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庶他们现在只有抢到马上,才有一线生机。
突然□的马一声惨叫,一支突如其来的长毛刺进了王庶刚刚抢来的战马的眼中!那马轰然摔倒,王庶来不及躲闪,跟着坐骑一起跌在地上,这才看清,是莫里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他也骑在一匹马上,满脸杀气的提起长矛,对着倒在地上的王庶狠狠扎下。
生死关头,王庶双眼瞪得极大,只觉自己头脑竟然十分冷静,他倒在地上,一把拽住了莫里的马镫,借着那马的力气从自己身下死马马镫上脱出,忽的一声贴近了莫里的马腹。
莫里长矛落空,微微感到惊讶,咦了一声,但这个沙场宿将反应极快,猛地回手,用茅杆向王庶头上敲落,茅杆是木制的,被别人打中或许无妨,不过莫里的神力王庶已经领教过了,知道自己挨实了这一下的结局必定是脑浆迸裂。
攻击人已经来不及,王庶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手中长刀猛的扎进了莫里的马腹。距离太近使不出力道,这一下不能致命,那战马长嘶一声,高高人立,却没有如同王庶希望的那样倒下,而是猛然向左边窜了出去。
王庶身体一热,随之大痛,原来他手还抓着马镫没有松开,被吃疼受惊的战马拖着疾行,瞬间就多处擦伤。王庶赶紧就要松手,突然手上一紧,已经被莫里狠狠踩住!莫里的脸上露出浓烈的杀意,在癫狂的奔马上他也不能随意行动,却可以紧紧踩住王庶的手,让他不能挣脱。这样不消多久,这个可恶的敌人就会被战马活活拖死!
王庶只觉得全身上下一起剧痛,那疼痛仿佛一直磨到他的骨髓深处,他放声惨叫,觉得自己都要被战马拖成碎片,他简直恨不能死了才好!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他很想杀了这匹惊马,可惜长刀早就在第一次碰撞的时候就脱手飞出,他只能忍着剧痛,赤手空拳在马腹伤口上狠狠击打,看着那红色的血从伤口中迸出,马儿伤口剧痛,更加暴跳嘶叫起来,王庶也大叫起来,更下死劲对准血肉模糊的地方又撕又扯,又抠又打。
无论多么与生俱来的平和高贵性格,特定的情况也能激发出残忍!
身下大地又在高速的向后延伸,转眼似乎又上了狭窄的山路,开始时还不时有敌我双方的尸体被他撞飞,慢慢身边就没有尸体了,似乎这匹惊马冲出了战场,王庶已经不辨方向,只能判断这马匹是在向上!向上!
难道自己真要这么死了?一阵无法形容的不甘充斥他的全身,王庶咬着牙苦苦支撑,为自己的生存尽力拼搏!
突然耳边全是西瞻人的惊叫声,王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叫,仍旧发狠击打惊马的伤口。
一匹拥有很多血液和体力的战马,终于在和一个拥有很少血液却毅力顽强的人类的角逐中失败了,它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轰然倒在地上。王庶和莫里摔做了一团,两个人全都头昏脑涨,眼前发黑!
然而手刚刚碰到敌人,王庶就立即挥出了他的拳头!他知道自己没有脱离危险,战马死了,眼前这个敌人可没有死。
但莫里也同样拥有坚韧的神经,几乎同时,他也一下扑到了王庶身上,双手抢先一步,扼住了王庶的脖子!
王庶呼吸一窒,用力挣扎,伸手去戳他眼睛。这是必救的要害,莫里不得不松了手,两人扭在一起翻来滚去,一拳拳的朝各自身上脸上招呼。无论是杀神莫里,还是被称作小书生的王庶,此刻都像街头无赖一般,几乎分不出彼此。
周围传来西瞻军急促的惊呼声,不断此起彼伏,战斗中的二人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也无暇弄明白。
突然一个翻滚中,王庶左边身子一空,王庶眼前一直是花的,根本没察觉惊马将他带上了骁羈关最高处,也根本没察觉到最高处就是那日西瞻军攀上的悬崖,两个人一直在悬崖边打着滚,西瞻人看到了也无法上前援助,所以才会此起彼伏的惊叫,此刻王庶终于滚到一小半身子探下了悬崖。
身子骤然的失重让王庶心猛然一颤,动作慢了半拍,莫里趁机翻到他身上,终于狠狠扼住他的脖子。
呼吸骤停,王庶四肢无力,停在那里。四周的西瞻士兵齐声欢呼,无数人冲上来,将长矛对着他刺下,眼看就是个乱刃穿心的局面。
莫里狼狈不堪却也杀气腾腾的面容出现在正上方,眼神中狂暴的嗜杀之气如同野兽。
王庶在无数长矛的闪光中冲他一笑,腰部突然发力,抱着这个杀了无数苑军的敌人一起,向断崖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看的人少,留言的人也少,这个样子不能上推荐,各位如果喜欢青瞳,能不能为我宣传一下?
各位,上面那个连接,请点开给我投一票,拜谢!我根本没管这文,居然能进决赛,请大家给点力,结果是啥样都行,好歹是个态度!
第二章 飘香缘自寒霜雨 第 46 章
二十四入水
噗通一声,眼前一白随即一黑,王庶已被冰冷刺骨的液体紧紧包围,从崖上摔落的巨大冲击力让二人直沉水底,寒冷的冰水在巨大水压的带动下,从所有的孔窍往人身体硬挤进去,王庶只觉得自己的内脏如同被大锤子四面八方同时打中,他在落崖途中已经运足内劲,却仍然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再也没有力气抓住莫里,这对冤家分开两处,被小金川激流一冲,就各向下游漂去。
王庶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能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他脑子里还残存着晕厥前最后的印象,四周都是白色的激流,冰冷的直刺入骨。
在崖上听小金川咆哮的声音很响,真的沉进河里,却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只能见到那些浪花不停的翻滚奔流,将他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一下抛到这边,一下甩到那边。
随着他双眼睁大,旋转着的白色并没有消失,只是白色高高的在头上,和自己有很大一段距离,中间都是正常的空气,一点水也没有。王庶心中一愣:“难道自己这是沉在水底了吗?”一时间如梦如幻,他这个不会游泳的人到了水底岂有不死之理,难道……此处是水底龙宫?
王庶幼时读过不少传记传奇,此时半梦半醒,加之生命中突遭巨变,难免心生逃避,此时若马上来个娇俏的龙女,想必他也不会惊讶。
一只又粗又黑的手伸过来,握住他肩膀狠狠一晃:“兄弟!你可算醒了!”
王庶一声惨叫,觉得自己脑浆都被他狠狠一晃,尖锐的剧痛霎时间蔓延全身。
那人却咧嘴笑了起来:“知道疼就好啦,知道疼你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啦!”
王庶呻吟着,好容易视线才从模糊变的勉强清晰。一张军人特有的粗糙面颊凑在他面前,喜笑颜开,脸上尽是泥灰血迹,这样的脸王庶好生熟悉,连日来攻打骁羈关退下来的青州伤兵,都是这个样子。
他尽力四周望去,这才发现高处悬在自己头上、被他刚刚以为是浪头的东西不过是很普通的圆形营帐顶子,他躺在一个白色的营帐内,所以才会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浪花。
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和他说话的人,那人穿着苑军的军服——是自己人!王庶心里不知为什么,霎时有了底气。
他挣扎着用微弱的声音问:“我在青州吗?”
“青州?”那苑军道:“青州已经被西瞻人占领了,怎么还能去?”
“什么!”王庶霍然起身,又霍然倒下,胸口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苑军神色黯然:“兄弟,这也是没办法。将军接到麟州的消息赶来救援,青州就已经失守了,西瞻人在青州整军数日,不知道杀了多少百姓,从上游流下来的河水都变成红色了。”他狠狠握了握拳头,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可骁羈关在他们手上,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办法也没有。”
王庶脸色惨白,尽管在骁羈关顶上看到铁林军撕开崅月阵的时候,已经预备了这个结局,可是他为骁羈关几次拼命,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关口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此刻听到青州失守,如同信念崩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兄弟,多亏你的主意!现在西瞻人还在骁羈关上面不能下来!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援军,这场仗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
“我的主意?”王庶茫然问道:“什么主意?”
那士兵惊奇的看着他,伸手过来抚摸他的头顶:“兄弟,你撞了脑袋了?也不像是傻了的样子啊!”
在王庶的追问下,他终于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原来当日麟州太守接到那些顺着河水漂来的战报以后,自然是惊慌不已的,好在麟州太守虽然惶恐却没有慌乱,立即将手下州县官员全部招来,紧急商议对策。
麟州只是普通的行政州府,并没有驻军,也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太守在和众位官员商议以前,就命幕僚将战报誊抄两份,一份快马送去京都,另一份八百里加急,送往除了青州以外,离麟州最近的驻军地安州、西北路行军总管霍庆阳手中。
他的反应十分正确,麟州路途遥远,就算快马急行,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京都,想必那时西瞻军早已攻破青州,麟州自然不保,朝廷的消息传回来他也没命去听了。而有权调动西北六个行省所有驻军的霍庆阳才是唯一有可能来得及救他的人。
先于霍庆阳到来的是一封加急公告,霍庆阳命他将麟州所属州府县各级维持地方治安的人员全集合起来,穿上军装从缓坡一面佯攻山顶,扰乱敌人心神,自己整军之后就到。
这些平时只负责维护社会治安的人员突然间被委以重任,个个惊惶不定,尽管他们所处的东北坡已近比青州方向的北坡好多了,骁羈关的陡峭程度仍然让他们眼晕,何况山顶上还有闪闪发光的弩箭瞄着,所以这些人只在山脚下反复徘徊,几天来都没有发起真正的主动进攻。
好在拙吉并没有探出他们的虚实,这些人只在山脚下比划并不向上冲,西瞻军当然也不可能放弃地利,冲下来攻打他们,几天下来,佯攻二字佯是佯了,攻却没有攻。
若是在平时,这些人只能换来拙吉一声轻蔑的冷笑,无论有什么玄虚,让他率军纵马冲上一次也就揭破了。可在这个他绝对输不起的关键时刻,却让他神经高度紧张,夜不能寐。
精神力量是如此强大,这区区千人的扰敌,就将西瞻八成以上的士兵拖住不动;也让青州的苑军振奋起来,发起一次又一次舍命的猛攻。
而成功拖住敌军主力的治安人员,除了有些人在山道上崴了脚,并没有多大的损伤。
骁羈关隔绝了两边消息,青州一侧打的舍生忘死,麟州杂牌军仍然在时退时进、不阴不阳的徘徊着,士兵们看到河里顺流漂下来一个穿着苑军服饰的人,虽然看着像是没气了,但他的伤口还在流鲜红色的血,知道此人未死,于是众人合力将他捞了上来。
捞上岸后发现这个苑军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蜡封,士兵们费劲力气才从他手中将蜡封抠下来上交军官。带队的军官听说这个青州军冒死攻上骁羈关,又从骁羈关悬崖上跃下来,在小金川激流中挣扎至此,如此九死一生就是为了送这个信,可见这封信有多么重要!所以军官就将信将疑按照他出的主意试了试。
士兵们捞上来的人自然就是王庶了,照顾他的苑军对着他一个劲称赞:“兄弟!真有你的,先不说你是怎么上去骁羈关的,那么高的地方你也敢跳!真有你的!”
王庶苦笑,他被激流东抛西扯,都快变成两片了!手中什么时候攥了个蜡封他自己都不知道,大概是不会游泳人本能的反应吧,这个蜡封一定是漂在河里的,被他手一碰到立即紧紧抓住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运气还是挺好的,小金川水流急浮力大,他昏过去之后就一直顺着水漂,没有沉进水底,并且骁羈关脚下不远就刚好有自己人,漂了几里路就被捞上来了,如果没有打仗的时候,要到三百里以外的大金川才有人烟,那他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庶只觉得精神一振,这只能说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还不想让他死!至于碰巧抓住的蜡封里为什么恰好有对付西瞻人的主意,他暂时就猜测不到了。
他却不知这正是当日大金川河畔钓鱼老者写下的条陈,阿黛将他打晕之后,终于不愿见他的意愿彻底落空,将条陈封进蜡封里,连夜奔驰到骁羈关下抛进河中,麟州能否在众多求救信中看到此信,那就听天由命了。
她心中烦乱,抛下之后并没有细看,蜡封入水后恰巧卡进石头缝里,越冲卡的越紧,直到王庶落水乱抓,才被他抓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帮我宣传下吧,这种带着战争场面的文写起来是很累的
第二章 飘香缘自寒霜雨 二十五 昔日
王庶手中的主意是这样的,骁羈关东边三十里有个山涧,水流从青山径口转出流到骁羈关侧面,然后向下汇入小金川。山涧距离关口尚远,和骁羈关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不过由于大青山地势很高,山势也起伏不定,水流只是凭着本能哪里有路就走哪里,并没有固定路线。麟州太守命人攀上东北小峰在一处拐角堆上些碎石,这个山涧轻轻松松就改道了,兜兜转转之后也光临了骁羈关。
要说改道也没有什么要紧,骁羈关地势高耸,水流的高度只及它一半,改道之后也只能兜到骁羈关半山再流下来,淹不到山顶营帐。何况这只是一条小小的山涧,水深不过刚能没过脚背,连小溪都算不上,如果是宽阔的大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改道?
指望它像什么水淹七军那样对骁羈关顶上的敌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是不可能了。拙吉虽然发现麟州军有异动,但青州那边孙阔海正在和青州军作战,他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刻不管骁羈关,去三十里外的山头看看苑军在做什么,加上工程又很小,所以开凿工作半天就完工了,敌我双方,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变故。
王庶晕厥的那些日子中,铁林军已经摆平了青州军,胜利和拙吉会师,等他们整军完成,预备从骁羈关东北面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路了!
原本人工开凿可以行军的通道整个变成了冰道。骁羈关是个大风口,寒冷的北风不分昼夜呼啸而过,山涧水流过的地方都结了薄薄一层冰膜。东北坡的通道是人公开凿的,都在最低处,水流自然就顺着通道流下来了。
此刻这条通道正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如同缎带从山腰一直铺到山脚,仍在冰面上流淌的少量山涧水在高原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