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占领阵地,架通有线电话,设起无线电台,构造指挥掩体。在连长一声令下:“第一门炮上山!”百十多人围着一门大炮往山上推。
山根至山腰这段路又高又陡,弯路右边就是悬崖峭壁,黑洞洞十几丈深,从沟底席卷上来的风湿漉漉凉飕飕的,往下瞅一眼真是头晕眼花,头发根发麻。假如从上边掉下个人去,定会把骨摔断。
大家把大炮连推带拉闯过了山半腰这段路,开始拐胳膊肘硬弯了,在前边拉着绳子的人,干瞪两眼使不上劲,在后边推炮的人仰脸朝天,几乎要仰头摔倒。衣裳被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裤管紧紧裹着腿。周司令带来的小组也在跟着推炮。大家都憋足一口气,一寸一寸地把大炮往山上挪,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珠都不敢乱转一下。一脚蹬不住摔个嘛溜爬,就有几个人跟着摔倒。
哈连长扛报几十斤重的榜子木,这是垫炮轱辘的,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让人看着都害怕,一脚蹬空就会摔下山崖去,他手中的楞子木一下垫不稳,大烟滚下山,要砸伤许多人。他让大家暂停下来,把人分成三股,一股推,一股拉,一股扶住大炮,这要让人们把劲使均匀,大炮往山上动得很快了。推着出了毛病,山路又太滑,脚上的胶鞋又使不上劲。
贺刚甩掉脚上鞋说:“连长,让我光脚板试验一下,兴许就不清了。
“光脚?山石把你脚趾头割掉了。”连长制止着。他让大家把鞋上沾的粘泥路掉就少打滑了。
这时一个四川战士骂骂咧咧地说:“熊胶孩子真滑,佬子爬山穿草孩子。”
哈连长听着心一动.喊司务长把车上稻草抱来,每个搓根草绳横着绑在胶鞋上。果然不滑了,乐得大家说这叫挂“草掌”。连长紧贴悬崖边上指挥,双手掐着几十斤重的楞子木,不错眼珠地盯着炮轱辘,边推进一字字喊:“拐一!停一!垫枕木一!拐一!垫枕木一!拐一!”第一门大炮推了 40分钟,第二门 25分,第三门19分,第四门18分,就这样群策群力把大炮推上山。
指挥排长和指导员划好各炮位。指导员说:“同志们,已经很累了,我们大炮得进入阵地!”
炊事班长大老马领着饮事班挑上山来“辣子稀粥”,说是解饿壮气,赶快占领阵地。全连团结好,干事一环套一环,很火爆。山尖上是五花杂色硬棒棒石头,还长着一疙瘩一片的藓苔,钢镐刨下起一个小白点,当嘟当嘟怪响的,火星子乱爆,震得抡镐的人虎口发麻。有人怨:修阵地比打下飞机还难。
哈连长蹲下身子,双手摸着石头挨个炮阵看了看,然后把抡圆的一把钢搞,吭的声刨下去,碑拉石头劈开了花。然后他往阵地中间一站说:“大家不要使瞎劲,首先要摸准石头茬再下镐。我看这比煤还好刨呢。大家要轮班干,轮班休息。
鲍果这时站在阵地中间,用石头敲着铁锹说:“二连阵地中央广播电台,波长四门炮,现在广播挖阵地快板:
火星四射打火链,
开山英雄请点烟;
高山顶上抽一口
眨眼山尖变平川。”
指导员给炮手们点慰问烟卷(印有打击侵略者),炊事班送上大碗茶。贺刚喊:“鲍副指导员,再来个快板。”
鲍果敲响铁锹板数道:
抽口祖国烟,
力量大无边;
一锹挖出一眼井,
一镐刨平半座山。
贺刚抡镐猛创,忽然目惊地叫道:“吓,打炮啦!”这一声可把大家吓一跳,因为他们的大炮还没有进入阵地呢。
“敌机上来啦?在哪儿?”炮手们都抬头往天上看是那个方向阵地开炮了,在找天空上开炮后的爆烟。
“快干,快干,没有爆烟,是打的不响炮,我说手上打泡啦!”
金来福说:“黑钢,你再瞎放炮,我们动手把你蹲放泡了。”
大家嘻嘻哈哈干活真快,眼看炮阵地挖出来了。
金来福抡着搞说:“哎呀,掉雨点啦!”他仰脸往天上看。
“你瞪眼说瞎话,响晴天下什么雨?”
“真的也落我脸上几个雨点。”
“你盼下雨是属王八的?”
“快干吧,时间宝贵,我脸上汗太多了,我甩了甩脑袋。”贺刚连擦把汗的工夫都舍不得,都在争分夺秒的和美机翅膀抢时间。
东天边一会比一会发白,远山也灰涂涂影绰绰地亮了。山坡上松枝由深黑色变成深绿色,鸟儿卿卿叫唤着,紧贴山尖飞过去了,朝着放亮的地方往高空拔着翅。当东天边抹出一条子很均匀。的红线时,二连大炮和指挥仪器都进入阵地了。炮手们摇着大炮长长炮管,在天空威武地划着圈。大家一鼓作气用松枝把大炮伪装好了。一群小鸟卿卿喳喳叫着贴山尖飞来,一束翅膀落在伪装松枝上。贺刚伸手一抓,吓得小鸟抖翅飞了。他笑笑说:“尾巴长一点,我就把它给活抓住了。”这说明伪装得很出色了,这就是给美机布下了天罗地网。
无线电台通了,周司令要回司令部了解全盘情况,决心打好这一仗。他把鲍果留在二连写报导。他对二连同志讲:“我很满意,二连无愧是能打能走的钢铁二连。威兰叫嚷他们‘空中优势’,我。们高射炮和米格机已经把他们打成‘空中优死’了。威兰说要坐飞机来指挥这场空战,我周鼎坐吉普车和他赛时间。”
天空出现一架高空侦察机,迎着太阳看出一个小白点点,他划方圆不规格的道子,一会儿消失了,炮手们叫它是B-29重型轰炸机的死鬼。
风在雨之头,激战要开始了。
上午七点,阵地“欧欧欧……”摇响了警报器。
五秒钟全连做好了战备工作。
天空出现美机, 是八架F-80喷气式,高度在两千米,大摇大摆由东往西飞,恰好由二连阵地上空飞过去,正在大炮射程之内,每门炮昂着头,张着嘴,只等连长下口令,愤怒的火焰就将从这高山顶上喷射出去。但连长没有下达射击口令。美机很快地拐过头逃出火力网。连长命令:“监视大桥上空!准备射击。”因为这批美机对目标没有多大威胁,所以就不轻易暴露火力位置,同时判断出这批美机航行方向是另有花招。
原二连阵地,接着飞起两颗红色信号弹,哈连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突然,另八架F—80喷气式美机借大山做隐蔽,由低空向原 二连阵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降地俯冲而下。从响动,从美机的大编队,从美机的种类会想到一分钟倾泻到原二连阵地几十颗炸弹,会把阵地掀翻了,黑烟滚滚尘土飞扬。因为他们吃过这核心阵地的苦头,成为保卫水丰发电站的咽喉阵地。他们怎么不来报复呢!美机翻转回来,穿梭似的齐头盖顶往下扎,机关枪“咕咕咕” 一个点的猛劲扫射,从远处看天空上划出一条红斑痕,象在那里烧烤大地。这些飞贼然后倒楞翅膀,将两翼油箱扔下,做成躲避地面炮火惊险之状,曲线地钻向高空。
二连战士们看着笑破地皮,知道美机中了“空城计”。
“常胜将军,常胜将军,三十二号桌子(方位)摆好酒宴,快来赴席!”无线报话员呼唤着。“咕咕咕……”报话机清脆悦耳地响着,师、团指挥所叫着。
“我们的银燕,出动了!”二十八架米格机在万米高空往南压去。
偷袭二连阵地的美机,浑身甩完炸弹,炮弹也扫射光了,油料更不太充足了,往回返航了,它们此刻成了套上磨的驴子,干等着挨打了。
这批飞贼在返航时,遭到米格机空中拦截,由高空往下一压,美机不敢迎战,狡猾地迅速降低高度往公海方向逃跑,大多来不及往南逃,妄想迂回米格机,依大山做影身想蹿山沟逃跑。
正好从二连阵地上空飞过。哈连长手中红旗一摆:“两千五百公尺!齐放!”一声令下,四门炮一个响动,紧接着兄弟连大炮、小炮也非常猛烈地射过来了。立刻把这八架美机击得碎铁横飞。
逃出炮火的美机,像炸了窝的老鸽东逃西散,他们乱往天上钻,米格机从高空围拢过来,齐头盖项地由上往下压,“通通通通”一阵比南柱还稠密的机关炮弹泻下来,又使想逃跑的四架美机刚逃出高射炮火力网,就被米格机机关炮击落了,一架架喝醉酒似的一摇一晃地在空中爆炸了。震得人耳朵嗡嗡发响,一团浓烟烈火栽到山涧里去了。
高射炮手们心里痛快极了,这批美机被空、炮协同给连窝端。
就在这时电话线断了。郭奎像只老虎冲出掩体去山下接通线路。
周司令刚说出:“二连,你们要抗住,美机要挖你们阵地,要随时报告……”电话就没声音了。
美高空侦察机发现了这高山顶上的高炮阵地,这里只要炮一响,就成高炮火力网的中心点,也是空中飞机的联络点,同时米格机返航可以安全飞过去,美机追来就遭到拦截。为了撕开空、炮火力网,公海上的美航空舰上舰载机就狠狠扑来袭击高山阵地。这次美机是采取混合机种层层编队,自四面八方临空而至,架架高度、俯冲点、角度不一,对不同目标投下低空杀伤弹、破坏弹、凝固汽油弹、定时弹,要死打硬拼,阵地和水丰电站一齐搞。
哈连长判断当时情况,毫不犹豫地命令二炮自卫,并要掩护友邻火炮阵地。由指导员担任指挥。仗一打响就成为一场激烈地对空战。贺钢二炮手填炮速度特快,两只手掌磨成了紫色血泡,他被预备炮手替换下来,卫生员一边擦药,他一边看着大炮筒的转动,也不管预备炮手听见听不见,他嘶哑地喊:“快!快填!”
敌机见水电站和大桥都贴近不了,就集中各种类型飞机,轰轰隆隆地从四面八方攻二连阵地,这是美机俯冲目标的咽喉阵地。黑压压机群越通越近,哈连长指东打东,打西打西,打得美机乱转,炮弹组成火网,堵住俯冲点。这时高空米格机又出现了,吓得美机把炸药全部扔下来逃命。刷一剧一啦一啦阵地上一阵狂烈风暴长啸,炸弹、燃烧弹、杀伤弹在到处爆炸,剧烈地气浪呼啦扑击阵地,烟尘在翻滚着,炸弹片在阵地上呼啸飞过,泥土、碎石飞起几丈高,阵地里呛嗓子眼、鼻窟窿,像塞进去一把辣椒面子,热辣辣的又打喷嚏、流鼻涕。阵地颤动得厉害,人们像坐在浪尖的小船上来回晃动。激烈战斗足有十八分钟,水电站、大桥四周围组成了严密的火网,击散了美机群,封锁住了美机各方位的投弹点。二连成了激战中的核心阵地。
阵地爆炸几颗炸弹,崩起来的石块满阵地飞。一架美机残骸中,迸出一团燃烧得正旺的液体物,落在二炮手掩体旁边,忽啦一下子就把他通身衣裳烧着了,就地一滚扑灭了身上火。全阵地炮手嗓子眼像塞个火团儿,都喊渴得很呀。炊事班长大老马担进阵地两桶水,被炸弹皮子打漏桶。
“水!头毛(同志)水!”山下阿妈妮,冒着硝烟炮火踉跄跑进阵地。她脸煞白,眉毛皱皱着,咬着嘴唇,脸上肌肉直跳动。指导员从掩体跳出来,跑到阿妈妮跟前,双手捧过水罐子。把阿妈妮扶进掩体。
“水!水!”贺刚他滚灭身上火又去装填炮弹,等他被预备炮手替换下来之后,他渴得嗓子冒烟大声喊着。
阿妈妮把掩体里的水罐抱贺刚跟前说:“头毛,水!水!”,她舀出一瓢水亲手递给贺刚。
贺刚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干了。他给阿妈妮弯腰施个礼,又冲到二炮跟前替换下预备炮手,大炮又猛烈地射击起来,几乎一发也没有耽误,打得猛,打得狠,大炮身上插着的伪装松枝被打红的炮管烫得吱吱响,冒着一股股浓烟飘满阵地。整个山上、山下、平原所有高射炮阵地,一颗颗炮弹飞上天空,组成一道道火墙,织成一片片火网。把进攻目标的美机打散了,米格机在空中追踪痛歼,一架架被打下来,变成一团火球摔在地上燃烧。
警报解除了,惊天动地的炮声停止了。
哈连长传达空防指挥部战果:B- 29五批、九十架,战斗机十八批九十六架,被志愿军空防部队火力击落B- 29机十二架、伤二十架,击落击伤战斗机十四架。战斗时间为一小时二十二分五十秒。
贺刚双手被缠上纱布,他在微风吹傲的硝烟中晃着看拳头,太阳光强力地照在地上。哈连长接到周司令的电话,表扬二连的英勇战斗,保卫了水丰发电站和鸭绿江大桥,并转告司令部通讯团电话,在美机轰炸时线路被炸断时,二连郭奎电话员查线,在线路无法接通的一瞬间,用身子接通了电话,使全团指挥本能中断。并要留在二连的鲍果迅速写出报告,然后去板门店采访。因为志愿军总部收到板门店消息,美国用“空中优势”的大轰炸又告破产,已经通知了中朝双方又一次坐回谈判桌谈判。
哈连长站在阵地中央,他看着碗上表说:“炮手们,现在整8 点15分,从祖国开往平壤的一列火车通过大桥。”天空格外蓝,太阳红彤彤,一列火车开上大桥隆隆声中奔向三八线前方。
●杜鲁门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空防军特约记者鲍果在《板门店谈判纪实》中载:克拉克“剜心大轰炸”鸭绿江和水丰发电站的计划失败了,可惜没有剜出心,却使远东空军飞机损失惨重。威兰空军上将叫嚷:“如果再去剜像鸭绿江大桥和水电站这样目标,我就成了光杆司令,轰炸机都将变成废铁。不少飞行员得了恐惧症,说北朝鲜天空没有上帝,十分可怕。”因此,克拉克又回到板门店停战谈判桌上。不过来个改头换面,把乔埃中将首席谈判代表职位给了二星将哈里逊。
乔埃最后一次发言,他极力把自己打扮成天使的化身,说他是“善良”、“诚实”、“充满诚意”代表着“强大、自尊与自由”,他能为原则而作巨大的牺牲。他诬蔑、咒骂朝中代表团是恶魔“猜疑、贪婪、恶毒、欺骗”,甚至说“小气”,没能把奶酪大小一块“开城”吐出嘴。他不得不承认,在十个月的谈判中,他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对付不了朝中代表团。他嘟嘟嚷嚷读完发言稿,未待翻译过来,他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帐篷。(记者语: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