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烨霖道:“刚刚胡小天来见朕。跟朕说,他不想做遣婚使。”
姬飞花淡然道:“哦?或许他有些顾虑吧。”
龙烨霖点了点头道:“他担心的事情还不少,这小太监还真是简单呢。”
姬飞花道:“任何人处在他的位置,总会活得小心谨慎一些,不是每次能把命捡回来。”
龙烨霖道:“朕看得出,你很喜欢他。”
姬飞花道:“胡小天聪明伶俐,的确有些能耐,陛下上次突发急病,还是他给治好的。”
龙烨霖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啊,朕曾经听说过,胡不为的儿子本是一个傻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聪明能干,居然他的医术还很不错。”
姬飞花道:“所以说,外界的传言大都不可以相信。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情,很难说是真的。”
龙烨霖冷冷望着姬飞花道:“认清一个人真得很不容易。”
姬飞花微笑道:“人活一生,难得糊涂,飞花常常在想,人活得糊涂一点未尝不是好事,皇上又何须想得太多。”
龙烨霖道:“难得糊涂,呵呵,说的容易。”他心中明白姬飞花话里的含义,若是自己糊里糊涂的一辈子,也许姬飞花永远都不会对他下手,会安于现状,可是他又怎能甘心?身为龙氏子孙,岂能就这样窝窝囊囊受人摆布,岂能任由龙氏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人的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致全然不同,龙烨霖依然记得缥缈山曾经是皇宫中景色最佳的地方,可现在的缥缈山却显得阴森恐怖。龙烨霖走入灵霄宫前明显犹豫了起来,自从将父亲囚禁于此,他还是第一次过来,真正等到要见面之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篡位之时,他恨不能将父亲杀之而后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仇恨仍在,可是却不像昔日那般强烈。本以为将父亲从皇位上赶下,自己就能掌握大康的权柄,却终于发现,虽然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位,却仍然只是一个傀儡,如果说过去他最恨的是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最恨的那个人是姬飞花,也许是姬飞花的存在分担了不少仇恨。
龙烨霖在灵霄宫前停下脚步,看了姬飞花一眼,姬飞花微笑道:“飞花就不跟着陛下过去了。”
龙烨霖自然不想姬飞花跟着自己过去,只是没想到姬飞花会如此识趣,点了点头道:“也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入灵霄宫内。望着龙烨霖的背影,姬飞花的唇角现出一丝冷笑,他抬起头来,远处一道黑影宛如鬼魅般出现在灵霄宫的顶部,黑衣人右手握拳放在心口的部位,以这种方式向姬飞花行礼,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青铜面具,月光如水照射在他的一双灰白色的瞳孔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龙宣恩坐在龙椅之上,静静望着走向自己的儿子,唇角露出有些神经质的笑意:“来者何人?为何见朕不跪?”他的眼前不停闪回着儿子逼迫自己退位的一幕,他仍然记得儿子踹在自己肚子上的狠狠一脚,至今想起仍然隐隐作痛。从现在开始,不许在我的面前自称为朕!龙烨霖霸气侧漏的那句话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不过龙宣恩仍然自称为朕,他不怕激怒这个逆子,人到了他这步田地,本来就没什么好怕。
龙烨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灯光下的父亲,半年不见,父亲似乎又老了许多,不过衰老的速度应该比不上自己,龙烨霖自己有种突然步入老年的感觉。
龙宣恩深邃的双目几乎第一眼就已经察觉到儿子的巨大变化,如果说上次见他,他还踌躇满志,现在的龙烨霖似乎已经失却了锐气。不是每个人都有治国之能,尤其是大康幅员如此辽阔的国家。
龙烨霖道:“你似乎忘了朕曾经说过的话。”
龙宣恩呵呵笑了起来,他忽然站起身来,颤巍巍走了下去,来到龙烨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的举动显然出乎龙烨霖的意料之外,龙宣恩道:“大康只有一个天子,你是皇上,我给你下跪,皇上吉祥,皇上吉祥,我给皇上拜年了。”
龙烨霖感觉体内的热血上涌,一张脸火辣辣如同被人抽打一样,父亲给儿子下跪,岂不是要触怒上天。
蓬!的一声闷响,龙烨霖吓得内心一颤,却是远方燃放烟火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龙烨霖却因此而胆战心惊。
龙宣恩显然也听到了这声炸响,嘿嘿笑道:“天打雷劈,天打雷劈了!”
龙烨霖望着有些疯癫的父亲,想起最近的禀报,看来父亲的神智果然有些错乱了,他使了个眼色,站在远处噤若寒蝉的老太监王千,此时方才敢过来,将龙宣恩从地上搀扶起来:“太上皇,太上皇,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当着龙烨霖的面,他再也不敢称一声皇上,这里只允许有一个皇上。
龙烨霖看了看皇位,又看了看父亲。
龙宣恩望着他,一脸奇怪的笑容,他指了指最为珍爱的龙椅:“皇上,您坐!您坐!”
龙烨霖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没有走过去。
龙宣恩道:“皇上若是喜欢那张椅子,就拿走吧,硬邦邦的,坐在上面越来越不舒服。”
龙烨霖道:“你明明知道这张椅子不舒服,还要送给我?”
龙宣恩道:“如果没有亲自坐在上面,又怎么知道坐在上面的苦楚。”他的话满怀深意。
龙烨霖点了点头,低声道:“既然你这样说,朕倒要尝试一下。”他一步步走了过去,用手掸了掸龙椅,发现上面的坐垫也变得残破不堪,心中忽然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很小心地坐在龙椅之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再探密道】(上)
龙宣恩在下面仰视着端坐龙椅的儿子,拉着王千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和我坐在上面谁更像皇帝?”这显然给王千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回答,脑袋耷拉着,只能装聋作哑,虽然心中忠诚于龙宣恩,在这种时候也不至于主动找死。
“谁坐在这里,谁就是皇帝!”龙烨霖轻声道,其实谁坐在这上面又有什么分别呢?他的心中生腾出一股莫名的悲哀滋味,即便是费劲千辛万苦,如愿以偿地坐在这张椅子上,自己却仍然要受制于人,只能当一个傀儡皇帝,和过去又有多大的分别呢?
龙宣恩笑道:“吾皇万岁,吾皇圣明!”
龙烨霖摆了摆手,示意王千退下。诺大的灵霄宫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龙烨霖拍了拍龙椅道:“你也上来坐!”
龙宣恩用力摇了摇头:“一张龙椅可坐不下两个人。”
龙烨霖道:“这张已经不是龙椅。”
龙宣恩的内心如同被人重重击打了一锤,痛楚心扉的疼痛,昔日代表自身荣光和无上权威的椅子,如今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道具罢了,他点了点头终于走了过去,挨在龙烨霖的身边坐下,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样的情形好像有过,父子两人已经很久没{长}风{文}学 fw。cfwx有这样接近过。
龙烨霖道:“朕仍然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你曾经抱我在这张椅子上玩耍。”
“有过吗?”龙宣恩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却找不到关于这句话的印象。
龙烨霖点了点头:“有过,你还说,等我长大之后,这张椅子就是属于我的。”双目中迸射出阴冷的光芒。
龙宣恩眯起双目,目光变得迷惘而虚无。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叹了口气道:“朕好像真得说过。”
龙烨霖道:“可能你的子女实在太多,你记不清究竟对哪个说过。”
龙宣恩道:“你心中是不是很恨我?”
龙烨霖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龙宣恩道:“人一旦坐在这张椅子上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就会认不清自己,这半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反思。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贪恋这张又破又硬的椅子。”
龙烨霖无声冷笑着,他当然知道,父亲贪恋的绝非是这张椅子,而是大康至高无上的权力。
龙宣恩道:“我以为这半年来只有我老了,可看到你才明白,你比我老得更快,龙椅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龙烨霖道:“不是你挥霍了大康的财富,败坏了祖宗的江山。朕何以会如此艰难?”
龙宣恩呵呵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挥霍大康的财富?你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我的身上,若非你阴谋篡位,西川怎会发生病变,大康又怎会陷入如今进退维谷的境地?”
龙烨霖道:“你在位四十一年,唯一的成就就是留给大康一个空空如也的国库。”
龙宣恩道:“我即位之初,大康国库空虚,赤字连年,饥荒不断。民乱频发,这四十一年中。是我偿还了大康所有的债务,是我平息了一场有一又一场的民乱。”此时的太上皇哪还有丝毫的老态,双目灼灼盯住龙烨霖的眼睛:“你以为比我强,你以为大康今日的困境是我造成?你以为我对你不公,剥夺你的太子之位,让你三弟取而代之。你知不知道知子莫若父这句话?非是我贪恋权位,而是你们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之中,无人堪当大任,我生了这么多的儿女,竟然没有一个拥有治国的能力!”
倘若是半年前龙宣恩说这句话。龙烨霖必然不屑一顾,甚至会火冒三丈,可现在他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冷静:“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龙宣恩呵呵笑道:“我在灵霄宫内幽居半年,外面发生了什么我虽然看不到,可是我却能够猜到。你只想着将我从皇位上赶下来,却忽略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你的能力是否可以驾驭大康这艘巨舰,从小到大,你对权位看得都太重,你将你的那帮兄弟全都视为仇人,认为他们都想抢夺你的太子之位。人一旦眼中只盯着权力就会忽略其他,为了掌握大康权柄,你不惜顶着忤逆之名将我从皇位赶下,你担心烨庆和你争权,迫不及待地将他铲除。西川李氏打着勤王的旗号拥兵自立,乃是你一手造成。”
龙烨霖怒道:“李天衡狼子野心,早晚都会谋反。”
龙宣恩道:“你眼中只有自己,没有大康,若是你心中惦念着祖宗的家业,惦念着龙氏的江山社稷,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大康之所以陷入今日之困境全都是你一手造成。我没有看错你,你仍然像过去一样,不敢承担责任,遇到事情只会归咎到别人的身上,埋怨老天对你不公,认为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却从未想过自己做了什么!”
龙烨霖怒吼道:“是你逼我的,你废去朕的太子之位,将我放逐西疆,即便是这样还不肯罢休,竟然授意烨庆派人对我赶尽杀绝。”
龙宣恩冷笑道:“我若是想要杀你,何必要放逐你那么麻烦?你三弟虽然也没有治国的能力,可是他宅心仁厚,如果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他,至少不会兄弟相残。你知不知道,我罢免你太子之位的时候,他是怎样为你求情,我封他为太子的时候,他几度退让,不错!朕当时的确有杀你之心,若非你三弟苦苦为你说情,朕早已将你以谋反之罪斩首。”
龙烨霖呵呵笑道:“颠倒黑白,到现在你仍然谎话连篇。”
龙宣恩道:“我都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有何必要向你说谎?”
龙烨霖大吼道:“朕前往西疆的路上是谁对我沿途追杀,若不是我的那帮忠心属下拼死护卫,朕早已死在你们的手上。”
龙宣恩摇了摇头道:“我没做过,你三弟更没有做过,你只是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他呵呵笑了一声道:“你既然如此恨我,又为何过来见我?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到这里来看我一眼,更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龙烨霖点了点头道:“我不是来看你,我只想来问你,你还是不是龙氏子孙?”
龙宣恩哈哈大笑,笑声停歇之后,双目怒视龙烨霖:“你有何资格问我这句话?你抢走了我的皇位,逼我交出了传国玉玺,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咱们龙氏的祖先?你当然不是来看我,若非你走投无路,你又怎会想起我来?自以为登上帝位就掌控了大康权柄,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你只不过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只是一个傀儡罢了,你过去不是皇帝,现在依然不是,将来也不会是!”龙宣恩疯狂大叫道。
龙烨霖一把扼住父亲的咽喉,双目中陡然迸射出凛冽杀机,他咬牙切齿道:“老贼,你才是大康的罪人,若不是你昏庸无道,任人唯亲,荼毒百姓,大康怎会陷入今日之困局?若非念在你是我的父亲,我恨不能生啖尔肉,痛饮尔血。是你抢走我最心爱的女人,并一手害死了她,在你心中何曾有过半点的骨肉亲情。”
龙宣恩疯狂笑道:“你既然如此恨我,为何还不下手杀了我?是!是我抢走了你的女人,你不应该怪我,要怪只怪你是个废物,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龙烨霖面颊上的肌肉不断扭曲,他恨不能现在就将这恶毒的老人给掐死。
龙宣恩压低声音对他道:“愧对祖宗的人是你,大康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中……”
龙烨霖的内心宛如被重锤击中,颓然放开他的脖子,将龙宣恩推倒在地。
龙宣恩大口大口喘息着:“为何不敢杀我?废物!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又怎么配得上这张龙椅……”
龙烨霖握紧了双拳:“朕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除了国库之外,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金库?”
龙宣恩呵呵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区区半年就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有那么多的良臣辅佐,治理大康本不应该有任何问题,却还要回头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原来你的那帮所谓的忠臣全都在利用你,你这个蠢货,被人利用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双手将龙氏的江山送给了外人,蠢材!蠢材!”
龙烨霖道:“朕给你十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不将金库的秘密交出来,三月初二就是你的死期。”
龙宣恩道:“我早已死了,不用再等十天,你现在杀我就是!”
胡小天信守诺言,安排七七再次来到酒窖之中,他本以为七七这次会选择另外两条密道,却想不到七七仍然选了最左侧的通道,胡小天跟着七七来到水潭边缘。
七七干脆利落地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的鲨鱼皮水靠。胡小天不由得苦笑道:“公主殿下,之前不是已经下去了一次,怎么还要去?”
七七道:“这次可不是我一个人。”她伸出手指在胡小天的胸口指点了一下道:“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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