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当初黎氏初掌家的时候,还有那得了韩氏授意,而故意与之作对的奴仆,又或者原本是韩氏的人在那掌管采买之类的位子上,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却动到了他们这些老奴仆手上利益,而故意给韩氏找茬,甚至偷懒耍滑不做事,却把责任都赖到黎氏头上。
害得黎氏连连被老太太责骂,就是国公爷脸子上也不好看,毕竟当初是他指了黎氏掌家。
黎氏也曾被气得饭都吃不下,直掉泪,后来也不知西凉茉是怎么知道了,竟然直接把所有管事娘子和各处管事都召集在了一起,说是听取大家意见,那一大批人自然争相说黎氏的不是。
西凉茉也都记下了,谁知最后忽然一翻脸,将那些闹得最起劲的,在暗处挑拨的那一批人都抓了起来,那白嬷嬷不知去哪里又捋了许多他们的私帐出来,历数他们的罪名,就是罪名轻点的,也都被安上了恶奴欺主的名头,竟然全部都活活打死或者发卖了。
只道是若有再犯,一家大小全部打死或者发卖进寒苦下作之处。
这流花议事堂前再次血流遍地,哀嚎不止。
那少女丝毫不怕伤了阴鹜,这般冷酷的雷霆手段,将所有的奴仆都镇住了,西凉茉便款步离去,只将提拔新人的权力交给了黎氏。
于是黎氏这引发火苗之人,却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加上她原本就是手段也了得之人,将这国公府邸也治理得井井有条,老太太那也挑不出礼来。
黎氏对西凉茉所施予的援手是相当的感激。
送走了黎氏,白珠回来捧着一匣子黎氏送的精致珠玉笑道:“黎三太太对郡主倒是上心,这些都是三太太送给郡主去本家打赏下人的。”
果然,那些珠玉都用了一个个小锦带装着,可见黎氏之细心。
西凉茉捏着一个小袋子没说话,倒是白珍没好气地点点白珠的头:“你这丫头也不长点儿心,什么人送的东西都收,那三太太为什么方才不送,走的时候塞你手里,郡主没发话的东西,都不能收!”
白珠有点儿发楞:“为什么?黎三太太不是咱们这边的人么?”
白珍一副很头疼地样子,绕着她转了几圈,摆着手对着西凉茉叹道:“郡主,瞧这珠儿属猪的,又整日‘珠儿’‘珠儿’的叫着,原来真是那八戒投胎的。”
一句话惹得西凉茉忍俊不禁地掩唇大笑,白珠一脸茫然又有些傻乎乎地笑,毫不介意的样子,西凉茉才忍着笑对白珍道:“好了,好了,你就别欺负她了,珠儿没你心眼子多,却和白晶一样是个实心眼的,这也没什么不好,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如今我留下就是了。”
至少这样的人,不用担心她的忠诚度。
随后,白珍才插着腰对着白珠笑道:“你呀,只要记着,咱们的主子只有郡主一个,除了咱们这些人,没有别的人是自己人,这个世上没白吃的饼子,谁知道以后三太太还是不是自己人,你离这后院子里的其他主子远点。”
白珠这才似有些明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自己和白晶确实不如白珍这样灵巧机敏,也不如白玉的行事稳重细心,难怪没提上一等丫头,她心服口服。
西凉茉看着两个丫头,想了想,又唤了院子里其他所有的丫头都过来,嘱咐了一番。
她很快就要前往西凉本家住上一些日子,韩氏母女在府邸里毕竟有二十多年的积威,不是朝夕可除,何况还有个态度不明,实力不明的老太太。
黎氏掌家时日尚浅,未必能应付得了,在自己不在的时日里,莲斋里的人都低调行事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能省下被敌人拿把柄的机会。
众人都点头应了不提。
且说这第二日一早,黎氏亲自送行,西凉茉也自点了白蕊、白玉、金玉并着两位嬷嬷和四个私下悄悄培养起来的名为小厮实为护卫,准备一同去本家。
临出门,韩氏也来相送,虽然也是冷冰冰地模样,但难得地没有出言讽刺,只是在门边站了站,就说自己的身子不适,让身边的嬷嬷扶了她离去,西凉茉看着的背影,对于韩氏突如其来的转变与西凉仙长久的沉寂,她总有一点不太好的感觉。
“三婶子,我就要去本家小住一些时日,母亲连日牢累,又要照顾丹姐儿和茉姐儿,家中之事多有劳三婶了。”
黎氏立刻心领神会,笑道:“郡主放心,三婶子必定会好好看着府邸,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妖蛾子。”
“那就有劳了。”
西凉茉的马车远去后,白珍打发了其他没有被点去的丫头各自回屋子里做事,远远地竟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素白缎纱的女子领着一个丫头站在回廊的阴影处,看着大门外,似在目送主子远去,但那双眼眸细长,却如含了一汪动人秋水眼睛里却异常的阴沉,几乎可以说——怨毒。
白珍低声问自己身边的小丫头:“那是谁?”
小丫头望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扯着白珍的袖子嘟哝:“珍姐姐,我们快点走吧,那是二小姐端阳县主,与郡主可是水火不容的,如今郡主不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要被她抓了把柄。”
原来,那就是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西凉仙么?
白珍心下揣测,听说她在宫里被罚,断了腿,成了个跛子,两三个月都不曾出来见人,如今郡主才离了府邸,她就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白珍皱着眉,看着西凉仙已经转身让两名侍女扶着她一拐一瘸地离开,只余下一道削瘦而异常凌厉的背影。
西凉仙转过回廊,有些脱力地坐在了长廊之上,一旁的红莲立刻用细绸手绢为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县主,我们出来也有时辰了,该回去喝药了。”
西凉仙坐在长廊凳子边一手拂开红莲的手,冷漠地道:“我都喝了将近三个月的药了,再怎么喝药,我的腿都不会好了!”
“小姐……。”
“所以,我只有看见那个害我瘸腿、害丹儿毁容、害得娘亲失去尊严与爹爹爱怜的贱婢,比我沦落到更凄惨的地步,我才会觉得活着还有意义,呵呵……。”西凉仙阴沉地道。
她咬牙而笑:“西凉茉,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翻身不去赫赫么,且在本家好好地消受吧,从高高枝头跌落在地,零落成泥碾做尘,若你能被送到赫赫做野蛮人的妓女,倒还是你幸运了,呵呵……。”
那笑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尖利,西凉仙眼底的满满的阴惊与毒意,让一旁的红莲、红菡都不寒而栗。
“县主,那现在……。”红莲还是不得不问。
“那贱人有去无回,如今不过是黎氏在掌家,她西凉茉能下手剪除母亲身边的人,害得母亲伤心许久,如今,也该是她尝尝这样滋味的时候了。”西凉仙冷冷地道。
这日,主子出门后,莲斋午后即开始便闭门谢客,白珍被黎氏唤去,院子里有品级的丫头只剩下白珠和在后院看守库房的白晶。
白珠正领着着院子里的其他丫头们擦门抹窗,晒花晾草,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
白珠有些不高兴地皱眉道:“谁呀,这么不懂规矩!”
说罢正要去开门,却见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来。
白珠一个不防,差点跌倒,还是一群小丫头赶紧上来扶住她,才没摔倒了。
白珠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群媳妇婆子凶神恶煞地拿着板子和绳子一下子冲了进来,领头那人却是她认得的,她盯着那个穿着紫色比甲的丫头怒道:“白菊,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婆子冷笑一声上前道:“县主有一套陛下御赐的嵌金珠玉文房四宝,如今不见了,这御赐之物都敢偷,可是大罪,如今白菊姑娘指的是莲斋里的丫头偷的,我们奉了县主的命前来搜一搜,若白珠姑娘识趣的,就让路。”
“白菊,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郡主院子什么好的没有,会去偷那些破玩意?”白珠大气,指着白菊的鼻子开骂。
这郡主才走了半日,居然就敢欺负上门来了,岂有此理!
那婆子立刻大声道:“我们可没有说是郡主偷的,但你们这些丫头未必没有那见宝眼开,手上不干净的!”
“胆敢辱骂陛下御赐之物,给我掌嘴!”白菊冷笑一声,忽然下令,她原本就是西凉仙送来的,她原本还想在这里混个前程,却不想西凉茉早将她们看透,只信任白珠几个,她早就看白珠她们不顺眼了,尤其是白珠看着不但没有她美丽,又是个榆木疙瘩似的人,凭什么也提了二等,权力还在她之上。
白珠立刻被几个婆子冲上来按住,就是一通嘴巴子,白珠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怎么肯吃亏,立刻打了回去,把那几个婆子打得唉哟直叫唤,不敢再上前。
白菊一惊,她未曾想到白珠竟然会功夫,但眼珠子一转,又傲然冷笑:“哼,县主就知道你们这些做贼的必定心虚,早有准备,来人,给我将这贼丫头拿下,生死不论!”
一群拿着棒子的家丁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立刻将白珠围了起来。
白珠虽然手上有功夫,却到底是个女娃儿,双拳难敌四手,不久就中了好几下棍子,她咬着淌血红肿的唇角,一边踢开那些家丁,一边怒骂:“岂有此理,这里是郡主的院子,你们都不想活了么!”
那些家丁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径自围攻她,片刻功夫,白珠就被一个偷袭的家丁一棍子打再头上,倒在地上,被捆了起来。
白菊领着丫头婆子们趾高气扬地走到她面前,白珠恨恨地盯着她,白菊一扬手就是一巴掌,随后嗤笑道:“郡主?你家郡主到时候不过是个人人的能睡的货,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贱蹄子。”
说罢就领着人往库房里面冲,不一会,里面就响起了白晶愤怒的斥骂和动手的声音,只是这一次,白菊做足了准备,直接派了好些家丁进去。
不一会白晶就头发凌乱地被人押了出来,同样也是狠狠地瞪着那些闯进院子里的人,随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白珠,白晶看着她满头是血,到底年纪小些,忍不住大哭不止。
不一会,头先说话的那个婆子就端着一碟子东西出来了,对着院子门喜笑颜开地道:“回县主,东西找着了,就在这库房里头,必定是这些贼丫头们做下的好事!
院子里的人都向门边看去。
只见门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由两个大丫头伺候着的女子,她秀发乌黑,梳了个飞天髻,左右各一如意双喜点翠蝙蝠玉凤头金步摇,灿灿生辉。两耳饰了明珠铛,颈上是紫金璎珞圈。一身秋香色攒花牡丹裙,肩披金丝刻镂白云批帛。
她面色欺霜赛雪,扫了拂云眉,眼眸细长,却如含了一汪动人秋水,只是这汪秋水里却荡漾着点点冰冷的毒光,原本圆润的脸却显得瘦长了不少,薄唇紧紧地抿着更显出三分刻薄冷漠来。
正是靖国公府邸里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显赫的端阳县主——西凉仙。
蛰伏数月,在送走了西凉茉后,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那颓然素白的衣衫,换回了当初常穿的华衣锦服。
她要宣告,从今日起,西凉茉短暂的辉煌已经是过眼烟云。
西凉仙看都不看那些珠玉镶嵌的文房四宝,而是冷冰冰地地扫了莲斋的院子里一眼,看着雅致幽静的莲斋,她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随后,她冷漠地对着被赶到院子中央的人道:”如今人赃俱在,若你们聪明点,检举出那偷东西的贼,本县主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们,若是没有人承认,你们便都死在这里吧,也省得这消息传出去,损了我国公府邸的声名!“
莲斋里众丫头婆子们面面相觑,承认什么?
怎么可能有人去偷了县主的贵重物品,还放到了郡主的库房?
这分明就是针对莲斋的人的一场杀局!
白珠捂住流血的额头,恶狠狠地瞪着西凉仙:”二小姐,你休得血口喷人,郡主不过是去本家住些时日,你如何就敢这样来作践人,就不怕陛下问罪么?“
西凉仙略显细长的眼睛直勾勾地定在了白珠的脸上,白珠毫不畏惧地回视她,西凉仙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西凉茉有你陪葬也算值当了。就把你赏给这些辛勤办差的家丁吧。“
那些家丁原本都是韩氏在外院私下培养的势力,哪里晓得西凉茉在内院的手段,自然是不怕的,盯着白珠,眼露出淫意,卷着袖子就上去就往外拖白珠:”谢过县主赏赐!“
白珠惊怒,却没有办法挣扎开那些家丁,有些甚至就直接去脱她的衣服,乱摸乱亲起来。
白珠凄厉的怒骂着,被拖进了莲斋的厢房,其他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边西凉仙对着莲斋的众人动手之时,且说这一头,西凉茉领着众人到了本家,这一次却是凤姐领着丫头仆婢们出来接人。
拜见过了老太爷和余老太君,余老太君极为厌恶这个不受自己权威辖制,又身份高贵的侄孙女,更不敢再随便得罪同来的何嬷嬷,只是随便摆摆手就让她们一行人下去了。
凤姐领了她们一同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院子里四处种满了金丝龙爪与绿玉两种华美大气又不失雅致的秋菊,石桌石椅虽然有些年份了,但因着雕刻精致却倒有几分古朴的气息。还有一处蔓藤缠着的秋千架子倒是新的。
小巧的琉璃屋檐下,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香墨轩
房子里布置得也颇为精致,一应床褥都是簇新的锦缎,桌椅阁榻都是上好红木所制,青瓷描金大花瓶里插着刚摘的新菊,房里燃着淡雅的香气,只是多少有些奇怪的阴郁感,仿佛阳光总也照不进来似的。
”有劳嫂嫂费心了。“西凉茉对着凤姐微微一笑。
”哪里,都是自家人,相互照拂也是应该的。“凤姐笑盈盈地道:”郡主今日且好好安歇,我留下的丫头就在外院伺候,您有什么需要让她们过我的院子里报一声就是了。“
西凉茉看着她,不由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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