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渊教训着还不敢回嘴,也是可能的……
季衡站在外围看着,并没有上前去,而且许七郎也分清了轻重,没有凑上前去。这毕竟是杨家同赵家的家事,他们只是外人,实在不好去凑热闹。
不仅他们,连李二公子和他的小舅子也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远处,露出一脸担心,也不知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
杨钦渊最开始教训杨钦济的声音还很大,后来就变得很小了,外人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最后杨钦济居然服了软。
杨钦渊说,“去同你姐夫致歉。”
杨钦济还是没乐意,抿着唇,说,“孤不会去。”
赵致礼也并没有要杨钦济道歉,只是说,“算了吧。四殿下年岁小,行事冲动,也是在所难免。”
这话又要惹起杨钦济的煞气,好在杨钦渊用眼神震慑住了弟弟。
最后这一场聚会不欢而散,最惨的是小灵仙,杨钦济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手劲儿实在不小,小灵仙的脸保养得好,太嫩,被打了很快就红肿起来。
季衡和许七郎最后并没有跟着杨钦渊他们去红/袖苑,而是早早回家了。
赵致礼同杨钦渊有话说,就跟着一起过去了,所以将小灵仙交给季衡,让他送小灵仙一同回去。
其实赵致礼带着不少仆人来,又有马车,让一辆马车送小灵仙回去就行了,这样特地将他交给季衡,大约是怕杨钦济半路出什么幺蛾子对付小灵仙,杨钦济是郡王,小灵仙可拿他没办法,唯有季衡还能对付杨钦济。
小灵仙同季衡许七郎一起下了山,上了季衡的马车,季衡的马车是许氏专门为他订制的,比季大人的马车还好,里面空间宽敞,还有不少抽屉,放着很多用品,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茵席,又有暖手炉,坐进去就十分温暖。
小灵仙脸上只是稍稍抹了药,红肿并没有完全消。
季衡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他,说,“灵公子,这药用来消肿祛瘀很好,你要是不嫌弃,请拿回去用吧。”
小灵仙是京中第一青衣,受达官贵人追捧,身价非常高,一盒药,他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他还是接到了手里,致谢道,“多谢季公子。”
虽然挨了打,小灵仙既没有哭啼,也没有一点抱怨,依然保持着他的平和又温情的风度,即使一边脸肿了,他也处处十分自然,这份沉稳气度,就实在难得。难怪才十来岁,就已经有如此成就。
小灵仙道了谢之后,又说,“让赵世子同郡王殿下闹了矛盾,我真是惭愧。说起来,我同赵世子之间,其实只是好友,并没有大家胡乱猜测的那些关系。世子殿下为人赤诚爽朗,身份尊贵,自然也爱惜羽毛,并不是轻狂之辈,郡王殿下的话,实在不然。”
季衡不知道赵致礼同小灵仙是否有什么实质关系,而且也并不是很在意,嘴里却很同情小灵仙地说,“人生难得遇一知己,世人以己龌蹉之心度人,实为他们自己的问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在乎那些人的话,实在没有必要。”
季衡这种话,比什么话都能安慰人,小灵仙笑了笑,说,“难怪赵世子说季公子您最是通透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季衡倒有些腼腆起来,说,“赵世子心胸宽阔,为人直爽,也是作为好友的上上之选。”
小灵仙已经十七岁了,比起只有十一岁的季衡,要大不少,在他心里,其实季衡还是等同于小孩子的,他就笑说,“季公子心里,作为好友的人,也是要分出上下等的吗。”
季衡倒不想他会问这样带有陷阱的问题,愣了一下才说,“有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私以为这话很对。同自己性情相合的,当然更易交朋友,和自己性情相异的,可能就不好相交,如此,选朋友,自然也有了上下之分了。”
小灵仙抿唇笑了笑,也就不再说话了。
许七郎坐在季衡的旁边,不由自主伸手握了握季衡的手,看他的手是不是凉的,这样在客人面前做这种事,很没有礼貌,季衡就赶紧将手收回去了。
小灵仙看到,默默将脸转开了,之后又说,“季公子同许公子,你们关系可真好,羡煞旁人了。”
许七郎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兄弟,关系自然好。不知灵公子可有兄弟姊妹。”
小灵仙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去,掩住了眼中的落寂,说,“我是自小就被卖进戏班的,模糊记得以前家中境况不差,但是实在不记得家中父母是什么样子,家在哪里,有无兄弟姊妹,在戏班中,到出师之前,都是不允许外出的,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想要再去找家和家人,也找不到了。”
季衡和许七郎都有些惊讶,特别是许七郎,震惊地道,“难道灵公子你小时候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吗?”
小灵仙点点头。
许七郎满脸同情,“如公子你这样的风流人物,一般人家恐怕也生不出,你现在有了能力,说不得还能找到父母家人。”
小灵仙苦笑了一下,“如若父母家里真是较体面的人家,看到我现在这种身份,也会觉得我有辱了门庭吧,去找又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许七郎说,“有个根总比没有好。”
小灵仙说,“戏班里也不错,班主,师傅们,师兄弟们都待我不薄。”
许七郎略有些怅然若失,大约是觉得他就像长大了的季衡,看他一生这么多风波,便尤其不忍。
季衡同许七郎将小灵仙送到了小和巷子灵凤班的大门口,小灵仙向季衡道了谢,自己下了马车,进了大门。
因为脸上受了伤,刚进去就被同门看到了,大家都十分惊讶,个个上前询问关怀,他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话题了,等到班主刘德昌看到他红肿的半边脸,不由就发了脾气,“你这是怎么弄成了这样,你脸这样了,还怎么上台。就让你不要同赵家的世子过密来往,你偏不听,你总要在他身上吃亏的。”
小灵仙没有回答他,自己回了屋,刘德昌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你怎么还不说话,你要是连吃饭的饭碗都不照顾好,我看你以后还能怎么办。”
小灵仙说,“今日这也是没办法,用些药,两三天就会好了,不耽误出场子。”
刘德昌不满道,“我这是心疼你这张脸,你自己倒不心疼。”
小灵仙说,“我怎么就不心疼,但是我心疼有什么用,有人不心疼。”他想到赵致礼虽然维护他,但是,他被打了一巴掌,他也并没有十分心疼,可见,赵致礼心里,根本没有那么在乎他吧。
虽然这么想,心里也难受,责怪赵致礼,但是,却又有另一个声音为赵致礼辩护着,在那种情况下,赵致礼又能做什么呢,他是侯府世子,身份尊贵,能够维护自己已经难得了。
小灵仙坐在镜子面前重新上药,刘德昌虽然刚才将小灵仙数落了一顿,此时还是站在旁边替他拿药,又细细叮嘱伺候的奴才好生照顾。
马车里只剩下了许七郎同季衡,许七郎就说,“小灵仙也真是身世凄惨,好人家的孩子,就这样被拐了卖进戏班去了,虽然是京城第一的青衣,到底是伶人……”
季衡虽然对小灵仙也有同情,但是他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每个人这么到世上走一遭都不容易,连贵为皇帝的人,也日日恐惧着是不是哪一天就被人毒死了,一般平民反而只是担心衣食住行,所以他便并没有许七郎那么一门心思地为小灵仙哀叹命运。
马车要回小喜鹊胡同倒不是很远了,回到家后,许七郎拉着季衡同自己一起进了他的房间,季衡不知他有什么用意,就陪着他进屋了。
许七郎却是在自己的房里翻了好一阵,从盒子里拿出不少东西来,摆了一桌子,从一只小的血红的珊瑚树,到一盒上等燕窝,还有一盒珍珠,还有没用的白狐皮,甚至有几本珍品书,许大舅让送来的西洋镜子等等,都是些贵重东西,季衡问他,“你将这些搬出来做什么?”
许七郎虽然是住在季衡家里,许氏又是绝对不会亏待他的,但是许大舅还是让另送了不少东西来给许七郎,自然,许七郎有的,许大舅都会另备一份给季衡。
许氏并不会将许大舅单独送来给许七郎的东西替他收起来的,都是许七郎自己收起来,收在他自己住的这个西厢里,许七郎时常赏人,或者要做什么用,他就自己处理。
许七郎说,“我想了一路,觉得还是应该给小灵仙送些东西,也不枉我之前久闻他的盛名。”
季衡被他逗笑了,说,“你这是要捧角了啊。”
许七郎看季衡笑得眉眼弯弯,而今日的季衡其实打扮得很漂亮,他不由心跳加速,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又只能赶紧将脸转开,甚至不敢多看。
季衡看他脸红,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得害羞了,就道,“要送就送吧。你许家七郎,难道要捧个角儿,还捧不起?”
季衡这话是故意逗许七郎的,许七郎这时候却没有被他这句话逗乐,反而是一副认真表情,说,“那我就送了。”
季衡说,“送吧,送吧。我觉得你送的时候,还是写个帖子好。不要说是因为同情他的身世,就说慕他的一身气度风华好了。反正你也并不算他正经的票友。”
许七郎一想就点头,其实他只是因为小灵仙有那么几分像季衡,爱屋及乌罢了。
许七郎让奴才去送了礼,奴才自然是要报备到许氏那里的,许氏没有先叫许七郎去问,而是叫了季衡去问,季衡就说许七郎是觉得小灵仙气度风华都是一等一,送些礼也没什么。
因为这是第一次,许氏就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制止许七郎。
要过春节了,虽然没下雪,但是依然非常冷。
季衡几天都没有出门,每日里在家吃喝玩乐,看些书,前院季大人叫他去见客的时候,他也会去见客。
不过季大人的客人并不多,倒也并不烦累,而且季大人出门时,并不怎么带他出去,他也乐得清闲。
66、第四十九章
除夕这一天,祭祖时,季大人跪在蒲团上跪了很长时间,口中念念有词,季衡抱着还没有一岁的璎哥儿跪在旁边。
璎哥儿过了前三个月,的确是调养得好,乳娘蒲氏奶水好,他的身子骨就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喜欢哭,变得嗜睡,又长得肥嘟嘟了,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此时被季衡抱着,他就嘟着嘴巴打呵欠,打完了就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是最晶亮的黑宝石,能够映出一切来。
他那灵动的眼睛望着季衡,又伸手抓季衡的衣裳,将他的衣领拉了一下又一下,季衡不得不盯着他,低声制止他道,“别乱扯。”
璎哥儿却越发扯得欢快,还对他笑,季衡被他这童真无邪的笑容吸引住了,也对他笑,逗他道,“今晚要守岁,你要不要守。”
璎哥儿只是笑,嘴里已经能够咕噜出一点声音来了,“咯咯……”
季衡被他叫得心都要化了,心想小孩子真是一种讨人喜欢的生物。虽然六姨娘不惹人喜欢,璎哥儿却是惹人喜欢的。
除夕当晚,六姨娘因为着了凉,大年初一就发起热来,因为她生了病,怕将病气过到了孩子身上,季衡就同季大人建议,让奶妈和丫头们将璎哥儿抱到了正院里来住。
六姨娘当然不乐意,她同五姨娘一起住在东边侧院里,就说让五姨娘先帮着照看,反正五姨娘也没有生育,为人又很温柔,平常也有帮着照看孩子,此时她帮着照看也好,再说,过年期间太太许氏房里很多人进出,对璎哥儿并不好。
但是五姨娘却是不会得罪衡哥儿的,就说这几日她身子也不大爽利,来了葵/水,不好照顾璎哥儿,于是璎哥儿还是被抱到了正房去。
季衡将自己这边的房子腾了出来,让璎哥儿住自己的卧室,他自己则搬到了许七郎那里去睡。
虽然是去许七郎那里睡,但是是睡炕上,不和许七郎睡一张床。
许氏看他这么折腾,就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房里去,说,“衡哥儿,娘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但是将璎哥儿抱到这正房里来,又是何必。”
季衡说,“将璎哥儿抱来娘您跟前养着,这是名正言顺,谁又能说什么呢。再说,六姨娘小家子气,等璎哥儿再长大一些,会耳濡目染学会很多东西,他在六姨娘跟前,也去学六姨娘的那些习气么。”
许氏却是不以为然,道,“他要学什么,由着他学。老爷都没说什么,你倒是为他打算什么。”
季衡沉默了一阵,看着许氏说,“娘,你不想养璎哥儿吗。”
许氏当然是不想养的,而且是看到璎哥儿心里就不舒畅,她倒不是看不上这个庶子,只是看到他,就会想起当年她生了季衡后,季大人对她的各种不上心,对季衡的狠毒,虽然两人成婚后,就不能说是琴瑟和鸣,但是她那时候还是从各方面理解季大人的,是季衡的出生,加剧了许氏在心里对季大人的隔阂,从此,关闭了对季大人的心。
她可以做一个好的当家主母,因为这是她的职责,而且,她一个女流之辈,只能依附着丈夫才能够好好过活,才能够施展自己的手段能力;但是,要她做一个好妻子,她却是做不到的,对季大人,她已经没有那份感情和心力,甚至,她心里是怨恨着季大人的。
她就要看着季大人期待和喜欢的璎哥儿,一天天长大,在他面前长成一个没有优点的纨绔子弟,而季衡的优秀,已经是有目共睹,她要看那时候,季大人是什么心情。
所以许氏一点也没有将璎哥儿抱到自己跟前教养,架空六姨娘的意思。
女人的狠,狠一时又算什么。
许氏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却不会在儿子跟前表现出来,她知道季衡怎么说和璎哥儿也是亲兄弟,对璎哥儿有兄弟情谊,男人又总是有着他们的大仁大义,看不上女人的这种狭隘心思。
她就说道,“娘的确是不想养璎哥儿。璎哥儿身下来时身子骨就不好,他是从六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六姨娘这个亲娘养着,倒没什么,要是他在我跟前出了什么事生了什么病,我这里可是脱不掉干系了,平白让老爷来想我的不是,也徒然惹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