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的历史事件的影响力,以莫降的名义,谎称你们杀害了郾城的达鲁花赤,谎称你们抢【劫】了郾城的官仓,你们用谎言将百姓聚集起来,再用百姓此刻最为需要的粮食作为诱惑,引诱他们中毒,引诱他们的思想被你控制,而后你便招来官兵,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全部杀害,你要用这些无辜百姓的鲜血和生命警告全天下的人,这就是追随莫降、追随汉皇之血的下场……不,也许你会做的更绝一些,让所谓的‘汉皇’,在这次数万官兵的绞杀中死掉,‘汉皇之血’的传人死掉了,汉皇之血断绝了,人们也就断了追随汉皇的念头——甚至他们不会再偷偷的怀念死掉的汉皇,因为这数万亡魂,让他们不敢再去追思前朝那些温柔仁慈的皇帝……”
朱巨的额头虽然冒着冷汗,但他却强装镇定到:“黑将有命,只要废掉黑左车的武功,而并非是想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你的推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么?”文逸冷笑着,锥子一样的目光几乎将朱巨那单薄的矮小的身体钉穿,“你当然不会让莫降死掉,但是你已经准备好了替身,要代替‘汉皇之血’去死不是么?”说着,文逸将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个一直被朱巨踩在身下的白面书生身上——若是毁掉此人的容貌,再用刀剑划烂他的皮肤,他是可以以假乱真,冒充莫降的尸首的……
而此时,朱巨则是彻底懵了,深陷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因为文逸的推断竟丝毫不差,不,如此准确的复述,已经不能算是推断了——仿佛,这计划的制定者不是黑将,而是他文逸——绝对是在保密性上出了问题,绝对是有人将计划泄露给了文逸,朱巨自认为他的保密性做的极其到位,几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么这文逸的消息从何而来?难不成,在诸子之盟总坛,还有人暗中向这瘸腿马通风报信?!仔细想想,也就只能是总坛那边出了问题了——这文逸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在黑将眼皮底下,还有人胆敢暗中向黑将之外的人表示忠诚么……
这个想法,朱巨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他不敢相信,在忠诚度最纯粹的总坛,在那个只有黑将一尊真神高高居于神坛的诸子之盟总坛,竟然有人会背叛黑将……
“怎么这么久不说话?”文逸笑着问,“难不成全部被我说中了?”
朱巨身形晃了一晃,脸色惨白,他强行稳住心神道:“黑右马,就算你猜对了,那又如何?数万大军已经杀到,事情已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哪怕你预示到了那个可怕的结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眼前发生!这折子大戏最高潮的部分,终究还是要上演!”
“铺垫了这么多,高潮自然是要上演的。”文逸淡淡的笑着说:“只是,这出大戏的发展,很可能会超出你的控制,偏向一个你自己都难以预料的结局……”
第51章 折子戏(九)
“黑右马,我敬佩你的聪明才智,可若论起靠言语扰乱他人心智的本事,你还远不如我!”朱巨摇摇头冷声道:“所以我不会上你的当,你也休想扰乱我的计划——所有的一切,仍旧在我的掌控之中!”
文逸不置可否的笑笑,一副咱们走着瞧、我赢定了的轻松表情。
他暗暗冲张凛递了个眼色,似是所有的命令和指示全都蕴含在那一瞥之内。
二人之间,似乎真的有种默契,张凛点点头,显然是领会了文逸的指示,长臂一抖,包裹长枪的布袋从枪身滑落,虎头錾金枪耀着乌金色的光芒出现在天地之间,在张凛的注视下,发出轻微的鸣响。
朱巨的目光,也被虎头錾金枪吸引过去,他冷冷的瞥了张凛一眼,开口道:“白狼张凛,这是诸子之盟的内部之事,我奉劝你不要趟这趟浑水。”
张凛却不理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手中长枪,向南方望了一望,抬手解开束缚头发的唐巾,一头雪白长发如银色瀑布般垂下来,而后没做任何停顿,抬脚便向南方走去。
“黑右士,你可知道,当年在岳王爷身边,有位张姓将领最得岳王爷的信任,如果说岳王爷是郾城之战的全局统帅的话,那张姓将军便是前线战斗的战场指挥官——那人可谓是深得岳王爷器重,也曾追随着岳王爷立下赫赫战功,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是随着岳王爷一起,以‘莫须有’的罪名,遇害风波亭……”
“张凛……虎头錾金枪……”朱巨皱眉沉思片刻,忽然叫道:“张宪,张景仁!张凛竟是他的后人……”
文逸点点头道:“所以说,郾城之地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只是个利于行骗的场所,但对于张凛来说,这里却是他心中的圣地,是他的先辈斩获万世功名的疆场——你们在张家的圣地上做这些卑鄙之事,怎能说这些事与他无关?”
“他若执意要插手的话,只能说明张凛像他的先辈一样,不识时务。”朱巨望着张凛缓缓南行的背影,看着那一头无风自扬的血色长发,冷声说道:“他会如他的先辈一样,因为他们的愚蠢而送命——赶来的军队超过万数,就算白狼张凛威名再盛,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挡住万数黄金铁骑?黑右马,你的命令,是让这头无知的白狼去送死啊!”
文逸又摆出方才那种“无所谓,你随便说,反正我赢定了”的得意表情,继而又对冯冲做了个手势。
冯冲见状,用力的点点头,走向了与张凛截然相反的方向,北方。
从四个方向席卷而来的烟尘中,北方扬起的尘土是最弱的,稀薄的尘雾中,只能遥遥看到寥寥数骑奔驰而来——想来,这个方向便是朝廷官军采用“围三缺一”的战术时故意留下的“生门”,他们若是将四面彻底围死,若真的激起数万百姓的殊死抵抗的斗志,也只是徒增死伤罢了。所以深得狩猎之道的黄金一族部队,便故意为百姓留下这个看似“生门”实则为“鬼门”的缺口——被驱赶到这里的百姓,其实仍然难逃一个死字,因为纵使那逃出生天的希望看似就在眼前,可那只不过是个欺骗性十足的假象,看似近在咫尺的逃生希望的伪装下,实则是死神狰狞的面孔,是战马冰冷的铁蹄,是对准他们脖后斩落的弯刀……
冯冲却不知道文逸将他派到这个方向的原因,只是他看到北方那稀薄的烟尘,心中压力稍减……
这时,文逸又对韩菲儿点了点头。
韩菲儿同样以点头回应,继而便转身向西面走去,因为有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面容,所以很难看清她的表情,只是在即将走入人群的刹那,韩菲儿似乎回了回首,向莫降站立的地点望了一眼。
看到三人都向属于他们各自的战斗位置走去,文逸微微点点头,也抬起了跛掉的右腿——他要去的方向,是高台的东方。
这个过程中,朱巨便一直待在高台正中,踩在那个白面书生的肩膀上。
站的很高的他看到分外清楚,黑右马用几个简单的动作,将他手中所有的棋子都派了出去:张凛坐镇南方,韩菲儿独挡西面,冯冲应付北方,文逸则亲自镇守东方——至于正中的位置,则是交给了莫降……
越扬越高的尘土,从四个方向围聚过来,空气中已隐约带上了些土腥味。
恍惚之中,朱巨有一种错觉,以自己所处的高台为中心,方圆百里的范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棋盘四周,都是属于他的黑色棋子,唯有在正中,尚有五枚仅剩的白子……
如今,这五枚白子已经摆好了位置,而周围如潮的黑子,正缓缓压迫上来……
朱巨甩甩头,将这种诡异而大胆的想法生生扼杀——“我只是个棋子,而不是布局之人,黑将早就将完美的作战命令交给我,我只管按其执行便好。就算黑右马再狡猾,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任凭他再怎样调兵遣将,终究也难逃失败的厄运!五个人,竟要对抗万余军队,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嗯,黑将交给我的作战计划,是最完美的,绝不需要修改,所有的棋子,按照黑将的命令布置便好!我自己要考虑的,只是要最彻底的执行黑将的命令,绝不能以指挥者自居,绝不能与黑将站在同一个高度,审视他的命令,观看棋子的调配。”——他反复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僭职越权行事,同时,他的目光,则落在此时距离他最近的黑右车身上。
“刺鞑是在她的身上么?”黑右车正盯着韩菲儿走向西面的背影发问。
“时间太久,忘记了。”莫降笑着挠挠头道,“也许我早就将它当掉偿还妓院的欠债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是不善于对熟人说谎。”黑右车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笑意,继而他转头对韩菲儿喊道:“这位姑娘,我知道莫降的匕首在你那里,一会儿,我将要和莫降进行一场关乎我们二人命运的战斗,而那柄刺鞑对我们二人来说,都是重要的信物,所以,能否麻烦您将刺鞑暂时还给莫降?”
韩菲儿并未说些什么,她甚至没有停下西行的脚步,只是信手一甩,一个物事便向莫降的背后急速飞来……
莫降头也不回,向后伸手,稳稳的接住,可入手的感觉却告诉他——韩菲儿丢给自己的,根本不是那柄名为刺鞑的匕首。
莫降将那物事拿到身前,只看了一眼便乐了——这,这分明是个青铜的鞋拔子嘛!而且还是一个用了很久的鞋拔子,正反两面,都被磨的铮亮,几乎能当镜子使了……
莫降摸到,这东西还带着他人的体温,想来,这应该是某位农妇大姐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听说了分粮的消息,提好鞋子之后,来不及将鞋拔子放下就带到了这里,此时又被韩菲儿顺手摸来,丢给莫降,让他拿这个东西去对付“黑右车”手中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的“杀虏”……
这时,黑右车也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出声道:“黑左车,看来,你线上的边卒,很不关心你的死活啊,连你的贴身兵刃都不肯还给你……”
莫降苦笑一声道:“恰恰相反,我的边卒是太了解我,知我心中所想——以我的本事,凭这个鞋拔子便能轻松的战胜你!”
“你若凭此物胜了我,便是算你和你的师尊赌赢了,那么我会立刻退出这场关乎天下格局的战斗!而且,我会在你面前自裁!就用这柄杀虏!”
“话不要说这么绝嘛。”莫降笑着说道:“万一你不小心输了……”
“不!”黑右车喝断了莫降的笑言,“我不会输!也不能输!”
“你这个人,一直就是这么无趣。”莫降撇撇嘴道:“遇事总不肯为自己留退路,每一次都要把自己逼疯,似你这样,不觉得活得很累么……”
“人只有将自己逼到绝境上,只有将退路全部断绝,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才能完美的达成心中所想!”黑右车眯着眼睛深看了莫降一眼,继而说道:“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比你优秀的原因!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你,总是恣意妄为,总是顺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似这样的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既然如此,既然你已经看到了结局,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莫降笑着问。
黑右车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师徒二人的脸皮有多厚,究竟要输多少次,才肯愿赌服输,承认你们的失败。”
“唉。”莫降叹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鞋拔子,盯着对方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漆黑眸子道:“真不知我那行踪诡秘的师叔是怎么教你的,竟然将你的目光教的如此短浅——既然要以整个天下做赌,那么一时的成败又能代表什么?唯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啊……”
第52章 折子戏(十)
“一时的失败不算失败,最后的胜利才算胜利?”黑右车发出不屑的笑声,“这只不过是你们这些失败者为自己平日里的失败寻找的借口罢了!唯有将一次次胜利不断的积累,才能得到最终的优胜,这是胜利者的哲学,似你这样看惯了失败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莫降也不去和他争辩,只是回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尘土,继而开口道:“我想,这些无聊的废话就快要结束了吧?”
“莫降你还是老样子,每次说不过我、每次理亏词穷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这同样是似你这样的弱者经常使用的伎俩。”黑右车继续讽刺道。
莫降似乎习惯了被他讽刺,也不出言反击,只是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认真的调整着呼吸——他知道,棋盘已经画好,棋子也已经就位,势均力敌的碰撞,也即将到来。
莫降回头的时候,正看到张凛那孤单的背影,那白发张扬、手拄长枪的孤傲背影,面对着席卷而来的接天尘土,站得笔直,一如他手中的长枪——在张凛的身后,是跪倒在地的百姓。
滚滚而来的人马洪流,震颤着大地,巨大的铁质马蹄频繁的叩击着地面,数十万次密集的叩击的力量集中起来,一齐落在大地的身上,大地也忍不住呻吟、忍不住颤抖——震颤贴着地面,从四方传来,在莫降所站之地汇聚、碰撞,引发最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又像隐形的波纹一样扩散出去,波及到周围的群众,让他们跪倒的身躯,抖动的愈发剧烈了。
唯有站在高台四方的四个人,依然像四块顽石一般倔强的站在那里,静静地面对着袭来的人马洪流,不曾后退一步,似乎,迎面冲来的洪流,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可怕。
“文逸、张凛、菲儿、冯冲。”莫降眯着眼睛,目光一一扫过那四人,口中低声念着他们的名字,心中是满满的感激——可以这样说,这出大戏,本来只是对付他一人的布局,可文逸等人却义无反顾的介入进来,坚定的站在他的身侧,无论他因为冲动犯下怎样的错误,他们始终没有离他而去,而且还制定了最完美的应对计划,无须他来吩咐,他们四人自会知道该怎样做——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马蹄声逐渐响了起来,仿佛自遥远天际传过来的阵阵雷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最后已发展成雷鸣般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万数人马在平原上奔腾的声势,便是如此的浩大,这冬日的惊雷,让百姓们恐惧的不敢再抬起头来。
这时,莫降等人都已不再说话,骑兵呼啸、战马嘶鸣、马蹄叩地轰鸣,嘈杂而巨大的声浪已经淹没了一切,这时再说话,哪怕是俯首在对方耳边,对方也是很难挺清楚的。
高高的木台之上,朱巨依然踩着那白面书生的肩膀,此刻的他,站在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