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歼狼盗,为首领报仇!”吴锋高呼道。
如果报仇二字自狼盗一方说出,那么己方可能因为失去叶落而被压制,但吴锋抢先说出这话,便压得狼盗再无翻盘机会。
郎射雕对于狼盗们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如今郎射雕败死,狼盗们士气登时为之沮。
吴锋如同嗜血修罗,冲进狼盗群中,长剑好似风卷残云,所过之处,鲜血汹涌,遇盗杀盗,见狼斩狼,只留下满地的尸骸与鲜血。
商队众人被吴锋的刚勇所鼓舞,同仇敌忾,纷纷从两个方向,杀入狼盗群中。刀光剑影,在北风中生出百倍的寒意,与热血同飞。
狼盗们惊恐万分,全无斗志,被商队诸人的攻势所分割开来,且战且退。
吴锋此时已经和第一个假狼盗首领战在了一起,此人是狼盗中的三号人物,只要将他击杀,那么狼盗将完全失去战意。
吴锋的肋骨伤口经过长期的激烈战斗,又开始撕裂,鲜血渗出,将衣衫染成一片鲜红。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脑海中所充斥的,是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的杀意!
仇恨、愤怒与羞愤所混合的情绪,便是一种畅快淋漓的疯狂。
杀吧,用杀戮来麻木自己的痛苦,无论是心灵,还是**。
吴锋连环数剑,如同飞电,杀意汹涌有如潮水,将对手完全包围在其中,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对方开始颤抖,眼瞳之中充满了恐惧,身形犹如被磁铁吸住一般,难以挪动。
“死!”
吴锋切齿,怒剑左右出击,直接将对手斩下了双臂,而后毫不迟缓地刺入对方胸膛,在胸口绽放出一朵硕大的血花。
至此,狼盗士气完全瓦解,开始溃散,却被一意复仇的商队诸人追击,再次损失惨重。
由于狼盗本来就是长途奔袭至此,座狼的体力都损失不小,而狼的骑乘要比马匹困难得多,控制者同样要消耗体力。如今狼盗和狼群战败溃逃时因为失去了斗志,反而不能跑快。
而商队众人一直安闲地坐在马车上,如今经过短暂的战斗,又因复仇之心而士气旺盛,都发挥出了超常的追击速度,刀剑落处,狼头和人首级纷纷坠地。
鲜血染满了原野,一番追亡逐北之后,狼盗几乎被全歼,仅有数人逃脱,而座狼则全数被商队众人斩杀,妖丹取出,作为这一场战斗的战利品。
纵横并州,作恶无数的凶残盗匪集团——狼盗,至此可以说灭亡,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商队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阵亡六人而已。
吴锋没有拿一颗妖丹。
他受命诛除狼盗,但却在算计中败给了郎射雕,以至于叶落只得使用同归于尽之策,如今生死未卜。虽然最终还是消灭了狼盗,但他依然感到羞愤,并没有杀死敌人洗刷耻辱的快感。
时至今日,吴锋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轻狂中的浮躁。这种浮躁,必然会带来危害,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往往有着没能算到的地方。
然而,骄傲的人,总会因为自己的出色而有轻狂之意,这种轻狂,有时也能表现为压服他人的气场和人格魅力。因此,这是第一次,但必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战斗中容不得丝毫的停滞,因此到了现在,吴锋才将倒在地上的叶落扶起。
有人送来了棉布,将叶落的伤口裹好。
也许是叶落的心脏格外坚韧的缘故,被郎射雕两次攻击,都没有完全破裂,如今伤口已经被封住。
吴锋不敢动他,重伤者如果被摇晃,极可能因此而去世。不少受伤者都是本来可以生还,却被亲人朋友一边叫着醒醒一边疯狂摇晃,最终死亡。
商队诸人开始就地掩埋战死者的尸体。结束了大战的愤怒热血状态,低低的啜泣声开始响起,有人心有余悸,有人因为朋友战死而悲伤。
对于江湖儿女来说,很少有运尸回乡一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吴锋坐在马车上,默默无言。被狼盗驱散的马匹,有一半找了回来,但剩下的却是就此逃散在原野中了。
正在这时,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
吴锋猛然大喜,转向叶落方向。
“水,水……”
是叶落的呻|吟声。他还活着!
吴锋急忙拿出装水的葫芦,轻轻灌进叶落嘴里。
叶落缓缓睁开了眼睛,被吴锋扶着做了起来。
一群人惊喜地聚拢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锋道。
叶落却只是微笑。
第六十一章 最后一杯酒
伴着粼粼的车声,在夜色和晚风中,车队穿越落风山坳,向着玄关镇行驶而去。
夜风,也仿佛含着悲哀的声调,已经离开战场很远,人们的鼻孔中依然充斥着血腥。
在江湖上讨生活,自然免不了刀头舔血,然而有熟悉的人离去,总是让人忍不住悲痛。
因为丢失了一半的马匹,商队行驶的速度又变慢了不少,不长的距离,竟走了接近半个时辰。
前方的山谷谷口,设着一个竹篱笆拦成关卡,两个披甲卫士手持长戈拦在那儿。篱笆后有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夜间灯火通明,喧嚣之声不绝于耳,一副繁华气象。
叶落强撑着掀开帘幕。
两名卫士看到叶落,当即笑道:“是叶大哥来了?我们这就去知会镇长。”
而后,他们牵动一根长线,只听镇子里面,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随即,有两位衣着华丽之人一路小跑奔了出来。
前头的中年人脸颊肿胖,肥厚嘴唇,浓密髭须,正是玄关镇镇长陈祥源。后边的是他的儿子陈玄玖,与父亲不同,容貌倒是挺清秀。
陈祥源一见叶落,脸露喜色:“是叶落兄弟啊!好久不见啦!又押货到关中去么?”
叶落点点头,一边取出一大袋金铢递过去,道:“此次的过路之资。”
只见那袋子一看便感觉沉甸甸的,价值必然不菲。
陈祥源没有数,便收了下来,而后拿出两颗递给了守门的卫士。
叶落一向出手大方,他每次出的过路费,都包含了这些卫士的小费,因此镇上的卫士都很是喜欢他。
“受伤了?”陈祥源眼见叶落身上绑着棉布,问道。
叶落点点头,强撑着从车中走了下来,道:“酒来。”
陈祥源哈哈大笑:“兄弟来访,自然有好酒相迎,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酒菜。”
他为商队众人安置了住处,而后引着大家登上一座华丽的小楼,摆了几桌宴席。
很快酒菜就送了上来,酒是上等的汾酒,菜也极为丰盛。
河东盆地在山丘密布的并州,地形较为平坦,耕地相对较多,水源充足,是有名的富庶之地。而玄关镇地处要道,靠收取商队过路费和提供保护服务积累财富,在这乱世之中,便越发富有。因此虽然已经入冬,席上不但有各式肉类和腌菜,还有着用温室大棚培植的新鲜蔬菜。
酒是极香醇的上品汾酒,入口绵滑,却又有北地美酒的烈性,在冬天里最为暖身子。众人推杯换盏,喝得极为畅快。
在酒席上,叶落陈说了狼盗之事,以及吴锋的英勇表现。
这一场战斗极为惊险,风波迭起,在旁边伺候的一众护卫虽然是经常在生死场中来去的,却也一个个听得睁大了眼睛。
陈祥源对吴锋高声笑道:“小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怒诛狼盗首领,为民除害,如此胆气,令人佩服。干了这杯!”
吴锋却是听得脸上发热,如果不是自己判断失误,商队也不用付出这样大的伤亡。只是酒的红色,掩盖了他脸上的羞愧。
然而当着外人,吴锋是绝不会自承失误,只是也朗笑道:“多谢夸奖,陈大叔谬赞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祥源呵呵一笑,又对叶落道:“这次,你没事就好,以后的路途,一切当心。只是既要诱杀那狼盗,为何不知会我们父子,时间到时,一起夹击?”
叶落点点头,道:“狼盗未必定来,即便前来,郎射雕非你对手,见你出现,必然逃遁,不得歼灭。东山再起,又将成患,不如冒险一搏,引其上钩。”
却是突然抱起一个酒坛,将酒水倒下,如同惊虹,一饮而尽!
众人尽皆愕然,一向文绉绉的叶落,怎么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陈祥源也一惊,看着叶落。
叶落好似鲸吸牛饮,不过片刻,一坛酒就被他喝得见底。
叶落咳嗽了一声,对陈祥源道:“你我相交多年……”
陈祥源心头猛然一凛,霎时间,便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是啊,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且说就是。”
叶落却是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水,骤然长笑,声音好似雷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吾享这许多年富贵,今日无憾。时逢乱世,祖坟毁弃,已无复存,我死之后,葬于此地,不必归葬,还望陈兄陈全。”
陈祥源瞪大了眼睛,惊异道:“叶落……你说什么?”
“人生但有美酒可饮,有好书可阅,修短又何妨?”叶落豪气冲天,又斟了一杯酒,如同喝水一般灌进嘴里,高声歌道:“刚日读经柔日史,数残地老天荒。几人得鹿几亡羊。自然知去就,何必论兴亡!”
他的脸上浮上烈烈的红,突然间,胸口的伤处猛然破裂,酒水混着鲜血自裂开的食道中汹涌而出!
众人都大惊失色,立刻将叶落抬了下去,却见他早已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着微笑,停止了呼吸和心跳,神仙也救不活了。
早在被郎射雕抓伤心脉的那一刻,叶落就已经活不成了,他撑到现在,不过是为了见到老朋友陈祥源,再喝一次酒而已!
吴锋神色淡淡,望着叶落的尸体。
当叶落将酒坛整个灌进嘴里时,他就完全猜到了。
然而,他心中竟没有悲痛。
被叶落的豪勇所感染,他心中所感到的,只是一种佩服之意。
人间五十年,宛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久不灭者?
是吴锋的疏忽,导致了叶落必须与狼盗首领郎射雕同归于尽,但事已至此,叶落便也毫无怨恨之意,心中剩下的只有看淡生死的通达。
叶落是读书人,也是武士。有文人的儒雅,也有武者的烈性。生命的尽头,还有酒,对他来说就够了。
白布裹起了叶落的尸体,布上沾染着鲜血的殷红。
陈祥源长叹一声:“我和叶兄弟相交多年,不想今天,便是永别。如他遗言,就将他葬在镇外吧。”
商队中其他战死者都是不经过葬礼,就地埋葬,埋骨郊野。叶落不想成为特例,因此才留下那样的遗言。
第六十二章 回春谷
当晚,叶落就被安葬在镇外的荒野,他的老友陈祥源亲自找了一块石材,用铁剑刻石为碑,立在简陋的坟包之上。
商队经过会议,推举出了新的首领,而后在镇上补充了马匹,转折向南,向蒲坂渡口而去,准备进入关中。
吴锋随着车队又走了一天之后,改道向北,向吕梁山深处行去。
吕梁山脉覆盖地域广阔,几乎占据了整个并州西北部,比起河东郡还要大得多。
所幸回春谷的位置不算太深。沿着积雪覆盖的山道,吴锋又疾走了半天多,终于来到了谷口,只见绿树茂密,夹成一条小道,上下没有半点积雪。谷口的一块巨岩上,刻着回春谷三个大字,用朱砂涂成鲜红的颜色。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对于披着厚厚的棉袍的吴锋来说,这就是炎热了。
回春谷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哪怕是冬季,这里也温暖如春。如果将其解释为地热的话,偏偏在阳光直射的夏天,这里却也不热。至今没人搞得清其中的缘故。
吴锋快速脱下棉袍,放进如意袋当中,又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便衣,披上之后,踏入谷内,潺潺的水声,霎时间充斥双耳。
一条清澈的小河,将狭长的谷地分割成两个部分,或者说谷地本身就是被河流在群山当中冲积而出。
向东方望去,由于谷地沿着河流走向,西高东低,故而可以远远看见山谷的末端,河流在一道绝崖处,化为一道瀑布,飞坠而下,绽放开千万点银花。
在这里,隐隐可以听见瀑布轰鸣的水响。
回春谷中绿树成荫,繁花胜锦,一年四季气候适宜。树种也和地处北方的并州迥异,红豆杉、山玉兰、四蕊朴等乔木密集成林,很类似中土与南荒交界处宁州高原的景象。
正因为与外边不同的气候环境,才造成了此地灵药和珍禽妖兽的种类,与并州其他地点完全不同,遂成为了忘忧谷的试练场所。
吴锋长吸一口气,在这寒冷的冬日中,感受到春|光的气息,令人沉醉。
哪怕是天色已晚,但连成一片片的花木,在天边如血夕阳的照耀下,更有一种别样的瑰美。
正在此时,一股强烈的腥气随着惊风飘来,传进吴锋鼻尖。
吴锋霎时间提起了警惕,这回春谷毕竟是试练场所,虽然看起来春|光明媚,但当中暗藏的凶险,也是不需要多说的。
腥气加上疾风,一般都是蛇虫之类的凶物。
“救命!救我啊!”忽然间,惊恐而凄厉的呼叫声,响起在吴锋的耳边。
吴锋听到呼救之声,急忙转头去看,只见一条似蛇非蛇的怪物,身长数丈,身体前部隆起,蠕动不休,巨嘴当中含着一个美女的头部。
美女长发披散,眼目凄迷,脸上全是惊恐欲绝的表情,眼眶中泪水点点,令人心痛。
吴锋不假思索,刷地一声,骤然拔出长剑。
只听那美女哭叫道:“这位英雄,行行好,快拉我出来啊……”
吴锋目光闪烁,却是剑起如电,仿佛惊雷破天,向着蛇形怪物的脖子部位攻击而去。
剑出之处,并不是一往直前,而是作钩状攻杀,犹如爪牙一般。
这一套剑术,自上古传承下来,是人族先贤观天妖——犼族的攻杀之法,推演而出,被称为天犼剑法。
无论是残存下来的部分《武经》,或者吴锋所修的《东辰剑典》,当中都没有这一门古老的剑诀。是吴锋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学到,再传授给他。
犼,又称望天犼,形似犬或马,而极为凶猛,吼声如雷,能喷火,传说常以神龙、恶蛟为食物,有上古记载“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