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地蹲下了身子。幸好小方子搀扶得及时,这才没有大出洋相,不过这种感觉已经让他羞愧万分,哪有大好男儿不会喝酒的理?
“殿下好本事,这百日醉可是我多年的珍藏,想不到性不嗜酒的殿下真能喝下一碗。”郎哥笑着赞道,“还要恭喜殿下刚才显露出的那份功力,如若能够大成,恐怕将来不用侍卫也可安全无忧。”他不动声色地用话语刺了冥绝一记,顺带点出了自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那份功力?风无痕愣了半晌方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尴尬万分。听那个老牛鼻子的话练了几年的九炼阴阳罡,别的倒没感觉到什么,只是身体康健,动不动睡觉时就有一股清气护住全身,别的是半点效用都没有,刚才只能算是异常。这些怎么能和别人讲,他连忙打哈哈应付过去,显然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
· 第四卷 乱局 ·
~第十七章 涉险~
“殿下,将来得掌大权后,我只想请您答应一件事,一件在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作为我俩为您效力的酬劳,不知您是否能够答应?”
回到自己府中,风无痕还在思索着郎哥提出的这个条件,尽管自己答应得很爽快,但心中仍是有一点疑虑。如若没有猜错,他可以肯定两人是想报复当年的追杀,可是,难道他们就有这么大的信心?短短几年时间,他的心境苍老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每一步的落下都意味着万千血迹,宫廷的残酷是外人永远无法领会的,为什么那些跟着自己的人总有一种必胜的感觉?他自失地一笑,既然想不通,就不用劳神了,眼看书房就在眼前,他正要举步踏入,却见总管范庆丞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风无痕起先也纳闷回府怎么不见范庆丞的踪影,横竖四下无人,当下笑骂道:“你躲到哪里去了,幸好子煦他们预备得及时,否则若是让别个看到了,岂不是要穿帮?”
范庆丞脸上却无半点笑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方才跪下低声禀道:“殿下,宫中的石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旨意,奴才好容易才寻了个借口拖了他一会,还好您回来得及时,否则他非要生出疑虑不可。”
风无痕心中一凛,石六顺乃是父皇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年前又升了六宫都太监的职衔,轻易不离圣驾,今天巴巴地跑到自己这来,绝对不同寻常。若是普通旨意,差个小太监来也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本王这就去见他,庆丞,你先说说用什么借口搪塞了他,到时问起来,本王也不致出洋相。”
“幸好石公公没来多久,奴才就是说您在书房处理文书,这才匆匆赶来撞上了您。”范庆丞现在才是一脸轻松,“要是您一时半会回不来,奴才就得另外想法子了。”
“算你机灵!”风无痕赞道,“好了,快领本王过去吧。”
石六顺立在厅中,略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皇帝的气性他是知道的,前一段日子始终没有召见这位七殿下,一来是避嫌,二则是故意冷落一下他,现在看起来气已经消了,自然不会闲置他。七殿下又要大用了,自己这个六宫都太监好歹也得表示一下敬意不是,因此皇帝一下口谕,他就自告奋勇地领了这个差事。
“叫石公公久等了。”风无痕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正厅中,“本王适才在书房中整理些东西,他们没有怠慢你吧?”
石六顺哪敢在这等天潢贵胄面前摆架子,恭谨地行下礼去,“奴才见过七殿下。”见风无痕伸手欲扶,他慌忙站了起来,“殿下是玩笑了,奴才是什么位分的人,候着原本就是应当的。殿下治理王府何等严谨,这些下人们哪敢偷懒,倒是上了好几回的茶,奴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风无痕倒是很满意石六顺的态度,须知皇帝近侍能如此识相的,天底下恐怕也就这么少数几个,怪不得这个老太监能荣宠不衰,确实有一套处事之道。“好了,石公公就不要再寻本王的开心了,父皇有什么旨意?”
“奉皇上口谕,”石六顺面南而立,清了清嗓子,风无痕立即退后三步,撩袍跪倒在地,“着勤郡王风无痕立刻入宫面君,钦此!”
“儿臣谨遵圣谕。”风无痕轻轻碰头三下,这才站起身来。“石公公,父皇既是有如此口谕,你好歹也得给本王一个准备才是。”
“嘿嘿,七殿下见谅,奴才一时心急了些,您赶紧准备一下,皇上可还在勤政殿等着您呢。”石六顺陪笑道。
风无痕也不和他多罗嗦,匆匆忙忙换了一套郡王服色,就乘上早已备好的官轿往宫里赶去。尽管早就算准了这一天,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待会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有半点错误,还得把倭国的情况上报一下,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奏折能够说清楚的。最重要的还有郭卢二人的事情,希望父皇真的如起烟所说能从宽处置吧。
一路胡思乱想,转眼就来到了勤政殿,石六顺示意风无痕独自进殿,自个却老老实实地守在了门外。皇帝特地吩咐过,今次是密探,无关人等一律不许擅入,他早去约束了一众小太监,为了以防哪个娘娘有事求见,他也只得守起宫门来。
“儿臣叩见父皇。”风无痕俯伏行礼道。
皇帝却没有立刻叫起,“无痕,你知道朕为何一直没有召见你这个儿子么?”
风无痕心中一紧,父皇一上来就问起这个问题,显然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一个应对失策,恐怕就再难挽回。“儿臣虽是父皇之子,然君臣之分乃三纲之首,父皇既然不召见儿臣,绝非不惜天伦,而是碍于君臣之名。福建巡抚姚慕同新近被刺,朝中大臣无不议论纷纷,父皇岂能因父子之情而废了军国大事。儿臣如今乃待罪之身,自当于府中反省罪责,不敢因此有怨尤之心。”
“好!”皇帝沉声喝道,“若不是你的言行一致,朕也不会把那些弹劾你的折子压下。不过,朕倒是想听听,你有何罪?”
风无痕立刻知道皇帝有心考校自己,连忙朗声答道:“儿臣曾回复父皇福建已安,结果却累得姚大人惨死,欺君之罪,其罪一也;郭卢二人屡屡犯下失察之罪,儿臣却横加庇护,其罪二也;私自前去大理寺天牢探视犯官,其罪三也。”与其让皇帝认为自己欺瞒,还不如一次全部撂出来,风无痕已是横下一条心,陈令诚和师京奇都认为这么做才能挽回局面,那就赌上一次好了。
皇帝的眸子中精光四射,显然并没有料到儿子会说实话,“你知道这三个罪名合在一起该当何罪么?无痕,你的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
风无痕一声不吭地伏跪于地,尽管竭力控制自己那种恐惧的情绪,他仍是感到背心全湿透了,甚至连腿也在轻轻颤抖。在皇帝的天威下,他头一次生出了悔意,难道父皇真的动了杀机?他咬咬牙,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你听旨吧,”整个大殿里充斥着皇帝冷冷的声音,“勤郡王风无痕,恣意妄为,不遵律例,着……”
皇帝突然顿了一顿,风无痕顿时一阵紧张,那八个字的罪名实在是含糊得可以,只要父皇愿意,转眼就可翻转过来,可是,结果到底如何?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了肉里,那种发自肺腑的不安和(炫)畏(书)惧(网)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着其往宗人府宗正珉亲王处听候教训。”皇帝接着说道,脸上已是笑意吟吟,“要不是你够诚实,朕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外间的大臣里头叫嚣着要夺你爵位的也不在少数。”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风无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深深叩下头去。
“好了,跪了这么久,平身吧。”
风无痕谢恩后欲起身时,方才发现浑身都软了,连头都是一阵阵晕眩,不禁苦笑刚才皇帝忽左忽右的态度实在是吓着了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立起身来,腿已是酸麻得连知觉都没有了。
皇帝看到风无痕那幅惶恐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所料不差,若是做戏,看儿子连外袍的背心处都有些水迹,可见刚才确实已经(炫)畏(书)惧(网)到了极点。皇帝心中分外满意,自古天家父子,从来都是威权第一,亲情第二,只有恩威并济,方可服众,否则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无痕,朕发作你的一番苦心,你要好生记住,以后行事不要再那么鲁莽,朕听说你连那些个商人也不避忌,传扬出去像什么话?”对于这个花费了自己不少功夫的儿子,皇帝还是寄予了厚望。毕竟储君之位至今未定,其余诸皇子没一个敢到自己跟前表示退出的,可以放心栽培的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儿臣记下了。”风无痕连忙躬身答应,随即辩解道,“儿臣结交商贾,只不过是为了一件天大的要紧事。”
皇帝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风无痕向来不是喜打诳语的人,究竟是什么大事需要那些商贾?风无痕见父皇似乎有些疑虑,连忙将倭国之事一一道来。由于此事事先曾对这位至尊报过备,因此皇帝倒是没什么讶异,只是听到铜矿一事时面色陡地一变。
“无痕,看来朕说你胆大妄为还真是有些道理。”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云南铜矿的铜工们动不动就叫歇闹事,确实是心腹大患,要真让他们一直闹腾下去,甚至会动摇社稷。若是倭铜能弥补这个缺口,此事倒是大有裨益。不过,我堂堂天朝大国,用着倭铜却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传扬出去岂不是招人耻笑?”
“父皇说得是,因此才用得上那些商贾。”风无痕低声道,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出,然后才接着道,“魏文龙和刑部尚书何大人有亲,如此一来,父皇不必担忧其到处胡言乱语,他虑着将来的生意,决计会尽心竭力,况且这对他将来在京城的生意大有好处。再者,倭铜比着云南的铜矿要容易开采得多,那里的人力又不费银子,竟是能为朝廷能省下大笔开销。”
皇帝瞥了风无痕一眼,饱含深意地道:“无痕,今次你可是带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回京,好了,不用装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出来,朕都听着呢。”
· 第四卷 乱局 ·
~第十八章 来客~
从皇宫走出的时候,风无痕只感到浑身的轻松,困扰多日的烦恼和疑惑仿佛都一扫而空。户部尚书一职皇帝已经决意由越起繁接任,不但如此,将来自己将以郡王之衔主理户部之事,也就是说,朝廷的国库将由他这个皇子再加上一把锁。来之前还想着怎么为郭卢二人解脱的风无痕几乎有一种仰天长笑的冲动,原定的九卿会审也由皇帝下了密旨,相信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地来搅和。相信郭汉谨和卢思芒届时外放一个知府是肯定没问题的,再加上舅舅萧云朝那里运作一番,没个几年就可以混到封疆大吏。
然而,当风无痕进了官轿后方才想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储位的归属看来父皇已经有了意向,倘若不出意外,自己那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也许是最终的赢家。想到之前他倨傲的神色和不敬的态度,风无痕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这种自负的人一旦登上皇位,恐怕根本不会念着自己的拥立之功,到头来不要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才好。若是他不仁,就休怪自己到时不义了,一定要牢牢地制衡住他才行。
刚踏进大门,风无痕就见范庆丞候在那儿,一副茫然的模样,心中便知府中又有不速之客。“庆丞,又有谁来了?”他的语气有几分无奈,“早几天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如今倒好,竟是接二连三地拥了来。”
“启禀殿下,今次是两拨的客人,一拨是翰林院编修范衡文和李均达,另一位却是安郡王,奴才自作主张把安郡王领到了小书房,另两位则是在正厅候着。”范庆丞觑着主子脸色,生怕风无痕在宫中受了什么气,拿着自己发火就没趣了。
“庆丞,你行啊!”风无痕随口吩咐徐春书等人去休息,自带了冥绝和小方子先往正厅去,“你倒是能分清亲疏缓急,安郡王是自家人,安顿他在书房自是无妨,你让人多送些时令水果和茶水等物去让他慢用着,本王打发了那两人就去见他。”
“奴才省得。”范庆丞心领神会道,告罪一声就先往小书房去了。
远远的风无痕便瞧见了正厅里坐立不安的两人,不禁为范衡文和李均达不值。尽管相交不深,但他还是看出他们俩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在官场上厮混决计比不上何叔铭的圆滑世故,如今果然吃了亏。
“下官参见殿下。”还是李均达眼尖,见了风无痕进来,连忙扯着范衡文行礼。
风无痕微微颔首算是答礼,随口打了个招呼便在先坐了下来。当下就有小厮引两人落座,再次奉上香茗,冥绝和小方子则是一左一右侍立在风无痕身后。
李均达见风无痕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能讪讪地说道:“下官两人今日冒昧前来,是特地登门道谢的。若不是殿下前几日拦下了衡文,依他的脾气,恐怕早闹出大事了,真是劳您费心了。”
风无痕见李均达窘迫的样子,便知此人和范衡文差不多,也是不善应对的人,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两位也不必客套了,本王与你们也算有缘,自然不能眼看着范大人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句范大人一出口,范衡文便坐不住了,起身就是深深一揖,“殿下对下官有天高地厚之恩,这大人二字万万当不起,请殿下直呼衡文就是。自从遭逢大变,同僚中除了均达兄之外,竟是像躲瘟神般地绕着下官走,实在是令人心灰意冷。那天要不是殿下拦着,下官大闹一场后,定然辞官归乡奉养父母,也懒得受这份闲气。”
李均达立刻慌了神,谁料风无痕反应得比他还快,“你这是什么话?一点小小挫折就想辞官归隐,岂不是置朝廷于不义?就算何叔铭十恶不赦,朝中百官对此事不理不睬,你也不能因此就生怨望之心。传扬出去,不但你自己会被御史弹劾,还要连累了你这位朋友,连本王都脱不了干系。范衡文,你行事往往过于莽撞,怪不得会被何叔铭那个里外不一的小人给骗了去!你给本王坐下!”
风无痕是真的火了,范衡文虽然不适合于朝廷中枢,不过放到地方,就算升迁难了些,混一个县令总能造福一方百姓,何苦为了何叔铭而弃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注意这个人,也就是为的他那点质朴之心而已,否则管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