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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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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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菲儿虽然很想进去看看莫降的伤势,但文逸有令,想必是大有深意,她只好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人群之后。
在常大牛的带领下,文逸拉着文县尹穿过人群,那个道人却是刻意回避,再没让文逸看到他的面容。可是,选位极佳的韩菲儿却是看到了,她隐约觉得,这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进入庭院之后,看到院内情景,结合常大牛的讲述,方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文逸低头,便看到枯荣的尸体,看到对方身受两处重创,流出的鲜血已经浸红了尸体周围的积雪,不由感叹:“竟然要这样才能杀了他,想必此人也是极难应付。”
默立于尸体一侧的张凛却不认同这一点,淡淡说道:“此人武艺虽高,但心性却似年少轻狂时的我一般执着,若要杀他,绝非难事。”
“文,文先生,莫大侠还在屋内等着笔墨呢,咱们是不是……”只要有张凛在侧,常大牛说话就有些磕磕绊绊。
文逸微微一笑,示意常大牛带路。
常大牛如闻大赦,像出笼的兔子一般,嗖的一声就蹿进了屋内。
“咦?常大牛,怎么是你?”莫降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算了,你不用回答了,等你把事情讲明白,天都黑了。”
文逸走进屋内的时候,正看到莫降在为一个只穿一条短裙,露出浑身肌肉的精壮的光头铺纸磨墨,口中正说道:“镇守使大人,笔墨已经到了,还请您赶快写这道奏章吧。”
因为莫降和那光头都是背对着文逸,所以他看不清双方的表情,只是看到盘腿坐于地上的那个光头握住笔杆的右手微微颤抖,仿佛,那根狼毫笔,足有千钧之重。
“这位大人,想必就是此地的镇守使,孛日帖赤那了?”文逸也不见外,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
孛日帖赤那闻言转身,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庞,心中诧异:这家伙又是谁?怎么如此从容大胆?为何那莫降听到声音也不转身?噢,明白了,这一定是他的同伙!看这书生笑的比莫降还灿烂,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咦?跟在书生身后的人,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啊!这不是……
“文县尹,你来此地做甚?!”面对自己的下属,孛日帖赤那又恢复了往日的官威,言辞严厉,“莫不是来看本官出丑的?”
“这,这,卑职,卑职不敢!”文县尹闻言,急忙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贴在地板上,诚惶诚恐的回答——他深知,自己这位上司,平时便残暴如狼,屡屡虐待下属,今日自己看到他这番丑态,等到此事一了,孛日帖赤那秋后算账的话,自己定是凶多吉少。
这时,只听文逸的声音响起:“镇守使大人此言差矣!县尹大人之所以来在此地,是因为听说镇守使大人有危险,所以就带着全县衙的衙役捕快,前来营救大人了!”
闻听文逸替自己开脱,文县尹心中没有一丝感动,只有一肚子苦水。暗道:自己这个本家真是胆大包天,面对如此凶横的黄金族官员,说起谎话来,竟是大气也不喘一下。自己何德何能,敢带着那些只有一身三脚猫功夫的衙役捕快来救人?如果自己真是来救人的,定是有来无回,那个一头白发、杀机凛然的贼人,就足以让自己跟那些虾兵蟹将全军覆灭了——可既然文逸都这样说了,文县尹也不敢忤他的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大人,这,文先生说的不错,卑职正是前来营救大人的。看到大人安全,卑职也就放心了。”
莫降闻言,忍不住偷笑。根据几人方才的一番说辞,再结合文逸和那个县尹的神态,莫降已断定那县尹定是被文逸劫持的。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想——这样也好,有文跛子在一旁帮忙,我这一招瞒天过海,会更加的完美。
孛日帖赤那如何不知那两人是在说谎。如果他们真的是带人来救自己的,恐怕外面早就打起来了,可自始至终,他却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只道这文县尹怕是早已被这帮贼人制服,早就变节投诚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可谓是十面埋伏、众叛亲离,稍有不慎,小命不保。现在若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那莫降……
想到这里,孛日帖赤那豁达的一笑道:“文县尹有心了——说起方才的情景,还真是凶险万分,那个妖僧枯荣,竟然要行刺本官,幸亏有这位壮士相助,本官才能化险为夷。”
莫降摆摆手道:“镇守使大人言重了,大人能够脱险,实在是因为大人洪福齐天,那妖僧要行刺大人,真是自不量力,区区萤虫之光,竟想与日月争辉……”
莫降拍着虚情假意的马屁,说着无比肉麻的话语,直让常大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只道:这屋内之人,脸皮真是一个比一个厚,一个比一个无耻,一个比一个阴险。相较于这些笑里藏刀,背地里阴人的主,那个张凛虽然是凶了点,但好歹算是光明磊落……
常大牛正胡思乱想,却听莫降催促道:“大人,事情的经过,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尽快完成这道奏折,妖僧枯荣的徒弟阳曌不知所踪,若是拖的久了,怕是夜长梦多……”




第95章 汝阳铁佛(十九)
听完莫降的话,文逸眉头一皱,不过旋即又舒展开来,他笑道:“阳曌不知所踪,未必就是一个坏消息。”
莫降忙问:“文跛子,你的意思是……”
文逸略一沉思,斟酌一番用词后道:“喜乐寺住持枯荣祸乱汝阳,镇守使大人为民请愿,前来喜乐寺与他理论,熟料枯荣仗着有圣旨在身,不听劝告。镇守使大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却换来枯荣恶语相向。镇守使大人为维护法纪,还汝阳县百姓一个公道,决定抓捕那无恶不作的枯荣。熟料那枯荣却暴力抗法,纠集寺内僧众违抗县衙,甚至妄图杀害镇守使大人,幸得县尹大人带衙役前来帮忙,才将那枯荣杀死。然而喜乐寺地形复杂,加之施工尚未完成,十分混乱,阳曌趁乱溜走了……”
“对,对,对!”莫降拍手道:“文跛子你说的对!事实与你所讲丝毫不差,那个阳曌是畏罪潜逃,镇守使大人,县尹大人,以及外面的百姓和衙役,都是这件事的证人!”
“那些被俘的僧人要怎么办?”常大牛楞乎乎的问。
“被俘的僧人?”莫降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笑着反问道:“这里有被俘的僧人么?他们被杀的被杀,自尽的自尽,哪里还有一个僧人活着?”
看着莫降人畜无害的笑容,常大牛心中一颤——这个莫降,似乎比张凛还要狠啊!不同的是,张凛是凶狠,而这个莫降则是阴狠。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宣判了几十位武僧的死刑——这个莫降,表面和善,其实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以后与他接触的时候,还是小心些的好……
对于莫降的说法,文逸毫不意外,他的神态一如往常般淡然镇定。他知道,莫降的计策若要成功,那些武僧便再无活命的可能。
至此,莫降和文逸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他们也并不认为自己是铁石心肠。设想一下,如果是他们败于枯荣之手,那么对方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到那个时候,枯荣顶多对着他们的尸体念一句“无量寿佛!”便一了百了了——任何时候,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要想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他们必须让自己的心肠变的坚硬如铁,这也许就是刘芒形容他们“心中藏着黑暗”的原因所在,他们与刘芒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他们无法理解刘芒的单纯和善良,刘芒同样无法理解他们的狡猾和残忍——更何况,这些僧人作恶多端,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命丧其手,他们杀掉这些僧人,也算是替如来佛祖清理门户了……
“镇守使大人。”莫降微笑着面对孛日帖赤那说道:“您觉得这人的说法如何?可符合事实?可与您要写的奏章内容相符?”
摆在孛日帖赤那面前的,明明是一张灿烂的笑脸,但孛日帖赤那却分明感觉到一股冷气从他的耳中灌入,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下钻去,冰住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打个激灵道:“这位先生说的很对!本官的奏章,便是打算要这样写的!”
“既然如此,就请大人马上动笔吧。”莫降说着,弯下身就要磨墨。
孛日帖赤那见状急忙道:“哪里敢劳烦壮士为我磨墨?壮士请立于一旁歇息——那个谁,文县尹!过来给本官研墨!”
文县尹闻言,跪着爬到孛日帖赤那身边,从莫降手中将墨接了过来。
莫降自觉的让到一边,与文逸相视一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
孛日帖赤那与文县尹相视苦笑,齐齐叹一声气后,孛日帖赤那手中狼毫笔尖,终于接触到了宣纸。
莫降站在后面看的清楚,这孛日帖赤那虽然看上去像个粗鄙武夫,但写起字来倒真有几分样子,只见他时而运笔如飞,时而蘸墨,时而停笔沉思,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墨字,便出现在宣纸之上。只是,那些蝌蚪一样的文字,莫降却不认识几个,因为那是黄金族特有的文字。
站在莫降身侧的文逸频频点头,由此可知,那孛日帖赤那,确实在按照文逸的说辞,“如实”的书写着奏章……
有这么两位在后面盯着,孛日帖赤那哪里敢胡写乱话,就算心中不服,他也得坐在地上,将这些光天化日之下编造的谎言写下来,加盖上自己的印章——若非如此,鬼晓得那个叫莫降的家伙,会不会笑着说一句“这里哪有活着的镇守使?”,然后像杀害枯荣一样,在他的脖子上开个血洞……每每想到这里,孛日帖赤那就感觉脊椎发凉,冷汗嗖嗖,若不是坐在炭炉旁边,他早就打起了哆嗦。
一炷香之后,孛日帖赤那的奏章终于完成,他毕恭毕敬的将奏章双手呈到莫降面前,口中说道:“壮士,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把奏章写完了。”
“非也,非也!”莫降摇着手指道:“镇守使大人又说错话了,您这奏章可不是按照我的意思写的,而是根据发生在您眼前的事实写的。”
“是、是!”孛日帖赤那慌忙点头答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孛日帖赤那的双手都酸了,莫降却仍未接过奏章,孛日帖赤那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壮士,这奏章……”
“这奏章你给他看就行了,我又不认识你们黄金族的文字。”莫降指了指文逸,继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他的动作自然,似乎伤势已经彻底复原了。
孛日帖赤那闻言气结,可又不敢发作,只好转向文逸。
好在文逸并没有为难于他,爽快的接过了奏章,仔仔细细看过之后,点头赞道:“嗯,不错!言辞流畅,语句通顺,条理清晰——确实是一篇好文章。”
“文跛子,我让你看奏章,没让品评文章。”莫降白了文逸一眼。
“从奏章的角度来说,也是不错的。”文逸笑着道:“最起码,事实描写非常的清楚,很容易就能看明白孰是孰非,弄清楚谁是罪魁祸首,谁是无辜之人,极易引起读者共鸣,让人恨不得亲自上阵,手刃那无恶不作的妖僧……”
听着文逸的点评,孛日帖赤那悬在半空的心慢慢放了下去,心道幸亏自己没有自作聪明,欺这些汉人不懂黄金文字胡写一番。他自思这篇奏章可是仔细斟酌着字眼写出来的,故事性几乎可与杂剧剧本相较高低……可是,孛日帖赤那还未得意太久,忽听喀拉一声,紧接着,那张宣纸就摔在了他脸上!
方才还笑的无比和善的文逸忽然换了脸色,如怒目金刚般瞪着孛日帖赤那厉声喝道:“你个蠢货!我们要的是奏章!不是话本小说!你将这本奏章呈给皇帝陛下,他定会以为你写了个恩怨分明的故事哄他开心呢!”
“这……这!”孛日帖赤那诚惶诚恐的跪倒,那篇文章恰巧落在他的眼前,他汗如雨下,滴在宣纸上,污染了文字。
“这什么这!重新写!”文逸怒道。
“是,是,是!”孛日帖赤那慌忙跪着转身,爬回炭炉旁边。文县尹早就铺好了另一张宣纸等他,埋在胸前的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似是在说:“早就提醒你这样写不行了,你却不听,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
孛日帖赤那琢磨文字的时候,文逸却在背后叹息:“这黄金帝国,真是该亡。似这样只懂得舞文弄墨,靠着妖艳文字,凭借华丽辞藻邀宠的投机之辈,竟然占此高位,真是文坛的悲哀。”
莫降却悄声道:“文跛子,你可别把他吓坏了,万一越写越糟,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文逸却低声回应:“不用担心,黄金族的文字最好模仿——我只要看一遍他的文字,就能模仿他的文字,保证没人看得出来其中的破绽。”
莫降点了点头,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那照你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说着,文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我们再指使那文县尹,嫁祸阳曌……”
“同一种计策,最好不要连续用两次。”文逸摇摇头道:“况且,留着这人的命,还有用途……”
孛日帖赤那听到二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心中更是发毛,诚惶诚恐之下,写出了一篇奏章——这一次的文章,别说他自己,就连那文县尹也是看的直撇嘴。
可时间已经拖的太久了,孛日帖赤那只好硬着头皮,将奏章再次呈上。
文逸漫不经心的接过奏章,面带不屑的看着,而孛日帖赤那则是心怀惴惴的等待着结果。
熟料,文逸看完奏章之后,却是点头道:“嗯,这一次写的倒是不错——虽然有几处错误,但却能读出你当时内心的恐惧,能想象出你当时还心有余悸,在无比紧张的环境中用普通宣纸写下的这篇奏章。这样一来,奏章内容的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镇守使大人,加盖官印吧……”
时间已近黄昏,可在屋外等待的众人,却没露出一丝不耐的表情,他们心中对于结果的期待,丝毫没有减弱。
终于,几个身影前后从屋内走了出来。
落日的余晖洒在那几人的脸上,映出他们迥异的表情:有人得意,有人淡然,有人无奈,有人惶恐,还有一人,却是满脸的泥污……




第96章 汝阳铁佛(二十)
文逸双手举着宣纸,朗声读完了孛日帖赤那所写的奏章。
“……妖僧枯荣,罪无可赦,已被臣率汝阳县衙衙役当场格杀,其余人犯,除阳曌一人外,尽数伏诛……”庭院之内,余音袅袅。
那回声虽是越来越弱,但众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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