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指的不是那种次元的意思。那些人只是害怕警方用点二二口径的子弹,将火野的脑袋轰爆的瞬间被摄影机拍到而已。政客可是比偶像明星更重视形象的职业,利害关系很复杂的。」
神裂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看着远方的禁止进入区域。米夏依然安静地嚼着口香糖。上条将三个专家的脸逐一看过一遍后说道:
「现在要怎么办?除了警察的重重包围外,还有一大堆围观群众呢。我们要怎么接近我家?该不会是要钻下水道吧?」
「警察应该也考虑到火野可能会利用下水道逃走。嗯,好吧,总之先朝你家前进再说。」
土御门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此说道。上条不禁愣住。
「怎么前进?」
「你问怎么前进?当然是穿过那里前进啊。」
土御门这么说着,并指向旁边民宅的水泥围墙。
警察将附近所有的道路都封锁了。
但是反过来说,「不是道路的地方」就不会有警察。附近的民宅都因避难命令而人去楼空,因此民宅的庭院——在矮树墙及水泥围墙的遮蔽下,就成了「从道路上看不见的空间」。
土御门等人若无其事地在各个民宅庭院之间快速通过,上条则紧跟在后。跳过栅栏,爬过围墙,从这间民宅到下间民宅。
当然,光靠这么做无法完全逃过警察的眼睛。
虽然警察的警戒范围只有「道路」没错,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会对民宅庭院、车子阴影等地方视若无睹。如果上条等人不小心被他们看到,马上会遭到追捕。
没错,如果不小心被看到。
但是土御门等人却有办法利用各种机会,例如警察刚好在跟隔壁警察讲话、刚好专注于无线电通讯、刚好看向从阴暗处跳出来的野猫、刚好毫无理由地看了一下天空……趁着这些机会,从警察的身边快速跑过。而且土御门等人,可没有为了躲在阴暗处等待警察露出空隙而有片刻停留。仿佛完全经过计算一样,土御门等人跑过去的瞬间,刚好也是警察露出空隙的瞬间。
以结果来看,土御门等人几乎是完全没有停步地全力奔驰,穿越包围网。
而且,他们还带着门外汉上条。
上条此时联想到了一些电动游戏——在恐怖分子占据的建筑物中躲躲藏藏前进的间谍游戏、在满是守卫的日式建筑中闯荡的立体忍者动作游戏等。上条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在看这些游戏的最短破关纪录。
但是,现实跟游戏有一点不同。
游戏中的舞台,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用来突破而设计出来的。
现实中的包围网,则是为了让人无法突破而设计出来的。
讲起来好像没什么,但两者之间的差距绝对相当大。
见识到如此惊人的技术,上条不得不深深体会到,原来感觉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土御门确实是个专家。对上条来说这感想颇为苦涩。一路哼着歌突破包围网的土御门,在上条眼中似乎变得更遥远了一点。
越过半径六百公尺的警方包围网之后,有好一阵子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是继续往前跑,就看见一些身穿装甲服、手拿透明盾牌的人物。这些就是机动部队的成员。不过里面有些人被「替换」成了老爷爷老奶奶,所以看起来实在有点不太可靠。
土御门这时停下脚步,躲在马路上的车子后面,其他人也跟着停步。
「好了,接下来光靠钻来钻去已经很难不让人发现了。包围着阿上家的机动部队全部都拿着双筒望远镜注视着阿上家,想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冲进去抓住火野似乎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那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都已经来到这边了却是束手无策,实在令上条大感惊讶,急忙开口询问。
「是啊,虽然靠着干涉意识的魔法,可以让机动队员睡着或昏迷,但这个方法会造成无线电通讯无人回应,外面的警察可能会因此察觉到不对劲。」
说到这里,神裂顿了一下。
她在头脑中思考着接下来的发言内容。
「不如使用转移判断力的魔法如何?」
上条完全听不懂,米夏则是默默地看着神裂。
「简单来说,就是让机动队员把『其他民宅』当成是『上条当麻的家』。这样一来不管『上条当麻的家』发生什么事,机动队员都会回报『没有异常』。」
唰!一阵风啸之声。
神裂的身边出现数条极细的钢丝。如果不是反射了太阳光,肉眼绝对无法看见。
「禁丝结界——源自于东南亚一带的护家之神召唤阵。」
「土御门,你怎么可以在观众面前透露我手法的底细?」神裂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要对所有机动队员发挥效果——照这个规模看来,至少要结起一张半径一百公尺的蜘蛛巢。作业时间大约要花二十分钟,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收到——」
土御门用手指抚摸蓝色墨镜的镜框,轻描淡写地回答。
「还有,上条当麻,你别碰这些线。禁丝结界是种利用丝线画出的三次元魔法阵,用以取代画在地面的二次元魔法阵。丝线是结界的核心要素,如果被你的右手碰到,魔法可能会解除。」
「我知道啦,我再笨也不会想去碰这些可能会把手指轻易切断的钢丝。不久前才刚被切断右手而已,我可不想马上又四肢分家。就算我再怎么『不幸』,也不至于这么可怜吧?」
突然间,神裂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咦?不过阿上啊,三泽塾战中手被切掉,应该算『不幸中的大幸』?」
土御门跟上条都没有察觉神裂脸上的细微变化。
「有谁手被切断还会高兴?那个该死的恋童癖链金术师,遇到那种人已经是我的『不幸』了。」
喀!神裂把鞋跟一转,背对着上条。
上条略感背脊发寒,不禁望向神裂的背影。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类似身体感觉到危险时的反射动作。
神裂的背影不带任何感情。
「怎……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神裂回答。
神裂离开上条的身边前往张设禁丝结界。临走之际,她完全没有回头。
神裂奔跑在无人的住宅区内,一根一根地架设起结界的丝线。
一般城市跟学园都市不同的地方在于马路上有电线杆,而这刚好可以用来当作架设广范围隐形丝线的「支点」。神裂利用电线杆与丝线,从距离机动队员稍远的地方开始建立起一座半径一百公尺的巨大三次元魔法阵。藉由这个结界所产生的特殊波长魔力,让机动队员的判断力产生误差。禁丝结界的形状很像中华炒锅,不过如果是上条,或许会认为看起来像个碟型天线吧。
上条。
想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不幸」这个字眼,神裂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他的错,我不该把气出在他身上。)
理性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某种非理性的情绪让神裂不想再继续待在那里。
神裂对于「不幸」这样的字眼,有种不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听到这个字眼。
害怕尘封的记忆再度被打开,神裂选择不断奔跑。加快速度、增强力量、提高集中力。藉由专注的作业,让注意力从那最让自己害怕的事情上移开。
神裂走了之后,躲在路边车子阴影处的上条叹了一口气。
上条非常惊讶,虽然这些魔法师的能力很强,但没想到行动却是如此随性而没有计划。说得明白一点,如果不是神裂刚好会使用那个「某某结界」,他们打算怎么办?难道要手足无措地站在这里发愣?
就算是动作电影里面那些「专门出来被干掉」的特种部队,在冲进恐怖分子占据的大楼前,也会有几幕是拿着配置图详细讨论作战计划的桥段。
回想起来,当初跟符文魔法师联手对抗链金术师的「三泽塾战」中,似乎也没有什么详细的作战计划。
上条拿着这点向土御门抱怨,土御门的回答却是「理所当然」。
「阿上啊,我们魔法师这种生物虽然是专家没错,但是跟那种按照训练课程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可是不一样的。我们不像军队一样接受过『组织性』的『杀人训练』,也没有被灌输什么『团体思想教育』。在战斗上,我们是门外汉。」
「什么?」上条皱起了眉头。
战斗门外汉这句话,跟上条遇到过的这些魔法师可说是绝对凑不在一块。
「你在开玩笑吧?像史提尔、奥雷欧斯那种人,就算对上九〇式战车,也可以笑着从正面把战车打爆哩!那种战斗狂、那种破坏魔,怎么可能是门外汉?」
米夏默默地朝上条伸出手掌,上条又递了一片口香糖给她。米夏依然像个正在把零钱递给客人的便利商店店员一样,在完全不碰到上条手指的前提下接过口香糖。
土御门透过墨镜的蓝色镜片,看着上条与米夏的这个举动。
「这就跟手上握有核弹发射钮的国中生一样啦。我们虽然拥有优秀的魔法能力,但这不是经过军事训练的成果。」土御门笑着说道:「否则的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阿上?如果魔法师接受过专业战斗训练,为什么在战斗中会夹带那么多私人感情?得知惊人的事实而在敌人面前愣住、把敌人说的话全部都当真、同情敌人、想要跟敌人一对一堂堂正正对决等等——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实在太多无谓的要素了。」
如果是一群真正经过战斗训练的冷酷「杀人机器」,是不会倾听敌人的言词,不会同情敌人,不会想要正面对抗敌人,甚至不会出现在敌人视线范围内的。就算得知了令人震惊的真相,也会选择先打倒敌人。只要收到诛杀命令,就算敌人抓住小孩当盾牌,也会将敌人的心脏连同小孩的身体一起贯穿。这才是专业的战斗员。
「就这点来看,魔法师根本都是小孩子。握着刀的小孩子。而且是曾经被世界背叛,边哭边发抖的小孩子。」
土御门微微叹气。
「魔法师就是这样的生物。心中有愿望却无法实现、曾经向神祈祷却没有得到回应——失去了方向的人们,最后只能投身魔法这个超级后门。」
上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土御门也是个魔法师。虽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毕竟也是个魔法师。这个脸上随时带着笑容的少年,心中一定也有一片干涸的空白地带。
默默地嚼着口香糖的米夏,当然也一样。
「所谓的魔法师——特别是在十九世纪末建立起基础的『近代魔法师』,都会将自己的愿望刻在自己的灵魂上。这就是所谓的『魔法名』。把自己学魔法的理由,或是自己愿意舍弃人生去追求的唯一梦想,以拉丁语刻在心中。例如我是Fallere825,神裂大姊头是Salvere000。后面的数字是为了怕有人使用的单字重复,这一点就跟E…MAIL的登录名称做法一样。」
「……这——」
——这需要多大的觉悟?上条心想。即使是没有明确梦想的上条,也知道在众人面前谈论自己的梦想,是很令人难为情的事。何况每个人都会害怕梦想遭到否定。很多想要当偶像明星或是运动选手的人在被双亲、老师等人嗤之以鼻之后,就放弃了梦想。因为梦想一旦被否定,那种打击是很大的。
他们想当魔法师,难道不会害怕?
为什么他们能够拥有即使被人否定,也绝不放弃梦想的觉悟?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组织』这种字眼没有多大意义。我们只是刚好目的相同,所以才聚集在一起。不管是神裂大姊头还是史提尔,只要组织成为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阻碍,他们随时可以背叛组织。不过,现在因为有禁书目录这个人质的关系,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虽然「人质」这样的字眼让上条颇为讶异,但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魔法师的「专家」跟特种部队的「专家」,在意义上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现在上条已经稍微可以体会了。魔法师跟那些可以为了钱而违反自主意志,做出杀人行为的特种部队刚好相反。魔法师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也不想要钱,但是却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将这种孩子气的想法推到极致,就是魔法师这种「专家」。
(……这么说来……)
上条望着神裂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眼前只有一大片宽广、空洞而寂静的住宅街。
神裂在离开的时候,背影看起来不太开心。上条心想,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说了什么伤害她「专家」信条的话?
土御门看见上条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微微一笑。
「啊,神裂大姊头应该是因为听到『不幸』这个字眼,才会心情不高兴吧?」
「不幸……?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上条歪着脑袋回想。转头望向米夏,米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嚼着口香糖。
「对阿上来说,『不幸』这个字眼已经变成口头禅了吧?事实上,神裂大姊头其实也为自己的『不幸』感到相当苦恼。」
「……『不幸』?」
「其实也可以说是『幸运』,但神裂大姊头无法原谅自己的『幸运』。」
「『幸运』会让人苦恼?」
上条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土御门点了点头说道:
「日本有种名为『天草式』的神秘基督教组织,神裂大姊头在出生前就被指定为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女教皇』。而且她还是被神赐予『圣痕』的『圣人』之一,据说这种人全世界找不到二十个呢。」
土御门脸上带着笑容。
但是他现在的笑容,跟平常那种轻浮的笑容不同。
「她拥有即使不用努力也可以擭得成功的才能,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位居群众中心点的人望。每天都在发生连她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惊喜。就算遭到暗杀,她也可以侥幸存活。子弹会毫无理由地射偏,就算炸弹在身边爆炸,也可以奇迹似地毫发无伤。」土御门的语气宛如在唱着催眠曲:「——所以神裂大姊头无法原谅自己的『幸运』。不,应该说她在诅咒着自己的『厄运』。」
「……什么啊,这种事情需要烦恼吗?」
对于终日为「不幸」所苦的上条来说,这简直是令人羡慕的状况。
「谁知道呢,或许实际体会过才知道个中滋味吧。」
土御门脸上带着笑容。
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不过,阿上啊,当个『幸运』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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