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错么?劫官银,你知道官府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那些也是不义之财,我劫不义之财又有何过错?你们不也说劫富济贫么?杀你同门,杀五大门派弟子,若他们不先杀我,我能杀他们?我是杀了他们的兄弟姐妹还是他们的父母?凭什么他们扛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就能光明正大的杀人?你们名门正派杀人,随便捏一个理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发起追杀,我们恶人谷呢?我们只要顶着出身恶人谷几个字,就活该被杀!”花烛泪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单手撑在桌子上,她问:“小妖,你告诉我,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善,何为恶?你总觉得我是恶人,是妖女,总觉得我做了太多的坏事,我又干什么坏事了?小妖,我花烛泪扪心自问,除了你,我不亏欠天底下任何人!”她缓了一下,又说:“杀你的同门,我不杀他们,他们就杀我。”她问小妖,“江湖上的事,你真的以为‘是非善恶’四个字就能说得清么?”
说得清么?翻了百晓堂里那么多的江湖录,看过多少人的事。名门正派里有为恶的,恶人里有行善反受冤屈的。花烛泪的那些过往,此刻正摆在她的书房的一本册子里,很多事不怪花烛泪,只怪形势所逼,所以她心甘情愿想替花烛泪担下那些事。可花烛泪若行事留一点余地,给别人留下性命,又何致于生出那么大的仇怨。一些事,本不会闹到这么大,就是因为双方你不肯放过我,我不肯放过你,非要见血死人才肯罢休,所以江湖上才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各退一步不好么?
花烛泪别过头去,闭上眼睛,有些心灰意冷地说:“你师傅要你杀我,你只管杀便是。”说罢,调头就朝外走去,“什么时候动身,知会我一声。”江湖上的那些恩怨纠缠个没完没了,杀就杀吧,还非得去争个“理”,几个人的恩怨,硬要压安一个名头,惹来整个江湖的撕杀。打杀过后还得再扯上几句嘴皮子,嚷上几句说教,累不累!花烛泪烦透了那些名门正派的这一点,江湖本就是个是非地,踏进来谁的手上不沾点血,谁又不挨上几刀?嚷嚷几声,手上的血就能干净了?她也烦小妖这点,喜欢干净,喜欢白色,看不懂江湖就不要掺合进来。江湖上什么颜色都有,独独没有白色,这里最多的颜色是红色——血的颜色。可她知道自己怪不得小妖,是她把小妖拉进这片是非地,是她把小妖推到风尖浪头上去的。
小妖沉沉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屋顶,苦涩一笑。都说各退一步,她想让花烛泪放下刀,想去平息那些过往的纠纷,可自己又何曾忘却过那些事。她总记得自己是天策府的人,她总记得花烛泪杀了她的同门伤了她的师叔,总记得花烛泪给她烙下的伤,她又何曾放过花烛泪。她不恨,却记着那些仇和怨。她想让别人放下,为什么不先让自己放下。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想起那些是是非非,小妖突然发现,其实纠缠的不是江湖,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每个人自己。因为大家都不懂得宽容和饶恕别人,大家都只会以各种旗号和名目去指责别人的不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正如她指责花烛泪,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指责?别人说花烛泪是妖女,是恶人,花烛泪就真是么?其实花烛泪就是花烛泪,看起来复杂,其实挺简单的一个人,花烛泪只有一面,她从来不装、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和举动,她真。花烛泪的世界没有善恶是非,其实就像江湖,混混沌沌的是非搅在了一起,只是别人总会给自己贴上个好人或者是恶人的标签,做一个模块把自己装进去,而花烛泪,她只做自己。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要求花烛泪不做自己?她又凭什么要求花烛泪和别人一样把自己装进一个模块里去?
小妖追出去,跟在花烛泪的身后,悄悄地探一眼花烛泪的神色,好像在生气。
花烛泪神色漠然地走在回廊中朝药园子的方向走去,见到小妖跟来,扫一眼小妖,没看见似的不作搭理。
小妖摸摸鼻子,把手负于身后,挺直胸膛,笑开,喊一声:“花烛泪。”
没听到!花烛泪抿紧嘴,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子速度却快了几分。
小妖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那动作像乌龟爬,可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与花烛泪并肩而行,距离一点也没落下。她又突然说了句:“我突然发现你蛮可爱的。”
花烛泪闻言当即停下步子,奇怪的扭头望向小妖。她可爱?她向来只听到人家评价她美、她妖、她恶、她坏,可爱这词自她满了十四岁就再没人用在她身上过。小妖是在说自己吧!
小妖凑过去,嘴唇贴在花烛泪的耳边。花烛泪以为小妖要向她解释为什么会说她蛮可爱,结果,小妖来了句,“以后我保护你。”然后,跟缕轻烟似的,一下子就飘到了三丈开外去了。
“小妖!”花烛泪盯着小妖那幽魂似的飘远的身影,沉下脸,低喃一句:“你什么意思?”没头没脑地来两句让人蓦名其妙地话!小妖保护她?得了!以小妖现在的功夫,打架或许有点用,但就凭小妖那点子江湖经验,她敢指望小妖保护她?小妖能自保不被人算计就够她偷笑了。花烛泪的心念一动,施展轻功掠过去,落在小妖的身边,问:“如果你师傅要杀我,你也保护我?”
小妖停下来,定定地瞅着花烛泪,再坏坏地眨了下眼,俏皮地吐吐舌头,说:“我挡在你前面,师傅下不了手的。”
花烛泪的额头浮过几条黑线,皱眉,暗忖,这曹雪阳把小妖宠到什么地步了?“成,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师傅真要杀我,我就把你抓到面前当盾牌顶着。”她的话音一转,又问:“早上不还是不想理我吗?怎么这会儿又要保护我了?”
“因为你不是丑八怪了呀!”小妖笑着答了句,转身就朝朱雀殿正殿方向奔去。
“你——”花烛泪气得一咬牙一跺脚,信手摘了边上花圃里的一片花叶当着暗器就朝小妖的屁股直射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小妖若还能被花烛泪这随手一招暗器就击中的话,那让教她功夫的李绯绫的面子往哪里搁,让小妖这段时间的努力练功情何以堪?小妖背对花烛泪,只听劲风划破长空声响,来势即凶且急,不知是何物,怕接到什么恶作剧的东西,不敢冒然乱接,身形一闪绕到柱子后,只听得“笃”地一声极轻微的闷响,她扭头一看,一片桂花树的叶子深深地插在了支撑着宫殿的巨型石柱里,只剩下半截露在外面。“哇哦!”小妖摸摸坚硬的石柱,又再摸摸绿油油的桂花树叶,回头冲花烛泪一竖拇指,赞道:“好内力!”再煞了介事地一晃摇袋,“原来你这阵子不单单是在房里养伤和看医书呀?红尘武学练得怎么样了?啥时候去恶人谷和王遗风一较高低?”
花烛泪翩然飘至小妖的身侧,“哼哼”两声,道:“想和谷主较量?那你还是考虑请你小姨出山吧!”放眼江湖,除了浩气盟的谢渊,谁敢和“雪魔”王遗风交手?
“请我出山?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李绯绫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便见李绯绫抱着一叠文卷从宫殿尽头的屋檐下露出影踪。她望见花烛泪,“嗬”地一笑,道:“哟,你们和好啦?”
花烛泪“哼”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冷冷地拂了拂裙子,不看李绯绫那一方。
“小姨!”小妖笑着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再瞄一眼花烛泪,也知晓花烛泪是气恼李绯绫打伤她的脸。她说道:“花烛泪是想看你和王遗风谁厉害。”
“哦。”李绯绫扫一眼两人,淡淡地说道:“我没和谷外的人交过手。”她的功夫承自父母与秘笈,向来也只与姐弟过招,与谷中长老们练手,至于她的功夫厉害还是不厉害,她也不知道,只是在这闲得无聊的岁月里把家学武功通通学了遍,练了个手熟。但通过长老们对她功夫的评论,以及对王遗风和谢渊之流功夫的描述,她想,保守估计,即便她与他们交手,她也不至于落下风。
花烛泪心想,你还是别和谷外的人交手的好!长得就够不像人了,再来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她要在江湖上露了身手让那些人见识到朱雀谷的功夫,朱雀谷别想再太平清静。世上的人大都爱追逐两样,一是美人,二是权势。李绯绫的容貌加上朱雀谷里的功夫和财宝,足以惹来天下人的觊觎。
“小妖,我想问你一件事。”李绯绫说完从抱着的那堆文卷中抽出一幅卷轴,展开,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容貌姣美的女子,算不上绝美,但气质却如青竹一般中通外直。“你见过这个人么?”她把画象展现在小妖的面前。
小妖歪头盯着画中人看了半晌,人没见过,可那双透着迷离朦胧雾气的眼神却让小妖觉得眼熟,而且感觉到这人的眼神与气质很不相符。这倒让小妖想起一个人来,她困惑地挠挠额头,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个人?
李绯绫从小妖的神情里瞧出端倪,忙问:“你见过她?什么时候?”
“你先说这人是谁。”小妖也不知道自己猜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画中人,还是先问清李绯绫这个人的来历再说。
“她是娘亲伴读,自小我与姐姐就是在母亲的管束与她的照料下长大,我们姐妹唤她‘青姨’。姐姐失踪半年后,她便出谷去寻找姐姐,从此断了音讯。”李绯绫问小妖,“你见过她?”
“我见的那人可丑了,像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可是……眼神和画里的人很像。”小妖偏了偏头,说:“本来,我差点被她害死,可后来她又救了我。”
“怎么说?”李绯绫忙问。
“那人到天策府里偷东西……”小妖一边说一边努力地回想,“大概……应该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吧,我做噩梦,梦到娘亲在哭着说她死得好冤,吓醒了就跑去找师傅,结果冲到师傅房里师傅没在,却看到那个鬼一样的人在翻师傅的箱子,我就吓得‘哇’地一声大叫……”小妖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当时小,胆子也小,再说也做了噩梦,真以为活见鬼了……”
“然后呢?”李绯绫真没兴趣听小妖辩解的废话,连花烛泪也忍不住冲小妖翻了个白眼。
“然后我吓得丢掉抱在怀里的枕头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师傅救命,结果那时候凌晨时分,正是一天最黑的时候,没看到路,一头栽到水井里去了……”小妖糗得红了脸,干咳两声,跳过掉进水井里的那段糗事,说:“那个鬼把也跟着跳下来,拎着我‘咻’地一下子冲天而起就把我拎出了水井里……本来我以为她是鬼的,可后来我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是热的,鬼怎么可能是热的呢,那就是人了。想到她是人,我就不怕了,可她又突然很近地看着,我见她青面血口太吓人了,跟鬼差不多,又吓得闭了眼睛,然后就听到她说什么,我当时吓坏了,也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跟着就听到天策府的侍卫在叫抓刺客,没多久师傅也来了,她就抓着我跟鬼一样一直从天策府的明月圊飞到知节殿里,问我是不是叫北冥珏,还用手在地上写了这几个字问我。我当然不叫北冥珏了,于是摇头,结果她就脱我的鞋袜,这时候师傅领着侍卫又赶来了,冲进屋子里,她把我丢给师傅就跑了,不过,好像跟我说了句话,又把我吓了个够呛!”说到这里,小妖又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问你什么了?”李绯绫问。
花烛泪也十分好奇地盯着小妖。
“她说等我长大了来找我。”小妖笑得相当尴尬。
花烛泪轻哧一声,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吓人的?”
“那么丑,还能像鬼一样飘来飞去,又快又没声音,当时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厉害的轻功,以为是遇到妖怪了。听到她说等我长大了来找我,我就以为她是嫌我小吃起来没肉或者是……呃,妖怪要等我长大了娶我做老婆什么的,就吓得哭……”小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时候的糗事现在想来都不好意思说,结果有一个人很不给她面子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娶你做老婆……哈哈。”花烛泪一听小妖这样说,毫无形象地扶着宫柱顿时笑得花枝乱颤。这娃儿脑子里想些什么呀,六七岁居然能想到长大了被妖怪掳去做老婆。
小妖当即黑了脸,后悔把这些事说出来,却又不服气地嘟嚷着反驳,说:“换你来试试?要是你师傅成天吓唬你不好好睡觉不听话就被后山的妖怪抓去,长得丑的被吃掉,长得漂亮的就要给妖怪做老婆,你能不往这方面想?”
“呃……”花烛泪的笑声一滞,跟着又没憋住,“噗——”地一声再次笑喷。
李绯绫的脸上没一丝笑意,倒有几分凝重,她又问:“那后来她来找过你吗?”
小妖摇头答道:“没!”赶紧接着李绯绫的话茬答下去,意图将话题扯远,“我从那以后就没见过那人,倒是被她吓得做了好久的噩梦,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但又觉得人丑得那样也太诡异,长大后屡屡回想起来倒觉得是一场噩梦,反而觉得不像是现实里发生的事。”但看现在的情况想来,只怕未必没有联系。
李绯绫闭上眼睛,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北冥,意指北冥流派,是朱雀谷的另称,珏为双玉,暗指火舞朱雀令和日耀青龙令!”
“那与我有何关系?”小妖又问。“难道那人真是什么‘青姨’?”要不然怎么会脱她的鞋袜看她的脚底板!
李绯绫扫一眼已经收敛起笑意的花烛泪,眼神微闪,又说道:“朱雀谷的身世来历自然要瞒着外界,当然不能用真实朱雀谷的真实身份在外界出现。而北冥派与七星派归入朱雀谷的事也是绝秘的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在外界行走,以北冥为姓,一是掩人耳目,二则是让知情的相关人知晓身份。”
花烛泪行走江湖这么久,她在见到小妖脚底的图腾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北冥派”和“北冥”姓,说明朱雀谷出去的人以北冥身份在江湖上走动得极少。但以朱雀谷的消息网络和凝聚的实力来看,在外界有不容小觑的力量,那这就说明朱雀谷在外界除了以“北冥”的身份走动外,还有一个更为隐蔽和强大的身份在行事。可从刚才李绯绫说那番话时极短的一瞬迟疑,花烛泪看出李绯绫是不想让她知道朱雀谷在外的力量所在。这是朱雀谷的事,她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知道,于是随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