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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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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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还不能完全影响到这盛世的奢靡风气。

    此时此刻,前门大街上一处占地最宽广的酒楼四方楼,外头的三间小楼固然是轻歌曼舞,内的几座小跨院深处更是春色无边。

    这儿并不是青楼楚馆,可却胜过那些地儿一筹,因为来往这儿的豪商大贾只需把喜好对小二一提,立时就有人代为往那些院子里出条子,要歌姬有歌姬,要舞女有舞女,至于陪酒的女郎更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好事的私底下流传一种说法,那就是这些都仿效了太祖当年打了胜仗之后肆无忌惮的庆功酒会。

    此时此刻,在无数娇喘呻吟声,倒是有三间宽敝的屋子里只闻笙歌曼舞。座上的一个胡子拉碴的年人左手拿着酒盏,右手泼墨挥毫,随着他的运笔如飞,纸上四个美人渐显生动,无论是那轻纱之下若隐若现的也罢,那随着动作飘逸飞舞的衣袂裙摆也罢,还是那宜嗔宜喜的表情也罢,全都是栩栩如生,连一旁守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也不禁啧啧称奇。等到那一幅画卷终于完成,作画的人提起酒壶就是一阵痛饮,其一个大汉就上了前去。

    “刘先生,这画可还照以前一样,送给咱哥俩……”

    “想要就拿去,废话那许多作甚!”

    圣手刘头也不回,到最后索性掀开了酒壶的盖子痛喝了一气,也不管酒液沾湿了自己的衣襟,到最后随手一扔酒壶“他方才一屁股坐了下来,眼角余光一闪那如获至宝一般捧着自己的画在那边商议的两个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帮见钱眼开的蠢货,老子的画又岂是那么好拿的?整个京城能分辨出老子真迹和质品的地方就那么几家,以那小子的聪明,想来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

    嘟囔了一阵子,他便索性闭上眼睛直接把整个人都伏在了那案上。果然,不消一会儿,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声呼唤,紧跟着还有人推搡了两记。他有意一动不动,这时候,背后两人就冲那几个舞女呵斥了起来。须臾,刚刚那丝竹管弦声就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背后两个人得意的奸笑。

    “这一回能摊上这样的财神,可真是咱们哥俩几世的运气!”

    “可不是?原本还担心人会跑了,可谁知道这一位压根就是醉生梦死浑然不在乎。幸好这地儿就是咱们主子的,否则也难能请来这样的美人天天歌舞伺候,也就拿不到这样的画!嘿”你知不知道,我那天去朵云轩,人家鉴定了真迹之后,立时开出了这个数……“

    “五百两?老天爷……咱们手里可是还有不少!不说,风五哥你没让人盯上吧?要知道,他背后到那家伙可是赫赫有名的罗世子,人家有权有钱有人,万一给盯上了…… ”




    “放心老子是什么地方厮混出来的?这一招狡兔三窟的本事这么多年了还不曾给人识破过。除非他罗旭有三头六臂十二只眼睛,否则就是有人盯梢也决计找不到我!再说”那些个歌姬的死契都攥在主子手里,谁敢不要命了把这事情往外说?“

    听到这里,圣手刘不禁心一沉。这么多天来,他一直表现得放荡不羁,仿佛对被人扣下的事情毫不在意,更是以狂生之态让这些人替自己寻来了颜料画笔宣纸,成日除了看歌舞喝酒就是作画,然而,他们在他面前仍是三缄其口,哪怕他装醉多次亦然。此时此刻,他们却这般肆无忌惮,又说得这样信心十足,他不禁更是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仿佛是印证了他那担忧似的,他只觉得背上突然有什么硬物顶着。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哪怕是竭力放轻松,可是呼吸的粗重和身体的反应却没法掩藏。果然,只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嘿嘿的冷笑声。

    “刘先生,你以为你一直在装蒜,咱哥俩不知道?要是可能,咱哥俩也不想丢下您这摇钱树,可惜主子的吩咐没人敢违背。再说了,您要是走了,这圣手刘的真迹也能更值钱不是么?您放心,咱们哥俩保准会把活计做得溧亮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圣手刘猛地一堆桌案要跳起来,脑后就了重重一击。那一刻,他在觉得天旋地转的同时,亦是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悲愤。

    罗旭,你这小子死哪儿去了!

    看到圣手刘一头栽倒在案上,两个汉子对视一笑。风五哥突然使劲在他的脚趾上踩了一下,现人丝毫没动静,这才拍拍双手笑道:“这下成了,打昏了之后,他再装也装不出那样儿来。我得回那里一趟,你在这儿看着,这个地方早就被完全打点好了,从掌柜到下头都不敢声张,再加上我留的那几个人,看守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总不至于出问题……”

    “风五哥你放心,保管不会出任何差错!”

    两人计议停当,那风五哥点点头就披上一件灰色斗篷出了屋子。四下里一看,见并未有什么动静,他就突然鼓起双颊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呼哨,紧跟着,两个人就窜将出来。他也不说话,只做了个手势就带着人往外走去。

    这时候,临街的那一幢三层小楼的最高处包厢,一扇棱窗边上的一个人轻轻放下了支架,又回转身来:“杨兄,这一次多亏你的提点,否则我只怕真要把那家伙给跟丢了。我待会要去救人审人,他们三个得麻烦你了。”

    “你放心……”

    角落里的杨进周拉上风帽,二话不说地门出了门。看到他走了,罗旭方才耸了耸肩,又走到窗边张望了一下,这才打起珠帘到了旁边那隔间。见里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年人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偏生又不敢出声,他便缓步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端详了他两眼。

    “都这个份上了,还要替人死扛着么……”见那年人虽是额头汗珠滚滚,却仍然不说话,罗旭便再不理会他,只冲着角落里的一个黑衣人点点头道,“竺老大,我惹出来的麻烦还要劳动你帮忙,实在是不好意思……待会要是万一南城兵马司的人来了,劳烦你挡一挡!”

    “劳烦个屁……刘老二这么鬼头鬼脑的人竟然把自己给弄到这副光景,我头一个脸上没光,而且竟然还是个外头人先找到了这地方!”黑衣人一扫刚刚岿然不动时的稳重模样,一张口便是一连串粗话,“干他***,南城兵马司里头的人我最熟,你不用操心那一头。你尽管放手去干,我让外头那些小的们帮你看着!”

    那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年人眼见黑衣大汉大步出门,眼见罗旭一个手势,屋子里另一个提刀汉子也一声不吭地走了,他用了浑身的力气方才颤声叫道:“世子爷,您就不怕……就不怕咱们这楼子背后那位呢……”

    “什么爷不爷的,这京城乃至全天下,只有一位爷!”罗旭转过头来,一字一句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又咧嘴露出了满口白牙,“至于说得罪,我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倒是你,你眼下抵死不说,可你那位主儿可不会相信,回头仍然是一个死。要是你对我原原本本说实话,那兴许我还有能耐给你一条活路。”

    那年人原本就煞白的脸此时此刻顿时更没了血色。他死挺着硬捱了片刻,可等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仿佛喉咙被割断的惨哼时,他终于忍不住了,那屁股底下的锦墩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烧红的炭火,逼得他犹如兔子一般弹了起来。

    “我……我说!”

    漆黑一片的夜色,外城宵禁的锣鼓声渐次响起。只那些欢场多半是冉了门继续自己乐呵,路上并没有多少匆忙赶路的行人。

    于是,跟在风五哥那三个人后头就变成了一件极其考较本领的事。

    尽管并不愿意谈及自己之前在锦衣卫的那些勾当,但此时此刻,杨进周却第一次感谢起了教了自己不少绝活的那位老千户,第一次感谢起了自己从那里带出来的十几个人。若非如此,罗旭所托之事也没那么顺当,此刻更不可能寻到这儿来。

    眼看着对面那大门缓缓合上,从黑影闪身出来的他却仍然一动不动,直到那大门再次拉开一条缝,一个脑袋猛然伸出左看右看,随即就缩了回去,那大门又紧紧关了起来。

    杨进周这时候才闪身出来,拉下风帽望子望那地方,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这时候,他的背后就传来了秦虎的声音:“怎么会是这儿?大人,这是锦衣卫下头的一家车马行,咱们当初不是来过么?听说从南边到北边的那路,几乎都是他们垄断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君心莫测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江宁会馆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都非同小可。因而,原本答应罗旭今晚来助拳援手的杨进周,不禁生出了一种不安和警惕。直到察觉了身边秦虎的焦躁,他才默默往后头退了两步,直到又掩身在了那漆黑的小巷子里,他才裹紧身上的黑大氅,站在墙根沉思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了头。

    “咱们一共带出来多少人?那边后门可有人看住了?”

    “一共十三个,六个是府里的家丁,七个是您的老下属,这回肯定都看住了*……”秦虎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随即没好气地说,“那位欧阳都帅话说着好听,其实一上任就把大人从前那批人打散了编到东城西城的各个百户手底下,然后那些头头脑脑又把他们从前犯的错处拎出来处置……要不是大人记起来给他们弄到了调令,他们就是不被折腾死,也得被算计死,这都是什么世道!为了那剩下的十五六个人,他居然还和大人您打擂台!”

    “哪里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人,您说什么?”

    杨进周低低感慨了一声,听得秦虎纳闷地问将上来,他就岔开了话题:“这些过去的事情不要说了。我记得游二在夜探上头是一把好手,让他找个人搭把手,寻个好地方探探里头是什么光景。”

    “是,我这就去吩咐他!”

    秦虎走了不到一顿饭功夫就回了来,又对杨进周做了个大功告成的手势。心中微松的杨进周便背靠着土墙,眼睛却频频往那车马行的地方扫去。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里头丝毫没露出任何动静来,这也让他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遂打发了秦虎去那头看看。

    就在他扭动了一下身子调整站姿,又活动了一下发僵的双腿时,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的他看见是秦虎身后跟着一个瘦猴一般的汉子按在刀柄上的手就放下了。等到两人上得前来,眼见那游二要行礼,他就立时摇了摇手,颌首示意其直接说话。

    “大人,里头防备很森严,我只敢在外头一圈踩了踩,倒是听见两个马厩里打杂的杂役说就忙活这几天,接下来就立时能放松了。我本以为走过年,可听他们的口气,仿佛只是说上头决定了什么大事我没敢多听,须臾就闪开了。倒是在柴房里头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想了办法撬开锁进去一看,才发现里头有好几大缸的火油。我仔细看了看,发觉里头那些稻草堆有重压的痕迹,更是无意中摸出了这个。之后我又设法靠近了一下内院,没瞧见之前咱们一路跟着的人倒是瞧见不少提着刀巡逻的,生怕惊动立时就出来了。”

    杨进周越听脸色越是沉重,到最后那游二说完,递了一件东西过来他就着那一丁点月光瞅了瞅,立时面色紧绷,点点头赞了两句,旋即吩咐他退远些等。站了片刻,他就转头看着秦虎说道:“你带着人在这里守着,如今已经是晚上外城宵禁的时候,这里不会有多少人进出若是有人再出来,死死盯住了,一应行踪等等都记下来*……”

    秦虎集了点头,随即诧异地问道:,“怎么,大人要走?原本不是说好要进去抓个现行的么?”

    “原本是原本如今是如今*……”杨进周侧头瞥了秦虎一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既然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就该明白如今不能轻举妄动。我回四方楼去寻罗世子,你带着他们排好晚上值守的班次。对了,你既是留在这儿掌总那个游二就跟我回去。”

    说完这话,他又望了望那座不高的围墙,仿佛头看到了从前白日里来这时瞧见的那热闹的马厩车棚。他的记性很好上至主事的掌柜,下至下头的小伙计和杂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更知道这儿就是锦衣卫在外城的总哨所在。如果真是从这里出了问题,那么,这决计不是欧阳行一句失察就能推过去的。相比前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的案子,这里头的水更深!

    四方楼西跨院的丝竹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然而,在四处都仍是歌舞喧闹声不断的情况下,这安静的地方也完全显不出来。自打风五哥出去之后,领命留下的粗豪汉子付度圣手刘已经被打晕了过去,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下来,由着几个人守在外头,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就着刚刚的菜肴喝起了小酒,没几杯下肚,他就觉得屋子里太暖和了,自然而然敝开了怀,又觉得腰间的东西硌得慌,遂索性把那把解腕尖刀搁在了地上。

    就在他微微有些醺醺然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嗓子压得极低的声音:“九爷,九爷!”

    被这声音一唤,他皱了皱眉就推桌子起身,嘴里骂骂咧咧看到了门前,几乎没怎么细想就打开门闩把门拉了开来。然而,那一刹那间,卷进来的不止是门外呼啸的寒风,还有一只迎面而来的拳头。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往下一缩脑袋,随即伸手往腰间一抹,当手掏空的一瞬间,他这才反应到东西已经被自己解下了。

    迎面的拳头却不会管什么又悔又恨,眼看人缩了下去,那拳便微微一收,由侧面化爪强袭,脚下又随着猛踹了出去。就只听两声闷响,挡在屋子门口的这粗豪汉子就被一下子打飞了出去。来人紧跟着疾步进了门,后头又有几人窜进了屋子里。两个料理那倒地的汉子“剩下的则是急急忙忙冲着伏倒在案头的圣手刘奔去。最后头的罗旭一跨进门槛就看见自己那位损友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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