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开始担心,当年的治疗术师傅只教了她五年,她能够支撑多久便教无可教?
黛不动声色,依然耐心的在阿宝的教导和角色扮演中来回。
阿宝微笑地看着他日益开朗的脸,“黛,你的新朋友又增加了。”
红发少年只是微笑不语。
他们扮演的角色,渐渐奠定了一个规则的雏形。它叫:秩序。
而这个游戏的名字,叫——王国。
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
怜柳在一个秋风萧瑟的清晨出现在阿宝面前。
“……你确定要把真身安在这?”阿宝眼角微微抽动,瞪着那棵在漫天黄沙中随风摇摆的绿柳。
曼陀罗抬了抬眼,“我觉得很好啊,黄配绿,这颜色多打眼。”
深秋时分,一棵诡异地长在大漠中的鲜嫩柳树,你确定很好?
黛从初见怜柳的那一刻便一直热切的盯着他,直盯得向来腼腆害羞的怜柳往阿宝身后挪步。黛又挨近他几步,目不转睛地道,“你真迷人。”
怜柳被这才刚及他胸口的小童调戏,不由结结巴巴地道,“多……多谢夸奖。”
黛伸手肆无忌惮的抚上他的胸膛,“骨骼完美,肌肉紧实,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尤其是这身皮肤……”鲜红的唇吐出长长的蛇信在他的锁骨处轻轻划过,他阴沉地微笑着,“若是将这身白肤剥下来制作成宫灯,将这个小巧可爱的颅骨雕琢成酒杯……会是多么完美的收藏品啊。”
“……”
抖~
为什么她觉得学了治疗术的黛越发变态了。
“阿宝,你想在这龟兹待多久?”怜柳在心中直接将黛勾入黑名单,日后绝对要离他越远越好。
“为什么这么问?”阿宝大眼瞅着他,“睚毗已经不再关注中原了?”
“大人在人间停留数月皆毫无所获,便留下大批妖怪继续搜查,数日前回句芒山了。”
“这样啊。” 阿宝低喃着,而后扬起笑对怜柳道,“其实你不需要再留在我的身边。怜柳,如今我已经可以自保了。”
他微一怔,如今恢复妖力的阿宝不再是数百年来那个需要他保护的离魂躯壳了……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少年腼腆的道,“从前只要一有空闲便下界守着你的寒玉棺,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变成习惯了。与其说是来保护你,倒不如说是一种惯性。”
虽然最后一句挺杀风景,但这实在话倒很契合阿宝的心意,想起黛的术法,阿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你可以常来教习阿黛术法吗?他很有天分,是一块璞玉。”
怜柳的脸绿了一半,眼尾一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黛,不由头皮发麻。
阿宝深深理解他,见他面有难色便主动救场,“没有关系,我也知道黛……”
“好。”怜柳深吸口气打断她未出口的话,“我可以教他。”
“哎?”你确定?
黛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教一个人是教,教一群人也是教。喂,可以连我的朋友们一起教吧?”
“……不要得寸进尺。”
待怜柳亲自教习黛时,便发现他确实是天分惊人。他一天中用4个时辰向阿宝学习治疗术,4个时辰向怜柳学习各系术法,4个时辰和各个“新朋友们”玩变异家家酒,全日无休,近乎疯狂的吸收实践所有知识。
难怪黛和怜柳他们年龄相差不知凡几,未来却能够比肩而立。这般惊人的天资再加上如斯疯狂的勤奋……实在想不红都难。
曼陀罗支着下巴扒拉着那头红发,“想不到那家伙竟也当真留下来连你的‘朋友们’也一道教了。”
黛似笑非笑,“那家伙当然不会走,我们是同一种人。”
就像萤火追逐月光。虽然明知道这看似温暖的光其实并没有任何温度,但依然会被趋光的本能吸引。
“况且……”黛带着丝恶意的接着道,“在第一天看见我们的游戏时他已经了悟了我们的‘朋友’却依然继续往下教,妖都潜藏着野心,他没有抗拒便表示他也藏有兴趣,只是还在游移罢了。我们为什么不推他一把?”
“拉他入伙么……”红发少年舔着红唇,“这主意不错。”
黛童稚的脸上勾起一个令人发寒的天真笑容,“就这需要我们长期潜移默化的培养感情,而这些由他教习的同伴便足以把他绑在同一条船上。西域的妖虽然不多,但这些年可不少,我们要长期和同伴们到妖怪中间推崇下我们这伟大的便宜师傅,让众人皆知他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教他想回也回不了。”
曼陀罗的眼掠过“朋友们”的房间,微微皱起眉,“可惜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弱者……啧,真是碍眼。”
“吃掉不就好了。”殷红的蛇信轻吐,“弱者让强者吃掉不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他们的内丹也能增加我们的道行,就当是为我们尽最后的绵薄之力,他们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啊,你真恶毒。”曼陀罗掩袖低笑。
“毕竟我是毒蛇。”黛神清气爽。
商队在龟兹待了数月高价卖出所有的丝绸后也购进足够多的皮毛香料,珠宝首饰即将返航。
阿宝自从到了龟兹后便常常不见人影,当她不想出现时,无论派多少人力都遍寻不着。幸而在最后一夜,阿宝踏着月色走入金砚房中。
“阿宝……”金砚午夜梦回见到阿宝的身影,以为只是场幻梦,不由在阿宝靠近时孟浪地将她用力搂在怀中。
思之不得,辗转反侧。
平生从未这般相思,他紧抱着怀中消失了许久的少女,低喃,“阿宝,你竟狠心如斯……”
阿宝娇小的身体被紧搂在怀中,耳边心脏的急跳声激荡无比。阿宝立刻抬手要推开他,当掌心触到金砚的左胸时,那心跳隔着胸膛传达到她的手心,她怔了下,最后一夜了,就当是补偿他错给的相思。阿宝僵着身体没有再推开他,困扰地蹙眉,她软声道,“你我毕竟殊途,请公子忘了我,回杭州吧。”
金砚见她没有抗拒不由心神一荡,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听见她要他忘了他,他沉默半晌,下意识收紧手臂,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忘。”
“人生短短数十年,于我而言不过弹指间,于你却是一生。我无法为你孕育子嗣,你生老病死,我却依然不变。你想要的,是这样?”阿宝一一地摊开现实。
金砚搂着阿宝的手微颤,但如何也不愿放手,“我可以和你一道……”
“长生并不是件乐事。”那双烟波大眼望着他,“况且,你的亲族家人?也通通全抛了吗。”她右手贴着他的心口再说一次,“你可以选择忘了我,安逸地渡过这一生。”
他阖上眼,不再提成妖,却终究难以释怀,只低声喃喃,“我不忘,我不想忘。”
阿宝掌中肉眼不可见的光芒渐渐消失,她将右手从他的心口移开。原本她想消去他的记忆,忘了她……会快乐许多吧。
不期然想起至死牵念她的宇文澈,胸口莫名地隐痛。如果当年,她临走前消去他的记忆,他会不会活得更快活一点?
“我不想忘记你,阿宝。我不想忘。”
阿宝抿着唇,望着金砚同宇文澈神似无比的脸,一时竟有种时光倒流,宇文澈正站在她眼前的错觉。她只觉得情实在太过复杂,难以理解。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金砚俯下身,大手捧着她的脸在阿宝慢慢瞪大的眼眸中吻上她冰冷的额头,“阿宝,我不想忘记你。”
不想忘。
———————对时间混乱的娃请往下看,逻辑强大的娃,赏一个香吻可以不用看了—————
我整理了时间年代表,有相当一部分娃不看留言,我只好放在正文中了。
611年 隋末 阿宝第一次穿越,初遇宇文澈。同年,与睚毗重逢。
612年 隋末 阿宝离开宇文澈,至句芒山潜心修炼。同年,阿宝食了赤骥肉,脱胎换骨,从此绝情绝爱。
617年 隋末 李渊太原起兵反隋,天下群雄争霸。
618年 初唐 李渊在长安称帝,李世民封秦王。同年,隋炀帝被宇文化及杀死,阿宝下山与宇文澈重逢。九月,瓦岗军战败。犼发动叛乱,睚毗渡劫,旱魃现世,阿宝走火入魔陷入长眠。
626年 初唐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李建成和李元吉,逼李渊立己为太子。八月,李渊退位为太上皇,李世民即位,即唐太宗。
648年 盛唐 宇文澈身死,阿宝离魂,生魂回到现代。
755年 中唐 安史之乱爆发。同年,句芒山二次叛变,寒玉棺流入凡间。
……安史之乱末年,寒玉棺现世,宇文澈的后人买下寒玉棺。
910年 五代十国 阿宝二次穿越,初遇金砚……To be Continue。
……千年后……
1951年 阿宝出生。
1966年 阿宝死亡。同年,初遇睚毗,金酷,进入浮尘界。
1971年 阿宝第一次穿越——(时间跳回611年)
……10年后……
1981年 阿宝的生魂短暂归来后再次穿越。(时间跳到910年)
……To be Continue。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问情》
西行的商队踏上归途,在辘辘车轮中,绵长的车队踩着滚滚黄沙满载而归。
“啧……都走了啊。”曼陀罗浮在半空遥遥地远望着商队,语带惋惜。
当然,他惋惜的是——“真是浪费啊,走之前我连一个人都没尝过。哎呀呀,中原人可比这大漠的粗人细皮嫩肉多了!”
“多吃粗粮可以锻炼牙口。”黛舔舔尖细的獠牙,“要不然,今晚我陪你逛逛大漠。”
“阿黛,不要惹我生气哟。”阿宝伸手揉揉阿黛的发,双眼依然定在远方的车队上。
“好吧,我不动他们。”黛收起毒牙,干脆的允诺。原本今夜想和曼陀罗一起袭击商队,但……他瞥了红发少年一眼,他虽然也是一脸悻悻然,但既然阿宝已经开口警告,他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快到嘴的熟鸭肉就这么飞了。
“其实这样也好,”曼陀罗沉默了一会,见阿宝只遥望着商队没有开口。昨夜她将商队中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通通抹去,今日商队启程时就仿佛从未有过她的存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她的丝毫痕迹。他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努力安慰道,“我们是妖,本就是殊途。你想,若以后他鸡皮鹤首你却依然不变,你要跟着个老头子继续恩爱?凡人只活那么短短数十年,你若对他动了情,到时他死得干净喝了孟婆汤一了百了,你怎么办?他早忘晚忘还不都是得忘,现在你抹去了他的记忆,那叫长痛不如短痛,趁他还没对你爱死爱活之前把你们的牵绊给断了,多好。”
阿宝回头瞥了他一眼,意外一向争强好斗的少年竟会去安慰她,声音不由放软了几分,“我知道。”
他听她声音低软,以为她还郁积着,忙举出先例证明,“两百年前就有一只牡丹花妖爱上了当朝的女皇,结果那女皇死了之后,原本这花妖已是修行有成的大妖怪,结果他荒废了一身修为日日在女皇的无字碑前为她守陵,至今还未离开过乾陵……”世人多薄情,但妖怪从不屑于掩饰心意,一旦动了真情,就是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因此与人相恋有什么好?到时对方都成了一捧黄土,或是早已转世投胎,独留他们在原地黯然神伤。
阿宝拍拍少年单薄的肩,“花花,我不会对他动情的,你放心。”
黛耸耸肩,“我们还不是担心你舍不下他,到时候如果哭哭啼啼地,啧……太难看了。”
阿宝忍不住又大肆蹂躏他的发,直蹂躏到黛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幽怨地看着她才住手,“阿黛,你真可爱。”
……“少爷?少爷你在看什么??”
行进的商队中,长青一头雾水地看着金砚不时回头,遥望向身后的碧空。
金砚微带迷惘,“总觉得,有什么人在那里看着我……”说到一半,自己也不由觉得荒谬好笑,“算了,是我说胡话了。”
“少爷……”长青犹豫了一会,望着金砚欲选豕。
“什么事?”
长青期期艾艾着,小心翼翼地比划一下他的脸,“少爷……你流泪了。”
金砚微讶地轻触颊面,而后勾起嘴角抬头仰望着头顶的烈阳。
“啊,也许是阳光太刺眼了……”
阿宝站在云端,隔着袅袅烟云遥望着他含笑的脸,而后正如数百年前毫不留恋地离开他一般,她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不要以为今天能逃过修炼哟,怜柳早已经等在那了。”
黛扒拉着被阿宝蹂躏得乱糟糟的头发,“切,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记得挺牢嘛。”
阿宝摸摸鼻子,“公归公私归私。”
“啧啧,你也承认你有私心了?”
阿宝温柔地祭出业火,笑容真诚无比,“阿黛,我们今天的治疗术就学习该如何抵御并治愈业火吧。”
“……”
红发少年忍不住摇头,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别人还在为她担心着急,她便已经干干脆脆毫不留恋的收拾好心情了。直叫他满腔的话全噎在喉中,成了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烈阳下,商队向东,阿宝朝西。分别走向相反的方向。
金砚遥望着西京的方向,玉冠锦服的美青年挥去胸中的奇异感觉,思量着一路上该如何顺利安置这批香料珠宝……
同一片天空,匆匆而去的他们,谁也没有多停留一步。
在彼此的生命中短暂交集的两人,最终,重新走上各自的归途。
斩断了缠绵牵绕的情伤,没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痛苦……
对他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四十年后
“杀——”
伴随着漫天滚滚烟尘,各色法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幕。
设置了隔离结界,结界之外的凡人无法窥见分毫。巨大的呼啸声回荡在空气中,列队整齐布局精密的两只军队出现在天空……
你没有看错,是天空。
对,这是支妖怪军团。
与凡人不同,妖充满野心性情桀骜,你可以征服他,但与之对应,他臣服的对象也只有你一人,无法像凡人一般将他们分层设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