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没消息。“
来得好快!
想起昨晚上癫狂到最后依稀听到的那些,陈澜不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就听见旁边传来了柳姑姑的声音:“夫人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事情一边吃一边想也不迟,横竖人也还没过来。就是来了,咱们又不是地主,总得知府衙门先接着,然后才会到咱们这来,再说老爷不在,难道他们还能强见咱们这些女眷,亦或是那位公子?”
饿着肚子确实脑袋转得慢,陈澜也就点了点头。然而,她着实低估了自己这时候的饥饿程度,待到粥和点心送了上来,她一口气喝了两小碗红豆粥,三个小花卷,又掰了小半个熳头,这才算是缓过神来。只不过这一番折腾又去后头更衣之后,她到了江氏〖房〗中时,已经是快到午正了。尽管婆婆半点没有问她起晚了的事,可错过了晨省的她仍是有些心虚。
江氏看着仿佛走出水芙蓉般艳光四射的陈澜,一时想起了数月前还是新妇的她。相比那时候的娇弱,如今这媳妇自然是显得丰满多了。再想想早上见毕先生时打探的那些话,她越发笑容满面,随即看着庄妈妈说道:“去调一盏玫瑰露来。”
见陈澜仿佛有些诧异,她就笑道:“是毕先生说的,以后记着每天晨起用一盏玫瑰露,既是滋补,也是养颜。这东西不比其他,又容易得,吃着又香甜。”
“娘,我刚刚才吃过早饭,这会儿吃不下了……”
“就当喝水似的,哪里连这点玫瑰露都吃不下?”
不多时,陈澜手里就多了一个盛着大半瑰红液体的玻璃盏子。若是平时,喜爱甜食的她三下五除二也就喝完了,可这会儿肚子里已经差不多饱了,免不了只能慢慢啜饮。当她用小银勺调着最后一丁点的时候,庄妈妈就从门外进了来。
“老太太,夫人,我刚刚到门上去取驿路送来的信函,谁知外头正好有人求见……是平江伯夫人,金陵书院的山长夫人艾夫人,巡按御史周太太,还有……江氏本家的宗妇江大太太。”
倘若是文武官员,如刚刚婆媳俩所说的,如今偶园里头只剩下了老弱病残,见或不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如今来的竟然也是官家女眷!陈澜见江氏看了过来,便站起身走到江氏面前,稍稍弯下腰说:“别人也就算了,江家的宗妇也一块来了,娘若是不想见”我代您走一趟如何?横竖咱们是杨家人“江家纵使是宗妇亲来,与冉们也没什么相干。”
“想当初皇上放了全哥镇守两江总兵,不是也说”让我风风光光回一趟老家么,既如此,我还躲着他们干什么!再者,你刚刚也说了,我们与江家没什么相干,要避也是那些见利忘义的人避着我才对!“江氏一按扶手站起身来,又肃然理了理身上那件褙子”继而才轻轻搭着了陈澜的手,“有你这个县主陪着,我还怕她们?庄家的,你去请了四位夫人到二门甬道西边的小huā厅说话”
“娘!”陈澜被江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紧紧握了片刻,这才顺势搀扶了婆婆,嘴里又轻声说道“”让人去给那边递个信,人都来了,萧世子那边要完全躲着,只怕是不可能了。至于毕先生那儿也去个人说一声,我看他们俩昨晚上应该已经商量出什么了。至于前头那四位夫人“顶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咱们娘俩应付不了的。”
“就是这话!”
江氏重重点了点头,当即就按着陈澜的提议吩咐了下去。婆媳俩彼此审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虽不算十分庄重,可来的既是不速之客,付度差不多“两人也就带着丫头们出了屋子,一路走又一路低声计议看待会的应对。江氏原本总有些心头不舒服,可看陈澜妙语连珠”一副怡然不惧的样子,一面暗想媳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一面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亏得你今天起晚了,刚刚才填过肚子,我也为了等你和全哥才用过两块点心。待会儿打叠精神应付这些恶客,看她们饿着肚子能挺到几时!”
陈澜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声来,但人却贴着江氏更近了:“娘,您这法子实在是……要是让人听见您堂堂一品太夫人说这话,也不知道得说什么!”
“谁规定一品太夫人就不能耍赖不讲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家里就是最不讲理的,想当初就这么饿过一个看不顺眼的骄横表妹……”
婆媳俩就这么说说笑笑,等进了那小huā厅,最初闻听消息时的意外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则是掩不住的轻松写意。相反,屋子里刚刚已经坐定的四位夫人这会儿起身相迎,面上虽大多堆着笑,可怎么看都有些假,尤其是落在最后一个的江大太太。
平江伯夫人乃是超品,而方家久在江南,尽管不掌兵权,却仍属一等一的名门世家。因而此时平江伯夫人领衔上来,见江氏和陈澜要裣衽行礼,她连忙抬手亲自托了江氏一把,又笑道:“太夫人随杨大人远来,原本路过淮安的漕运总督府时,我就该前去拜见的,只那会儿我随同我家老爷在南京,所以不免错过了。本打算等各位到了南京之后再上门,谁知道前些天城里竟然出了刺客。老爷吓了一跳,再加上也就是一江之隔,所以我们就立时来了。”
年过四十的她保养得极好,肤色白皙细致,再加上并不是如寻常江南风俗一般穿金戴银涂脂抹粉,只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反而显出了一种权贵之家的雍容贵气来。说笑之间,她就指着后头的三人道:“这是艾家嫂子,金陵书院出来的那许多俊杰,都得管她叫一声师母,就是书院里头的事务,也有不少都是她亲自操持。这是周家弟妹,她那郎君最是铁面耿直,江南地面人人都怕,我家老爷也深为敬重。这是辙看着最后的江大太太,平江伯夫人不免就顿了一顿,随即爽朗地笑道:”江家是江南根基稳固的老世家了,大太太是宗妇,阖族妯娌有事情都要求到她面前公断,平日忙得我都很少见,这一次想来也是这许多年里第一次出南京城。“
三百六十八章夫唱妇随
一屋子的女人,却只有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江氏和陈澜婆媳俩倒是无所谓,但对于那四位不速之客来说,却是一种如坐针毡的经历。
陈澜平时很少观摩杨进周如何和陌生人打交道,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在外人面前从始至终一副冷脸的光景。就是说话应答,也往往是言简意垓,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能点头就不说话,到后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浑身不得劲,仿佛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两三度似的。
为人妻子的都有这种感觉,那四位夫人就更不好受了。尤其是平日里自诩长袖善舞的平江伯夫人,面对这么一个不哼不哈木头似的人物,每每想出来挑起话题的言语,全都被人用一个卸字诀轻轻挪开,她就甭提多难受了。捱到后来实在耐不住性子,她就索性放下了茶盏,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时候不早了,不知道杨大人待会可有什么安排?”
此话一出,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应景地配合着叫了一声,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陈澜想起刚刚江氏说过的话,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而江氏则是嘴角一挑微微笑了起来。然而,杨进周却仿佛丝毫没听见这异样的声音,竟是皱了皱眉。
“我接下来要练兵三月。”
这回答再次把平江伯夫人噎了个半死。恨恨地瞥了一眼下头那三个稳坐如泰山的女人,她不禁暗生愠怒一既然肚半都已经咕咕叫了一回,怎么现在又一点动静没有了?还有,那艾氏和周氏起头倒是一唱一和挺会拉关系的,怎么如今就全都哑巴了?
仿佛是感应到了平江伯夫人的眼神,艾夫人突然欠了欠身说:,“杨大人身负重责镇守两江,只总兵衙门毕竟在南京,您若是一直在扬州府停留恐怕多有不妥。”
此话一出,周夫人也随即附和道:,“行前外子也曾经说过,大人身为两江总兵,也该先去两江总兵衙门办了交接免得上下官民不便。况且,江南向来富庶安宁,既没有外忧也没有内患,民众对于兵事恐怕多半怀着恐惧,这练兵一事,大人也该从长计议为好。这几日,扬州府已经有不少人往南京的巡按衙门话事其中多有些不好的说辞。”
这理当是官场上男人说的话却从内宅女人嘴里说出来,陈澜不禁柳眉轻扬,心里有了几分计较。只是,当她去看杨进周的时候,这位丝毫没有平日里在她面前的多变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淡淡地答了回去。
“多谢二位夫人提醒。此乃行前御命,至于我临机接管江都卫,也已经向朝廷禀奏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艾夫人还是周夫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彼此你眼看我眼,片刻之后就都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平江伯夫人看着两人这幅光景心里虽有些解气,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仍不免大为沮丧,犹豫良久才站起身来。
“既如此,我们也不叨扰杨大人了。”
既是四人要走,杨进周自然也站起身来勉为其难说了几句客套话。因来的都是女人,江氏少不得也起身说要送客。平江伯夫人却看了一眼陈澜,死活把江氏劝了下来,最后自然就只有陈澜相送。
从这小huā厅到二门原本不过是一箭之地,但平江伯夫人有意拉着陈澜的手脚下步子要多缓慢有多缓慢。从平江伯府和阳宁侯府的世交和姻亲关系,一直说到了江南漕运如今的千头万绪,甚至还当着其他三位夫人的面说起江南地面盘根错节的世家名门等到马车已经在门前停好的时候,她总算是放开了陈澜的手眼睛却看向了江大太太。
陈澜还以为平江伯夫人要从江大太太身上打什么文章,却不料对方突然更凑近了些,竟是轻声说道:“江家已经两代没出过什么出色的人才了,这名门名不副实,少不得就有无数人打主意,可自从去年杨大人得势之后,那些伸出去的手就都停了。你转告杨大人,只要他有意,这拿下江家简直是十拿九稳。要知道,他们可是扎根江南快百年的大族了,从田地铺子到金银珠宝等等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以他如今的地位,要扶起一个人掌了江家还不容易?”
这话虽是低声,但陈澜斜睨江大太太,见其双手死死绞在了一起,看上去分明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当下便索牲没有接这话茬,只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随即就冲着四位夫人裣衽施礼道:“我家老爷就是那样的性子,刚刚若是慢待了,还请各位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平江伯夫人也不在乎陈澜这答非所问,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就回转身第一个上了马车。艾夫人和周夫人也都是还礼之后略说了两句,就彼此相携着往同一辆马车走去。落在最后头的江大太太见陈澜满脸温婉的微笑,走出去了两步之后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夫人,我也不说什么赔罪请罪之类没意义的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哪怕不看杨大人的官位,就凭您如今的圣眷诰命,要摆布江家也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可是,恕我斗胆说一句,这一个完完整整的江家可以豁出去给杨大人做无数事情,可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江家,上上下下也可以做不少事情,还请您央老太太高抬贵手。但使能够做到的,江氏愿意做任何事情给她出气!”
见江大太太口里说着这番破爸沉舟的话,可低垂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握着,仿佛这样才能抵消低声下气忍辱吞声的凄凉,井澜又抬起头瞟了一眼那前头已经行驶了起来的两辆马车,随即才收回了目光,冲着江大太太微微一笑。
“幸好大太太这话不曾在我家老太太和老爷的面前说。”陈澜见江大太太倏地抬起了脑袋,随即仿佛想要重新垂头,又仿佛因为什么而僵住了,她就稍稍侧转了一些身子,“想当年江家人命人向我家老太太送出那样的讯息之后就是主动断绝了关系,所以,之前老太太命人退回那些东西。意思自然明确得很两不相干”仅此而已。大太太若是还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不妨再多说一句,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家老太太和老爷决计不屑为之,至于是否雪中送炭,却得看那求助的人是否明白何谓公理道义。“江大太太闻言不禁踉跄后退了两步,见陈澜脸上依旧是那不变的笑容,她不禁咬了咬牙”扭转头就快步向自己的马车走去。直到上车坐稳了,她才突然觉得浑身瘫软了下来,耳边又想起了当初那随着退回的礼物一起送回来的口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瑾娘不才,却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公理,道义,以直报怨…………杨家那对母子究竟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陈澜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了拐角,这才转身缓缓往里走。这时候,红螺紧赶着追了两步,口中低声说道:“夫人”她们都是以己度人惯了,所以就这么小心眼,您别因为那些话生气。“”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陈澜歪着头端详着红螺,随即想起了她的身世,这才苦笑了起来,”是啊“我不应该生气,夏虫不可语冰,她们的心里,只当每个人都和她们似的把利益得失算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该那么算的。如果我也像她们……”如果她像她们“想当初就不会在祖母身上用那么多功夫,更不可能感化了那颗己经僵冷闭塞多年的心。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只有这些算计倾轧,否则这人世间还有什么趣味?
带着这感慨“她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问道:”红螺“你是不是江南人?”
“呃,夫人您怎么问这个?”话一出口,红螺见陈澜回头冲着自己嫣然一笑,不禁就低下了头,“是,奴婢祖籍就在江都县。只父亲没了,那个家已经不算是家,要卖我的舅舅更算不上是什么亲人。所以,奴婢能够明白老太太那些想头。既然已经绝望了不想认了,那这些人就只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而已。”
“你倒是爽快。”
说着这话,陈澜停了下来,伸出手摩挲着红螺那滑腻的肌肤,随即若有所思地说:“你从前就说过,哪怕是嫁了癞子瘸子瞎子,也绝不嫁给人做小。你如今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