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朱柏宣布响应北方六省号召,自组立宪军,虎视眈眈,正南方,靖海公曹振
在武安国与朱棣携手发布立宪宣言的第三天,马上作出响应。宣布东南三省支持
为立宪而战。
“要变天喽。王宏,收被褥。”鸡鸣寺饭店的黄老板望着阴沉的天气,低低
喊了一声。他的专卖号称饭店,其实是一家小旅馆,邻近京师大学堂,凭借地理
位置优势,出租些房间给过往的学子,赚些辛苦钱过活。偶尔也有些三教九流的
人来店里租房子待客,目的么,就是看中这儿隐蔽,黄老板为人牢靠。
“哎!”勤劳的伙计答应一声,抱起还没完全晒干的被褥,走进青灰色的房
间内,天井中突然一亮。原来是有的房间内点起了蜡烛。摇曳的烛光将客人的身
影一个个映在压花玻璃窗上,摇摇晃晃,仿佛戏园子里上演的皮影。
“诸位。想好了么,错过了这次机会,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靠北面的一间
上房里,一个短胡子的中年人站起来。四下环视,低声问道。他是这次聚会的头
儿,从穿着上看,此人看境不错。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略有些驼的脊背表明了他曾
经做过小官儿的身份。
“何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快了点儿,毕竟北六省的军队还没发起进攻呢?”
靠近门口,有个肤色略深的雷州人犹豫的问。
短胡子中年人眉毛高挑。看起来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不高兴。回话声音瞬间高
了几度:“快什么快,等燕王过了江,你再去准备不是晚了么?有了武大人支持,
谁还看不出天下早晚是燕王的。”
“可国事会还没成立,具体规则还没定呢!”深肤色的雷州人低声反驳。燕
王和武安国的立宪宣言他看过,上面说了,推翻旧朝廷后。新朝廷要仿照爵士会
模式建立国是事。招集各省代表共商国事。按大多数人的意见决定宪法内容。并
决定朝廷和地方的权力划分方式。
“我们保皇党的目标就是,向上,力保燕王,向下。拿下国事会里一半的位
置。蜀王殿下说了,如果咱们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参与规则的制订。聂兄,加
不加入保皇党,是你的选择。但今后国事会找不找你的麻烦,可就是咱们保皇党
的选择喽!”姓何的家伙说话三分带笑,七分像发狠,冷森森的目光让人胆寒。
屋子里的人都是些各部小京官儿,既没威望,也没实权,千里为官,只为吃
穿,根本谈不上忠诚。眼下北上投奔燕王,以他们的资历和能力,未必招人待见。
留在京城里给建文朝廷殉葬,大伙又不甘心,所以才被大伙平时都不喜欢的,早
年以贪墨被逐的何大人搜集到一起。听了姓何的与那个雷州聂大人的对话。几个
人知道今天不得不表态。虽然眼下还有别的派系可以加入。但保皇党在京城根子
颇深。朝廷查得不严。而立宪派在京城被抓住,可是要明正刑典的。所以眼下他
们能给自己寻个寄托,只有保皇党。
“可,可是,何兄,这入门介绍费能,能不能降,降点。”靠近窗口,有个
矮胖子结结巴巴的问道。“眼,眼下朝廷抓,抓得紧,大伙的钱,不太好赚。”
他不是真的结巴,而是这几句话说得实在紧张,好不容易说完了,脑门上已
经全是汗水。
“不行,厉兄,这是上边订下的规矩。乡巴老不要,读书人的入门,保皇党
给他倒贴两个银圆。商人入门,要捐献十个银圆。京官入门,要捐献发展费用一
百六十个。你们还别嫌钱多,过两天价格更高。况且如果没有保皇党帮忙,将来
你那家产未必是你的。!”姓何的家伙脸色一沉。回答说得斩钉截铁。
“好,好吧,我,我们的前程就交,交给何兄了。”姓厉的胖子擦完了冷汗,
颤抖着双手从口袋中摸出几张银票,放到何姓官员的面前。何姓家伙也不客气,
一一翻栓,验过了银票上的印记,收进口袋。顺手从兜里拿出一个银牌子,扔到
厉姓胖子面前。“拿好了,我事先把你的名字已经刻上去了。你现在是我们保皇
党的人了,将来无论朝堂如何变化。有我们保皇党罩着,户部里肯定有你一个位
置。”
“谢谢,谢谢何兄。”姓厉的胖子接过银牌,如得了宝贝一样,在灯下翻来
覆去的看。旁边的人凑过身子,在银牌的一面看到了条隐隐约约的麒麟图案,另
一面,看到厉姓官员的名讳。
几个官员犹豫的一下,纷纷从腰包里掏出银票,向姓何的购买保皇党的腰牌。
每个腰牌售价一百六十个银圆,购买了之后,保皇党承诺将来在各部官位上,保
住他们的职位。坐在门口的雷州人见大伙都买了,阻拦不住。只好自己也买了一
份。唉声叹气的跟大伙告辞,打着伞走进了外边的雨中。
雨慢慢大了起来,天色显得非常暗。众人得了银牌,心下稍安,纷纷告辞。
在旅店门口。姓何的短胡子看着诸位官员的马车在雨幕中消失,笑了笑,得意转
回了自己租来的房间。关上门,冲着墙角喊了一声,“聂兄,他们走了,你出来
吧。”
“走了,哈,这帮笨蛋,”姓聂的官员变戏法一般,从角落的屏风后钻了出
来。坐在桌子边,与短胡子相视而笑。
姓何的短胡子拿出银票,数出五百两左右塞进聂姓官员手里。“一共一千一
百二十元,去掉银牌成本和酒菜店租,净赚一千零八十个银圆,这一半,聂兄收
好。”
“何老弟,真有你的。这样也能捞钱!”姓聂的官员笑着收起银票,佩服二
字简直写到了脸上。“下一不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些日子,咱们一共骗了四十三个官儿,别贪多,见好就收。我买了船票,
今天就离开京城。去南洋发财。你呢,从开始就反对大伙儿购买这个银牌,所以
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好人,没人会怀疑到你。如果哪天你不想在这京城里待了,
不妨出洋去经商。或者到大洋州买块地,买上几百个奴隶给你开荒,关起门来享
清福儿。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犯不着在这围城里等死!”短胡子笑了笑,开始
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烛光灭了,两个骗子消失在黑暗中。
旅馆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屋檐上,龙的次子螭吻冷冷
的看着这一幕幕戏剧。屹立了数十年,这种围城中的闹剧它看多了,已经再勾不
起笑意。
乱世出英雄,每逢中原动荡,骗子、毛贼、强盗。形形色色的人粉墨登场。
自从千年前,有个流氓当了皇帝,就给所有流氓做出了榜样。千年来。不知是流
氓政治造就了政治流氓,还是政治流氓造就了流氓政治。反正动荡时代,总有些
好戏上演。一折折,比京城大戏院的后台上演得还精彩。
暴雨如注,白浪涛天。惊涛骇浪中,几十艘战舰逆风前行。舰体有些旧,风
帆涂的是海盗常用的黑色。但甲板上披着蓑衣站立的舰队指挥官,却绝对不是一
个海盗,虽然,他有一颗比海盗还爱冒险的心。
任风高浪急,今川贞世的身体却如钉子般,牢牢的扎在甲板上。征服硫球,
这是日本振兴计划的第一步。这一步,必须由他亲自来完成。
机会稍纵即逝,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今川贞世不放心。
二十多年前日本和大明那次战争,足利将军输了。但日本从此打开了一扇可
以认识世界的窗口。通过自由港,界,这个窗口,日本国开始了唐朝以后第二波
大规模向中原学习活动,汉字,汉诗,汉语,成为一个贵族子弟不可不学的知识。
随着这些知识的深入掌握,中原地区那些生机勃勃的工业体系在各位豪强眼里愈
发诱人。
今川贞世一直这样认为,上次战争,日本输了,与其是说输在军事实力上,
不如说输在工业基础上。日本国不乏能工巧匠,不乏创新精神,二十余年的文化
交流,也从大明朝学到了足够的技术知识。但日本却没有建立起大明那种工业体
系的丰厚资源。
解决的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抢。在大明朝内乱时,从它的周边去抢。哪天
大明衰弱了,就从大明直接抢。这就是今川贞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在今川贞世
野心勃勃的计划里,征服硫球,仅仅是复兴日本的第一步。当在硫球站稳脚跟后,
日本还要向更西的地方发展。把握住邻居打瞌睡的任何机会。
熟读中国史书的今川贞世知道,西边这个邻居每隔几百年就会进入一段沉睡
期。把握住这个机会的民族,都能从中捞一票。比如说当年的蒙古,契丹,还有
更远的五胡乱华。所以,日本帝国的登陆战略,实现日期并不遥远。
“啪”,一个巨浪,打得战舰晃了两晃。船上的人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
几个部将站立不稳。“扑嗵”,“扑嗵”,陆续跌倒。今川贞世回过头。冷哼一
声,吓得甲板上的武士赶紧爬起来,标枪般插在原地。
对部属的表现还算满意。今川贞世点点头,转身走下船舱。几个部将如蒙大
赦,快速跟在将军身后。
“伊达,我们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按冯氏海图,还有二十里。”黑暗中。一个声音大声答复。闪电劈开浓云,
打在漆黑的海面上。一瞬间,照亮黑色的幕府战旗。天,慢慢亮了。几声鸟鸣。
唤醒沉睡的岛屿。晶莹的水滴带着阳光。从树梢坠下来。半空中画出一条亮亮的
支线。在地面上的积水里打出一个个圆圈。涟漪慢慢扩展,扩展成一片血红色。
几个无头的尸体躺在水洼里,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中,还紧握着半截战刀。
不远处,矮矮的城墙被炸得到处是缺口。城墙边上的绿肥树,民居。寺庙,冒着
清烟,支离破碎。曾经繁华的海港里像被蝗虫啃过了般。再找不到半点生命的痕
迹。
街道上,几个“蝗虫”大摇大摆的爬过,肩膀扛着抢来的财产。腰上挂着被
害者的头颅。迎着朝阳放声嘶鸣。小巷深处传来几声婴儿啼哭,旋即是一阵脚步
声,突然,一声火铳,脚步声和婴儿啼哭声嘎然而止。
日本人来了,硫球群岛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硫球位于明朝东南,本来分为山南,山北,中山三国(酒徒注:当时台湾亦
称小硫球,但在明朝眼中属于鸡笼国,与硫球国无统属关系)。武安国当年献如
画江山图时,刚好中山中使者在京城。见图后,使者大惊失色。偷偷在坊间买了
一幅盗版回国。其国王至此才知道世界之大,奋发图强。后来中山国在大明安泰
帝朱标的默认下吞并了山南、山北二国,统一硫球,成为大明海外一个关系密切
的藩属。
但这个国家毕竟太小了,况且身边那个不怀好意的邻居已经准备多年。一夜
之间,硫球国破。国主武宁不知所终。(酒徒注,正史,硫球第一次灭亡于天启
四十年。日本海盗灭其国,抢劫一番后撤离)
码头上,堆满了日本武士抢来的大包小包。陆续有武士向这里走来。找到自
家船只泊位。将掠夺来的东西放下,又笑嘻嘻的投入到抢劫工作中。大小文职幕
僚们捧着纸笔,把武士的收获一笔笔记录在案,疲惫,但是兴高采烈。硫球因为
盛产明朝所需要的硫磺,与大明贸易往来频繁,民间非常富庶。而今川将军体贴
下属,准许士兵掠夺,所以这趟出征收获颇封。
“找到硫球国王了吗?”旗舰上,今川贞世低声询问。
“报告将军。据王宫中的侍卫交待,他们的国王在我军刚刚登陆的时候就逃
走了。不知逃到哪里。”一个姓赤松的部将躬着身子回答。
“情况属实么?”
“属实,属下用了二十多种刑罚,把几个侍卫分开审讯,得到的是同样的口
供。”
“混蛋。”今川贞世重重的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立刻有两个武士扑过来。
将惹火将军的倒霉蛋按倒于甲板上。
跪在甲板上的赤松满贞不敢挣扎。连连叩首,“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请将
军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找不到硫球国王,我们凭什么统治这片土地”,今川贞
世痛骂了一句,不再理会跪在甲板上的大名,冲着舱外喊道:“德川。”
船舱口光线猛的暗了暗,一个矮矮的身影风一般飘了进来。阴森森的,就像
海里的水鬼般,冒着丝丝凉气。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幽灵一样的矮小忍者躬着身子询问。
“启动第二个方案。我明天早上要见到北山国王室的后裔。扶他登上硫球国
的王位。”今川贞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遗憾。“出动你们的力量。无论武宁
走到哪里。必须杀掉他。”
“是。”姓德川家的忍者躬身施礼,阴魂一样飘了出去。在甲板上转了转,
消失在忙着抢劫的海盗群中。
跪在甲板上的赤松满贞没有起身。汗水一滴一滴从鬓角流下来。
“你自己了断吧。”今川贞世看了看他,平静的说道。仿佛是在下一盘棋,
随便拿掉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将军。”赤松满贞以头抢地,声音中带着哀求。
“怎么,难道还需要我找人帮你么,这么点小事你都没做好,怎么回日本?”
今川贞世冷笑着问。根本不给跪在甲板上的人改过的机会。
两个武士站在一旁,怜悯的看着跪在甲板上的赤松满贞。这个大名必须死,
从带着他出海那一天,今川贞世就没打算让他回国。足利义满出家当了和尚,但
在诸侯中的余威尚在,今川贞世绝对不会给足利家族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赤松
满贞年青时是足利义满的男宠,与义满交情最深。当然没有理由再活在世上。
“满贞明白。赤松家的后人,拜托将军照顾。”见今川将军不肯饶恕自己的
性命,赤松满贞在甲板上再次叩首。起身,倒退着走出了船舱。
“我会让他们平平安安做富豪的。”今川贞世淡淡的回答。走到门口的赤松
满贞身体一硬。想说些什么,终久什么也没说。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