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们有骑射和剑术课,杨麒儿的体能还不错,不然他一背就要被压趴下,他走几步就要说几句,“笙笙,你再长胖,我也背不动你了,你能不能少吃点点心。”
杨笙儿眨了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可怜无辜,“我饿呀。”
杨麒儿道,“你吃那么多还饿呀。”
杨笙儿说,“总是饿。”
杨麒儿要跪倒了,心想我怎么有了这么一头猪一样的弟弟。
虽然心里埋怨,但也只能累死累活地把他背去了赵云铣的院子。
赵云铣兄弟在书房里招待了三位皇子殿下。
赵云铣捧出了三份礼物给三人,杨麒儿的是一支紫竹笛,杨歆儿的是一套外面出的画册本隋唐英雄传,杨笙儿的是一盒精致的点心。
杨麒儿在椅子上坐下,他非常喜欢音乐,不过季衡不要他碰,杨歆儿能够安安静静地看各种书,这本小人书倒是很得他的喜欢,而那盒给杨笙儿的点心,她拿到手里打开那精美的木盒子,已经奶声奶气地吩咐下人去端水来他洗手,并拿筷子和碟子了——他要开吃了。
杨麒儿握着那紫竹笛子十分感动,他几乎算是自学成才,因为杨钦治只教了他音律和古琴的弹奏方法,但就根据这么点知识,他看宫中乐师吹奏了笛子,他自己就会吹了。
他先是陶醉地试了音,又吹了一段从乐师那里听来的曲子,然后就对赵云铣说,“云铣哥哥,这个笛子不错。”
赵云铣还是个孩子,家教又严格,从九岁开始就在宫里长大,从没有过自己一个人的情况,出宫了也一直有人跟着,他给几个小伙伴准备礼物,都没有同家里说,所以这些全是他自己准备的,而且花自己的私房钱,他私房钱没多少,因为收到的各种赏赐,过年过节得到的各种钱,都给他母亲管理了,她母亲怕他已经有了十三岁有很多钱会学坏,就只给他在宫里行走的钱,他在宫里打赏几个人,也总会花费得差不多,每次都所剩无几,所以只给杨麒儿买了一支紫竹笛子。
赵云铣说,“太子殿下,你喜欢就好。我逛了几个店才挑到了这一支。”主要是钱少,要买一支好的,又正好钱够的,那实在不容易。
杨麒儿出宫的次数只有更少的,很羡慕宫外的繁华,就又说了一遍自己很喜欢这个礼物,然后对赵云铣说,“你下次再回家去,给我再买些别的吧。”
赵云铣便道,“麒儿,恐怕不成了,下次只能让二弟带。”
杨麒儿很诧异,“为何?”
赵云铣便道,“今日这个是离别礼了,我父亲回京来,过几日就又要回江南去,他要我跟着他一起去,我明日就要离宫回家了,以后只有云骞在这里。”
杨麒儿直接愣住了。
连捧着书已经看起来的杨歆儿都从书页上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赵云铣。
只有杨笙儿不懂离愁,已经拿着筷子在吃点心了。
房间里一时间很沉默安静,只有窗外的秋蝉声,还有杨笙儿吃点心的声音。
杨麒儿朝杨笙儿看了过来,就是一声惊呼,“啊!笙笙,你怎么又吃上了。”
杨笙儿看向他,慢慢咀嚼着,等咽下去了,然后又放下筷子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回答杨麒儿道,“哥哥,我饿了。”
杨麒儿简直想仰天长啸,“你怎么又饿了,课间休息时,你不是吃过点心了吗。”
季衡以前也是做伴读的,知道学习很辛苦,上课上到中间一般都会饿,所以他有让人准备点心,在皇子们中途休息的时间,就送过来,让他们吃。
杨笙儿被哥哥说得很委屈,“我……我就是饿了呀。”
杨麒儿指着他说,“你……你,你还委屈上了吗。方才本宫怎么说的,让你不要吃太多点心,你看你现在多胖。你再吃,我以后再不背你了。”
杨笙儿真是委屈极了,几乎要哭了,但看他哥哥态度十分强硬,他就只好唤了在外面的宫人进来伺候他擦嘴,漱口,又洗了手,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吩咐人把点心先收起来,然后还奶声奶气说,“给芙蓉拿着,我夜里要吃。”做这个吩咐时,其语调之庄严,简直像是他阿父在吩咐“各地三年一查冤案之事,定要实行。”这般气势俨然。
芙蓉是他身边的小宫女,小庆儿回去了,芙蓉还在。
杨麒儿听他弟弟这般说,就直接冷声吩咐宫人道,“不要给芙蓉,给桂青拿着,回去了给阿父和父皇。”桂青是他身边的小太监。
杨笙儿刚才吃着这点心十分好吃,没想到被哥哥这般劫走了,就十分震惊地看着杨麒儿,杨麒儿板着脸道,“你晚上都不要吃东西了,你就是因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才长了一身肥肉。”
杨笙儿这下彻底恼怒了,觉得自己尊严遭受了侵犯,他大声吩咐宫人把自己从椅子上抱了下去放到地上,黑白分明宛若两汪泉水的眼睛瞪着杨麒儿,“哥哥你坏,我要回去找阿父告你去。”
杨麒儿一拍茶凳,“你敢!”
杨笙儿哇一声哭了起来。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杨歆儿只好出来做了和事佬,他过去把杨笙儿拉到自己身边来,轻轻拍抚他让他不要哭了。
因为杨笙儿这么一打岔,杨麒儿对赵云铣要离开之事也并不那般无法忍受了。
三兄弟在赵云铣这里坐了不短的时间,说了不少依依惜别的话,赵云铣和杨麒儿感情最深,最后还过去抱了他一下,说道,“麒儿,你要保重,等我回来时,以后做你的将军。”
杨麒儿强忍下眼中的泪水,作为太子,他自然是有太子的尊严和威严的,他点头应了,说道,“本宫在这里等你回来。”
杨麒儿哼哧哼哧地背着不要别人背的杨笙儿,旁边跟着杨歆儿,三人到太阳下山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才回到兰芷楼里。
兰芷楼是一个大的建筑群,只主楼就很大,旁边还有东西配楼,杨麒儿和杨歆儿毕竟大了,便没有再和父母一起住在主楼里,而是住在了东配楼里,不过这距离主楼也很近,因为楼上就直接有廊桥连接,从季衡所住走到他们的房间,也就百来步。
杨笙儿虽然和哥哥生了气,但是要他那肥嘟嘟的身子走远路,那也是太为难他了,所以他就在心里大仁大义地原谅了杨麒儿,勉为其难地趴在他背上让他背了自己。
回到兰芷楼,季衡和皇帝都在书房里,三个孩子前去问安,季衡看杨麒儿一额头的汗,就说,“你做了什么,怎么热成这个样子,去擦一擦身换身衣裳,别一吹风,就病了。”
杨麒儿说,“阿父,我没事。就是背了一下笙笙而已。”
杨笙儿也没有告状说哥哥左一句他肥右一句他肥的事情,规规矩矩地跟着哥哥们站在那里。
皇帝就说道,“你们都去了赵云铣那里?是说他要离开的事情吗?”
杨麒儿答道,“回父皇,正是。云铣哥哥要随其父下江南去。我们前去同他作别,盼他能志存高远,磨砺心志,回来时能报效朝廷。”
皇帝说道,“以前他父亲也是朕的伴读,现在则是朕的左膀右臂,麒儿,你为太子,也要知道如何用臣子。”
杨麒儿恭恭敬敬答道,“是。”
皇帝又问了一下他们的课程,然后就说,“你们功课都还没做,用过晚膳了要刻苦用功。”
三人都称了是,然后皇帝对杨笙儿招了招手,杨笙儿跑了过去,扑到他的怀里,“父皇。”
皇帝柔声问道,“今日可累?”
杨笙儿摇了摇头,皇帝就说,“那就好。”
皇帝起身来把杨笙儿抱了起来,说,“下楼用膳吧。”
季衡也起了身,过来牵上了杨歆儿。
杨麒儿就自己走到了季衡的侧后边。
皇帝笑着和杨笙儿说,“朕的宝贝儿,你是不是又长胖了,朕看你沉了不少呢。”
杨笙儿蹙着眉看着他,委屈得没说话。
他从皇帝的肩膀处往后面看去,发现太子哥哥抿着嘴,显然是在忍笑,这下他就更是被打击坏了。
用晚膳的时候,杨笙儿吃得特别迟疑,吃了个半饱,他就放下了碗筷。
连伺候他夹菜的宫人都觉得诧异了,心想四皇子这是怎么了,今日的菜量只有往日的一半。
季衡看总是吃到最后的杨笙儿这次第一个放下碗筷,不由低声问他,“笙笙,怎么了,这就饱了?”
杨笙儿说,“在赵家哥哥那里吃了些点心。”
季衡点点头,就让他再喝点汤,然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作为子女,本该侍奉父母用膳,若是在一桌吃,也断然没有父母吃完了,自己还在吃的道理,不过他们也只是知道这个道理,季衡从来不让他们饿肚子,他们想要吃多久都行,只要不在饭桌上没有用餐礼仪,所以杨笙儿自己上桌握筷吃饭后,因为他吃得慢,就总是最后吃完。
杨笙儿虽然小,但是该背的课业都是要背的,要写的字也不含糊,故而做作业做到了戌时过了,他饿极了,季衡知道他要吃宵夜,便吩咐了要为他送宵夜,他的宵夜已经送来了,但他也忍着,只吃了小小一块点心,也就罢了。
季衡虽然忙,但总会注意到孩子在吃饭上的变化,看杨笙儿每顿都吃得少些了,不由很担心地问道,“笙笙,你最近怎么吃得这么少了。”
杨笙儿没说哥哥和父皇都说他胖,只是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呀。”
季衡念头一转,问道,“难道是因为你父皇说了一声你胖了?你还小,要长身体,你在乎这个做什么。等你到十几岁,就能瘦下来。”
杨笙儿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季衡点头,“是啊。现在别饿着自己。”
于是杨笙儿的减肥计划泡汤了。
317番外之十一娘
昭元二十一年。
十一娘二十五岁了。
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十分大龄的老姑娘了。
许大舅过世后;许家经过一年多的动荡和整顿;之后就稳定了下来。
正如十一娘想的那样,许家新任家主许七郎上台;就收缩了在北方的产业,将精力专注在南方的产业和海外贸易上。
北方的产业,或者就是直接转卖给了管事;或者就是卖给了外人,许家不再在北方开铺子零售。
这种做法,正好解决了许家在许大舅时将产业铺得过大的弊端,而且这也只能在许七郎上台之后才能这般做。
许大舅在时,即使北方的产业在亏本;大部分都是被管事亏空亏本的,但因这些人是在许大舅身边效力的老人,许大舅还拿他们没有办法,无法做出直接把他们扔出去的事情,许七郎上位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即使有人拿为许家鞠躬尽瘁多年,到头来却落个被抛弃的下场的话说事,许七郎也并不管这些,因他许老大之间的问题,不少原来是偏向许老大那边的人都被直接辞了,要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烦,那就认定是帮着老大的,如此,直接就认定他与自己为敌,以后此人的下场就更不会好。
如此这般,倚老卖老之人,也就只好收敛了。
许家收缩了北方产业之后,便将重点放在了海上贸易和南方产业上。
虽然广州再不是徐家的地盘,但许家在广州依然是有倚仗的,许家的大本营便还是在这里。
这几年,倭寇海贼基本上被肃清,朝廷增开到了八个港口对外通商,西方洋人来大雍的一时也多起来,不仅港口城市洋人很多,内6之人看到洋人,渐渐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季衡作为皇后之后,主管对外贸易之事,市舶司的管理,海港建设,船只建造,火器火炮制造,各种物品关税设定,引进新的农作物和果树在大雍种植等等,都是在他的管辖之下。
南方商业从季衡为后开始在他制定和推动的政策下便逐渐繁荣,并且在他的有生之年里,整个大雍一直是一种欣欣向荣之态,人民十分安乐富足。
但昭元二十一年这时候,才刚刚是这个时代走入繁华的初期,人们还不知道自己能生活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很多地方,还在为皇帝立了男后而不满,当然,他们也只能私底下发发牢骚,对远在京城的人起不到任何一点影响。
十一娘子就是在这时候,她决定一路游历到广州去,去看了兄长之后,再去西蜀,然后从西蜀回京城,一路游山玩水,看尽风光,这样才不枉费出生在这里。
十一娘子还不知道这些行程到底要花费多少时间,不过,她觉得现在天下太平,国家制度开放,只要皇帝不突然驾崩,朝廷变乱,她应该能在三十岁之前完成。
完成了这段旅程,她想,她也许该跟着船队往西方去,西方的人便过来大雍游历,她为何不能过去游历。
十一娘子定好了计划,就开始作手安排。
先是将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好了,说自己要回一趟广州看家人,之后再回来。
庄子上自有管事管着,管事乃是家奴,又是信任之人,她倒是放心将这里交给他的。
然后她就带上了两个伺候她的丫鬟,并马车夫两名,又有护院两名,以及一干用品,先上了京城来。
她去了季府拜访,这日正是她运气不错,季府里很热闹。
原来是季衡回了家,季衡虽然不是经常回家,但一两个月总会回去一次,不算是省亲,就是回去,季府不会大肆接待,他也不是大张旗鼓。
因季衡回来,季家的另外几个出嫁的女儿也回来了,女婿们更是深恐没有在季衡跟前露脸,自然也跟着来了,还有就是外孙外孙女们,故而季府十分热闹。
这还有一件好事就是璎哥儿考上了举人,他是在京城参加的考试,虽然京城的竞争并不像文风最鼎盛的江苏那般大,稍微好考一些,但他以十六岁之龄考上举人,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而且他同季衡当年一样,是同期中年龄最小的中举之人。
璎哥儿考上举人之事,府中已经为他庆祝过一次了,季衡这次回来,则是专门再为他庆祝一次的。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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