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看不得这番情景,当即站起身没好气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咱们侯府出去的姑娘,难道还得给那种穷酸欺负?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是和离义绝,也不能让那种人笑话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朱氏原本颇为郁闷,可这会儿被女儿一席话给气乐了,“哪有你这么给孩子撑腰的?这些气话说着有什么意思,老二和老二媳妇是指望不上,有本事你日后给她去撑腰!”
见韩国公夫人满脸不服气,仿佛是立马就打算应下,朱氏不得不干咳一声道:“好了,四丫头你也不要再可怜巴巴求这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回头我对小四言语一声,他主意多,到时候看看有什么法子……话说回来,小四和小五去了顺天府这么久,怎么还没消息?”
话音刚落,陈澜就听见外间传来了一阵喧哗,当即看着朱氏笑道:“老太太说曹操,这曹操大约就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真正的怜香惜玉
走了一趟顺天府,陈衍这一天的好心情完全无影无踪。
有道是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这省城所在州府的知县难当,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尹自然更难当。所以,他和陈汉拿着祖母阳宁侯太夫人的帖子一去,那位顺天府尹是千赔礼万道歉,又喝令人去把苏仪叫来赔情,可谁知道那位新上任没多久的推官竟是连影子都没有。可人是没来,状子他和陈汉却一块看到了。
所以,此时此刻站在朱氏面前,他忍不住先狠狠剜了陈滟两眼,待到人依了朱氏的吩咐退了出去,他这才一字一句把之前的经过全盘托出,末了又沉声说道:“总而言之,抢在今天早上,这事情完全是设计好的。”
陈澜见陈衍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就开口问道:“我记得,小四你是出了命案不久,就觉得翠楼不对劲,于是让郑妈妈牢牢看着她?”
看到陈衍点头,她便看向朱氏道:“老太太,可否叫郑妈妈进来说话?”
朱氏对陈澜的要求自然是无所不准,当即叫了郑妈妈进来。
陈澜三言两语问了清楚,等郑妈妈退出去之后,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状子是今天早上送过去的,时间上完全不对。要知道,翠楼是四弟数日前就送出去的,眼下人不在府中,又有人牢牢看着,在外头她决计送不出这种东西来。更要紧的是,哪怕是人还在府里的那些天,郑妈妈也一直死死盯着她,甚至连她悄悄蛊惑檀香都看在眼里,所以要真是她定的状子,亦或是那手印真的是她的,恐怕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而且,是在红檐还活着的时候。”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片寂静。早就隐隐约约想到这一茬的陈衍自然还算面上撑得住,韩国公夫人却是面色巨变,反倒是年纪一大把的朱氏还撑得住。这会儿斜倚在靠枕上不屑地冷笑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澜儿你说得应当就是事实了。我不知道这里头有些什么名堂,只知道可怜见的皇贵妃,到死了还被人算计!不论是谁在背后谋划撺掇,他都别想轻易置身事外,否则我就把朱字倒过来写!”
朱氏真实还是话语平淡,但越说越是激愤,到最后甚至重重一捶底下的暖榻,愠怒之色溢于言表。见些情景,韩国公夫人担心她又犯了老毛病,慌忙上前帮忙揉搓胸口,又是亲自喂水,末了才嗔怪道:“娘,你年纪大了,别这么激动。如今三丫头和小四这些小一辈的都已经长大了历练了,您只管在后头坐镇就是。倒是刚刚三丫头提到这事,要不要上顺天府……”
“姑姑,这一条咱们商量的时候可以用上,可要用来当做陈堂证供,暂时却说不通,因为那时候便是些事真正立案,翠楼也不能一直由我们看着。但使她到了别人的手上,要翻什么供不能够?倒是小四……”陈澜微微一顿,看向陈衍的目光里头就多了几分深究,“人是你带出去的,可问出了些什么?还有,檀香空间是怎么回事?”
前一个问题是陈衍早就有所准备,可问到后头这一茬,他就有些狼狈了。见朱氏和韩国公夫人都打量着他,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这才说道:“翠楼一直不肯开口,我还是昨天用了些手段,这才撬开她的嘴,可她只说,是人拿三姐的金簪来见她,许了不少诺,包括将她嫁入富贵人家诸如此类的话。她这人还警觉,临摹了金簪样子悄悄向绿萼打听,得知是晋王妃当年赐给三姐的,这就信了,幸亏人拿下得早,否早真要是闹到顺天府……至于檀香……”
陈衍偷觑了陈澜一眼,发现在姐姐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赶紧抬起头说:“虽说之前就知道这么一回事,可既然商定好是看看她要如何闹,是否还有人继续和她接头,所以才放纵了她。我房里统共三个大丫头,都是从小服侍我的,我就没看出她这丫头这么死心眼,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了,是我管教不严!她这样儿愚忠,虽说留在我身边,就是留在府里也不合适了。不若看看天安庄张庄头那儿有什么好的良家,尽快把人嫁出去才好。
听陈衍这么说,陈澜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心里却是欣慰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陈衍不像她是突然开始第二回的人生,那三个人都是从小到大同甘共苦的,况且檀香虽然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可好歹也是出自忠心——或许那忠心中还有丫头对少爷的思慕之心在,可也不是十恶不赦。
相较面言,朱工还只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然,韩国公夫人对于这个从前并不怎么亲近的侄子,却是没好气地上前把人拉了过来,又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拍了一记,这才数落道:“你以后是要作大事的人,怎么能这么滥好心?一个丫头,对你忠心是应该的,可自作主张就决不能饶恕,更何况她这自作主张里头,十有八九是为了你能收了她的房,赏罚要分明,这种就应该立时撵到庄子上配一个粗汉,还挑什么良家!”
陈衍这还是头一次被朱氏和陈澜之外的人敲打脑袋,意外之后少不得抱着头装可怜,却是丝毫没有和这位姑姑争辩。等到韩国公夫人说够了,又和朱氏低声商量什么,他才蹭到陈澜身边,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嘀咕道:“姐,要是老太太也和姑姑一个想头,你可帮我求求情……唉,本来是能阻止这蠢丫头的,可如今是咱们有意放纵,说起来就和诱人犯错不多。”湊髱U虂“行了,知道你怜香惜玉!”
陈澜不过是随口取笑,可陈衍却不依了,立时提高了几分声音:“这怎么是怜香惜玉!我可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我心里就只有筝儿妹妹一个!”
这声音着实大了些,别说陈澜在一愣之的俊不禁,就连正在说事的朱氏和韩国公夫人也闻声望了过来,紧跟着,母女俩就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之后,韩国公夫人摇头叹道:“陈家的男人向来都最是三心二意,想不到却出了小四这么一个怪胎。我刚刚还和老太太说,你成婚之前给你挑个老实本分的放在屋里,听你这话看来是不用了。”
陈衍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脸上还有几分心有余悸:“不用不用,绝对不用!”
整整一上午都是卯足了精神,接着又是好一桩让人郁闷的勾当,此时韩国公夫人罕有地多出了打趣人的心思:“怎么,提担心杜阁老?杜阁老虽说是内阁次辅,可又不是只管你一个人的,这岳父给女婿小鞋穿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况且,你那筝儿妹妹就这么厉害?又或者说,是你姐姐拘着你?”
“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个。”陈衍认认真真地答了一句,见朱氏一下子愣住了,他才咧嘴笑道,“若是身边左一个右一个地添人,到时候我要是有了儿女,还分个什么嫡啊庶啊的,多没意思。我不想将来还重复咱们侯府现在的那些麻烦。”
这话说得实实在在,哪怕想跟着韩国公夫人一道打趣陈衍一两句的朱氏也为之沉默了。至于陈澜则更不用说,瞧着陈衍已经褪去了青涩稚气的脸,她心里说不出的欣慰,飘忽的思绪甚至想到了自己这身躯的原主。
若是那位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想来也一定会高兴的。
“你这孩子。”朱氏终究是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唤了陈衍过去,宠溺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说道,“你能有这些见识,那些事情我也就放心交给你了。檀香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置,只要把善后的都做好就行了。至于顺天府的事和翠楼红檐的事,也全都交给你去盯着,只随时禀报就是。你师傅还带着别人在后头花园逛,你小心扶着你姐姐过去吧。”
知道朱氏和韩国公夫人多半还有话要说,陈衍答应一声,就扶着陈澜出了门。才下了台阶,他就冷不丁站陈澜做了个鬼脸道:“姐,我学姐夫那般一心一意,你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尽贫嘴!”陈澜横了小家伙一眼,走了没几步方才淡淡地问道,“你刚刚说翠楼交待的话,我怎么听着有分不尽不实?别人光是拿着我的金簪见她,她就当了真?须知她可是宫里呆过的人,不至于那蠢笨。”
“呃……姐你也是的,就不能少动动脑子,多养养胎。”陈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才看了看四周,又低声说道,“陪那个拿着金簪的人过来的,是武陵伯府的人。”
“武陵伯朱家?”
陈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见陈衍丝毫不是开玩笑的意思,她这才深深蹙起了眉头。好一阵子,她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之前层层推演缺失的最后一环,这当口也为之豁然贯通。
第四百六十章拦路
倘若不是这宅子虽说已经收拾妥当,可终究是大多数人手都不曾随着过来,朱氏几乎就想留在这里不再回去。因而,最终上车离去的时候,看着这令自个十万分满意,日后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朱氏不禁流露出了几分不舍。还是陈衍在旁边哄着说不日就能搬过来,她方才露出了笑容,又少不得挥手和其余一众诰命等等告别。及至安国长公主和陈澜一块过来的时候,她说了几句招待不周的客气话,随即就笑吟吟地看着陈澜。
“日后我和小四小六搬到这来,若是叔全人在兵营不能回来,你索性邀上你婆婆过来,就是住几天也不要紧,纯当来做客,也算是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那要是我当不速之客,太夫人可欢迎?”安国长公主插了一句话,见朱氏一愣之后满面欢喜连声说求之不得,她就扑哧一声笑了,“那有太夫人这一句话,日后我兴许随时跑来叨扰了。要知道,我家那口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歇在大理寺。要说可怜,我才是比阿澜可怜,这上头的长辈几乎都没了,太夫人也连我一块疼吧!”
“长公主要乐意,想什么时候来都成!”朱氏说着就笑拍了拍韩国公夫人的手,又语重心长的地说道,“你和长公主是妯娌,平日里也该多走动走动,别因噎废食,连正经亲戚都丢在一边,须知你可是小郡主的正经外婆。”
韩国公夫人被朱氏这话说得脸上一红,当即上前讪讪地低声给安国长公主赔了不是。大约之前在屋子里母女独处的时候朱氏提点良多,此刻她的说话大见婉转,安国长公主听了不禁一笑,妯娌两个昔日的那点小芥蒂虽不能说全盘揭过,可也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事了。而陈衍也接着朱氏的话茬,说是请众人时时来做客热闹热闹,场面气氛自是极其融洽。
这时候,瞅着空子的陈澜方才笑着对朱氏说了日后一定设法常来探望,又向韩国公夫人告了辞,旋即和安国长公主一起登上了那宽敞的凤轿。
等到轿帘落下,凤轿徐徐前行,安国长公主才看着陈澜问道:“你家婆婆一向身体强健,怎么会今天说病就突然病了?可有告诉叔全?”
“婆婆不让说,又说我之前答应了娘说要去侯府,再说老太太也盼着,所以才一力让我出来,否则我还真是不放心。”陈澜这时候也收起了笑意,忧心忡忡地说,“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早就突然咳嗽不止,再加上气喘,所以我把云姑姑和柳姑姑都留下了,就怕有事……”
“之前已经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林御医来诊脉,既然一直没有来报信,总不至于是什么凶险的毛病……只不过,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时候犯病,实在是太巧合了,若是有人在算计你婆婆……”
陈澜顿时勃然色变。
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些在她预料之内,有些在她预料之外,但婆婆江氏的突然犯病却是她虽关切,却来不及深思的事。此时此刻,面对安国长公主这样揣摩人心的猜测,她不觉狠狠握紧了拳头。
“若真是有人在这种事上下黑手……那我绝不会放过他!”
“这话说得好!”安国长公主游乐场轻揽住了陈澜的肩膀,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想来不用我提醒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亦或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想提醒你的只有一件事,须知你现在是双身子,你担心你婆婆的时候,更得留心你自己。我那时候之所以常常在宫中安胎,就是为了提防人暗算,须知从怀孕到分娩,这段时候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最大的鬼门关!”湊髱U虂“我明白了!”
陈澜这才镇定了心神,却没有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靠在安国长公主臂弯当中,这一整日的疲惫困倦渐渐袭来,她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得外间传来了极大的喧哗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仍在凤轿上,可是身边竟是已经没了人,而那些声音赫然来自轿外。
“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敏捷地窜入了凤知,赫然是随侍安国长公主的一个心腹婢女。见陈澜面露惊色,她连忙低声禀报道:“县主,半道上得了急讯,长公主就先离开了,说是不要惊动您,只用凤轿送您回来。如今已经到了镜园门外,只因有人拦阻求见,所以外头有些喧哗。县主请在凤轿中安坐片刻,等人打发了那不晓事的,立时就载您进去。”
“有人拦路,是谁?”
“你们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