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夜色下,她看见了一个让她胆怯的身影,他比她高了小半截,独自立在悬崖边,如小青松一般,她怕他,她第一次有了心寒的感觉。
“骏哥哥,你有没有看到小乖,小淘气?它们是一对鸟儿。”稚气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有了一丝暖意,但这一丝暖意根本无法让这个八岁的孩子有所暖和。
“过来——”南宫骏冷冷地发号施令,罗伊一阵心寒,转身就跑,但脚刚抬起,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那手如铁钳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娘是一个狐狸精,如果不是你娘,我娘就不会死,我就不会孤零零,我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南宫骏仇恨的眸子盯着她,如盘旋在上空觅食的苍鹰发出渗人的寒意。
“我娘不是狐狸精,不许你这样说她。”罗伊狠命地用脚踢他,但似乎不能撼动他分毫,就在她要断气的时候,他狠狠将她掷于地上,罗伊的身体撞击在硬硬的石块上,很痛。
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罗伊发丝凌乱,小小的裙摆翻飞,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晶亮倔强,在黑夜中发出如星子般的光芒,她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拐一拐的,前方一团小草,长在悬崖边的小草显得特别的坚韧,只是在浓浓夜色下,只是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颜色,她一脚踏去,没想踏空。
“啊——”罗伊惨叫一声,往悬崖坠去。
南宫骏听到惨叫本能地朝他冲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只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小手暖暖的,但因恐慌而颤抖。
“骏哥哥,救我——救我——”哀求的声音已经颤抖,南宫骏慌忙将她拉起,眼看她就快被他拉到地面,罗伊了一口气,吓得通红的脸感激朝他一笑,而就是这一笑,让南宫俊起他娘脸上那抹嫣红,还有那血一样的喜袍下那冰冷的身体,他在她的笑容中松开了双手,一脸的冷漠。
罗伊如一个断线的风筝,往万丈悬崖下坠毁,那声惨叫划破夜空,但却无法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只是那双惊恐、绝望,不可置信的目光,成了追随他一生的梦魇。
卷一 清歌 003:斗转星移
风大,鸦叫。
南宫骏呆呆地看着如黑夜一般的悬崖底出神,那是她坠毁的地方。
掌心还有她残留的温度,暖得让他全身一阵痉挛,她是那个狐狸精的女儿,死了就死了,南宫骏冷酷地笑笑,但看着她掉下去的瞬间,听到她凄厉而恐慌的喊叫,南宫骏并没有快乐。
自娘死后,南宫骏已经有很多个夜晚没有睡过,他很想念娘,想念她抚摸着他的发丝,温柔地喊他骏儿,他想爹那爽朗的笑声,娘那温柔的回眸,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娘死后他似乎成了一个孤儿一般,哭了也没有人哄,笑了也没有人听,耍剑耍得再好也没有人鼓掌了,他的鬼脸也不知道扮给谁看。
南宫骏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悬崖边的那棵孤零零的小草,独自吐芽,也独自枯黄,那黑夜中凄厉地叫着的乌鸦也比他好,乌鸦还有妈妈。
夜凉风大,呜呜作响,像冤鬼在哭泣,也像猛鬼在索命。
乌云在天空迅速游走,但却未能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空气反倒越发压抑,他甚至闻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甜腥味,他闻了闻他的掌心,只有淡淡的馨香,她并没留下任何血腥,这血腥味从何而来?
南宫骏往回走,今晚他的步履比平时显得沉重,这山庄也在沉睡。
远远地南宫骏看见了一条尸体倒在了地上,他的心猛地一寒,再往里走又发现了一条,心再次抽紧,空气中的血的腥味越来越浓,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
当血的腥味充斥在他的胸腔,当看到漂亮的青色大石被血染红时,南宫骏发疯地往悬崖处奔去,他怕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尸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倒在血泊当中,恐惧如刺骨寒风漫遍全身,渗入他身体每一处。
南宫骏没命地跑,到一处绝壁,他双手紧紧巴住突出的石块,然后缓缓地将脚放下去,然后往里一跃,钻进了悬崖边上一个洞穴,这个洞穴是他五岁的时候发现的,他看见有小鸟钻了进去,他用棍子去捣,想将鸟儿弄出来,但发现洞穴很深,鸟儿竟然吱吱呀呀不出来。
他从来不敢跃进去,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但今晚他一气呵成钻进去,到了里面的时候,他的身体才开始瑟瑟发抖。
洞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只能容纳两个人,他的衣服有着血,那是武艺高强的高管家的血,高管家的武功在这座山庄仅次于他的父亲南宫夜,看到他死的那刻,他拔腿就走。
夜点点深了,鸦声更是凄厉,南宫骏将头埋在腿弯处,在这一刻他对他爹那埋在心底的怨恨烟消云散,他只求他平安,他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他默默跪在地上,茫然而惶恐。
自娘死后,南宫骏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爹,半夜爹来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冷冷地看着那一脸痛楚的英俊男子,眼里透着冷漠而疏离,直到那个男子在他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离去,他也不 一句话。
今夜,南宫骏突然好想大声地喊爹,他好想冲进他的怀中。
“找完整个山庄了,还是找不到这三个人。”一把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特别清晰。
“莫非是南宫夜新娶的那个骚婆娘会武功,带着这两个孩子逃走了?”
“连南宫夜武功盖世都栽在我们的手中,她们能逃到哪?门口都被我们的人守住,谅他插翅都难飞,一定还在山庄,我们继续搜。”南宫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掐进了他悬崖里,他很想哭,他很慌,他的爹是不是遭了毒手?
“就差这里没有搜了。”
“不就是一个十岁的小毛猴吗?跑了就跑了,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不定是被尸体压着,我们没有看清楚。”粗重的声音包含着满不在乎。
“斩草要除根,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祸患,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完美。”一把儒雅而沉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南宫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如果不是今日亲耳所听,他绝对不相信他竟然是血洗这做山庄的凶手之一。
他竖起耳朵听,他要将每把声音都铭记在心,将每个名字都刻在心里面,他的手中满是血,他用大血的手指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写下来,总有一天他要他们血债血偿。
脚步声远去,也恢复了寂静。
南宫骏望着天边,泪一滴滴流了出来,娘死的时候,他没有滴过一滴泪,那个叫罗伊的女孩坠入悬崖下的时候,他也没有掉过一滴泪,但现在他的泪水与手中的血一起滴下,依然那样鲜红,在这一刻他成了孤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南宫骏深深地往悬崖底深深看了一眼,从此他不需要再内疚,因为即使他将她救上来,她一样会被人杀死,也许死得更惨。
他笑了,释然地笑了。
“也许我拉住你,从此我还有一个亲人。”南宫骏的眸子渐渐地黯淡下去,直到再没有一丝神采,因为他想起了那双如星子般的眸子,还有那惊恐的惨叫。
南宫骏在这个山洞呆了两天两夜,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逃离,离开之前不敢在山庄停留半步。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转眼八年过去。
八年后的同一个夜晚,那个破败的南宫世家先后来了一男一女,男子黑衣如墨,俊美的脸庞冷冽如冰,弯身轻轻抚摸那颓败脱落的屋檐,修长的手青筋突起。
女子白衣胜雪,在清冷的月色下迎风而立,清丽不可方物,眸子时而烟雾迷蒙般忧悒,时而如千年寒冰般渗人。
他来时月上柳梢头,她来时月移中天。
卷一 清歌 004:一黑一白
南宫世家那座气势雄浑大门在风吹雨晒下略显得颓败,走到里面大半房子已经在八年前烧毁,剩下坍塌的半边也在诉 它曾经的繁华与显赫,但触目皆荒凉。
七寂一步步的踱着,脚步缓慢而沉重,脸上红纱在夜风中轻轻飘起,显得飘渺如梦。
这里风既大,又阴森浊骨,连乞丐也不敢再此逗留,曾有人潜进来,试图寻找遗留的宝贝,但总会莫名其妙死于这座山庄,没了头颅,慢慢地这里再也没有人敢踏足。
这里已经不见昔日的欢笑与热闹,白天野草疯长,黑夜恶鬼张狂,有人 鲜血把南宫世家的每一片青石板都染红,有人 远远靠近那已经颓败的砖瓦,能隐隐听到哭声。
可叹曾经的南宫世家是那样的显赫耀眼,如今却树倒猢狲散,何处话凄凉?偶尔茶楼酒肆依然有人唏嘘慨叹,街头小巷儿童幼女追着 书人想听那曾经的传奇,世事沧桑也是如此这般了。
八年过去了,南宫世家一夜灭门的血案依然无人能破,只是每次想起,人们依然禁不住唏嘘感伤,年老者垂泪咒骂老天无眼。
七寂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在当年她失足坠毁的悬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那扬起的裙摆也冰凉一片,天微微发白,她才离开,如星子般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只是那飘然下山的身影依然飘逸,宛如仙女下凡尘。
天亮,长乐大街。
七寂那双美目冰冷而漠然地注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子,或高大,或儒雅,或猥琐,她还没有下定决心朝谁下手,男子已经走远,不是她手慢,而是她的心犹豫。
下次下山又不知道是何日?如果这次——
七寂心中涌上莫名的恐惧。
马儿在她轻喝声中扬起马蹄,那滴嗒的马蹄声竟然让她的心平静了些许。
不远处有篝火点点,烤肉的香味让七寂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今天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吃。
前方应该是异族的一个小商队,他们走在喝酒唱着歌曲,声音嘹亮豪迈,她去讨了一块肉吃,他们不但肉奉上,还热情送上了上好的酒,他们是药材商人,今天送了一批药材到了长乐,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换了一些生活用品,所以回程的路上就显得格外兴奋。
七寂拿了一块肉道了谢,就独自坐在草坡上欣赏他们的载歌载舞,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一个黑衣男子在夜色下奔驰到此地,身姿矫健,长发飞扬。
黑衣男子既不讨酒喝,也不与这群人搭讪,他在不远处的草坡停了下来,懒懒地卧在草坡之上,双眼看着那在篝火中通红的笑脸出神。
他们一白一黑,在夜色下特别显眼。
粗犷豪迈的胡人拉她起舞,刚开始七寂拒绝,无奈吃了他们一块肉,也不好冷面,她站了起来,而那黑衣男子也在几个女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刚好将他们两人凑在一块。
他牵起了她的手,而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中。
双手紧握的那一刹那,那一黑一白的身影都禁不住微微一僵。
卷一 清歌 005:绝不吃亏
漠风的手很大但却带着透骨的冷,七寂的手很小,但比他的更冰,两人禁不住对视了一眼,只因彼此的冰冷。
七寂眼角微微上挑,对上他那双如清风朗月的眸子。
漠风俯身匆匆一扫,女子纱巾下的面容看不清楚,惟有那双眸子让人心神一震,不笑的时候,冷漠如冰,笑的时候如星子璀璨,让这世间一切无颜色。
他们只是匆匆一瞥就将头各自扭开。
漠风被粗犷的歌声感染,笑声朗朗,而七寂的头轻垂,她很久没如此安心过,不知道是热闹的气氛,还是火红的篝火,两人的脸庞微微发烫。
篝火在夜色噼啪燃烧,偶尔会溅出几丝火星,商人酒足饭饱,带着微笑钻进了白色帐篷。
偌大的草地就剩下他们两人,七寂递给漠风一壶酒,有一丝犹豫。
他一饮而尽,豪迈但不失优雅。
不久漠风迷迷糊糊地倒下,嘴里 着胡话,似乎已经醉得不轻,七寂将他放在马背,不久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远处闲花满地,草有人高。
七寂将他的黑炮脱开,然后轻脱罗衣,纱巾下粉脸绯红,手也微微哆嗦着,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当她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他睁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看着她,双眼清明,竟然没有丝毫醉意。
七寂蓦地一惊,她明明在酒里下了药。
漠风的大手一挥,她重重跌落在他那已经裸着的胸膛,两人身体相碰触的瞬间,七寂惊骇得想推开他,但很快却强迫自己小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身体。
她的手很小,但却一点都不光滑,摸得一点都不舒服,漠风的眉挑了一下。
“那么小就想男人了?”漠风盯住她粉色裹胸下微微隆起的胸脯,声音充满讽刺与揶揄,她的脸唰的一声全红了。
“是又怎样?今晚是我看上你了,你并不吃亏。”七寂的声音如她的人那般清冷,只是那粉脸泄露了她的紧张与窘迫。
“哦?”他低声沉吟,这一声意味深长,尾音拖得极长,在夜色下袅袅不绝,那双眸子似笑非笑,七寂感觉整个人被他看得通通透透,莫名心慌。
“你很紧张。”
“是吗?”七寂的声音小小的,但却让人的心如抓痒般酥麻。
“深宵良夜,衣服既脱,本该共赴巫山云雨,可惜我对你实在提不起兴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毫无美感的身体,要了你我亏大了。”
漠风懒懒地躺在地上,那朝她看去的目光充满了调侃与讽刺,但嘴里诋毁着她的身材糟糕,但那手竟然朝她的胸口摸了一把。
“你——”七寂那本来就通红的脸,此刻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羞还是怒?
“的确不怎样,不过既然衣服脱了,何不连面纱也脱了?兴许够资格做我的丫鬟。”漠风伸手来揭开她的面纱,他的动作极快,但她反应更快,一手将他的手打下,女子轻喝,男子大笑。
“该死——”
“嗖”的一声,一把银针快如闪电,密如细网,从七寂的手中射出,看到漫天飞针,漠风猛地掀起地上的黑袍,用力一扫,银针悉数洒落,但还有几根擦耳而过,他感到微微的凉意。
“轻薄完我,就想杀人灭口?你这丫头可真狠心。” 话之间漠风黑袍已经穿上,眸子迸射幽冷阴森的光芒。
“能让我轻薄你,是你的福气,你该知足了。”七寂话音刚落,又一把银针如网一般笼罩着他,根本就想将他置之死地,好狠的心,他不就是摸了一把吗?
漠风的脸一冷,身倒地,黑袍数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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