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属下有人叫道:“秦统领,你没事吧。”
秦元忠怒道:“点子扎手,一起上!”
搭腔的属下有些吃惊的道:“主人说不得无礼……”
秦元忠怒道:“混账,你看不出这是一个绝顶高手吗?一起上,先带回去再说!”自己率先抢上,对着任平生当胸一掌。
手堪堪到了对方胸前,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又着了一下,任平生叫道:“摸什么摸,你又不是个娘们,摸老子胸口干什么?”
这下更没法解释,他离对手距离很近,没有挥鞭子的余地,真不知是怎么打过来的。前面那下从左边眉毛到右边嘴角,后面这下从右边眉毛到左边嘴角,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大红叉!
这一下人群骚动,左手边两个一个挥舞着短棍,一个拿着一口单刀,一起叫喊着涌上去。秦元忠在一旁擦亮了眼睛,也只见到那任五只是肩膀微微动了动,一个手下的短棒就磕在另一个的手背上,两个人的兵刃都掉在地上。
任平生身子端坐不动,先指着拿棒子的道:“腕子没劲,你不行!”说着啪啪两鞭子,这位脸上也多了一个红叉。
转过来有对另一个说:“用刀易学难精,你这毛病大了去了,也不行!”手挥马鞭如法炮制,两下过后,另外一个人脸上也浮起了血棱子。两个人全都从马上滚了下来,摔在雨地里呻吟。
不用秦元忠命令,三十几人便一拥而上,全都抽出兵刃,向马车拥来。人数众多,车子又大,难以同时照顾周全,车中又坐着不会武功的萧瑟,于是任平生不再托大,一跃而起跳下车来,冒雨冲进敌阵。
他这一全力施展登时如同虎入羊群,只听得砰砰之声不断,片刻之间,三十几人接连吃瘪,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的人都没有。他也不下狠手,只是将对方摔在马下便罢。雨地里扑通扑通之声不绝,眨眼之间,马上就没有人了。
这些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掉下马来却不慌乱,依然合围而上。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高手,任平生手拿马鞭,左右挥舞,嘴里还叫着:“你这招差三寸,错了!”啪啪两下,打个错号。
“你这招地方还对,怎么没有一点劲道?也不行!”啪啪,又一个人脸上挨了两下。
“偷袭不是从后面抽冷子一下就行了,你得不发出声音,知道了吗?”啪啪……
三十几个人连连怒吼,却无计可施,很快,大家都把错误写在脸上了。
第三章 偷羡鸳鸯 九 出城
一个使单刀的舍了任平生,对着马车扑了过去。任平生正对着一个用三节棍的对手,听得脚步声夹手将他的三节棍抢了过来,也不回头,便向后一抛,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堪堪跑到马车前的家伙听到背后来风,急急往左面一躲,三节棍越过他头顶磕在车梆子上,竟然一碰即回,砰的一声敲在他额头上,这一下极重,那人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娘的,要上车抢老子的家当,那老子可不客气了!”
任平生说着吐气开声,他面前的人猛然觉得压力大增,惊叫着向后飞去,撞在身后人身上,两个人都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身后突然风响,任平生向左微错一步,躲开身后的判官笔。同时也没闲着,回肘撞在身后靠的最近的一个的胸前,正中膻中大穴,那人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萧瑟大声道:“任五回来!我刚刚手占到一个亢卦,亢龙有悔,一往无前。这些人身后必然有大来头,惹之不吉,咱们快走吧!”
任平生答应一声,凌空飞起,大鹏一般飞向马车,秦元忠喝了一声:“暗青子招呼!”
瞬间,十几种各具不同形状的暗器向着老任飞来,任平生哈哈一笑,竟然能在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处身形突然加快。所有的暗器全数落空。大家都是练家子,这一跃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可见人家刚才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任平生一掠十丈才力竭落下,脚尖一点地又待飞起,便在这新旧力交替的时候,突然头顶风响,六颗金色弹子瞬间到了脑后。
任平生并不停留,一个旋身转过来,两只大手一转,六颗弹子就都落入他手中,随着这个势头又一拧身,已经轻轻巧巧的落在车辕之上,一抖缰绳,马车沿路奔出。远远的还听见那任五的声音:“铁笔金丸,听说他用的弹子是纯金的,这下发财了,好好看看!”
随即就是一声:“呸!”的一声:“这明明是铜镀金的,什么纯金,骗老子空欢喜!”
秦元忠气急败坏,叫道:“快追!”三十几个人,除了两个昏过去的,都上了马,直追过去。马快车慢,很快又追上了。
任平生将车停住,回视这些人,只是冷笑也不说话。
这些人虚张声势,其实不敢靠前。见任平生停下反而放慢了脚步,众人眼望秦元忠,不知如何是好。
车中又传来那个好听的声音,道:“在下和伴当不过是江湖草莽之人,诸位何必苦苦相逼?”
秦元忠咬牙道:“主人之命,不敢不从!”
车众人叹道:“贵上要我过府,不过是算命小事,君子不应信这等怪力乱神之说。请回复贵上,我虽然没有见到他的面,不过刚刚已经在车中为他占了一卦。得卦‘云空不空。’卦象虽凶,然贵上只需恪守本分,自然福寿无边。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秦元忠沉吟:“这……”
任平生懒懒的道:“你打又打不过,我家公子还白给了一卦不要钱,还待怎地?你不放我们就跟着吧,一会道上有人了,个个见到你们一脸红叉!反正丢的是你家主子的脸。”
秦元忠满脸通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对着马车躬身道:“多谢公子,我们告退了!”招呼众人以斗笠遮面,呼呼啦啦的走了。
任五已经当他们不存在,径直和身后公子说:“衣服湿了,包袱都在车里,公子,你拿一件干的给我换换。”嘴里还叫着公子,口气却和刚才大不相同。
一处庄严的府邸中,三十几个脸上打着大红错号的人面向一个方向,从上面望过去整齐划一。
上座之人头戴金冠,面色阴沉,秦元忠正小心的禀报:“那二人看打扮是主仆,但是说话却很随便,又像是朋友一般。任五虽然口称车中人为公子,却不见敬畏,若说是雇来的护卫师傅,语气又亲密了些,属下实在摸不清路数。然而此人武功之高乃属下平生首见,王爷所料不差,能使得动这样的高手,车中必然不是常人。”
另一个人轻轻的咳了一声,道:“秦统领的语气倒是和那车中的公子相像,他一见我们就说:‘风雨雷电,天地之怒,是什么不平常的时候不平常的什么不平常的……’。”
秦元忠想了想,道:“他说,惊雷密雨,白练横空,此非常之时。非常之时来求算者,必然求问非常之事,求问非常之事者,必为非常之人。他不想招惹事端,所以不肯来。”
“非常之事……腥风血雨……恪守本分……这人岂是一个真正算命之人?我又岂能不会你一会?”金冠人嘴边露出微笑。
下午时分,那辆大马车到达晋阳下属的丹县,在县城停留吃了个饭,便穿城而过。出了城不久便离开官道驶向荒郊,傍晚时分,在一座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晋阳内军总管张峰岚率千人将这破庙包围的时候,赶车的大汉正在庙门焦急的张望,看到这么多人上前只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张峰岚见这人的德行就知道不对,舍了他进到庙里一看,车子停在一边,庙里庙外空无一人。
将那个赶车的抓来一问,却是丹县一家车马行的伙计,他说下午时候有一个大个子客人给钱要将这辆车赶到城外天恩庙,说是晚上等着接一个人回来,现钱付讫,他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到要接的人,正想着出来看看,就被包围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满屋子伙计,那人特地选了他来赶车而已,其他再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这个伙计的背影魁梧,和任五相像,加上这一辆车装饰华丽,十分惹眼。出于人的惯性,一个魁梧的大汉赶着这样一辆车一路出城,人人心中都默认还是前几天那二人,竟没有人注意车中是不是有人。
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轻轻松松就将追兵甩掉了。张峰岚无奈,只得命人快马回复,自己沿着丹县继续寻找。同时密令沿途七个郡县的郡守县令,一定要秘密找到这两个人,却不能声张,上头紧张,百姓却不觉,最多只感到这几日进出城的盘查都严了些而已。
“来去自如,你也太小看本王了!”晋王拿着属下给他的报告,微微冷笑:“我要让你知道,在晋阳,只有本王不想见的人,没有见不到的人!”
丹县过去十几里便是荣鍪县,招福客栈便是整个县城最大的一间,一向生意不恶。现在虽然是淡季,整个客栈最贵的天字七间客房中也有五间住了客人。
天字房每一间都有单独的跨院,客栈掌柜的是远近出了名的处变不惊,人人都说,恐怕就是房子着火了他也会慢悠悠的往出跑。可现在他却满头大汗,在天字五号客房门前手脚哆嗦着,好容易才伸出手来敲了敲房门,颤声道:“公子,又、又送来了……”
门内传出萧瑟清朗的声音:“放下吧。”
掌柜的干咽了一口吐沫,问道:“还、还放门外?”
门内只轻轻的‘嗯’了一声,掌柜的回头对那两个伙计招呼一声,他们将一直抬着的箱子放在墙边,墙边已经摞了两个一样的箱子,三口箱子都没有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锭子迎着日头,晃得人眼花缭乱。
从今天卯时天一亮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送一箱银子,指定给天字五号的客人,这已经是第三箱了。两个抬银子的伙计也是面无人色,包括日进斗金的老板在内,人人都忍不住想着,这要是送给自己的该有多好。
但是收到银子的客人却毫不犹豫的说不要,见掌柜的为难,就让把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门外,连看也不肯看一眼。
“走吧。”掌柜的小声招呼伙计,一个伙计恋恋不舍的看着银子,实在不想挪动步子,他咽着吐沫道:“我……我们就拿一个,他不会知道的。”
掌柜的在他头上狠劲敲了一下,骂道:“放你的屁!这事邪性,这些银子要是好拿,里面的公子能让放在外头不动?你要是贪财,八成小命也要赔进去!赶紧回去给客人烧水去,别想了!”
第三章 偷羡鸳鸯 十 会面
当院子里摞了十口箱子后,月上中天,已经是夜半子时了。招福客栈大门外火光重重,脚步繁杂,无数人手持火把上前将客栈包围起来,这些人目光犀利,动作整齐,虽说穿的是便装,却与军人无异。
他们人数众多,却没一个发出一点声音来,这样的静谧在夜里更吓人。
队伍中一个领头的上来沉声问道:“天字五号房的客人还在屋中吗?”
店掌柜知道厉害,哆哆嗦嗦道:“在、今天一天都没出门。”
张峰岚点点头,道:“带路!”
手一挥,队伍中又有百来个人上前将天字号十一间房所在的院落紧紧围住,这才躬身将队中一直负手而立的中年人让了进来。这些人脚步奇轻,落地无声,天字房的客人浑然未觉,就已经深陷包围中。
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将来人带到客房门前,眼睛忍不住扫了一眼外面的银箱子,月光下那些银子更加可爱无比,看来就是这个人送来的了。
中年人突然停住脚步,道:“掌柜的,你是不是想要?过去抓一把,能拿到多少都是你的,你给客人抬了这么长时间箱子,就算里面客人的打赏!”
掌柜的吓了一跳,忙摇手道:“不敢不敢,这……里面的公子没有收下……小人……”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嘴角带出一片煞气,道:“他一定会收,你信不信?”说罢用扇子点了点掌柜的肩头,推开他,稳稳的向房门走去。
门外聚集了那么多人,天字五号客房内仍然十分安静,屋子当地放着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炉,萧瑟一身白衣,乌溜溜的头发也系着一根白色缎带,正坐在炉前煮酒。
他神情专注,火光在他的脸上闪烁跳跃,绚丽动人。地上几个酒具依次排开,他各取一点倒在中间的壶中,等配好了,便将酒壶放在炉火上煮起来,酒香顺着门缝一丝一丝飘了出来,沁人心脾。
他对着门外喊道:“小二,再送点银丝炭来!”
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身着便服,施施然走进,神态轻松,如同游春一般,身后跟着两个神情严肃的护卫,一个正是铁笔金丸秦元忠,另一个手按腰刀的人,乃是晋阳内军统领张峰岚,萧瑟却不认识。
那中年男子走上近前,轻轻嗅了一下,笑道:“好香!春日当炉煮酒,公子好雅兴,可否请我共饮一杯?”
萧瑟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请你,晋王殿下就敢喝吗?不怕酒中有毒?”
男子一愣,随即表情平复,笑道:“公子是卜算得知,还是以前就认得我?”
萧瑟仍旧低头煮酒,道:“既然有这个伴当在此,也就不需卜算,先生便是那个苦苦追来的主人了吧。能调得动这么多兵马,令的动这么多郡县,让在下用尽心机也摆脱不掉,晋阳虽大,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不问可知,自是晋王殿下。”
晋王微笑道:“公子高明,不过公子也着实让小王好找。”
萧瑟的声音淡淡的:“雨中追赶、沿途阻截、兵围客栈,王爷未免太过热情。”
晋王笑道:“那是公子伴当不明好意,要是他不拦截,小王早就和公子见面,也就不会累的公子舍却车辆,劳累奔波了。”
他目光微转,道:“小王有一事不明,以那伴当之能,似乎不会不觉小王带人前来,公子既然要躲着小王,为什么他不见踪影,却没有通知公子及时躲避呢?”
萧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执意要找在下,在下又能躲得了多久?至于我那伴当性子不好,在下恐怕他言语之间得罪了王爷,就将他先行遣走了,却不是他自行躲避,王爷莫怪,他不会舍我而去,只需在下招呼,他随时可以回来。”
晋王微微点头,道:“如此最好,公子的伴当勇猛过人,实乃万人敌也,小王也想亲近亲近。”
萧瑟仍目视酒壶,头也不抬,道:“威逼之,利诱之,势压之,就是万人敌也抵不住,在下和伴当岂敢不自量力?还不如坦诚相见,聆听吩咐,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这类术士,最是顺应天命之人,断不会逆天而行。”
晋王摇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