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太平大长公主才会这样直接不顾任何人感受地将这种事拿出来说,这样直接的性子,还真是天之娇女才能这般随心所欲。
这话虽有自嘲之意,但太平大长公主倒是完全没看出西凉茉脸上有不豫之色,她便轻嗤:“你且管人家怎么想,日子不得是自个儿过的么,人生苦短,只求自在纵情度日。”
说着,她脸色顿了顿,闪过一丝狠色:“还有就是你们那德王府里,爱嚼舌根子的人不少,竟将内宅之事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也不知是何居心,若是我,早就将那德王府给砸了,将那起子不怀好意的小人全都被拖出来,不管男女都当众扒了衣服鞭笞,拔了舌头!”
西凉茉挑眉,她可是相信这位大长公主的心狠手辣,但她也对大长公主这话倒是深以为然,她边给太平大长公主倒茶,边道:“那嚼舌根子的,自有他们总不敢再开口说话的那一日,只是这世间对女子束缚众多,若不搏个人上人,怕是寻常女子都不过一身微贱,何况咱们这些长在深宅后宫里的女子。”
太平公主倒是没想到西凉茉竟然会和她说上这一番话,竟然有些掏心掏肺的意思,不过这话里倒是颇附她的心境于是她接过那信阳毛尖,轻品一口,任由那淡淡的苦味在舌尖散开,方冷笑一声:“是,再怜你、爱你、疼你的人,转过身,便一样将你双手奉上于他人,哪里管你是否血脉同源,是否曾柔情蜜意,。”
西凉茉知道她是在说宣文帝将她送到西狄和亲之事,至于与太子,她倒是不知其中隐情。
西凉茉沉吟片刻,叹了一声:“也是,瞧我那二妹妹,哦,今儿之后该唤她一声信妃娘娘了,陛下也曾不顾皇后娘娘强烈反对,也要将我那妹妹迎入宫中,跃了三级直接封了婉嫔,如今还不是将她赐婚赫赫?”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眼底闪过轻蔑与嘲讽,她冷笑一声:“就西凉仙那残花败柳,也敢用了那样下贱无耻的手段进宫,就算她没有被皇兄赐婚赫赫,本宫也见不得眼前有这污秽肮脏的玩意儿,惑乱宫闱,当诛九族!”
西凉茉顿了顿,心中无奈暗笑,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也是西凉仙九族里面最亲近的那一族了么?
不过也可见太平大长公主对西凉仙的憎恶之情,倒是一点也没有因为西凉仙被她折腾成那副凄惨状况而稍微减轻了一点,反而倒似更加讨厌她了。
大概对于太平大长公主而言,虽然她怨恨着皇家的无情,却也一样不自觉地维护着皇家的高贵与尊严,所以才如此憎恶西凉仙。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太平大长公主见西凉茉沉默,忽然想起来,西凉茉也出身靖国公府,眼底掠过一丝尴尬,这才轻咳一声,僵硬地道:“本宫不是那个意思,贞敏你自然是个好的。”
西凉茉笑笑,毫不介意地道:“贞敏知道公主殿下的意思,不会放在心上。”
身为天之娇女的太平大长公主,享尽了荣华富贵,兄长疼爱,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活着,根本不习惯与人道歉,连自己的侄儿也敢勾引,不过是因为要履行身为公主的职责,被迫和亲,所以才恨上了皇家的薄情。
比起西凉茉的经历和遭遇,她已经是幸运太多了。
西凉茉顿了顿,轻叹了一声道:“不过我这位信妃妹妹,倒是个极为惹人怜爱的,今儿出宫的时候,贞敏还被太子殿下拦下,因为信妃的事质问了一通呢。”
“太子殿下拦下了你,质问什么?”太平大长公主瞬间抬起了眼,连茶水也放下了,直勾勾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苦笑:“太子殿下以为是贞敏向陛下建议让信妃娘娘去和亲的,质问我为何连信妃那样温婉美丽又可怜的女子都不放过,我真是百口莫辩,足可见信妃娘娘果真天生惹人怜爱,连素来冷情冷面的太子殿下也这般为她出头。”
“哐当!”
杯子破碎的声音瞬让一边准备再上些热水的白玉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太平大长公主这样毫无内力武功的女子竟然生生地抓破了一个茶杯,可她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
太平大长公主眼底的阴色仿佛如毒蛇一般,带着一种极为让人心惊的狠毒:“西凉仙这个贱人,用那肮脏的身子勾引了皇兄不够,如今竟然要来勾引承乾么,简直……简直……该杀,该杀,该杀!”
太平大长公主过于愤怒,以至于那一瞬间让她完全不知要说什么,只连说了三次——该杀!
她眼底的血腥与杀意,几乎扭曲了她的面容。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模样,心中轻叹,这分明是一个为爱痴狂甚至魔怔了的女子。
高高在上,地位超然的大长公主一样会为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心痛、心碎。
公主殿下从小素来都是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所以对于这种得不到的情意,更加难以忍受。
太平大长公主完全超乎她想象的过于激烈的反应,也证实了太子殿下最近与太平大长公主关系恶化到了何等地步。
看样子,西凉仙的未来,必定一路艰险呢。
西凉茉送走了一脸阴沉的大长公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也不知大长公主会给西凉仙送上一份什么样的送嫁大礼?
只是彼时的西凉茉没有想到西凉仙最后的下场竟然会是惨烈到那般地步。
此时的西凉茉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溜之大吉。
在国色坊里又坐一会子,白玉领着一脸闷闷之色的魅六回来。
西凉茉微笑着看向魅六:“小六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白玉欺负你了,刚才怎么你一个人先跑了?”
白玉顿时有些不满地看向西凉茉抗议:“郡主,您说什么呢,人家可没有欺负小六子。”
“行了,你闭嘴。”西凉茉瞥了白玉一眼,拍拍小六子的肩膀道:“别理你白玉姐姐,她就是那个性子。”
说着,她还细心地倒了杯茶递给魅六。
魅六眼泪汪汪地接了,很是感动地边小口地喝着边小脸粉红地嚅嗫道:“其实也不是白玉姐姐欺负我了,姐姐她想要从小六子的裤裆里拿银子,后来又不拿了……。”
“小六子!”白玉瞬间涨红了脸,这娃儿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说一半!
什么叫她想去掏他的裤裆!
小六子被白玉一吓,就‘噗通’一声——倒了。
西凉茉扬眉看着白玉,朝她竖起大拇指,诡笑:“哟,咱们的玉儿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是也!”
白玉也学着她挑眉的样子,撇嘴:“郡主,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被郡主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呢。”
平日里郡主总说千岁爷是个奸诈无耻的,她瞅着郡主和千岁爷简直是绝配,一个奸诈,一个无耻。
只可惜千岁爷是个太监。
白玉摇摇头,转身出去,让国色坊的伙计将傻乎乎喝了西凉茉的茶而迷晕的魅六给扛上车。
马车外头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青布油毡小车,里头却别有洞天,宽敞的车座全部都铺上了极为厚软的鹅绒垫子,连车厢内壁都垫上了一层不薄的鹅绒垫,所以只需要放上一个暖炉,便极为温暖舒适,车厢边的小抽屉里都是各种精致的吃食和干粮,座位下头的暗格里则是各色迷药、毒药外带暗器、银子。
车下还有装人的箱子,上面开了个通气槽,以免里面的人被憋死。
魅六就被放置在下面。
“这个……安全么?”刚刚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白玉有些担心地问也换了一身荆钗布衣的西凉茉。
她和西凉茉打扮成了一对出远门的夫妻。
西凉茉以袖掩唇轻笑,眸光幽幽:“哟,这是心疼了吧,你也不怕主子我吃醋。”
白玉立刻垂头不语,转身爬上车,她反正是说不过伶牙俐齿,心思机巧的郡主。
西凉茉看着自己的这个丫头,不由叹息,这个憨丫头,才是迟早有一天被魅六吃干净了,还以为是她玷污了魅六的清白呢。
不过,白玉和魅六的样子,也实在有趣,她可不打算打扰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啥都点破了,那就没意思了,西凉茉笑眯眯地转身也上了车。
其实说起来,她的恶趣味也未必比百里青那大妖孽少呢。
白玉可不知道自己家主子还打算看她的好戏,只是一边吆喝着马儿,边驾车边问:“郡主,咱们不去与白嬷嬷她们会和么,白蕊想必也应该把魅七给迷晕了,而且你为何要躲着千岁爷?”
难道郡主做了什么对不住千岁爷的事么?
看着马车一路顺利地出了内城,就要接近外城,西凉茉笑了笑,回头看着帝宫所在的方向,弯弯的眉眼里掠过一丝诡谲:“许多年前有这么一个传说,有一个皇帝好色又自恋,自诩俊美无双,天下无敌,要搜罗尽天下间最华美的衣服,若是每天没有漂亮的衣服,他就要杀掉一个裁缝,然后就有一个被逼迫得无路可退的裁缝送了一件衣服给皇帝,他告诉皇帝,这是世间最美丽的衣服,只有最蠢和最坏的人才看不见这么美丽的衣服,于是皇帝穿了起来……。”
“但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看见了皇帝赤身而来,可他的神态与动作,仿佛真的穿上了一件华贵的礼服,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皇帝,其实他没有穿衣服。”
白玉一边赶车,一边一脸愕然:“嗯,这是为什么,既然皇帝没有穿衣服,为何众臣都不敢说呢?”
西凉茉懒洋洋地拉了拉自己的披风道:“那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想承认自己是最愚蠢和最坏的人,并且敢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告诉皇帝,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穿。”
这就是为什么众臣们都知道百里青头上戴着是个肚兜,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百里青的原因。
他们惧怕若是当面揭穿了百里青,看了百里青的大笑话,那么以百里青睚眦必报的性子,也许下一个司礼监看笑话的就是自己了。
当然也有不乏那种认为这也许是百里青的新恶癖的人,比如司承乾之类的。
“那皇帝就一直穿着那‘新衣’?”白玉只觉得这个故事异常荒诞。
西凉茉笑眯眯地道:“非也,非也,总会有那么一些正直而诚实的人来揭穿这个事实,有一次皇帝巡游的时候,一个孩子指着他道——皇帝没有穿衣服,然后皇帝陛下的新衣的传说就彻底终结了。”
今天在大殿上的那些赫赫人,想必一定是很诚实和正直地的人啊!
不过唯一让她觉得纳闷的是,最近百里青是不是跑她这里跑勤快了点,又或者司礼监实在太忙,以至于他真的完全无暇去他的后园子里临幸那些美人?
所以到了今日,才发现所有人都知道的‘小秘密’?
……
就在西凉茉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宫里已经开始设下丰盛的宴席,准备接待来自赫赫的客人们。
哈桑王子殷勤地想要跟着‘九千岁公主殿下’一起用膳,但是他立刻被一群‘热情好客’的大人们团团围住,准备拖走了。
哈桑恋恋不舍地对着代替皇帝坐在上首,招待他们的百里青深情地道摇晃着手里的两片式小肚兜:“九千岁公主殿下,等我先和您的臣子们一起喝完了酒,再过来和您一起含情脉脉地吃烤鸡腿,天朝的烤鸡腿可比咱们赫赫戈壁上的烤狼腿肉更加美味!”
哈桑发现自己又用了一个成语,于是又很得意地道:“呵呵,承蒙各位夸奖,本王子的中原话又有了一日千里的进步啊!”
众臣看着已经把手里的金杯捏成了粉末的九千岁,立刻死命地将挥舞着肚兜的哈桑拖走,心中同时暗骂,谁夸奖你了,你最好还是不要说中原话比较好,又或者你成了个哑巴,那才是‘一日千里的进步’!
百里青看着哈桑被拖走,他掸了掸衣袖,将那些金粉全部撒在地上,随后对着剩下的大臣优雅地一笑:“本座还要先行处理一些司礼监刚报上来的折子,据说最近有些人皮子痒了,竟然敢不顾朝廷的法令,到花街柳巷眠花宿柳,还弄些个什么上不得台面东西去讨好那些花娘,看来本座真是应该通知那些不知检点者的夫人一同到花街柳巷去一趟,看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且让他们人人都戴着那些他们送给花娘的玩意儿招摇过市来上朝才好。”
说罢,他在众臣瞬间都惨白的脸色中,悠然地转身回了后殿,只余下身后瞬间一片寂静。
这条不允在朝为官者眠花宿柳的规定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据说是前朝开国皇后虽然贤德忠贞,辅佐帝君打下江山,却是个妒妇,逼着帝君立下这等规矩,也不知怎么就一直通过典吏之笔流传到了本朝,只是朝廷一直在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如何能没有这寻花问柳之事,便是九千岁这样的太监王爷,不也一样蓄养无数家妓?
但,千岁爷丢脸丢大发了,自然也要让人跟着他一起丢脸的。
让夫人们一起去抓奸?还戴着送花娘的玩意儿上朝?
千岁爷,果然够狠毒!
众臣们欲哭无泪,欲求告无门。
哈桑王子等人不明白天朝大臣们的脸色为何如此惨白,只一个劲道地呼朋引伴。
百里青回了殿后,原本还算优雅从容的神色,瞬间阴沉如锅底。
一群贴身近侍们跟在他身后,全都噤若寒蝉。
连公公远远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实在是不敢上前通报自己主子这个消息,但和小胜子使了半天眼色,小胜子都视而不见,只当他眼抽筋。
连公公犹豫了半天,他还是硬着头皮伤了,躬身低声对着百里青道:“回禀千岁爷,郡主说要去为信妃娘娘准备嫁妆,如今已经领着魅七和身边丫头嬷嬷们去了洛阳,据说已经出城了!”
百里青走了几步,忽然一把握住拳头,美艳的脸孔上浮现出同几欲食人的阴郁来,他魅眸幽幽,气急反笑,阴森森地咬牙:“很好,很好,竟然跑了,本座这徒儿还真是越来越有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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