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姿窈窕,要比一般女子稍稍高点,但是自然还是比不上季衡,其实她要比季衡要消瘦苗条蹁跹不少,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女子。
皇帝打量了她好一阵,才道,“平身。”
十一娘子其实是见过皇帝两次,但是以前都是在一大堆人里远远看到一眼,这次却是两人单独在一间房里被皇帝特别召见,十一娘子尽量让自己镇定,谢恩之后稳稳地起了身,垂着头躬身站在当地。
皇帝并未对她赐坐,手里的书被他卷起来轻轻敲了敲手掌心,然后说道,“朕听闻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不知你可知朕为何会召见你。”
皇帝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十一娘子自认为自己是最普通的女人,能够被皇帝召见,这真是无数人都不可能得到的恩宠,她想了一下才说道,“恕民女大胆猜测直言,民女实无任何过人之处,能够受皇恩浩荡被召见,只会是因为民女乃是许家女儿,并是季家的表亲……”说到这里,她又突然跪下了,道,“还请皇上恕民女的罪过,民女曾听闻有人传言,太子殿下乃是民女所出,若皇上是为这个传言召见民女,民女的罪过就太大了。但是民女也不知这个传言是从何而起,还请皇上恕罪。”
十一娘子声音柔婉里带着干脆,并且在这里适当地表达了惊慌,皇帝看着她跪着的身姿,说道,“既然有传言,这传言定然是有些根据的。”
十一娘子一惊,赶紧说道,“请皇上恕罪,民女是真不知为何会有这传言。”
皇帝道,“只因太子眉眼之间长得像你表哥季衡,而你又和季衡长得相像,如此而已。朕知传言因何而起,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十一娘子自是没有见过太子的,听皇帝说出这般通情达理而柔和的话,不由心里一松,赶紧又对皇帝谢恩。
皇帝这时候才说道,“不要跪着了,平身坐下吧。”
十一娘子没想到皇帝对她这般优待,又是一惊,但是也只得赶紧谢恩,起身后就低垂着头慢慢移动到了下面的椅子上去坐了一个小角。
皇帝这时候又道,“朕召你前来,自不是和你闲扯家常,朕是有事要你去办。”
十一娘子这一天受惊不小,这时候甚至是没有顾及到礼仪了,直接微微抬了一下头看了皇帝一眼,只见皇帝稳稳坐在榻上,神色肃然,看似平和,却积威甚重,十一娘子答道,“能为皇上效力,乃是民女福分,但凭皇上吩咐。”
皇帝就道,“朕也不要你做你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事情办得好,朕自有赏赐。你家里做过些什么,想必你作为女子也是知道些的,同海寇勾结,且贿赂朝廷大员,这些都是重罪,朕愿意看在季衡面上赦免你家重罪,但是,这些罪,要翻起来,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十一娘子屏息静气地坐在那里,只说愿意为皇帝效力万死不辞。
皇帝又说道,“只要你替朕办事,你家的罪责,朕不仅从此不再追究,且这次你父亲过世,朕会派钦差前往吊丧,并赐予你父亲忠君之匾额,他这身后荣宠,也是尽够了。”
十一娘子这下是真的十分震惊了,没想到皇帝会对她父亲这般好,想到父亲为自己留下的体己,十一娘子这下是真的万分感谢皇帝了,眼眶都红了地又下跪谢恩。
皇帝继续说道,“事成之后,朕自会给你金银田庄赏赐,让你安享一生。只是,若是你嘴不够紧,且起了异心。朕也不会再留你,许家,也不要想能好好的,朕定将你许家也连根拔起。”
十一娘子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担任什么重责,能够让皇帝下如此重赏,又有如此重责,便以头抢地,说道,“民女万死也定办到皇上的交代,要是泄露半句,但凭皇上处置。”
皇帝便说,“如此,你起来吧。”
十一娘子心里已经有了底了,知道自己从此是要给皇帝办事了,因为给皇帝办事,自然是完全不能拒绝的,只能接受,且办好,那么,就好好办好,既然皇帝给了承诺,想来她办好事情后,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十一娘子起了身,皇帝居然又好心地让她去坐下,然后才又说,“朕交给你的事,对于你,实在不算难,只要你留在蘅兰行宫里就行了。”
十一娘子惊讶地又抬了一下头,皇帝也没有在意她的无礼,“便是如此了。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说出去。有人传太子殿下,或者以后朕的皇子是你所出,你也不要理睬,便是了。”
十一娘子心里疑惑,但是既然是皇帝如此郑重的交代,她便也赶紧应下了。
皇帝于是就对她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告退,她便懵懵懂懂地起身告退出去了,因为皇帝早有交代,柳升已经让人安排她去了兰芷楼旁边的一座院落里住下。
十一娘子到了这叫做“月华苑”的院子住下,里面自有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不过按照配置来看,并不算多,只有很少几人,且都是沉默寡言之辈,不过院子里的设置倒非常好,十一娘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也还是要感叹皇帝的行宫不同于别处,只是里面未免冷清了些,而且十一娘子觉得皇帝对自己的安排莫名其妙,故而有些不安,但是又不好打探事情,只得接受了这种安排。
刚住下,就有人前来为她量体裁衣,且送来不少女子所用物件,让十一娘子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当宫妃看待了。
只是不知要不要给皇帝侍寝。
想到这侍寝一事,十一娘就坐在椅子里发起呆来,觉得可能性很小,因为要是皇帝真看上自己,完全不必说那一通话,直接把自己安排成一个宫女就行了,在宫里招一下手,自己还真得必须去伺候,何必如现今这般麻烦。
十一娘子连大牢也坐过了,自然是很能适应环境,虽然想着家里,又想着姑母,但到底让自己安下了心来,接受了必须在这行宫里住下去的事实。
皇帝回到兰芷楼时,许氏自是还没有离开的。
许氏给皇帝行了礼,皇帝眉目柔和地请她免了礼,还很是热情地让她安坐了,然后就对季衡笑着说,“君卿,你去看看麒儿,朕先同夫人说两句。”
季衡不知道皇帝要和许氏说什么,不过既然皇帝这么明白地表达了意愿,他总不能不离开,就起了身离开,皇帝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而房间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才对许氏说道,“夫人,君卿又有了朕的孩子,不知你可知此事。”
许氏心思微妙,却低眉顺眼地说道,“衡儿已经对臣妇讲过。”
皇帝便笑道,“可见朕同君卿的缘分,这短短时日,便是又有了。说朕同他乃是天造地设一对也并不为过,是吧。”
许氏心思复杂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应,皇帝面带笑意地看着许氏,许氏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道,“皇上,还请恕臣妇无礼,衡儿这般为您生儿育女,却没有名分。衡儿定下不再娶妻,以后要是臣妇和他爹走了,他可就真是孤苦伶仃了。臣妇想到此,就彻夜难眠。”
这件事,许氏和皇帝争辩过一次,上一次皇帝说不会让季衡一个人,这一次,皇帝却没有说这些空话,而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变得肃穆起来,道,“朕也想给他名分,可他最抵触为女子,朕想要他为后,他不会愿意。夫人觉得如何最好呢。”
许氏也不知道,所以她愁着眉,叹道,“皆是臣妇没有将他从小按女子教养之罪。”
皇帝撑着脑袋一言不发,他盯着许氏看了几眼,又去看房间里的自鸣钟,然后突然说道,“不知他为男后可愿,夫人也知道,君卿看着最是随和,其实最是执拗,若是朕一人,恐怕是劝不过来他的。若是有夫人相劝,当更能事半功倍。”
许氏呆呆地看着皇帝,“男后?”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家猜测十一这里又会出幺蛾子的事情,我保证这里没什么事,请大家相信作者的人品,绝对不会干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穷极无聊的事情,非要把亲儿子们虐一遍又一遍……
解释几个问题:
1,不可能对外公开孩子们是季衡所生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要公开,那么就要公开另一件事,或者是说季衡是女扮男装,那以后季衡作为女人就只能长居深宫不能见人了,皇帝很乐意,但季衡不会乐意,所以皇帝也是白乐意了;或者就要说季衡是阴阳人,这就更不可能了,皇帝季衡季家谁都不会乐意,毕竟这会引来所有人的侧目;
2,十一不会长居宫中,最多在里面呆上十个月,而十一那么聪明,自己肯定会愿意,十个月对古代女人来说,就是绣几幅绣品的时间,根本算不上一个事,反正宅哪里不是宅,就宅在行宫里,能得皇帝赏赐,以后又有了靠山不会受人欺负,十一决定不嫁人便不会不乐意;而孩子们是不可能认为十一是自己生母的,以季衡的才智,定然是会在怀二包子的过程中,就让杨麒儿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所以那些猜测包子会认为自己母亲是十一的这种状况不会出现。
3,为何皇帝不让世人胡乱猜测包子出生,因为包子在某些方面长得像季衡,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要胡乱猜测也不行呀,还不如引导舆论。
好像大约就是这么多了,后面应该都还是温馨内容吧,你们要相信我,我想不出什么虐招了。
284、第八十章
皇帝脑子异于常人,一向是能够想到些惊世骇俗的事情的,当初季衡身体秘密在他面前暴露,他丝毫没有觉得其中的不妥,丝毫没有产生常人会产生的嫌弃之意,第一反应就是季衡这个样子,是不是能够生孩子,继而就欢喜起来,像是着了魔一般地想要季衡做他的后宫,后来发现季衡最厌恶别人把他当成女子,更是不愿意做他的后妃被拘在深宫,他才消停了要季衡做他后宫的想法。
但是至今季衡不仅为他生了太子了,而且现在又怀上了孩子,他实在不想他的好端端的妻子,他的孩子的生母没有任何名分,只是要真给季衡名分,也只能给他诸如封王封侯太傅少傅一般的加封,却没有更多的了。
其实他实在是想要季衡做自己的皇后。
但他也知道,要是让季衡去做女子,季衡定然是不愿意的,而且要天下人如何想呢,让天下人知道他女扮男装?或者知道他身体的异状,亦男亦女?前者皇帝倒是喜闻乐见,后者皇帝自己也不愿意,他的妻子,哪里容得天下人指点闲话,他们只配对季衡顶礼膜拜。
但是前者季衡他自己不会愿意,皇帝已经明白,季衡不愿意的,无论怎么让他就范了,最后也只会是两人之间的一个疙瘩,不会好。
而许氏那一番话,让皇帝突然福至心灵,如果是男后呢,季衡可愿。
皇帝对许氏点了一下头,“是。朕封君卿为朕的男后,他可自由出巡,如亲王般为朕办事,享食邑和供奉,百年之后同朕合葬。他的孩子都可在他的名下,是他的孩子,以他为母,他可坐在朕的右边,为朕的左膀右臂,常伴朕的左右,再也不必离开朕,那些嘴碎之臣,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皇帝的心里对季衡的定位越发清晰起来,他是他的妻,他的爱人,他的兄弟,他孩子的生母,是陪他一世之人,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平定天下,正是他的手足,是他的一部分。
皇帝抬手,右手轻轻击打了一下左手,然后紧紧握住:不正是这样吗,他的君卿,合该当是他的男后。
皇帝异想天开,只觉得前途光明,先只想到季衡此处的难处,大臣处的难处,他暂且不想去想。
皇帝目光如炬地看着许氏,道,“夫人,你觉得如何?”
许氏已经呆愣住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提过男后,即使许氏是女子,但因为也算是广读史书,也是知道有朝代提过男后的,只是,这放在当前她自己的儿子身上,总觉得过于虚幻。
许氏道,“这……怕是于礼节不合。”
皇帝眼神沉了一下,道,“夫人乃是君卿的母亲,夫人如何能说这种丧气话。礼节不合,何为礼节?当初圣人定下的规矩就是礼节了,但圣人也不过是人罢了,太祖定下的规矩就是礼节,但太祖定下的规矩,很多于今时今日也不得用了,该改时也得修改,不然现今的人可没法过好日子,所谓礼节规矩,不过也是人定下的罢了。朕娶妻,其家世人品天下皆知是好的,难道他不能母仪天下,为何不能为后。”
许氏愣愣看着皇帝,只见皇帝面色沉肃,眉宇之间带着杀伐之气和坚定,让她甚至心生出了一丝害怕,仔细想一想之后,她就说道,“若是衡儿自己愿意,臣妇自是无话可说的。”
许氏知道事已至此,男后乃是给季衡最好的名分了。
皇帝不满地道,“朕是希望夫人能够劝一劝君卿,你这话,倒是不愿意去劝了?”
许氏摇头,“臣妇怎会不去劝,只是,要是君卿自己不愿,臣妇也不会逼迫他。”
皇帝虽然还是些许不满,但是也知道许氏一向以儿子为重,要是季衡出什么事,这个妇人恐怕是能做出弑君的大逆不道的举动的,故而也知道不能强求她,皇帝继续说道,“朕愿意给君卿最好的一切,夫人明白什么才是对君卿最好,且他十分尊重于你,只要你用心同他讲道理,他没有不听从你的。朕盼着夫人能够说动他。夫人先同君卿讲一讲此事,然后朕再同他说,现在他怀了孩子,通情达理得多,正是可以劝动的时候。夫人,你明白吧。”
许氏知道皇帝的意思,这个先锋势必要自己去做了,许氏道,“臣妇明白。”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君卿做了皇后,夫人便是朕的岳母大人了。朕到时自不会亏待你。赐你一品国柱夫人……”
许氏却打断了皇帝的话,目光悠远平和地看着他,“皇上,臣妇只盼着衡儿能够好,他能够一辈子福顺安康,我就无所求了。”
皇帝点头,“朕不会负了君卿的,这点夫人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皇帝就说留许氏下来住几天,许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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