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次的差事办得好,本官也会奏请皇上,另行派赏。总而言之,今天你们全都得依着规矩来!”
几十个禁卫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也听说过这个铁面御史的毛病,但没想到居然如此顶真。贺甫荣眼中掠过感激之色,他平素和这位冷冰冰的御史并不搭调,没想到自己落难的时候,鲍华晟居然还想着保全他的女眷和家产,此等正人,自己却没有早些交往,唉!
鲍华晟一挥手,几十个禁卫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内院奔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翻检东西的声音和下人们惊惶的叫喊声。鲍华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而贺甫荣的脸色更是丝毫未变,只是一些奴才而已,随他们去好了,鲍华晟既然说了不得惊扰女眷,那些禁卫也不会有那样的胆子。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外面,竟是都没有进屋的意思。
整整忙活了大半天,一帮禁卫才忙完了整个清点的工作,虽然没拿什么大件的东西,可是小玩意他们还是私自夹带了不少。反正像贺府这样的豪富之家,就算主人自己恐怕也记不清楚有多少散落在各房的值钱物品。不过,鲍华晟刚才的警告他们还是牢记在心,清点倒是没有太离谱,那庞大的家产让他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鲍华晟翻阅着一本以近完成的册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些禁卫实在太狠了些,竟连厨房那些东西也造了进去。堂堂一个大学士,家里用几个银盆也是很正常的,把这个也封了未免过分了些。他挥手将那个满脸讨好的禁卫招了过来,手指点点那些厨房的物件,低声训斥了几句。那禁卫满脸愕然,随即又是堆满了笑意,拿着册子急匆匆地往里面冲去。
“一个个都钻在钱眼里了!”鲍华晟啐道,“贺大人,你放心,本官已经关照了下去,给你们留了一处未封的院落和足够你们全家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另外,厨房那里本官也下令他们撤了封。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奉了三等承恩公的人,本官万万不会准许那些小人作践了你的。”
“有劳鲍大人了!罪臣感激不尽。”贺甫荣知道鲍华晟能这样仗义,已是相当难得。
待到尘埃落定,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鲍华晟和贺甫荣谁都无心用饭,不过是让贺贵到厨房弄了几口点心,胡乱填饱了肚子完事。贺甫荣见鲍华晟似乎就要离开,连忙出言道:“鲍大人,罪臣自知愧对皇上隆恩,不该有此要求,但能否请大人代奏,让罪臣再面圣一次?”
鲍华晟答应得倒是爽快,“贺大人,代奏没有问题,但皇上能否见你,下官不能作主。这几天就请你在府里好生养息着,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有恩旨。”言罢拱了拱手,就带着一群陪侍的禁卫一道离去。
恩旨?贺甫荣露出一丝冷笑,免罪不究自然是恩旨,但就算是明天就要将全家绑缚刑场问斩,那也是皇帝的恩旨。全家性命,系于至尊之手,自己毫无抗辩之力,没想到我贺甫荣也有今天啊!仰首看着灰白的天空,他不禁疯狂地笑了起来。
虽然足不能出户,但皇后还是得知了贺家被抄的消息,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闪电般劈中了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雾衣是足足陪了皇后一夜,这才让几近绝望的皇后睡了下去。贺家的突然倒台,对于雾衣这个服侍了皇后多年的奴婢来说,无疑是最可怕的事情。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被赐死的结局,家里人从自己这里拿了那么多的好处,现在估计会争先恐后地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吧。她望了望熟睡中的皇后,瞬间下了决心,与其到时耻辱地死去,还不如现在就了结了的好。
皇后贺氏是被一群下人惊惶失措的叫嚷惊醒的,她习惯性地叫着自己贴身侍女的名字,却愕然地发现没有人回答,这下才真正慌了神。“雾衣,雾衣!”她高声叫道,“来人!给本宫把雾衣找来!”
一大堆宫女立刻冲进来行礼,可谁也不敢回答皇后的话。你推我搡了一番,一个平素还得皇后宠信的宫女被众人公推了出来。只见她脸上满是恐惧,“回娘娘的话,雾衣,雾衣姐姐她死了!”边说边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
“什么!”皇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死命抓着床单,神色狰狞可怖,“是谁逼死了她?告诉本宫,是谁害死了她?”
“回娘娘的话,雾衣姐姐是投缳自尽,并无任何人逼迫。早上奴婢起来的时候,就见她吊在西配殿的梁上,已经死去多时了。”那宫女怯生生地答道。
皇后的身躯缓缓软倒在床上,多年以来,她一直是在这个心腹宫女的帮助下度过了宫中的数十年岁月。雾衣毫不犹豫地做好了她交待下去的每一件事情,甚至就连她分娩时,也是她将五皇子抱出去给了惊喜交加的皇帝。如今,那个人居然死了……皇后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深宫多年养成的铁石心肠还是敌不过几十年来的主仆之情,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威仪脸面,一头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哭着哭着,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
“娘娘,娘娘!”底下的一干下人全都吓坏了,虽然皇后已经失宠,但毕竟皇上尚未下旨废后,若是此时皇后有了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奴才就得通通陪葬。想起后宫严酷的规矩,所有人都不禁慌乱了起来,几个稍稍机灵点的小太监连忙向殿外冲去,如此情形,还是让那些侍卫作主的好。
虽然极恶皇后,但毕竟多年夫妻情分仍在,一听得皇后昏厥,皇帝便传令让太医院医正沈如海亲去诊治,言下之意就是尽力让皇后康复,倒是让这位向来会察言观色的医正大人伤了脑筋。不过,皇后的位分仍在,他还是不住地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进了坤宁宫,沈如海这才发现室内的光线极暗,几个识得他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告诉他皇后这些天气性不好,因此他又是加了十分小心。直到他见了皇后的模样,这才醒觉到事情的严重。凌云自开国以来,太医为后妃诊病便从不用悬丝诊脉这一套,为的就是不会耽误了病情。当年太祖深爱的贵妃就是因为太医诊脉失误以至香消玉殒,因此太祖皇帝一怒之下便免除了悬丝诊脉这一套繁复的规矩,不过,太医为后妃诊治时,必须有十人以上在场,其中还包括皇帝的贴身内侍,这也成了一直以来的规矩。
“快,赶紧把烛火全部亮起来!”沈如海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取纸笔,我要立即开药方,若是晚了,你们一个个全都没命。居然到这时候才通知太医,你们知不知道,娘娘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帮太监宫女立即动作了起来,这些时日大家都是担惊受怕的,谁管主子身体是不是康健。不过话从这位医正大人口中说出,所有人全都慌了神,皇帝问罪下来,他们就全都完了。
· 第三卷 长击 ·
~第二十五章 反道~
尽管皇帝还没有真的下旨废后,但这个震惊天下的消息很快开始由京城往外流传,各地的诸皇子对此反应不一。不过,所有人都暗中加强了戒备,更多的人却在暗自揣摩这突如其来的风波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更有甚者已经在准备向后宫的新主子献殷勤,这些天来,萧云朝的府邸人流络绎不绝,而瑜贵妃的凌波宫里更是挤满了后宫的嫔妃,着实让两人心喜了一番。
然而,千里之外的福建,风无痕却并不高兴,尽管那个有可能登上皇后宝座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得到消息时已是深夜,一听到废后两个字,他瞬间就失去了睡意,无论如何他也难以相信父皇会轻易下这等决定,背后一定有文章。
同以往一样,冥绝又从床上叫起了陈令诚和师京奇,原本睡意朦胧的两人在风无痕说明原委之后,同时皱起了眉头。不同的是,陈令诚是首先想起了京中的红如,而师京奇则是在考虑此事背后的勾当。
“殿下,您看此事是否与您那天遇刺有关?”虽然师京奇那天不在场,但事后风无痕还是没有瞒他,陈令诚也有意将很多东西和他交了底,因此他隐隐感觉到了此中的联系。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冥绝在那人进来之前已经将碧珊灭口,论理他们应该联系不到贺甫荣。”风无痕还是有些困惑,“况且,陈老不是说过,依那人的性格,也许不会将此事呈报父皇的?”话一出口,他已是感觉到有些不妥,斜睨冥绝时,风无痕已是发觉这个硬汉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老夫所言的只是普通大奸大恶之辈,看来还是低估了那个人。殿下想想看,此人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到了福建却让殿下两次遇刺,而且又没有找到背后的主谋,如果不将功折罪,恐怕皇上绝不会放过他。”陈令诚好笑地看着风无痕有些尴尬的表情,“再说,他能在殿下隐瞒了被刺消息后及时赶到,想必定是获得了相关证物,应该就是这个让皇上龙颜大怒的。”
“好了,暂且把那人放下吧。”风无痕已经有些头大了,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下居然牵动了朝局,尽管他对皇后和贺家都没有好感,但还是觉得皇帝此举警告之意居多,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绪昌,父皇究竟是否会废后,你说说看?”
“皇上之意,我等妄自揣测,恐怕于事无补。”师京奇出言惊人,“天威难测,即便皇上有此用心,朝令夕改也不是不可能。皇后居国母之位多年,又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朝中重臣绝不会轻易认可此事。依师某之见,殿下可以做几手打算。”
“哪几手打算?”风无痕见陈令诚但笑不语,已知这老狐狸很赞同师京奇的看法。然而始作俑者却是有些犹豫,显然有些话他这个作属下的不敢妄言。
“绪昌不必忌讳,本王现在离京千里,消息本就闭塞,如不尽快做好准备,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风无痕急忙催促道。
“第一,殿下之母瑜贵妃娘娘既然最可能登上皇后之位,还请殿下尽快搜罗福建特产以及其他礼物呈献进京,以表心意。皇上既然对十一殿下向来钟爱,也曾有过立储之心,其他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十一殿下身上。殿下先前隐蔽锋芒虽然可行,但现在不得不稍稍向前站一些,否则贵妃娘娘那里恐怕不好看。”
话虽有些含糊,但风无痕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万一瑜贵妃真的成了皇后,自己对她那种淡淡的态度就十分不妥了,父皇本就宠她,以她将来的尊贵身份,一旦她吹点枕头风,自己是决计招架不住的。
“第二,殿下要速速和京中那些皇后一党的人联系,他们虽然暂时失势,但一定能东山再起。毕竟萧家已然权势滔天,外戚专权乃皇上最为担忧之事,皇后失宠与此也有很大关系。殿下若能在此时和他们交好,一来可收拢现在属于皇后的势力,二来万一皇后东山再起,也可以缓和一下。”
“第三,便是上书皇上,力保皇后。”
这句话一出,别说风无痕,就连陈令诚和冥绝也露出了异色,师京奇居然要让风无痕保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若不是风无痕当时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接二连三的皇子被刺案中,而且虑及到贺家势大,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收手。“绪昌,你此话是何意?本王未禀报父皇贺甫荣派了刺客之事,已是分外委屈,你居然还要本王保那个女人?父皇对此又会如何看,母妃万一知道了,又该如何看?”风无痕已经是端出了王爷的架子,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让自己出马的理由。
“正是因为此事可能由殿下而起,殿下才要上书保皇后。”师京奇的眸子炯炯有神,“殿下可以将遇刺的经过全盘托出,然后劝皇上以国体为重,不要轻易废后,可以皇后病体沉重为名,拣选后宫的其他娘娘暂摄六宫之事。”
“妙哉!”陈令诚抚掌笑道,“这真是好计,殿下可以私下修书一封给贵妃娘娘,想必她深思熟虑之后,也不欲成为众矢之的,如今之计,还是无皇后之名而享皇后之实更好。就连皇上也会满意的,毕竟皇后与他结发多年。”
“好,绪昌,你这就替本王草拟奏章!”风无痕也觉精神振奋,立即亲自铺纸磨墨,“本王要看你如何打点这一篇文章!”
师京奇自信地一笑,接过那支极品狼毫,顿时挥洒起来,不过一柱香功夫,一篇绝妙好文便呈现在面前。风无痕和陈令诚品着文字的滋味,不禁大加赞赏,才子之名毕竟非虚,若是让他们来这么一篇,恐怕两人都要头昏眼花了。风无痕心中最是高兴,想当初只是一时性起将他收进了府中,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好臂助。
“殿下,这份奏折自然可以由师某代笔,但另一份密折和娘娘那边的书信,您一定要亲自执笔才行。娘娘的那封密信可以和礼物一起尽快送进京,呈送皇上的密折可以将日期提早两天,然后派可靠人连夜送出,至于奏折,则再晚一天以明折拜发,也好造一下声势。总之,这三封信件的先后次序决不能乱,密折必须先到,瑜贵妃娘娘那边的家书必须随后抵达,至于保皇后的奏折只能放在最后。”陈令诚从没有像今晚这样兴奋过,能够为一位皇子赞襄如此大事,什么出仕科举,全都被他抛在脑后。
“好,本王都依你!”风无痕也顾不得现在是深夜,连忙在两个人的指导下奋笔疾书起来,要知道东西早一天送到,自己就能多一分主动。
转眼间已是十二月底了,红如的身孕也明显了起来,范庆丞为了保险起见,几乎是让四个颇为可靠的贴身侍女昼夜不离地守在红如身边,唯恐有任何差池。瑜贵妃那里也是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地派人送来各种珍贵补药,颇有一副婆婆的样子。无奈红如曾体会过这位贵妃娘娘的厉害,因此礼数上一点不缺,那些东西却是经太医检验过才敢拿来服用。
“范总管,听说外间都在流传皇上要废后了?”虽然不能出门,可是几个好事的丫头还是添油加醋地将外间传言告诉了自己的主子,红如深知后宫事的复杂,因此很是担心皇帝的举动会对千里之外的风无痕带来什么影响。隔着一层帘子,红如不用担心范庆丞看到自己的表情动作,因此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已是显出一丝柔情。
“红夫人放心,殿下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断不会有任何差池的。”范庆丞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他哪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