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胆战心惊的较量之后,我乘早晨五点飞机飞往北京。
中午,我从家中出来到塔塔的餐馆去吃饭。
餐馆通风明亮。天窗和桌子使人联想到意大利带花园的小吃店。但是,其他进来的客人都身着笔挺的西装或漂亮的裙装,证实了它的真面目,塔塔开的是一家昂贵的西餐餐馆,目前正生意兴隆。在餐馆的尽头,我看见了黛希。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1)
27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
在出家门之前,我还考虑有没有忘记做什么防卫措施,把衣服穿好,关上卧室的门,掏出苏给我的那桶防身喷雾剂,放在床上,但我看了那东西好久。我是强烈反对用这种东西的,就像大多数很有理智的人一样,这种东西不会带给我安全。但是苏给我的时候说过:“你不是受到威胁吗?”
这是一张王牌。
我在手机上设置好短信,一旦出门遇上危险就发短信向###求救。我又回到卧室,打开床边的音响,放进一张摇滚CD。坐在床边,听着强劲的音乐,我给自己的脚趾甲和手指甲涂上鲜亮的朱砂,然后我在房间里来回走走,在空气中挥舞着手臂,以使指甲油变干,打开梳妆台抽屉,拿出一沓内衣和珍珠灰色的女用裤袜,我选了一款普拉达简洁的|乳罩和比基尼,纯黑色的棉织质地,上面镶嵌着小叶片,能够遮住|乳头和荫部,这些女士贴身内衣沙沙作响、轻飘飘的,很合身。我把香奈尔香水抹在耳后,腋窝下面和大腿内侧。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双唇丰润,妆容更突出了我性感的双眼和完美光洁的皮肤。我身穿的格拉维幕是改良过的细条纹白色套装,下面的裙子很短,上身夹克式上衣的裁剪大大地突显了我的女性身材。虽然没有露出脐环,但只是在几乎是腰部的位置才有一粒纽扣将其扣起,外套自然有个深V字领。我今天特意没在里面穿上平时我爱穿的阿玛尼白色衬衫,事实上,我里面什么都没穿。我知道,没有人能再现经典的电影慢动作,但至少我在努力制造这种效果。不只是为了漂亮,主要是想引人注目,主要是想气黛希,在她折断了我的小手指后我并没有屈服。因为我每次俯身,夹克都会滑到胸口边缘,如果我再低一点点……就一点点……这样的装束我平时不会穿,但今天这正是我的意图所在。我整身的装扮,包括非常时髦的阿玛尼平跟鞋,都是为了抓人眼球而穿的。毫无疑问,我非常准确地知道自己暴露于世的底线,我能走多远,我绝不会傻得跨过那条线的。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我抓起凯利包走出家门。我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我就要开会了。就在这时候,我感到黛希来到身后,我慢慢转过身去的同时给###发了短信。黛希在我耳边说:“瑞丽,跟我走。”
尖叫,这是我唯一想做的,像个疯子一样地尖叫,然后拼命地跑开。但是黛希迅速用右手抠住了我的后脖颈,左手直接伸到我的喉咙,顿时,我全身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四下环顾着崇文门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漫步闲逛,享受着太阳的情调,但是,显然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女人正在攻击另一个女人,更不会有人想到拔刀相助。事实上,北京人是好事的,要是北京人看到有人遇到了麻烦,不能说见义勇为吧,他们一定会掺和进来凑凑热闹,把原来芝麻那么大的事搅和成西瓜那么大。
黛希说:“瑞丽,跟我走!”
我跟着她走到不远处的东单公园,周围游人如织。我们朝一尊雕像走过去,雕塑北面是一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东单公园西部的高楼大厦。我不知道黛希为什么找我。我只知道她要把我带到公园深处,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然后又一次羞辱我。
我必须逃跑。
黛希抓住我的胳膊,但不是抓得很紧。但她的一只手离我的肋骨只有一寸远,她的手就像刀子一样吓人。我只好冒险了。我挣脱胳膊,利索地跳离她身边,全速向开阔地跑去。当我意识到她已经被我甩得挺远了,我顿时感到一阵振奋。但是,黛希很快就追了上来。我回头向后看去,见她离我只有三米远,而且越来越近。我两条腿更加用力地飞蹬。只要我能够在头一百米不被她追上的话,我肯定能远远地把她甩在后面。我仍然跑得很快。我朝后瞥了一眼,见她又近了一米。我又一次咒骂自己缺乏冲刺能力。我试图强迫双脚腕更加有力,更快一些,但是毫无效果。几秒钟过后,黛希一个猛冲,双手搭在了我的双肩上。把我拖到她身边。我拼命挣扎着,但是,很快就被她摁住动不了了。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2)
当我们在搏斗时,空旷地上离我们五十米处有一对情侣凝视着我们。黛希也瞧见了他们。我说:“黛希,你想干什么?他们就是目击者!”
黛希默默无语。
她拉着我走进一片小树林。阳光灿烂。东单公园是崇文区的运动场。这个时候,公园里满是竞走者,骑自行车的人,打球的人,沐日光浴的人、溜旱冰的人、老年人、小孩子,还有许多狂热地追求其他体育运动的北京人。树影婆娑。我们走过一群群年轻的学生身旁,有的在大声交谈,有的坐在长椅上,一声不响地抽烟。我们继续沿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黛希说:“林肯跟你说过小时候他报警的事吗?”
我摇摇头。黛希告诉我,林肯七岁那年,他们的爸爸邮购了一架风车(西班牙式的),想用它装饰他们家的院子。他装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爬上梯子去紧一颗螺丝的时候,一阵风把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吹转了起来,那铝翼板正打在爸爸脑袋上,把他从梯子上打到了地上。那天家里只有林肯和爸爸在,林肯从屋子里看见爸爸用手紧紧捂着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去看看爸爸是怎么回事,而是赶紧跑到电话机那儿,打电话报警。林肯的爸爸原来是学法律的,他有一些同学在香港警署工作,所以冲进他们家的都是爸爸的同学,这些同学用这件事取笑了林肯爸爸多年,林肯爸爸心里一直对林肯给他找来的难堪耿耿于怀。
她说:“瑞丽,那个风车还在,但是我们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我抬头看着她。像是蒙在窗上的帘子正被徐徐拉开一样,我蓦地感受到了黛希深深的孤独。黛希比林肯跟她的爸爸妈妈更亲近。她结婚后一直住在家里。就是工作再忙,忙完之后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她的妈妈,讨妈妈欢心——聊天、看电影、购物、喝茶、打牌、开派对——爸爸妈妈的家是黛希把自己与这个残酷的世界隔开的庇护所。我拥有林肯,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可黛希的家里没有我的位置,她的心只能装下她的家人,她愿意永远都是原来的样子。
我徒劳地想尽量找些话来跟黛希沟通,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我不知道黛希这么跟着我是什么居心。最后还是黛希打破了沉默。
她说:“瑞丽,把你复制的东西拿出来。”
我说:“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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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别废话,你肯定复制了我的资料。”
我说:“我只是想找回属于我的四千万美元,我并不想送你进监狱。”
黛希看起来真的结结实实给镇住了。再开口时,她搜肠刮肚地为自己辩护:“瑞丽,你疯了吧,我会侵吞你四千万美元吗?”
我说:“欺诈!黛希,你是欺诈!你知道我有证据的,而且我还会有更多的证据。”
她像很痛苦一样,脸苦成了一把。她说:“瑞丽,那是交易,正正当当的交易,有日本花田银行担保,担保书在律师事务所。是你自己糊涂了!你每年按时收到利息,一分不差。八年后我们会将本金返还给你。”
我说:“没有担保,只有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
她说:“你调查我!”
我说:“我调查你是为了救你,黛希。你是个有雄心的人,而你选择了犯罪。”我停了停:“我愿意我真的是弄错了。”
她凝视着我,脸上还是那么一副苦相。
我想不要吓着她,到头来,我只会将她推向深渊。黛希有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跟有些经济犯罪分子不同,那些犯罪分子可以这么将罪犯下,卷别人的钱为己有。黛希并不缺钱,因为钱让她锒铛入狱非常不值。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3)
黛希说:“想想要是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她拍着我的脑袋,“你会怎么样?”
我说:“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
她说:“你相信我会欺诈吗?”
我说:“我是怀疑……”
她隔着一棵树枝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你怀疑……?”
我摇着头,“不只是怀疑,我发现你确实有欺诈行为,我复制了龙菲尔德私人配售债券的图表。”
轰的一声,仿佛当空炸了个响雷!她说:“你真的复制了图表?”
我点点头,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流遍了全身,“我复制了图表。”
她用手指摸着下巴,很震惊。我一开始都不敢相信事实是真的。一幅猫猫英雄那种小孩子看的动画片荒唐可笑的玩枪画面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看见黛希转过身体,像一名真正的美国大兵那样在那儿踌躇了一下,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支零点三八口径的半自动手枪,费力地喘着气,脑袋像突然中风了一样挺直不动了,每眨一下眼睛鼻子都跟着抽搐一下,嘴巴大大地张开着,手臂伸直,枪口直指着我。
一看她手中拿着小手枪的样子,我周身上下涌起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就像电流一般,我的左手小手指似乎也在随之疼痛。我抬起手,让她放下武器。黛希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站住了。我能听到阳光下她的喘气声。我转身看看四周的游人,想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我明白,我不能让游人看见黛希手中有枪,隐约知道要是到了游人发现黛希持枪行凶的那一步,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那种情势我是控制不了的。
她说:“给我,瑞丽。”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理智,这微乎其微的镇静,尽管很不起眼,可还是立刻让我放心了。
我说:“黛希,等我们冷静下来再谈吧。”
她摇摇头:“你不给我就别想走。”
有三两个游人探头向我们这边看,可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我往黛希身边凑过去,尽量不让游人发现我们这儿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是想让黛希收起枪,别惹来更大的麻烦,可是黛希误解了。她以为我要逃跑,她以为我怕了她,因此立马自信起来。她向我面前大跨一步,铁青着脸,用一只手抓住我的上衣,猛地将我一拽,在我面前晃着枪。
她说:“我说了你不把……”
我听见一声惊叫时,只见黛希跟一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她们的身材高度都差不多,几乎难分彼此,不过我很快就认出来巴米粒那三不吝四不吝的野蛮样子。
她就像突然被一根针戳入体内充了气一样,纤细苗条的身段猛然间幻化出汽车保险杠般坚硬耐撞的魔力(她的脚不疼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左手勾拳,一拳朝黛希的双眼砸过去,打得黛希跪了下去,口呆目瞪,几乎昏过去。巴米粒还不肯住手,用脚开始踢黛希的肋骨。黛希在美国时参加过海军陆战队训练,不过我只消看几眼,便发现她的技巧全派不上用场。
我能听见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也能体会到她们之间燃烧的恨。她们绕着圈子,缠在一起,倒下打滚,分开又挣扎着站起来。巴米粒昨天晚上飞回北京,今天中午到我家找我,###告诉她我的去向,她就来了。这时候她简直像个超级运动员。她身穿白色的阿迪达斯衣裤,亚麻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一张没有被岁月侵蚀的脸白里透红,身段柔韧得像根钢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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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黛希扭打在一起,就像跳迪斯科舞蹈那般粗野,充满着性意味的旋转和袭击。黛希的Ru房在上衣的开口处露出一半,巴米粒的臀部扭动让人看到贴皮肤粉红色内裤勾勒得线条毕现,裸露的脖子、胳膊、肩膀、肚脐、火辣辣的内裤、|乳头、攥紧的手,挥舞的手,摩擦的臀部,交缠的大腿,摆动、喘息、闪亮的嘴唇,忽隐忽现的舌头,大睁的眼睛,起伏的身体剧烈的翻腾,大地在摇摆,好像要倾斜。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4)
一切都在倾斜……
突然,巴米粒跳到一边,她抓起黛希的枪以双手持着,对准黛希。
她说:“你滚蛋——再威逼我表姐我就开枪了!”
她站得非常挺直,脸上居然是喜剧化的表情,我静静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巴米粒说:“如果不滚,你就死定了!”她以为自己非常镇定,其实她放在撞针上的手指早已抖个不停。
黛希鼻青脸肿,伸着手、眼睛死死凝视着巴米粒手中的枪。炎热的阳光洒下来,我低声告诉巴米粒,要她小心点,别开枪。巴米粒稍一迟疑,黛希已迅急上前夺枪,爆炸声中,巴米粒被枪的后坐力震退了,黛希抬脚用力踢巴米粒已毫无知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枪掉在了地上。我的反应速度也不慢,照着捡枪的黛希张开右手掌,狠狠地扇了黛希一记耳光,黛希觉得头晕目眩。黛希立刻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了我一下,这巴掌扇在我脸上也不轻。我本能地伸手去摸发烫的脸颊,巴米粒翻身向黛希的脸抓去,要不是黛希用夺回的枪顶住了她的胸口,巴米粒真会挖出黛希的眼睛,然后她又趁黛希不备咬黛希的手,我听见黛希疼得直抽气,然后黛希用手背抽过来,巴米粒的头都被她打昏了。可是巴米粒不服输,她又叫又咬又踢又挣扎,一直到力量用尽,而且手臂被黛希扭到了身后,终于,双膝跪在地上,又痛苦又恼怒地啜泣着。
吠噢……吠噢……
黛希目瞪口呆。我们俩都转过脸去看。冒出来两条罗威纳。它们周身漆黑发亮,对称地在前额和屁股上有两对黄斑点,前额突出,目光凶狠,个头很大,休格健壮,脖子上套着带铜扣的皮项圈,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