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坐过雪橇。”
丢下含糊的回答,我的视线飘离了冬日的天空。古泉保持人畜无害的笑容,却故作犀利地说:
“你所看的究竟是哪一个Yuki?是从天上飘下来的.抑或是——”(注:“雪”和“有希”的日文发音同样都是Yuki。)
再跟古泉大眼瞪小眼也是无益。我耸耸肩,加入了香菇争夺大战。
这场火锅大会,自始至终都没被老师抓包,也没被任何会向老师打小报告的报马仔撞见,也或许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说不定。总而言之。巳经汤足饭饱的我们将锅碗瓢盆和垃圾收拾好后,就离开了教室,走出校门时.小雪已经停了。
和得赶回家赴圣诞晚宴的鹤屋学姐道别后,SOS团又整团朝蛋糕店移动。领了春日订制的特大号圣诞蛋糕,就往长门的住处出发。
我们不是同情长门得孤零零度过圣诞夜,而是因为一人独居的长门家具备了能共享蛋糕,又可以闹到天翻地覆也没人管的绝佳条件。扛着人体扭扭乐(注:Twistergame,是在一块印有许多圆圈的垫子上进行,另外附有一个转盘,上面写着身体各部位,游戏者要照转到的部位配合圆圈的颜色在垫子上放置手脚等身体各部位,届时人体会严重扭曲变形,多人一起玩更有趣。)游戏组过来的古泉和抱着蛋糕盒的我,算来不晓得是谁比较幸运。打头阵跳步走的春日神情相当愉快,想必不时被她抓住双手甩呀甩的朝比奈学姐,和一语不发一步一脚印的长门多少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吧。
照这样看来,我想应该不致发生从天而降的并非白雪,而是一大群圣诞老人的意外了。春日充分体验了平凡人的圣诞夜,而且还心满意足的样子,她的精神构造和我老妹真是有得拼。也可能是今天比较特别。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这时期的我,就是较往常宽大为怀。就算春日说要去猎圣诞老人,在寒夜的街道徘徊流连;我说不定也会面带苦笑的奉陪到底。
在隔音良好的长门房间玩古泉带来的各种游戏时,我们每个人看起来是真的都玩得很开心。用两台笔记型电脑连线对打的《TheDayOfSagittarius3》淘汰赛是长门个人的舞台,我则和春日在玩人体扭扭乐时推来挤去的,这还真是一个疯到想叫路过的情侣也来一脚的狂欢夜——
就这样,我们过了一个欢乐喧嚣的圣诞夜。
从圣诞夜到除夕夜这段期间,活像是春日推着时间之神快点走似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将社团教室大扫除了一番,还接到国中同学一通疑似头壳环掉的电话,我被缠得受不了,只好陪他去看美式足球赛。在这当中,年关也一刻刻地逼近。
新的一年啊。新的一年到底是好或坏,我也不知道。就我个人而言,课业成绩再不加把劲,真的会死得很惨。
老妈迫不及待想把我丢进补习班的盘算已溢于言表,今天参加的要是健全的运动社团而且全心投入,或者不怎么健全但名见经传的社团的话,多少还可以当作借口;偏偏参加的是既不健全。又名不见经传的未公认团体,且成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起码周围的人看起来是这样——今天如果有个成绩不佳却打算升学的学生,换作是我也会很想知道他在高中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真是没天理,春日的学业成绩优秀得不像话;古泉前一次期考的成绩也足以列入秀才之列;或许是基于对考古学的兴趣,朝比奈学姐也很努力听课;至于长门,她的成绩用膝盖想也知道很好。
“算了,那个以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将冬季合宿活动搞定。眼前只要想这个就好。课业等到新年再来加强。跨年倒数的合宿活动一定得在今年之内起跑。
于是,就这样——
“出发!”
春日登高一呼!
“呀呼!”
鹤屋学姐立即呼应。
“据说那边的天气晴朗.是绝佳的滑雪日。不过我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
古泉报告气象。
“滑雪?是在雪上滑来滑去的那种吗?”
朝比奈学姐抬起被围巾包得密不透风的下颌说。
“……”
长门一手拿着小型行李箱,纹风不动。
“嗨!”
我老妹跳了出来。
我们是在清晨的车站前。待会要坐列车,然后不断转乘,预定到达那座雪山的时刻是中年过后。那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不在预定人员之列的我妹为何会突然蹦出来……
“有什么关系.既然人都跟来了也没办法。带她走吧。一起去的话事情还比较好解决。你也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吧,对不对?”
春日前倾身子,对着我妹绽开笑容:
“假如是个我毫不在乎的家伙,我早就踢回去了;可是你这个妹妹和你不同,个性老实得很,没理由不OK。何况她也曾参与电影的演出,三味线也需要一个玩伴。”
没错,这趟旅行连我家的花猫也是我的行李之一,想知道为什么吗?且听听sos团的台宿计划负责人怎么说:
“推理剧的诡计,需要猫才能完成。”
是类似(黑猫知情)那类的推理剧吗?(注:《黑猫知情》是知名推理作家仁木悦子的推理名作。)
坐在自己行李上的古泉说:
“不管是黑猫花猫,会破案的就是好猫。只不过一次在电影里它已经展现了卓越的演技,所以我才希望能请它重出江湖,再现优秀演技。”
现在的三味线不过是只不会说话的家猫。最好别对它的演技过于期待。我看着和我妹鼻碰鼻的春日说道:
“托你的福,害我出门时被她抓包。”
毕竟清晨就要出发实在太早了,老妈那边我早就下过封口令,才能苟且偷安到现在。老妹也完全没察觉我和春日他们要去旅行。只是,鸭蛋再密也有缝。当我在自己房内.把还在睡梦中的三味线装进猫用携行包时,不知为何老妹突然闯了进来。大概是她起来上厕所,睡眼惺忪中跑错了房间吧。我猜。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老妹惺忪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
“你要带三味线去哪里?你为什么穿那样?那些行李又是怎
吵死了,闭嘴。然后我就见识到小学五年级,现年十一岁的我妹比夏天那次更激烈的大吵大闹,而且还手脚并用,紧抓着我的包包不放,活像是死命巴着岩石的那些奇颜怪色的贝类,不肯松手就是不肯松手。
“只多一个人还应付得来。”古泉笑着说。“多付一张儿童车票,预算不会超支到哪去。而且我和凉宫同学有同感,令妹都追到这里来了,实在不忍心将她赶回去。”
和春日打打闹闹了一番的老妹,这会又将小睑埋入朝比奈学姐丰满的胸怀,接着又抱住默然不动的长门的膝盖。最后被大笑的鹤屋学姐甩得团团转,哇哇叫个不停。
还好她是妹妹。假如是弟弟,早就被拉到暗巷里盖布袋了。
开往雪山的特快车上,老妹的玩兴一点也没有消退,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不断地消耗精力。现在就玩成这样,到目的地一定无精打采。到时我又得背着爱困的妹妹走,可是任凭我再怎么警告都没用。和我妹同等级的春日和鹤屋学姐兴致始终高昂,行为比较自制的朝比奈学姐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长门也是,文库本看没几页就收进行李箱,以静寂的眼神注视我妹。
我坐在窗沿托着腮帮子,木然地看着窗外高速飞逝的风景。古泉坐在我旁边靠通道的座位,春日那群姐妹帮则是坐在我们前面的位置。她们将座位转向,变成彼此面对面,五人一起玩UN…O牌。可别大声喧哗。会吵到其他乘客的。
被排挤的我和古泉自列车出发后玩了约十分钟的抽鬼牌。越玩越无趣,很快就放弃了。我们两个男生干嘛得互演悲情的丑角啊?
既然如此,只好让眼睛赴享乐之宴。幻想还没亮相的朝比奈学姐滑雪装扮,还比较有建设性。当我正在苦思要如何营造出我俩单独在滑雪场相亲相爱滑雪的情境时:
“喵——”
我脚边的携行包突然发出声响,从缝隙中露出了猫须。
在那场电影骚动落幕后,三味线摇身一变成为不需费心照顾的乖巧家猫,让人根本看不出它原来是只野猫。它会乖乖等待喂食时间到来,也不会胡抓乱咬.在那家伙的欲望中占最大地位的就是睡眠欲吧。今天早上放进猫笼后,就一直在睡觉,再好吃懒做的猫咪也会睡腻。现在才百无聊赖地搔抓盖子的边边。当然,我不可能在车内放它出来晃。
“再忍耐一下。”
我对着脚边诱哄它。
“到了以后,我再买新出品的猫食给你。”
“喵——”
似乎心领神会的三味线又再度归于平静。古泉佩服的跟我说:
“一开始,刚听到它说话那时候,我真是觉得太神奇了。抓到这只猫真是挖到宝。喔,我不是指我们幸运抓到一只公花猫,而是它如此通人性.真是只灵猫。”
从群聚的野描中随机抓出这家伙的是春日。因为这算是在几万分之一的几率下才会产生的染色体异常。我真应该叫春日去买张彩券。不管中多少,起码可以贴补一点活动费。不然老是挪用文艺社的社费,怪不好意思的。
“彩券啊……假如凉宫同学中了彩券,事情恐怕会很难收尾吧?你想想,如果她中了亿万彩金,她会开始做什么?”
我不太想思考这个同题,但我认为那女人会收购美军淘汰的中古战斗机。买单人座的倒还好,怕就怕是多人座,不用想也知道她会抓谁坐在后头当垫背。
再不然,她就是会豪气地全砸在宣传费上。哪天收看黄金时段的综艺节目时,搞不好屏幕会突然打出:“本节目由SOS团独家赞助”的字幕,光是想像我们演出的广告会向国内每个家庭播送,我的背脊就发凉。只要让春日当上制作人,任何节目都会变得荒腔走板。就算让一个幼稚园学童操作股票都不会比地糟。
“说不定她会想做可以造福人群的事喔。像是提供某种发明的资金啦,或是盖座研究所之类的。”
古泉拼命发射观望的风向球,但是俗话说得好:十赌九输。何况这个赌注实在太大了,会计算风险的人都会踌躇不前。只要没有特别重大的理由,应该没人想自找麻烦吧。
“叫她到超商买支会中奖的冰棒,就够了。”
我再度看向窗外欣赏风景,古泉靠上椅背,身子一沉,开始闭目养神。抵达目的地之后,恐怕会忙翻天,趁现在储备体力是正确的选择。
列车褂的风景越来越偏田园风,每当穿越一个隧道,景象就更趋银白。在欣赏风景的当儿,最后我也香甜入眠。
我们就这样结束列车之旅,抱着行李,连滚带爬的离开车站,前来迎接的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搭衬皑皑白雪的双色风景,还有似曾相识的二人组客套有礼的寒喧。
“欢迎各位的莅临,我们在此久候多时了。”
深深一鞠躬的最佳管家演员——
“长途跛涉辛苦了。欢迎光临。”
和年龄不详的可疑美人女侍。
“哪里哪里,两位辛苦了。”
同样善于说客套话的古泉,走过去和那两人站在一起。
“鹤屋学姐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吧。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新川先生和森园生小姐,我请他们来帮忙打理这次旅行的餐宿事宜。”
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夏日孤岛那时简直如出一辙。穿着三件式西装,头发灰白的绅士管家新川氏,和身着素雅的围裙洋装,女侍打扮的森小姐。
“敝姓新川。”
“敝姓森。”
两人不约而同低头行礼。
在这刺骨的低温中,居然连件大衣都没披就出来迎客。这究竟是演出的一环,还是角色身上的职业意识促使他们这么做的?
鹤屋学姐将沉甸甸的行李轻轻晃了晃。
“嗨!你们好!既然是古泉推荐的人,我是绝对相信。就请两位多多指教喽。别墅那边,随你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承蒙不弃。”
殷勤的新川先生再度鞠躬.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秀给我们一个生涩的笑容。
“看到各位身体健康,真是由衷欣慰。”
“夏天那一次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森小姐露出温和的微笑.一看到我妹,笑容叉更加温柔。
“哇,好可爱的小妹妹喔。”
我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如落入滚烫开水中的干海带一样,迅速恢复生气,“嗨!”一声就飞奔到森小姐的裙边。
春日满面笑容地走上前,踏进了雪地里。
“好久不见。这次的冬季合宿也让我相当期待。夏天那次台风来袭真的有点扫兴,我打算趁冬天这次将上次没玩到的份统统补回来!”
接着转向我们,以飞车在敌阵成龙(注:此为将棋术语,可以横冲直撞、但不能斜走的“飞车”一旦升级成为“龙王”,就可以斜走一格。)的气势朗声说道:
“大家快来!接下来可以大玩特玩了!将这一年的污垢全部抖落,以全新的身心迎接新的一年!连一小片懊悔的碎屑,都不能带到明年去。听到没有!”
我们各以各的方式应答。鹤屋学姐是一手高举,大叫:“YA!”;朝比奈学姐显得有点畏缩,怯懦地点了点头;笑脸古泉除了笑还是笑;无言门还是一样无言;我妹则是缠着森小姐不放。
而我则偏过头去,回避春日那张灿烂得刺眼的笑脸,看向远方。
那是压根看不出将有暴风雪来袭的万里无云的晴空。
在这个时间点。
我们分乘两辆四轮传动车前往鹤屋家的别墅。司机是新川先生和森小姐,由此可以推断出,森小姐起码是到了可以考取汽车执照的法定年龄。因为我曾经怀疑她和我们是同一世代的,所以光是这点我就觉得此行有斩获。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劳碌的女侍有朝比奈学姐一个就够了,我对森小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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