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这一点,沉吟着说不出话。
「嗯……如果雪之下同学愿意,是没关系……」
她看一眼雪之下。雪之下本人不以为意,点头表示接受。
「我没有意见。那么,之后便由我负责。」
雪之下接过印章,马上在我们班的申请单上盖章。
这时,放学的钟声正好响起,宣布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好,今天到此为止。我负责关上门窗,你们可以先离开。放学时间的班级检查工作由执行部门负责。」
巡学姐一下达指示,学生会干部迅速各自散开。
既然校庆执行委贝会要督促学生放学回家,自己当然要以身作则,遵守放学时间。
我快速收拾好书包,离开会议室。
通往大楼门口的路上,相模都在跟朋友谈笑,并且顺势开口问我们:
「啊,晚一点大家一起去吃饭吧。如何?」
这家伙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只看叶山一个人……
叶山跟由比滨的视线开始飘移,他们在观察大家的动向。由比滨看向雪之下,雪之下察觉到她的视线,淡然回答:
「我还有工作要做。」
我想她是真的有工作要忙,不是单纯为了拒绝而编造藉口。
何况,相模将权限委任给她,她接下来势必得处理更多决策事宜,这也代表她的责任和工作会更加沉重。
「喔~这样啊。好吧,真是可惜~」(翻译:没差,反正我一开始就不打算邀请你。)
奇怪,我好像忘记关闭字幕,结果又把相模话中的含意透视得一清二楚。不要小看邪眼的力量啊(注57 出自《幽游白书》中飞影的台词。邪眼具有远距离透视能力。)……
雪之下说完后,我跟着拒绝。
「我要回家。」
「嗯,我知道了。」(翻译:你也想参加?门都没有!)
明知道没有被邀请,仍会大大方方地拒绝,正是我的厉害之处。
试想,要是最后剩下我一个人没表态,对方不得已之下,只好勉强说:「啊,呃……那、那你呢?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来喔。」这样一来,不论是谁都不会好受。话说回来,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为什么还得继续跟同一伙人在一起?
相模真正要问的,才不是我或雪之下,而是另外两个人。
由比滨的心中已有答案,委婉地开口:
「我、我今天不太方便,等一下还要跟大家讨论音乐剧。」
「咦~结衣不去吗?拜托~去啦~」(翻译:喂喂喂,你不去的话,叶山也不会去耶!搞清楚好不好?)
哎呀,这次的反应真不一样,未免太露骨,露骨得连X光都可以免了。
「对喔,晚上还要讨论音乐剧,我也要参加。」(翻译:让我搭个顺风车吧。)
叶山抓准机会,干脆地顺应由比滨的话,拒绝相模。
最后,相模老大不高兴地收回提议。
「嗯~大家都有其他安排啊~那只好下次啰。」(翻译:叶山不来的话,那就算了!)
读出别人的话中之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我看来就是如此,因此无可奈何。
我的性格恶劣到如此地步,也可以算得上是「微·特殊能力」。
直到抵达门口、和大家道别前,我始终没有关闭相模的字幕。
那群女生似乎打算跟叶山同行一段路,离开大楼后,他们的对话仍然持续下去。
我套上鞋子,跟在他们之后走出大楼。
夕阳已经西沉好一段时间,天空渲染上大片的黑暗夜色。
「再见。」
雪之下简短道别,匆匆离去。
她肩头的书包里塞满要带回家处理的文件,看起来非常沉重,但她还是重新把书包背好。
「那么,明天见。」
由比滨轻拍一下我的肩膀,快步跑出去。我记得由比滨待会儿要跟班上同学讨论音乐剧的事,看来她也满辛苦的。
我走向人影稀稀落落的脚踏车停放处,牵出自己的脚踏车骑上去。
此刻的街灯格外刺眼。
我今天一定用眼过度,看那么多字幕可是很累人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脑中又冒出另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么说来,也有一些人说话时,不会出现那些超译字幕。
城回巡
meguri shiromeguri
生日
1月21日
专长
演奏乐器、睡午觉。
兴趣
睡午觉。
假日活动
准备升学考试、睡午觉。
雪之下阳乃
haruno yukinoshita
生日
7月7日
专长
煮饭洗衣打扫等各种家事、合气道。
兴趣
阅读、骑马。
假日活动
漫无目的地旅行。
第六卷 ⑥ 一反往常,由比滨结衣动了怒气
再怎么工作、再怎么工作,也不会变得轻松的东西,请问是什么?
答案是:我的生活。
连石川啄木(注58 明治时代诗人、歌人、评论家。此句出自他的歌集《一握之砂》,原文语意:「再怎么工作,再怎么工作,生活仍然不见好转。我只能盯着自己的双手。」)都说出这样的话,凡人如我更是不在话下。于是,我逐渐放慢正在工作的双手,用死鱼眼盯着猛瞧,最后终于停止动作,我的心也越来越痛苦。这是哪门子的通货紧缩螺旋(注59 Deflationary Spiral,意指物价下跌,导致企业营业额降低、获利减少,因而采取裁员手段引发失业问题,这使个人消费减少,又导致物价下跌的恶性循环。)?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现在我才会忙成这样?为了解开这个神秘谜团,我抬起头环视四周。
嗯,第一个原因在于人手严重不足。
执行部门为各方涌入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不巧今天阳乃又没有过来帮忙。叶山已经接下跟表演团体相关的业务,为执委会减轻负担,不过,连他那样的人也露出疲态,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
其实到了最近,这样的人数也开始能应付工作。
今天特别不同于往常,是因为雪之下没有出现。她平常总是最早来到会议室,而且最晚结束工作离开会议室。
但是,她今天没有出现。
「你知道今天雪之下同学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
巡学姐问我,我答不出所以然。不光是我,整个执行委员会恐怕都不知道答案。
这时,会议室大门「叽」的一声开启。不先敲门便直接走进来,是平冢老师怎么样也改不掉的坏习惯。
「比企谷。」
「是。」
我应声后,平冢老师带着不寻常的表情走过来。
「今天雪之下身体不舒服,所以休息一天。她已经跟学校请假,不过好像没有通知执委会……」
老师完全说中了。
雪之下从来不会主动联络任何人。
话说回来,想不到雪之下也会有身体不舒服的一天。她虽然体力不好,但健康管理应该做得很确实才是。不过她最近那么忙碌,昨天甚至出现疏忽,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雪之下一个人生活,不知会不会有问题。
叶山也想到同样的事,猛然抬起头。
「雪之下自己在外面住,找个人去探望一下比较好。」
「这样啊……那么,你们有谁能去探望雪之下同学吗?这边的工作可以交给我们。」
巡学姐询问我和叶山。
「只由学长姐负责,真的没有关系吗?」
叶山反问后,巡学姐的脸上先闪过为难的表情,接着又露出熟悉的温和笑容。
「嗯……没关系。如果是知道的事情,我应该还处理得来。」
尽管她说得不是很有把握,那张笑容还是让人感到信赖。
照这情况看来,的确应该将执委会的工作交给学姐,探望雪之下的工作则交给我们。这样做肯定比记录杂务组的我,和掌管表演团体的叶山留在这里好上许多。
能够从宏观角度顾全大局,除了巡学姐便没有其他人。她对我们说一声「万事拜托啰」,准备回去工作——
磅!
「会长!」
这时,一名学生会干部猛然推开会议室大门,忙不迭地大步进来。
「怎么回事?」
「关于校庆标语,据说发生问题……」
「哇!为什么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想不到这么快便发生重大问题。巡学姐一听,慌张地赶去处理。
她离开得太过匆忙,我根本来不及问是什么事情,跟叶山两人被丢在原地。
「……那么,现在要怎么做?」
叶山开口问道。
「我是可以去啦。」
他随后补上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让我有些不快。
事实上,即使由我去探望雪之下,我跟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叶山说由他去,我会看着他离开;反之,如果叶山不去,说不定就换我去。
「嗯……你那么机伶,又派得上用场,还是你去比较好。」
叶山听我这么说,连眨好几下眼睛。
「……原来你也会说那种话,真是吓到我了。」
「那么,劳驾你前往一趟啦。这点应酬话难不倒我的。」
叶山苦笑一下,把脸转过来。
「不过,如果是因为这种理由,你不觉得让机伶又派得上用场的人留在现场比较好?」
他说的有道理。在人手不足的状态下,让可以处理较多事情的人留下才是上策。例如队伍内的人数不够时,自然得指望等级够高的勇者大人。
「嗯……你说的是没有错。」
我搔搔头,并点头表示认同。
接着,叶山笔直看向我的双眼说:
「为了避免误会,我要先声明,我完全不认为你是没有能力的人。既然你有办法接下杂务组的所有工作,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你派不上用场。」
……原来你也会说那种话,这才真是吓到我了。
「好啦,要怎么做?」
他再次向我确认。
不论是谁,一定都认为比企谷八幡赢不了叶山隼人,事实说不定也是如此。坦白说,我恐怕真的没有任何地方赢得了他。
想想实在可笑,越有能力、越温柔的人,反而越无法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他们时时刻刻受到众人委托、得满足众人的期望,在不知不觉间,这变成一种常态。最后,他们甚至愿意伸手接纳我这种处在边缘的人物。
「……我去吧。不管大家怎么想,肯定都是你比较优秀。大家需要的是你。」
「听到别人说这种话,感觉其实不差……如果你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话。」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叶山的笑容中带有落寞。他是一个好人,但也因为太过温柔,所以无法选择要站在哪一边。对他来说,每一件事情都同样重要。这样一想,我忽然觉得好残酷。
「……所以,由我去看雪之下。」
我向平冢老师报告,老师的嘴角泛起微笑。
「这样啊……好,你去吧。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其他学生的住处……」
「喔,这个没关系。」
我不知道雪之下住哪里没关系,因为有另一个人非常清楚。那个人听到消息,说不定会马上飞奔过去。
我迅速整理好书包、从座位上起身时,正好和叶山对上视线。他眯细双眼,目光相当锐利。
「那么,拜托你,我也会跟阳乃姐说一下。」
「……太好了,谢啦。」
我简短道谢,背好书包,离开会议室。
走向大楼门口的途中,我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在话筒中的铃声响完第七次,我准备挂断电话时,对方终于接起电话。
『你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你知道雪之下今天没来学校吗?」
『咦……我不知道……』
「听说是身体不舒服。」
我感觉得出对方瞬间屏住呼吸。
其实身体不舒服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考虑到雪之下最近的样子,再加上她是独居,难免会让人担心。
对方下定决心似地轻轻吸一口气。
『我立刻过去看看。』
她果然这么说。
「我也会过去,在校门口碰面如何?」
『嗯。』
简短联络完之后,我将手机塞回口袋。
户外的天空还很明亮,但太阳其实已开始西沉。抵达雪之下家的时候,大概是黄昏了吧。
× × ×
前往雪之下家的路上,我跟由比滨几乎没有交谈。
我们在校门口见面后,由比滨连忙询问雪之下的状况如何,但是,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出来。
雪之下住的是摩天大厦,在这一带是出名的高级住宅,也因为是高级住宅,出入管制相当严格,外人没有办法随随便便进到内部。
我们来到大门口,先要联络雪之下。由比滨按下雪之下家的对讲机。
她已事先打过电话也传过简讯,但是雪之下没有传来任何回应,所以我有点担心来到这里之后,会不会一样无人应答。
由比滨不死心,继续多按几次对讲机。
还是不出来吗……
「难道她不在家?」
「不在家的话倒还没关系,万一她重病到爬不起来……」
由比滨那样想未免太过悲观,但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一笑置之。
隔了半晌,由比滨再按一次对讲机。
终于,对讲机发出沙沙的杂音。
『……喂?』
雪之下的声音小得快听不见,由比滨连忙扑到对讲机前。
「小雪乃?我是结衣,你还好吗?」
『……嗯,我还好,所以……』
所以?所以怎么样?她该不会要说「所以你赶快回去」吧?
「总之,快点开门。」
『……为什么……你也在?』
她八成认为外面只有由比滨一个人,因此听到我的声音时吓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