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菩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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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菩提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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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魔族总是一个崇尚武力的民族。一旦我车轮战把他们全部打到无力还手,便都乖乖地从自己手下划出两万精兵交到了我的手下,连带着这些年欠下的岁贡。青之魔君燕池晤那个看起来颇娘娘腔的孩子交出兵符时笑嘻嘻地对我说,祖宗比东华那个他奶奶个熊的冰块脸可是爽快多了,这才是上古尊者应当的气度啊!
 
我瞬间觉得这孩子很有前途,尽管他的老婆是那个无比符合神族审美的姬蘅。和我一样看不开的熊孩子啊……
 
我命令奉行在辕门前对他们宣读我拟定的三项纪律八大注意:听祖宗的话,读祖宗的书,按祖宗的规矩办事;然后就留他在那里详细的解释祖宗究竟有哪些规矩(奉行:祖宗你最大的规矩不就是没有规矩吗救命……),然后仪态万方地踱回我的墓室,打算继续闭关把刚才被那几个魔君打出的内伤一一修复回来——毕竟睡了这么多年,不像东华他们的累积的修为已经堪比父神母神;又刚刚苏醒没有完全恢复,下手太重倒把自己也震伤几分。
 
不过这几个魔君在这个年纪上的修为也算是可圈可点了。我正盘算着赤之魔君刚才那一记云纵有当年我的几分丰神,却被一双手飞快地拖进了我那具整块黑曜岩石打造的棺木里,再严严实实地压上棺材板设上三重禁制,以我现下的功力怎样也挣扎不出了。
 
手法之稳准狠,颇有当年父神把我关进璇玑阵的风范。
 
然后我听见墓室外狠狠的一十八声天雷。即使在棺材里我也觉得自己被这天雷炸得头脑一空。
 
素来夫子教习命理学时我都是在睡觉的。魔族的性命,向来自己的拳头比老天更有权决定。
 
每次面临飞升大劫时我虽然自己能有感应,却仍旧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只要保证自己身上的修为不受损,再暂时对南荒进行消息封闭,大不了雷劈一劈闭关个三个月我就不信养不回来。可是上一次渡这飞升魔尊的大劫时,我正在南荒准备着嫁给墨渊。不得已被庆姜知道了我当时的修为亏损,不然借他个胆子也不会试图在我的婚期里动手脚。
 
一念之仁,死了竟然能影响如此深远,我还天生就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料子。
 
刚才环在我腰上的那只手我太熟悉,那个短暂的近似于拥抱的力道,我也太熟悉。
 
墨渊。
 
很少有神魔羽化之后能再回来,扒拉着手指算算或许也就是我、东华、墨渊三个。或许他们羽化本身就是在代替天地渡劫,自然不需要像我一般走这个天打雷劈的过场。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在我刚打完这么一架的时候来,我的劫数可真是贴心。
 
他总是这样,欠我一些我自觉并不需要却又无以为报的恩惠。后来我在凤九的话本子上看到一句话,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时我们一般以身相许。”
 
我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躲不过的魔咒。可是那又怎么样?
 
被封在漆黑的棺木里,忧心之下却无事可做。二十余万年前的记忆,一幕一幕川流入海,年岁一大把记忆却只有不到一半,其实是很可悲的一件事。
 
比方说我的记忆就仍然停留在水沼泽里,那个时候在乎的和厌弃的,现在大半都已经不在,只有我还牢牢记得,如同一出没有人愿意陪我演完的戏。
 
比方说你明明失去了和一个人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机会,却还是能想起你第一次在意他,不过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
 
再怎么怀念,都是十九万年前的过去了。
 
第二章【汉广】
 
…………………………………………………………………………………【文题释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 汉广》
其实原本想用《蒹葭》为题,但是仍然偏爱这首《汉广》。两首诗的意思其实差不多,只是蒹葭隐隐绰绰的氛围有点不合衬罢了。
………………………………………………………………………………………【正文】…………………………………………………………………………………………………
 
我一直觉得我和墨渊八字不合。当年父神让我与他同桌,也许只是不想自己独生的儿子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周全自己的课业,所以让他来周全周全我。
 
比方说当年水沼泽的课堂上,睡觉的其实并不止我一个。东华在我后面睡得更是明目张胆,连把课本立起来挡一挡的兴致都没有;更不要提他那一头从来不束每逢睡觉就变得乱糟糟的银发,铺得满肩满背满课桌,比我可是嚣张了不少。虽然我承认,东华即使不听课,成绩却仍然能和墨渊不分上下。
 
可是墨渊只管我。
 
开初他还试图在课堂上把我叫醒,可是后来发现连父神都对我的不求上进表示默许,他就默默的帮我又记了一份笔记。
 
我这人最害怕欠人东西。
 
你看,比方说在南荒时,每次魔族动乱我想打群架,找东华帮忙除了食宿全包,战利品上他每次都会与我七三开。对,他七我三。他说既然我享受了打架的乐趣,就不能再享受太多战利品的好处,不然有干天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下次未必会帮我打架。
 
于是他力战群魔,名利双收,而我的好处就少很多。
 
和这样的人做哥们虽然会有些时时让人憋屈,但是也正因为他不会让我占便宜,我的良心就不会有什么自责;每每看到他重伤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愧怍之心,什么“是我连累了你”之类的台词是绝对不会有;更成功的阻止了我在真正把他当作生死之交前对他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可能。
 
所以我也不想欠墨渊东西,哪怕这东西是我可能在离开水沼泽之前都不会打开看一眼的博物论笔记。
 
不需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欠他这个情?于是我难得好声气地和他解释,我觉得现在学的东西对我的未来并没有丝毫的用处,我来这里进学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父神当时帮我择这理算斋,想必是觉得博物论的夫子讲课最是催眠,比较能提高我课堂上补眠的效率。
那天的日光甚是雍容,透过理算斋巨大的雕花窗户投了满满一个书桌。除了懒洋洋如同没事人一般的东华,满斋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我们这一桌。
 
墨渊转过头皱眉看了我一眼:“少绾,瑶光说你晚上从来都夜不归宿,都在做些什么?”
 
那是墨渊第一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其实我们的气氛不算是剑拔弩张,只不过水沼泽的舌头,向来控制在人数颇多又颇为清闲的神族女仙们身上。我说过,神族一向好管闲事,又自命可以教化苍生。于是那些女仙们,便一味地拿了学中同窗的琐碎事体来当了私下的下酒菜。说实话,在我看来,拿了折颜同青丘白止与灵狐族的某个公主的情爱纠葛,又或是我和东华究竟是否有些暧昧来嚼了舌根,实则是很有损仙格的一件事。
 
而她们思慕墨渊或者东华,自然认为我这个野丫头占了这二位身边的大好河山,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神族又一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见到看不过眼的事体,最爱在无心或是无力纠正回他们的正道时,略略地把眉峰那么一皱,既显示自己的良好教养,又能婉约地表示下自己的不赞同。
 
而墨渊更是个中翘楚,他全身上下无可指摘的规矩和仙气,足以给他增多几分资本。
 
譬如说他现在皱眉看我,目光之清正严明,评价之有理有据,实在是占据了太有利的立场。声音虽低,但书斋一片安静之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身脖子就有那么一点生理缺陷老是情不自禁瞟向墨渊的瑶光等人,非常有样学样不落人后地,皱眉看向我。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皱眉这个表情,大抵是墨渊创造出来,供神族们瞻仰钦羡然后学习使用的。
却听折颜嘿嘿一笑,指着身边的东华说:“这石头平日也总是夜不归宿的,少绾啊,你们……”
 
我阴恻恻瞪他一眼,他约莫是怕被我揍,非常干净利落地住了嘴。
 
要知道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总是自视甚高的。
 
我觉得吧,墨渊这个娘炮身为启蒙教育就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父神嫡子,这辈子见识的最激烈的勾心斗角,恐怕也就是那帮追求他的女仙们采取的种种手段;人生最大的痛苦,恐怕也就是没有按时学会父神布置的强化版课业。他自然不能理解我需要彻夜呆在隐形的结界里等待着南荒我的密探带来庆姜的确切消息。
 
庆姜对我的提防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在一万岁上就胆敢在对鬼族的战役失利、无人注意到我时祭出一条凰令公然更改庆姜的作战计划,然后提起朔叶枪领着受到神谕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的魔族将士直捣鬼军统帅的大营。我当然知道这些做法很容易引火烧身,可是如果魔族在三界混不下去了,那还有谁会收留这么一只曾经被魔族顶礼膜拜过的五彩斑斓的凤凰。
 
庆姜只不过是个让六大魔族面和心不和的首领,我却是魔族亘古就信仰的尊神。所以那次之后我就经常受到庆姜赠送的诸如碧海苍灵百年游历、白水山妖物展览、西海海底寻宝之旅、水沼泽修学旅行一类的单程票,以确保我长期不在魔族诸般事务都只能靠他来决定且祝福我有去无回。自打我出生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对劲,即使我因为年纪尚幼力有不逮战略性地撤退出魔族,哪天把我图腾的地位搞丢了任他宰割才是亏大发了。
 
东华身为我的至交自然是知道这么一回事的。他自幼生存的碧海苍灵虎狼环伺,打小就是从血海里趟过来的,以至于当日身上的杀戮之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受我邀请住在魔族时连爬他床的姑娘们都要抖上三抖。他不曾拜师,却有这么一身好本事,靠得不止是武力,更是智谋。他眼下既不属于任何势力,却又同时被各大势力拉拢。旁观者清,我便时常拉了他去帮我参谋。事实上魔族当日的权利斗争及其复杂,我和他商量的大大小小的事务,他的处理都比我冷静而有节制,他后来执掌三界,我至少有一半的相助之功。
 
把我一只热爱太阳的凤凰,逼得像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庆姜真是生物史上的奇才。
 
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饶是墨渊熟读这些圣贤箴言,却也不会领悟到“先保住命再和我谈学业”这样深层次的内涵。我自然不能让墨渊一个神族知道我夜里在做什么。于是我揉揉眉心说,没什么,练练功罢了。
 
他那张小白脸一下就黑了。并且从此我也没有能够摆脱他给我记的笔记,和因此而来的负罪感。
 
事实上我一点都不为那个无星无月的晚上遇见墨渊而奇怪。我觉得他那种在学业上刨根问底的习惯,在生活上的可移植性必定很好。
 
那时正值魔族内部动乱的紧张阶段,我的信使们却并没有按时到来。两个大族的魔君的争权斗法,庆姜座山观虎斗,摆出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两大魔君权势过大本就是他一块心病,此时两败俱伤他倒还更放心。可是我却要在这里等着挺重要的战报,看看事情究竟闹大到哪个程度。
 
这是个什么世道。
 
我走出结界在芦苇荡里谛听,听见了隐隐的刀兵相击之声。
 
我赶紧飞身过去,却看见墨渊大半夜穿着招摇的一袭白衣,执着轩辕剑,身形潇洒地与魔族两个信使正斗得难解难分。那两人功力不济,勉力撑持下见我现身,齐齐舒了口气,行礼道:“帝尊。”
 
墨渊收了剑,挑眉等我的解释。
 
多管闲事管到我头上来了我自然气结,不过若是把他们当作闯入水沼泽的外敌,墨渊此番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于是我叹口气与他解释道:“兄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两人是来找我商量家务事的,你不会也要管吧。”
 
他抖抖袖子道:“学宫外入夜便设有禁制,你这是置学宫的安全于不顾。”言毕甚是君子地退开三步,“你大可以把结界设在此处,商讨完事情,我看着这二位离开。”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我催动魔力制造了一个雾障的结界,保证墨渊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在做什么,然后让那二人开口。
 
他们虽然被揍得挺惨,但汇报上来的情况倒颇乐观,道赤之魔君已经有向北撤军退出槐水一线的趋势。挑起这一场混乱的人主动退缩,那是我最希望的结果。于是我撤去结界,安抚了他们两句告诉他们可以走了,刚才受伤的话医药费自理。
墨渊没什么表示,只是目送着那二人跳上朵云彩晃晃悠悠地飞远,突然凉幽幽地开口:“上次庆姜要对鬼族用兵,却因为六大魔族联合反对作罢,是你的首尾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上这个事的,但的确是我做的。魔族内部都还偶尔打掐不断,如此对鬼族擅动刀兵,神族万一趁火打劫,我们有多少能力两线作战?当时我费尽心机才劝和六大魔君反对庆姜的专断,不过,墨渊是神族,知道这个事应该不会太高兴。
 
我还没来得及糊弄他,他已经继续道:“现在魔族内讧,你应该没有少操心吧。”
 
这事情魔族掩得严实,他如果不是在诓我说实话,便是在自曝神族在魔族有内线。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知道这个事的。
 
于是我试图骗他:“是啊是啊,我让他们去把局面再弄乱一点,最好趁乱把庆姜杀了我好上位。”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连赤之魔君欲向鬼族借兵入槐水一线,你也不在乎?”
 
这个消息我可没听说。赤魔族正好在魔族与鬼族交界的地界上,与鬼族搭上了什么干系也不是不可能。倘若赤魔族北撤不是为了平息内乱而是去做接应鬼军这等引狼入室的行径,魔族眼下的麻烦可就大了。
 
墨渊今夜看来并没有兴趣与我装个不问世事的样子,于是我也就不再掩藏,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战报,一扬手在半空平平铺开,正是魔族槐水一带未来四五天里的兵力部署情况。每日都有那么一两座城池是空防,一座一座连成一条线,起点正是那鬼族边界上的韶攸关。
 
能想象吗?白天我们还在理论上课睡觉和笔记的问题,我还以为墨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儿,晚上就被他揭出这么多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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