走到码头处时,那儿一片繁忙,有几艘货船正在下货,到处都是吆喝粗犷之声此起彼伏,或是纤夫或是搬运工。这里每日都会有船靠岸,包括到时候她们离开离伤城也要从此地乘船而行。
不过这自然不是音顾要带喜眉看的,所以路过了码头,她们继续沿着海岸线乘马缓行,又路过几座渔村,看到准备出海打鱼的渔船,还有一些在沙滩上光着屁股玩耍的小孩子们,喜眉看得直哈哈大笑。
“我知道这海边之趣了。”喜眉早把帷帽给掀了,拎在手里当扇用。海边有些风,吹得她发丝乱舞,不过她看起来精神十足,拉着缰绳的样子一点也想象不到她学骑马时的惨状。“这海是自然之景,离得近了,人也就变得自然了。小孩们这般野,也是天性难抑,倒是比别的地方快活许多。”
音顾翻身下马,在沙子里捡出一个白色的小贝壳来。这贝壳泽如珍珠,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