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她现在没还手的力,花烛泪想要杀她易如反掌,她还不想死呢!
花烛泪的手握成拳,捏紧了又松开,再捏紧,又再松开,最后抡起拳头,走到小妖的身边,低下头冷冷地盯着小妖。“你想怎么死?”她冷声问,冷冰冰的声音比昆仑山顶的终年积雪还要冷上几分。
小妖抿紧嘴不吱声,借着被子的掩裹,偷偷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蜷成一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宰要杀悉随尊便,要我求饶服软那就是妄想!哼!不过面对花烛泪的气势,还是有点点底气不足。
花烛泪盯着小妖,久没见反应,也失了耐性,冷笑一声,突然抽出凤血刀。
小妖听得“咣”地一声拔刀时刀与刀鞘相撞发出的脆响,见到花烛泪抽出了凤血刀,立即眼睛一闭,紧咬牙关等死。
“刷刷刷刷!”冷风在身边回旋,凤血刀上的血腥味扑入鼻息中,还带有刀上所淬的毒腥味,小妖不用睁眼,也知此刻全身笼罩在刀光里。花烛泪这是要把她活剐啊!好快的刀法啊,削在身上都不疼,光听得周围有东西化成碎片飘落的声音。她想等花烛泪收了刀,自己知道痛的时候,已经被削得只剩下骨头了吧?小妖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睛,她死也不会哼一声的。绝不能让花烛泪瞧扁了,就算削成骨架子也不哼一声。她就不信,等花烛泪百年以后,尸体上的肉烂了就不会成骨架!
“咣!”地一声收刀回鞘声传来,身边全是某细碎物品飘落的声音,全身上下凉嗖嗖的。小妖心想,“这刀上的毒还真毒,削到肉上都没痛觉了。”她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自己的惨状。凌迟啊,谁有那勇气看自己被削得千疮百孔的尸体……哦不,身体,她还没死呢,还有一口气。
“哼!”花烛泪的冷哼声传来,愤愤恨恨的声音似仍不解气。
小妖不爽了,睁开眼没好气地白一眼花烛泪,斜眼睨着她,“怎么?把我千刀万剐还不嫌够?那让你碎尸万段、拆骨鞭尸够不够?你也真够歹毒!妖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死了也拉你一起下油锅,你就等着。”
花烛泪气得全身发颤,心口气得闷痛闷痛一阵阵地抽,拳手握得不能再紧,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小妖!”她厉声狠叫,眼眸中爆唳的怒焰腾腾燃烧。
第二十四章·缘深情浅情心薄凉
小妖抬起头仰视花烛泪,认识花烛泪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花烛泪生气,或许说是如此生气。花烛泪整个人都罩在一种暴唳之气里,杀气从她的身上溢散开,真气在全身上下游串掀起劲风,撩动她的头发和衣裳。那双眼眸里除了杀气还是杀气,好像恨不得把她面前的人撕成千万块。小妖歪着头静静地看着花烛泪,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花烛泪在这个时候都还这么漂亮?花烛泪什么时候不漂亮呢?她有没有不漂亮的时候?小妖疑惑地挠挠头,似乎认识花烛泪这么久就没有见她有不漂亮的时候吧?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自己雪白完整的手臂,“咦?”小妖定睛一看,没被削掉肉?再低头一看,全身上下连点皮都没有破,到是裹在身上的棉被被削成碎片,棉絮化成朵朵大小不一的飞絮,像一片雪花一样铺在她的身边。“呃!”小妖瞪大眼,傻不隆咚地抬起头,随即突然朝花烛泪绽开一朵娇艳的笑容,用无比真诚的语调赞道,“花姐姐好刀法,好刀法!”身子缩成一团,蜷起腿,把能遮的地方全遮了。
“哼哼!”花烛泪冷笑着蹲下身子,握住小妖的下巴,抬高小妖的头,冷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小妖的眼睛。
小妖也看着花烛泪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不仅看到了杀气,还有一种比杀气更深却让她不懂的东西,有点复杂。她的下巴被花烛泪捏得很疼,花烛泪像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了。突然,小妖想到一个字——恨!花烛泪的眼睛里不仅有杀气,还有恨。花烛泪恨她?“为什么?”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同时下巴的痛让她拧紧了眉头。
花烛泪一直盯着小妖,手从小妖的下巴上滑到小妖的颈项上,掐住。细嫩的脖子,不堪一握。用力掐下去,能听到骨格收紧的声音。
小妖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咽喉的骨结传来错位的刺痛,同时窒息感涌上来。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脖子上的□让她无法呼吸,头部的血液似乎也开始凝固。她费力的吞咽,可卡在脖子上的手像一道铁箍,将她钳制得死死的,仅有舌头能在嘴里颤动,溢出舌头在口腔里挣扎的声音。似乎她又靠近了死亡,或许是接近死亡太多次了,小妖都找不到那种濒死的感觉,无悲无喜,心里一片平静。她看着天花板,视线越来越朦,红彤彤的一片,像站在天策府凌烟阁顶上看到的夕阳,血染半边天际,日暮苍凉。
花烛泪看着小妖的脸逐渐胀得通红,看着她喘不过气来,看到她的眼珠开始充血,看到……那双空洞的像是没有灵魂的眼睛,心好像也跟着空了,生生地撕扯着痛,手上也渐渐失了力道。她缓缓地垂下手,默然地低下头,缓缓起身,一步步朝浴池走去,走进浴池里,沉入池底,池水瞬间淹没她的头顶。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怎么能在死亡面前如此平静?她杀过很多很多人,见过很多人临死前的挣扎,见过很多人临时的眼神,有恐惧、有渴望、有祈求、有仇恨、有懊悔、有解脱,也有绝望、淡漠,却没一个是这样的。
“咳咳咳咳!”小妖一边喘气一边用力咳嗽,嗓子刺疼,每一声咳嗽都很咳出血来。她蜷在墙角,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朝浴池方向看去,说,“你……咳咳咳咳……”一说话,颈椎和咽喉都在痛,声音沙哑得像破了嗓子。
“哗”地一声,花烛泪从水里里钻出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抬眼朝小妖看去。几缕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发尾的水串成水珠子滑下,衬上她那漠然的神情,活像一个刚从水底钻出来的女鬼。花烛泪吸了口气,将额前的头发尽数压向脑后,她唤一声,“小妖!”
“干嘛?”小妖嘶哑着没好气地回答,还在心里埋怨花烛泪,要杀人就痛快点,不杀人就别动手。这样子弄得她要死不活的瞎难受!以后谁再跟她说死很可怕她跟谁急,要死不活才难受!
花烛泪立在浴池中央望着小妖,呆呆地看着她裸着身子蜷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杀了她。她叹了口气,说,“刚才我是真的成心要杀你。”她不是开玩笑,她没有闹着玩,如果不是小妖太过平静,如果不是那反应太过异常,如果小妖稍微挣扎一下下,她也许就直接扼断了小妖的咽喉。
“那你怎么又不杀了?”小妖揉着嗓子问,左顾右看,开始找能蔽体的东西。她看到边上有一个衣橱,便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衣橱走去。虚弱的身体连走路都很吃力,走到衣橱边的时候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她打开衣橱,见到里面花花绿绿红红蓝蓝堆满女人的衣服,裙装、袍装、冬装、秋装应有尽有,就是唯独没有白色的衣服。小妖撇撇嘴,不是白衣服她不穿。一眼扫见衣橱有一件白色的东西,她扯出来抖开一看,是一件白色的披风。总好过没有!小妖将就着把披风披上再裹住身子,然后转过身看向花烛泪,她的背倚在衣橱上将身体的重量从腿上移到衣橱上,省点力气。
为什么不杀?花烛泪的脑子里又浮现小妖临死时的眼神,心里闷得难受,她干脆又闭上眼睛一头扎进水里。
小妖偏头望着汩汩冒着泡的水面,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嘟起嘴。怪了,这花烛泪今天好奇怪!她笑了笑,说,“算了,一人一次,扯平。”即使背后有依靠站着也累,于是像只垂死蜗牛一样爬到大床上趴着。嗯,还是趴着舒服,不费力。
花烛泪在水下一直憋到耗尽肺里的氧气才又浮出来,她钻出水面,用力地甩甩头发,再抹去脸上的水珠子,爬上岸,脱了洗透的衣裳,赤脚走到床边,没去穿衣服,就那么光着身子站在床边。
小妖趴在床上都快睡着了,觉察到动静,就又睁开眼扭头看去,待她看清床边的景象,顿时瞪大眼睛,然后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你——”她红着脸别过头,很不好意思。但又想到,花烛泪之前剥了她的衣服,早就把她看光光了,于是又扭过头去看花烛泪,她要看回来。不过,看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又把头转过去。不是花烛泪的身材难看,而是一看到花烛泪的身体她就自卑。花烛泪的身材很丰满,胸比她的胸大了一圈,饱满挺俏,像一个发足酵的大包子,还有那腰,光看上去就是弹性十足,还有那小腹……呃……小妖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脸红,跟火烧似的。“不穿衣服,不害臊!”她闷声嘀咕,怀疑花烛泪存心脱光了站到她面前来打击她。要丰腴才是美,哪像她啊,全身上下尽是皮包骨,以前还有那么二两肉,这些日子让那堆乱七八糟的毒折腾下来,估计扒了皮就只剩下骨头连着筋了。要真是哪天把她拖出去凌迟,估计刽子手都得愁,她这么瘦,怎够削足三千六百刀?
花烛泪在床沿边坐下,手指划过小妖的背脊,很想把小妖翻过来,摸摸小妖的心,看看那颗心是什么样的。有颗怎么样的心才能在临死前有那样的眼神?
小妖的身子一下子僵了,她很不自在地扭几下,转过身,仰起头望向花烛泪,很没好气地问,“你又干嘛?”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是在虎牢关。”花烛泪低声说。
“虎牢关?不是洛道吗?”小妖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遇到花烛泪的时候是在洛道的茶肆里,这个死妖女抢了她的踏影!
花烛泪笑笑,摇头,“不是。当时我要过关,你们走在前面,被守城的拦住了。你坐在马上,笑得天真无邪,可那眼睛里尽是坏心眼的算计,笑得越灿烂,那眼里算计的成分就越明显。那虎牢关守将就那么被你的笑骗了,被你暗算了一把,然后你领着那队骑兵从那虎牢关守将的头顶就那么嚣张地一跃而过,冲出了关卡……”
“你就是那时候惦记上我的马的?”小妖一边问,一边努力地扯过披风把身子遮严实。可这披风太短,遮了肩膀遮不了脚,遮了脚遮不了肩膀,那她该露哪里好呢?
花烛泪点头,“第二次见你是在洛道的时候,坐在茶棚里,身边一群护卫守护,贵气十足,言谈举止,甚至用食上都透着讲究,一看就是出自权贵之家,蛮让人眼恨的。所以,当时想也没想就夺了你的马!”
小妖终于决定还是露脚丫子吧,臭脚丫子估计也没人爱看。她遮好肩膀,回头瞄一眼花烛泪,“你还仇视权贵啊?”一抿嘴,再一摊手,“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就一被人遗弃的草根,用不着来仇视我。”小妖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打量着花烛泪,问,“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啥模样?和现在……”花烛泪的低语声中途打住,她看到小妖那双淡绿色的眼睛和紫色的薄唇、苍白得透明的肌肤,不忍地闭上眼睛,何止不同!
小妖的眼眸黯了下去,随即自嘲地一笑,“那时是个人,现在是个鬼。”她趴在床上,不愿意再动了。
鬼?花烛泪突然明白小妖为什么面对死亡会那么平静。她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吧?“小妖,你……恨我和陆影纱吗?该恨吧?”如果不是她把小妖掳出浩气盟,小妖不会遇到陆影纱。如果不是陆影纱用小妖试毒,小妖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小妖摇摇头,闷声说,“师傅没教我恨人。”往床头方向钻了钻,将头枕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身上的毒能解,你……还是觉得人生如此无趣吗?”
“我从来就没觉得人生会无趣。”小妖闭着眼睛答,她说,“花烛泪,如果你还有精神,麻烦你去找一床被子来。”冷死她了,一条单薄的披风怎么能够御寒?
“小妖!”花烛泪喊她,如果她没觉得人生无趣,为何面对死亡时会是那模样?
小妖翻过身去背对花烛泪,不愿意再跟花烛泪多扯下去,困得紧,谁愿意听她唠叨一些乱七八糟的。
花烛泪也看出小妖不愿意再说下去,在床边坐了一下,低叹口气,起身去寻了套衣裳穿上,再到外面去让客栈的掌柜老鲁叔拿了条新被褥,再把小妖的衣服尺寸给他,按照小妖穿衣的要求让老鲁叔去订做几套衣服回来。
第二十五章·救与不救杀与不杀
皑皑白雪从天空纷纷扬扬飘洒落下,北风吹来,那细小的雪花便如精灵般在天空中乱舞,似身穿白衣的仙子在跳羽衣舞。纯白的世界,无暇得不染丝毫尘埃,寂静的世界里只有雪在飞舞。可,冷!阵阵寒意杂裹着冷风袭来,她站在那片世界里,全身上下仅着一袭单薄的长袍,冻得她瑟瑟发抖。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世界皆罩在一片迷茫的白色中,凛冽的寒风渗进骨子里,把她的血液都险些冰冻得凝固。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突然一头又肥又胖又圆又壮的雪熊来到她的身边,问她,“冷不冷?”毛绒绒的爪子将她揽入雪熊柔怀的腹部,把她整个包裹起来,即温暖又舒适,身上的寒意顿时消匿无踪。只不过,这头会说话的熊的声音居然和花烛泪的声音一模一样。
花烛泪!小妖惊得一下子瞪大眼睛,才发现自己哪里是在雪地里,分明是躺在床上。裹住自己的也不是什么大白熊,是一床雪白的缎被!
花烛泪站在床边被小妖的反应郁闷到了,不就是给她盖一床被子,有必要摆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吗?看小妖望着自己那眼神活像自己是怪物一样。她干脆不去看小妖,侧过身子,褪下外裳,便想上床睡觉。
小妖回过神来,稍微松了口气,随即见到花烛泪开始脱外衣、解腰带,明摆着是要和她挤床睡。小妖裹在被子下的腿一下子伸到床边,把地方霸占住,说:“我习惯一个人睡。”
花烛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问小妖,“你什么意思?”这里只有一张床,还是她的地盘,小妖居然不让她上床?
小妖抬起头扫了一圈屋子,抿了下嘴角,说,“你睡软榻,上面铺了虎皮,暖和。”
“那你怎么不去睡软榻?”花烛泪冷下声音问,神色阴鸷。
小妖把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嘟了嘟嘴说,“被子太大,软榻放不下,会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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