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天地孤影伤心泣绝
“哟,想挑拨关系呀?”“楚秀”一眼看穿花烛泪的意图,哼一声不嫌够,还朝花烛泪翻一个白眼才满足。
花烛泪的嘴角一抿,眼中蓦地划过一道冷光,粉影一晃,花烛泪已攻至“楚秀”的面前。
“呀,相公保护我,娘子保护我。”楚秀一边把手中的双剑舞得像跳舞似的,七秀坊的功夫一招又一招飞快地使出接下花烛泪攻来的杀招,一边故作惊惶地大喊。花烛泪的第一个杀招攻去被“楚秀”接下,第二招还没有攻至,旁边已经有两个人朝她杀来,她立即回刀自救,才发现攻来的是一个手握一尺半长墨玉所制大笔的万花谷弟子和一个手执长剑的纯阳宫俗家弟子。那两人一左一右护在“楚秀”的身边,三人同时出招,互相掩护,防得滴水不漏。花烛泪连攻三招都被挡下,擒贼先擒王的想法落空,又想到此刻身后还有一大帮绝色天下的人,怕受到前后夹攻,当下身子一翻,跳出战斗圈,她刚冲出去,绝色天下的那帮人已经如影随形的攻至,她们的来势极快,杀招凌厉。花烛泪把手中的凤血刀舞得寒光凛冽刀气纵横,衬上她那如鬼魅身法,在刀光剑影的笼罩下流走自如。但花烛泪没想到这些功夫浅漏的乌合之众组在一起相互配合、互相掩护,进退维谷间堪称天衣无缝,一时间竟缠得她抽身不得。
转眼间斗了三十个回合,两方谁也没占到一丝便宜。花烛泪的脸色沉了下来,手里出招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凤血刀啸,凤鸣声声,如凤凰泣血。
辕夙影此时发话了,“策策、独独,你和大和尚、小梦带上小妖先走,去与老大会合,这里我们垫后。再拖下去,其他帮派的人马赶到对我们不利。”
“好!”独独应了声,一个回身跃回马车上,“驾”一声大喝,驱赶着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一动,战斗圈里有三人也脱离圈子施展轻功跃上了马车顶棚,站在马车上疾驰而去。
花烛泪见状再也奈不住性子,就想速战速绝,可这些人也看出她的心思,攻势更加激烈凌厉。花烛泪脱身不得,对方人多势重又配合密切,她久攻不下,一时间心烦气燥。
缠斗了半个时辰,马蹄声又至,辕夙影突然下令,“撤!”一群人闻令当即收招。辕夙影长枪刺去,与花烛泪缠斗在一起,她说,“花烛泪,咱们绝色天下求财不求气,就此别过。”辕夙影知道自己不是花烛泪的对手,不敢和她硬拼,话音一落,又抽枪往后疾退丈余。
花烛泪立于当场,那伙绝色天下的人早退得远远的,倒是另有不少江湖帮派的人赶了来。
“辕夙影,天策小妖呢?”一个手执双锤的壮汉坐于黄彪马上沉声怒问。
辕夙影飞身上马,手执马缰坐下,丢下一句,“老娘不知道!”大喝一声,“走!”策马就朝前方冲去。绝色天下的余下众人相视一眼,却朝与辕夙影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花烛泪低喘着气,愤愤地立在当场,扫一眼在场的江湖中人及那帮作鸟兽散的绝色天下的女子,嘴角却突然泛起冷笑,衣袖一拂,飞身上树,踏着树梢顶端的细枝,如翩然惊鸿般掠过,瞬间消失无踪。她跟了这帮人一路,她们路上的谈话她自然也听在耳里,刚才那马车不是往洛阳方向去的,那便是去了万花谷。
万花谷深处有一片花海,连绵数里看不到尽头。繁花锦簇,溪涧流水淙淙,麋鹿闲逸地游走其间,迷离花树下迷离花瓣片片飘离似漫天飞扬的白雪。
花海的溪涧边有一茅草屋,风带着迷离花瓣从窗前飘过,卷入一室的花香。温婉,缠绵。
小妖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窗外层层叠叠的花铺成一大片,延至山峦的尽头。不知名的花开满树梢,映得整棵树像一棵燃烧的火树,凄迷绝伦。
她躺在床头,恍惚中不知自己是生还是死。或许是死了吧,人间哪有此美景。
突然,屋外传来人语声。“鱼,打探到了吗?药王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算不上好听,至少比起花烛泪和陆影纱的声音来,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这声音好像有点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帮里面能派出去的姐妹都派了,也托丐帮的人在打探,可谁知道药王去哪里云游了?一点消息都探不到。”这人的声音比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好听几分,年龄也小很多,那愤愤的话语听起来颇为哀怨。
药王?小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药王孙思藐!难道她是在万花谷?传闻万花谷景色绝美,万花谷花海更是人间罕见的奇景。难道自己是在万花谷的花海?她怎么会到了万花谷?种种疑惑涌起,却又听得屋外人语,“老大、慕鱼,药煎好了。”小妖听得人应了声“嗯”,便见木门被推开,三个女子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练功劲装的女子,因为背光,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她还没看得及细看后面的两个人便听得那女子惊喜地喊,“醒了?”
那女子两步上前,一屁股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低头看向小妖,喜道,“还真醒了?鱼,你和小梦行啊,万花医术加上七秀医术,居然……居然把人救醒了。”
旁边端药的那个小丫头抿了抿嘴,忍不住插一句,“老大,还有我呢,我熬的药。”
“对对对,蔷薇熬的药,辛苦了。”那女子一拍巴掌,喜叫道,“这次能向师傅交待了。”
“你是?”小妖抿起眼打量起那女子,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人。“是你!”她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不过在天策府的时候,每到傍晚门派打坐时间总见到她,她不是坐在大将军李承恩的脚下就是爬到广场巨狮雕塑的头顶上坐着,很是臭屁!
“来,先把药吃了。”那女子把小妖扶起来让小妖靠在自己的怀里躺好,再从蔷薇的手里接过药喂小妖。
小妖皱起眉头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女子的怀里,撩起眼皮朝那女子看去,问,“这是万花谷?”刚问完,药碗就灌到嘴边,她只得张嘴把这苦得舌头发麻的药全喝下去。一碗药一口气喝完,小妖苦得脸纠成一团,差点再晕过去。
“嗯。”看出小妖的疑问,那女子用绢帕替小妖拭去嘴角的药渍,说,“师傅得知你在浩气盟被花烛泪劫走,恐你有难,便密令我和飞飞出来寻你。后来我们在路上无意中看到你的坐骑,一路尾随发现踏影远远地跟着一辆小马车在跑,后来跟踪查探之下才发现你和花烛泪都在马车上。未防打草惊蛇,回禀了师傅,于是师傅化身神秘人前往洛阳十里草堂发出江湖令,说只要有谁能活着带你到洛阳城外十里草堂就能得赏金千两,且暗中将你行踪通报江湖。各路人马闻风而动,而我和辕夙影也邀江湖上的朋友帮忙赶至荆州埋伏,意欲伺机而动,将你救出。为防给天策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掩人耳目,便与大伙儿成立一个名叫‘绝色天下’的帮会。却未料,你在荆州与官府起了争执,当我们赶到衙门时你已骑了踏影冲出城去。我们在城外找到你的时候,你已毒发人事不醒。辕夙影带了帮中姐妹引开各路打你主意的人马,我和林慕鱼、辕夙蔷薇则带着你到万花谷找药王求治。”
原来是天策府的俗家弟子,自己的同门。小妖点点头,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她又问,“师傅还好吗?”
“好,就是掂念你,总放不下。”那女子将小妖又平放回床上躺着,她说,“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一切有我们。”
找药王救她,可药王不在。小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她并不怀活命的希望,“我想回天策府。”死在天策府总比死在外面好,她还想再见师傅一面。
那女子却面露难色,眉头微拧,略一沉吟,说,“你先安心养伤,等身体好转,我们再想办法。”
小妖闭上眼睛,本欲入睡,听到那女子的话又睁开眼,问:“什么叫再想办法?”她回天策难道有什么困难?突然想起一事,天策府的人救她可以正大光明派人来救,为什么师傅要伪装成神秘人到洛阳下江湖令悬赏金救她?为什么天策府的同门不敢以天策府的身份出现偏要以江湖草葬的身份行事? 还说是为防给天策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妖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但身体虚弱,刚撑起身子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你别动。”站在坐边的林慕鱼忙按住她,“躺好。”
即使只是轻轻一摔,也仍摔得小妖头晕目眩,半天才缓过来,她喘着气,不依不饶,“别瞒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子不愿多活,只拍拍小妖的肩头,“先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别的事情别多问。”
小妖闭了闭眼睛,拧成眉头,她说,“你知道我的身体不可能好了。”
“等药王回来。”那女子说。
“你知道药王在哪里吗?”小妖质问道。她们连药王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怎么等药王回来!药王多久回来?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谁都不知道!就算药王回来,她中毒这么深,能救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有什么事情非得瞒着我。”小妖激动地问道,这一激动,顿时气血翻涌,胸腹间痛如刀绞,疼得她冷汗淋漓,差点又晕厥过去。
“冷静点。”林慕鱼忙上前,连连封住小妖身上的几个穴位,“你别激动啊。”
那女子神情凝重地看了小妖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也罢!”她垂下头去,低声说,“你的身份特殊,宫里某些人容你不得,暗中派了神策营的人抓你,同时天策府也受到监视。”她一咬牙,说,“师傅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等你伤好,让你隐姓埋名,能走多远走多远……”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便打住了。
小妖怔在那里,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却……很难接受,心里突然堵得难受。“你的意思……是……我永远也回不去天策府了?”
“或许吧,不过江湖有江湖的好,看开点就哪里都一样。”那女子冲小妖笑了笑,几分愁怅,几分洒脱。
“嗯。”小妖低低地应了声,偏过头去,转身背对着她们,闭上眼睛状似睡觉。却难掩,眼角那丝滑落的泪。
“老大。”旁边辕夙蔷薇有些不忍地低呼,“你——”在小妖这么虚弱的时候告诉她这些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那女子没作声,起身朝外走去。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小妖才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咬住嘴唇无声地痛哭。
第二十二章·花烛泪你丫个色狼
小妖没有哭死,哭累了,终于沉沉地睡去。
夜澜静,风轻拂,吹入满室芳香。伴随着“吱嘎——”一声轻响,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端着一碗药,款款踏入屋中踱步来至床边。她低头望着在床上蜷成一团的人儿,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叹从她的嘴里溢出。
月光从窗外照入室内,映照在那女子的脸上,衬得玉颜朦胧,美得似真似幻。
那粉裳女子在床边坐下,掌心探到小妖的脑后,将小妖的头抬高,再把碗里的药一点点地灌入小妖的嘴里。
不一会儿,一碗药见底,那女子收了碗,起身,便欲离开。
小妖突然睁开眼,朝那女子望去,她喊,“花烛泪?”闻到这香气,猜测该是花烛泪。那人停下步子,没回头,只问,“醒了?”果然是花烛泪的声音,小妖问,“你怎么在这里?”
花烛泪回头,绕回床边,又在小妖的床头坐下,却是默不作声。
“花烛泪?”小妖又喊她,且挣扎着起身。
花烛泪扶住小妖,助小妖坐起来。
“怎么不说话?”小妖问,若非听到身边这人的呼吸声和感受到她掌心里的温度,小妖几乎怀疑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抹幻影。
花烛泪的视线从小妖的脸上挪开,扬起头一声长叹,低下头去,低喃道中,“在就在,问那么多做什么?”声音透着烦闷。她长长地吸一口气,又扭回头,摸摸小妖的头,“小丫头,随我去恶人谷吧。”
小妖望着花烛泪,问,“去恶人谷做什么?”
“我治不了你,也许恶人谷里有人能救你。”
“‘阎王贴’肖药儿?”小妖轻笑一声,摇头,她的身子向后仰,双手撑在床边上,笑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就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如丧家犬一样天涯流浪,倒不如就此命陨。
花烛泪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小妖,“这封信是我从绝色天下的人那里摸来的,关于你的身世的。”
小妖扫一眼那信,封口被拆开,信封上没写一个字。她斜眼瞅着花烛泪,冷声问,“你这是可怜我?”
花烛泪站起身,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前不久,皇帝的三个儿子都被害了,其中一个是太子,两个是亲王。”她说罢,回过头去看向小妖,夜色也难掩那目光中的耀眼灼光。
“关我什么事?”小妖冷声问,却皱紧了眉头。
“皇子尚且如此,何况公主!”花烛泪走到窗前,背对月光,望着小妖。“我想这也是曹雪阳让你走的原因。这天下之地,何处能有恶人谷自在?在那里没有王法,没有江湖规则,没有诸多限制,自由自在,随我去有什么不好?”
“可恶人谷也有恶人谷的生存法则吧?”小妖可没把恶人谷想得太好,一帮穷凶极恶的人凑到一块儿,如果没有限制,谁都任意妄为,谁都不服谁,只怕内斗就早就斗散了。
“总有一个原则底限,否则还不乱了套!”花烛泪靠在窗户边懒洋洋地说。
“可以凭自己的喜好随意杀人,可以视别人的生命如无物?”小妖冷声质问。
花烛泪望着小妖,明白她是在对前阵子雷府灭门的事情计较,忍不住低笑出声,摇头,“你只看到雷府被灭门,你可知道雷府为何被灭门?”未等小妖回答,便说,“雷府作为一个商贾之家,能有那么一份家业,榨了多少民脂民膏坑了多少人?如果雷府的三少爷不是看中陆影纱的美貌想要强娶豪夺,陆影纱何致于那般生气同一些只会粗陋拳脚、甚至不会功夫的人为难?你以为炼毒药不耗时间、精力、心血?你以为那是面粉可以在路边摊上随便买?杀人,总有一个该杀人的理由。”
小妖冷笑,“这还有理了?”
“易地而论,你在衙门不也连杀二人吗?别人想害你,你为自保自然得先发致人,有何过错?”
小妖没话反驳,她沉默半晌,干脆躺回去,拉了被子把头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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