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绝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每一个箱子,唯恐内中有什么暗中的布置。
不过,大概是苏常当年过于自信,这些东西都只是用油布包好装箱埋藏,并未有别的防范。以一箱五千两黄金计算,这里就是足足五万两黄金,大约是五十万两白银左右。可是,相对于那庞大的财富而言,这应该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风无痕苦笑着看着这堆棘手的财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派人知会展破寒。不说这些东西要借着那个人的力量才能处理干净,就是那些挖掘的人想必也不会瞒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于现在的风无痕来说,银钱固然重要,但是收服展破寒这般难得的勇将却远远比区区金银更重要。
朝廷正在用兵之际,自己手下多一员统兵大将,这当然是最好的臂助。
· 第七卷 夺嫡 ·
~第八章 密鼓~
展破寒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一片金光闪闪的箱子,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风无痕之前的话并非虚言试探。尽管手下兵卒在挖到东西时便向他禀报了此事,但一贯多疑的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明白了银钱的重要,当初在西北时,若非他执意不和那些龌龊的同僚同流合污,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受人排挤?统军将领吃空额的惯例由来已久,因此他一看这些黄金,心底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前任的胆大妄为。
风无痕也懒得解释其中干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前的人,倒是让展破寒有些不明所以。“展大人,本王先前对你说过此事,如今既然有了收获,你的人出力最大,本王自然不会一个人独吞。”风无痕伸手指了指下边的十个箱子,“东西都在这里,你自己取吧。”
展破寒顿感心中咯噔一下,下头的黄金虽然晃花了他的眼睛,但并不意味着那种贪婪会蒙蔽了他的心智。只见他单膝跪下谢道:“殿下说笑了,末将既然已经身许殿下,自当竭力效命。这些东西本就存放于豫陵之中,末将不过是听从殿下之令将其找出来而已,又怎敢以此小事居功?”
风无痕见展破寒如此做派,自然知道他是怕自己疑忌,微笑着上前搀起了他。“展大人,金银乃是身外之物,本王也是花销不大的人,这些东西也犯不着一直惦记着。再者,让那些军士们辛劳了这么多天。没有半分赏赐慰劳未免不合人情。你这边来往的兵部要员或是各色人等也向来频繁,也需要银钱打点。为了应付上差,军中将领吃空额的事情本王也曾经听说过。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倘若被人背后中伤,你岂不是葬送了自己地大好前程?”
风无痕一番话说得异常诚恳。听得展破寒心中一热。他不是那等假道学的谦谦君子,对于送上门的财富又怎会不动心?当下又推却了一阵,他便听风无痕地意思,黄金由他设法送去钱庄存放,其中的三箱归展破寒支配。另一箱兑成银两,犒赏那些出力地兵士。这番安排自然合情合理,展破寒本是担心麾下那些心腹遭人灭口,现在多了一笔封口的银两,这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不过风无痕仿佛不经意的敲打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让那些人管好自己的嘴。
得了诸多赏赐的军士们当然更为卖力,对于这些每月领着可怜巴巴地月例银两度日的人来说,几百两银子便意味着回家能娶到一房美娇娘,养家糊口自是不在话下。那些箱子里究竟是什么物事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横竖天塌了都有高的人顶着。展破寒早已有令。倘若这次的差事办得努力经心,他们还能得到一样的犒赏,只是此事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否则一律杀无赦。因此,尽管他们每日都要面对着一张冷脸的冥绝,手下的功夫却更加卖力起来。
西北的战事仍然是呈现焦着状态,虽然准噶尔部是有备而来。早早地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但对于安亲王风无方来说,此次的战事无疑是最佳地立功机会。遇着那等小股敌军,西北诸营总是轮番上阵,其中便以已经成为风无方嫡系的破击营最为功勋卓著。展破寒虽然已经离开,但由他亲自指定的那帮各级将校都是沙场上地老人,因此一阵冲杀下来总能建功。
虽然风无方曾经保证那些准噶尔骑兵难以越雷池半步,但萧云朝在第一次看到将帅们血迹斑斑的铠甲时便完全失了神。对于他这个世家子弟来说,京中的风花雪月才是属于他的地方,战场上地拼杀声、号角声、马蹄声,这些都是离他无比遥远的东西。然而,此次奉旨劳军居然摊到了这样的窘境,萧云朝不得不哀叹自己的时运不济。不管怎样,为了妹子的中宫之位和自己的前程,他都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硬撑下去。当然,风无方也不会让这个地位尊贵的国舅上战场,这等胆小的货色,在那等腥风血雨的场面下只会丢了朝廷的脸面。
风无方摩挲着手中宝剑,不由又想起风无痕当初送礼的情景,脸上不由莞尔。不愧是名匠吟风铸的上乘之作,就是凭着手中的这柄神兵,他一连斩了二十一个准噶尔骑兵的脑袋,就连那个号称百人难敌的勇士也是一样。他现在还记得那人手中兵刃被斩断时,那种濒死而不甘心的眼神。战场之上,何来公平之道,无非是看何方武力更盛,何方兵强马壮,刀剑锋利而已。他伸出两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脊,只听一阵清越之声,原本英华不现的宝剑仿佛呈现出一种难言的光彩,上头的杀伐和血气也隐隐约约飘满了大帐。
“启禀大将军,紧急军情!”帐外突然传来一个亲兵焦急的声音。
风无方心中一紧,厉声喝道:“进来!”他对眼下的局势清楚得很,准噶尔有备而来,探子又曾经来报其裹胁了众多的牧民,可是,真正到了两军冲杀之时却没了这些老幼妇孺的影子,这不能不叫他警惕万分。战到现在虽然是对方损失更大,但己方也同样折损了不少人马。背靠中原补给源源不断是真,但倘若一直这么拖延下去,恐怕皇帝那边便耐不住性子了。
那亲兵一进来便利索地单膝跪下行礼:“启禀大将军,探子来报,说是约有三五千的鞋子骑兵被段将军率人截住了。一场截杀下来,竟是两败俱伤的势头,段将军没占着一点便宜!段将军遣人来报,说是鞋子兵器精良,仿佛是从中原弄过去的,而且和我军的制式兵器极为想象,请大将军务必注意。”
饶是风无方自诩镇定,此时也禁不住有些眩晕。中原铸刀兵之术向来上乘,无论是西北草原诸部还是西南的各族部落,都是绞尽脑汁地从中原找来各色铁匠,希图铸出利器来。无奈凌云自开国太祖起就一向严禁民间私藏刀兵,寻常铁匠只能铸造菜刀等家用物事。那等名匠一流都是吃着朝廷供养,军队的制式兵器更是由专人负责并校验,因此绝不虞铸造之法外泻。他此番上阵杀敌,能斩首如此之多,也是托了手中神兵的福。就是军中的寻常士卒,倘若不是仗着兵器的优势,又如何能抵挡得了如狼似虎的异族骑兵?
“本王知道了,你派人去知会段大人,就说不论什么原因,他都是朝廷大将,切不可气馁。此事本王自会派人禀报朝廷追查,另外,兵部已经调集各省钱粮支援,倘若连小小一个准噶尔都无法抵挡,那我等这些为将的就通通自刎谢罪算了!”风无方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他很了解奋威将军段致远,深知此人一向小心谨慎,若是因为这等小事而采取龟缩战术,那事情就麻烦了。
“卑职遵命!”那亲兵也是跟随风无方多年的人,主帅一说便明白了其中用意,俯身又行了一礼,这才匆匆退出大帐。
风无方见四下无人,脸色顿时由起初的轻松转为凝重。尽管段致远以用兵稳重闻名,但其子段宣乃是一员猛将,不用细想,他就可以猜出当时的情景。段宣一定是领着左营的精锐出击,而这些鏖战沙场多年的老兵居然被对方打了一个两败俱伤,那自己手底下的人马中又有多少撑得住?风无方想起先前的几场遭遇战,不由苦笑起来,敢情那些鞋子也知道什么叫作示敌以弱,倘若自己没得到这个消息,来日战场上大军厮杀,有了轻敌之心的各营一定会被人钻了空子。
“来人,去请戴先生来!”风无方高声唤道,为今之计,此事便万万欺瞒不得,需得立即拟文上报。否则若是因此折损了太多战力,那自己新晋封的这个亲王保不住不说,回到京城还要吃挂落。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让军中的东西流落出境,恐怕皇帝盘查起来便又是一场风波吧。
风无方口授了奏折大意之后,便吩咐那戴先生自己回去草拟奏折。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中军令下,一众将领便匆匆向帅帐集合,如今可是两军交战时分,有了差错便不是军棍那般简单,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风无方虽然年轻,但驭下极严,属下诸将如有违军规之举,动辄军棍伺候,就连长击营统领钟正业贵为安平长公主之子也未幸免,因此诸将对于这个身份贵重又得圣眷的主将畏之如虎。
风无方板着脸将段致远知会的情况一说,众将便立刻勃然色变,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双月营统领张云锋便硬着头皮建议道:“大将军,西北诸营之中,久经战事的士卒并不在多数,往常都是以多敌少,以兵刃锋利而轻松御敌。眼下竟出了这等奇事,万一泄漏出去,恐怕军心不稳。不若今后再遇敌袭时以坚木惧之,以守代攻,以逸待劳,待朝廷有明旨之后再行出击之事。”
话音刚落,便听得风无方重重冷哼了一声,刚才还想出言附和的诸将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谁都知道一旦遇着战事,这位安亲王都是主张奋勇向前,若是有后退的,一旦回师必是逃不了军法。此次张云锋道出了诸将心声,不过也犯了风无方的忌讳,还不知会遭到何等处置。
· 第七卷 夺嫡 ·
~第九章 议事~
“莫非张统领要说坚壁清野不成?”风无方的话语突然便得无比讥诮,“你们都是朝廷大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懂么?平日你们就只会在小股敌军身上讨些便宜,现在来了硬骨头便退缩了,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西北军中都是些懦夫!”他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刺在诸将的心上,“皇上也许嘴上不会说什么,可是一直拖下去,虚耗的可是朝廷的粮饷,百姓的血汗,你们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这身精工铸造的铠甲和锋利的刀剑!”
风无方既然已经将狠话撂下,其他人哪还敢多言。虽然他们平时钩心斗角,彼此间都提防着对方使坏,但毕竟都是沙场上建功的男儿,那点血性还是有的。当下就有几个粗豪的汉子嚷嚷起来,要对那帮鞋子还以颜色,帅帐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由于西北军营和段致远的军营遥相呼应,而且两边统兵都有数十万之巨,兵员充足自是不在话下,要想各个击破也分外困难,因此风无方对这场大战的胜败并不在意。与之相反,从这场预期之外的战役中间,敏锐的风无方隐隐约约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即便准噶尔部客图策零新近继位,但也不会没脑子到想率这么一点骑兵攻陷中原吧?须知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多年积下的家底全部赔进去,三十年前那场大战后,准噶尔可是损失了大批的青壮,倘若不是皇帝不想斩尽杀绝,恐怕他们就得遭到灭族之祸。
西北的一道道军情急报马不停蹄地送到了京城。风无方大约是为了稳定人心,因此报捷的信使几乎是隔天便要从街上奔驰一回。原本有些惶惶不安地民众也就安心了下来,不少说书的便趁机杜撰起西北大战的段子来。一时之间竟把这渲染成了又一次北征,浑然忘记了此次是外敌率先扰边。
勤政殿地气氛一片凝肃。虽然在朝议上不论是皇帝还是兵部对于西北战事都是轻描淡写,但此时几个重臣一看皇帝铁青的脸色,便知那边地战况并不如想象中的乐观。最最头疼的便是萧云朝还在那边以钦差的名义劳军,碰到这场大战的他自然无法归来,这个督师地名义便担定了。
皇帝瞧着下头零零落落的几个大臣。心底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本心想趁此机会铲除掉那些不稳的官员,但现在遭逢这般大变,朝廷的后方便无论如何都不能乱,否则消息若是传到军前,被有心人一挑唆便是大兖 最可恨的便是风无方派人送来的加急密报,这等节骨眼上多出来的战事居然还有人暗中捣鬼,军中的制式兵器流落外族,这简直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事到如今,皇帝已经无法确认有多少人在暗中窥伺,他唯一肯定地就是。自己的计划恐怕要大大修正一番了。
“诸位,西北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虽然朕对安亲王很放心,但是如今情势复杂。客图又是挟多年前地旧怨泄愤而来,想必也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可等闲视之。虽然先前只是数场小胜,安亲王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大肆宣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如今大战在即,户部的粮草接应也必须备齐。”皇帝扫过下头地几个臣子,突然冷哼一声,“只是安亲王的这封密函倒是蹊跷,奋威将军段致远曾与数千人的准噶尔骑兵交战了一次,谁想居然发现那些鞋子手持的兵器与兵部的制式兵刃极其相似,这倒是奇了。”
兵部尚书余苹启闻言不由大恐,兵部各司的郎中主事,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不在少数,往常太平时候倒还无妨,但这次居然捅下这样的漏子,他怎能不心惊胆战?只见他立即伏地叩首道:“微臣驭下无方,罪该万死!不过,按惯例西北军每隔一段时间便得换装一次,先前端亲王为大将军之时,每年报上的损耗都远远大于实际所需。微臣畏于大将军威名,因此不敢有违。十年下来,恐怕多送过去的兵刃箭支不在少数。”
谁都没想到此事竟会牵扯到端亲王风寰杰身上,自打风无昭在西北矫诏夺了风寰杰的兵权,并授意诸将上书弹劾了他之后,这位端亲王便始终赋闲在家,不事政务。余革启此时将他攀扯出来,自然是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干系,可是此举看在皇帝眼里不免分外可恨。皇族中本就不甚太平,现在连一个已经没有实权的亲王也不放过,若是其他王爷闹腾起来,未免又是一场乱子。
“余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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