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让许氏不好看了,他又何必在此时来给季衡找这种不痛快……
如此等等想起来,大部分原因不过是皇帝私心作祟,因为偏私,而对贤妃有了芥蒂,并且认为贤妃不是个值得托付孩子的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季衡心里介意姐弟共事一夫这种事,其实皇帝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当年让贤妃留下来了。
季阁老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惹了皇帝不快。
皇帝知道季阁老的意思,就是将季衡的孩子说成是贤妃所生,那么,贤妃现在就已经怀了龙种了,这种时候,无论是犯了什么罪,都是要从轻的,那么借着这事,让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季府也可免了罪责,便是最好了。
皇帝此时只想让季衡入宫,并无让季衡所出给贤妃的意思,嘴里却说道,“朕再想想。累了一晚,爱卿先去歇息一阵吧。”
182、第五十一章
皇帝将两人的谈话转给季衡听,就是想要看季衡表现的意思。
季衡听闻季阁老是要自己将孩子生下来,就对季阁老又多了几分失望,而季阁老的意思,还是要将这个孩子给三姐儿,以此来解此次之围,不由就更加失望了。
季衡一时没有回答皇帝,只是望着床帐顶发呆,皇帝于是又俯下身几乎和他脸贴脸,季衡赶紧伸手挡了皇帝,道,“皇上,请注意举止。”
皇帝便只好让开了一点,但还是粘着季衡,说,“你觉得你父亲这提议如何。”
照说,季大人这个提议没什么不好,对季府来说,可说是利益最大化,既保住了一个状元儿子,又有了一个生了皇子的妃子在宫中,而这个孩子要是是男孩儿,以后说不得还会是太子,但是,季衡不知为何,心里并不欢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三姐,已经有了很复杂的感情。
并不是厌恶,但是也喜欢不起来了,反而是一种介怀和警惕,失去了亲人的亲密。
季衡闭了闭眼睛,好半天才说,“皇上要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微臣没话可说,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皇帝气闷道,“你就没有一点为孩子将来打算的意思?”
季衡看着皇帝,“微臣连自己的命途尚且把握不了,这个孩子,微臣又有什么能耐能够把握,能够为他打算呢。”
季衡这话是故意堵皇帝的,皇帝也的确是被堵了,他微皱了眉头,瞬间又松开了,心想季衡能够将孩子生下来便算不错,以后一切再从长计议。
他便道,“朕无意将你我之子说成是别人生的。”
季衡一愣之后就道,“你要是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宁愿和你拼了命,也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皇帝皱眉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带女儿身之事,朕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不管这个孩子是皇子是公主,朕都会留在身边自己教养,无意给哪位宫妃。”
皇帝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季衡,季衡一偏头,也正对上皇帝的脸,两人离得很近,其实很有些亲近之感,季衡精神又有些不济了,强打起精神问,“那这孩子的母亲,你要如何说。”
皇帝道,“朕等着你同意的那一天,说你是他的母亲。”
皇帝声音温柔又低沉,季衡因他这话要发怒,但不知为何,却是恼得有限,脸颊却红了,说道,“不会有那一天。”
皇帝是个十分固执的样子,“反正朕会一直等下去。”
季衡看皇帝又在犯浑,便不再理他,转移话题道,“我说过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是有条件的。”
皇帝道,“你说就是。朕听着。”
季衡脸颊白里带了些红,眼睛深深黑黑的,又蒙着一层光,很是吸引人,皇帝不受控制又伸手轻轻摩挲了他的脸颊两下,季衡便伸手将他的手拂开了,说,“你做什么。”
皇帝在季衡跟前,就很容易犯多动症,不是想抱一下季衡,就是想摸他一把,无论怎么,就是想撩拨他,不过,看季衡生气了,他又得赶紧端出皇帝的架子来,严肃地道,“朕听你说,你就赶紧说吧。”
季衡轻哼了一声,说道,“其一,此次贤妃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够从轻发落。”
皇帝幽深的眼睛眨了一下,道,“朕会的。”
季衡接着道,“其二,七郎挖地道请大夫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够不予追究罪责,能够放七郎离开。”
皇帝因此冷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朕就知道,你将他看得比谁都重。”
他这时候是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许七郎的醋意的,季衡听闻,就说,“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感情深厚,他待我诚挚,我还他一份兄弟之情,又有什么不对。”
“兄弟之情?”皇帝冷哼地越发浓重,季衡便不高兴地说,“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是为天子,是圣明君主,当自恃身份,持重稳妥,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您不觉得太有辱身份吗。”
皇帝还是不高兴,只是不再说了,季衡道,“我同他之间决计没有私情,再说,他马上就回去成婚了。”
皇帝还是不以为然,总归就是不高兴,于是季衡也懒得继续劝他了,只是道,“反正这就是我的条件,答不答应在皇上您。”
皇帝无可奈何只好“嗯”了一声,于是季衡开始说第三点,“其三,微臣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以后请皇上只将我当成臣子,我想要外放几年为官,这个也请皇上务必答应。”
皇帝这下眼睛都瞪大了,斩钉截铁,“不行。”
季衡因为现在怀揣着皇帝的软肋,根本就是高姿态,道,“皇上不同意也行,微臣在京中,每日里和你怨尤相对,皇上觉得更好是吗。”
皇帝沉着脸又敛下了那浓密的眼睫毛,是个思索的样子,心想现在答应季衡了又怎么样呢,反正以后变数多得很,要是季衡生下孩子,舍不得孩子,还不是得乖乖留下来。
皇帝打的如意算盘,便点了头,“好,朕答应。”
季衡道,“如此,微臣向翰林院告假,前往西山养病,明年孩子生下来,就抱给皇上您。”
皇帝些微傻眼,着实因为季衡最后这句话有点银货两讫的意思在,皇帝也不是傻的,脑子一转马上就道,“你这个样子,没有好大夫在身边,如何养胎保住孩子,再说西山现在避暑还好,到冬日里就下雪冷得很了,根本不是养身之地。这个孩子是你我的,朕又答应了你那么三个条件,朕有权看着你好好怀着孩子。”
季衡皱了眉,知道了皇帝的盘算,道,“难道皇上要看微臣十月怀胎的丑样子,不怕吓到你。”
皇帝没想到季衡居然有这句话,季衡其实是故意噎皇帝的,但皇帝却理解成了季衡怕自己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很有些李夫人最后弥留也不要汉武帝见自己的意思,是想留下自己在对方眼里最美好的样子。
皇帝满心甜蜜,于是甜言蜜语也从嘴里哗啦啦往外蹦,“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对你的心都是一如既往的,你不用胡思乱想。以前你伤了面颊,朕可有嫌弃过你?好了,别胡乱揣测朕的心思了,朕必须安排得用的人伺候你,要是你怀胎时出了什么事,那朕可真要心疼死了。”
季衡听得在心里大皱其眉,都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皇帝,自己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于是只好不解释了。
皇帝说到这里,心里欢喜,将季衡那生完孩子就要离开的话完全抛诸脑后,此时就欢欢喜喜地握了季衡的手,又盯着季衡的肚子看了两眼,然后征求季衡同意地说,“朕看看你的肚子,可好?”
季衡皱眉道,“不行。”
皇帝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季衡到底是不是要答应,所以他已经抬手摸了季衡的肚子一巴掌,然后又掀了季衡的衣摆,夏天太热,季衡就只穿了一层,于是掀开往上一推,就看到了季衡的肚子,季衡本来就是些微有肉的身子,故而虽有三月身孕,此时那肚子依然是以前那样子,平平的,但是软软的,又嫩又白像是白面团。
季衡发脾气道,“皇上,你到底有没有帝王的威仪,人无信不立,我说了不愿意,你却这样子。”
皇帝只是笑,又低头在季衡肚子上亲了一口,道,“帝王也是人,难道不能看看儿子吗。”
季衡看他一副赖皮样子,甚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当年那个老成的孩子长大成的吗,中途没有被掉包吗。
皇帝又拉了季衡的手放到他肚子上,“朕觉得他已经有心智了,能够听到咱们的话呢,朕和你这么摸他,他也是知道的。”
季衡心想三个月的胎儿,都还是一团没有发育齐全的肉呢,能够知道什么呀,但是看到皇帝那么发自内心的单纯的欣喜,他竟然没有说出来,这时候,他有一种奇妙的感情,那就是天生地和谁有种牵系,让他满腔热流,心里又暖又软。
外面天色越发地亮了,太阳升起来,季衡觉得困倦,又睡了过去,皇帝这下将季衡摆平了,或者是季衡的理智战胜了其他一切冲动,愿意用一个孩子来换自己以后一生的自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季衡愿意克服生孩子带来的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应,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皇帝却是什么都想要,孩子想要,孩子他娘也想要,故而两人在这时候算是皆大欢喜了。
皇帝一晚未睡,这时候也是一点倦意没有,就趴在床边看季衡睡,正如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着喜欢的人满腔热情,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和动力,爱得真,也爱得傻。
虽然皇帝想一直这样陪季衡,但是条件并不允许,所以他很快就得回宫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翁太医被留了下来,开始照顾季衡的身体。
季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时分,此时季府里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付扬依然带着亲卫围着季府,不让人出入,但是这日从宫里却送了不少东西入季府,显示了皇帝对季府的关怀,因为关注季府的人多,所以此事之后也就被一些人知道了。
大家的态度无一不是——早说皇帝对季府会徇私,这下果真是徇私了。
而因是季府遭殃,这次几乎没有人做落井下石之事,因为谁都知道皇帝年轻,又正是对季衡十分宠爱的时候,季衡多次抗旨不遵皇帝都毫不追究,还每日里送吃的表示关切,故而谁敢在这时候对季府落井下石?那不是毫无眼色,自找死路吗。
季衡下午醒来,许氏便也休息好了,让厨房里按照翁太医的要求做了给季衡养身保胎的膳食,许氏就让将桌子搬到了床边,就让季衡在床上坐着吃。
季衡的确也饿了,便吃了些,又对许氏说,“母亲,我身上黏糊糊,你让准备些浴汤,我好沐浴。”
许氏却说,“这我得问一问翁先生才行。”
季衡道,“难道皇上说一切要过问翁太医吗?”
许氏道,“皇上正是有此要求。”
季衡不高兴地说,“他真是什么都要管了吗。”
许氏劝他道,“这反正是对你身子好,就先依着吧。”
季衡看许氏也站到了皇帝这一边,就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许氏怎么就能够站在皇帝一边说话而不顾自己的亲儿子了,只是道,“那就问问翁太医吧。而且,我要回自己房里去住,不能总在母亲您房里。”
许氏就很干脆的说,“那我就去准备。”许氏也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季衡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能自己亲自照顾,所以现在是一边觉得对不住厌恶为女人的儿子,一边又欢天喜地地想自己就要有孙子了,故而对季衡她是小心翼翼地依着的。
季衡又道,“七郎呢。”
许氏忧愁地叹了一声,道,“被禁军押走了,说是直接送回扬州去。”
季衡惊了一声,“怎么如此不顾情面。”
许氏无奈道,“我也求情了,但是付大人说这已是最好情况,不然以七郎所犯之罪,最轻也是要充军的。只是被遣返回扬州,是皇上的大恩大德了。”
季衡只好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皇帝的心眼这么小,都容不得自己和七郎告别吗。
183、第五十二章
季衡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住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去。
因为动了胎气,翁太医希望季衡能够卧床养胎一段时间,季衡本就是好静之人,能够在故纸堆里坐十天半月完全不出门,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所以被要求在房里养着,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所以只是卧床,那显然不行,他便还是过起了原来的日子,每日里看书做学问。
本来翁太医不建议他如此的,但是看季衡是个脑子没法放空的人,要他一闲,他就要开始琢磨事情,他做学问倒是好说,要是琢磨了些让人没法对付的事情,那就糟糕,故而翁太医之后也就不劝了。
季衡偷偷给许七郎写了信,想让翁太医徇私帮忙找人带去给许七郎,奈何翁太医不敢冒这个险,对季衡说道,“季大人,您何必现在做这事呢,皇上这阵子对许家公子正在气头上,你越是想着他,皇上越是生气,这封信要是让皇上截住了,只怕情况就更不妙了,等再过些日子,许家公子已经被押回扬州了,季府也脱罪了,您再送信,不是更好?”
季衡是对许七郎关心则乱,此时听翁太医如此讲,便也觉得对,只是,他实在是怕许七郎钻牛角尖。
季衡便在之后给许大舅写了一封信,这次让翁太医徇私帮忙送出去,翁太医虽然为难万分,但还是答应了。
这封信被翁太医送到了许家的一个铺子上,自然有人会送去给许大舅的,里面季衡写了许七郎之事,让许大舅转告许七郎,自己无事,让许七郎不要担心,以后再相见,如此云云。
时至八月,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有了结果。
贤妃喂大皇子的是雪梨桂圆汤,雪梨是凉性,桂圆是热性,两相中和,正是用于补气,太医后来说这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大皇子从出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