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面有疑惑之sè,眼巴巴地看过来:“杨兄,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三古庄转了转,发现后院的花园里有个柴房,孙不仁说不定就在里面。”
“真的?”
“嗯,应该有六成以上的可能。不过凭你甘兄的口才,还怕那姓唐的不听你的?”
阿甘心事重重地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杨公子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甘兄放心,三古庄守卫森严,姓唐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即使他硬上了,也是有去无回。”
“可是那小子jiān猾无比,就怕他……”
“呵呵,像这种自认为太聪明的家伙,往往是死得最快的!”
杨公子安慰了阿甘几句,转身离开。他听见门外急促的呼吸声,小桃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推开门,便看见小桃泫然yù泣的面孔,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他预料的一点没错。
聪明人唐青拿到孙不仁的下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赌窝里的魁梧巨人。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矮无常唐青虽然称他为大哥,但两人相识其实并不久,没有多深的交情,所以唐青不认为有跟他平分宝藏的必要。
矮无常并不贪心,他只想拿到七曜宝藏中已发掘出来的一部分,然后马上远走高飞。至于用六幅地图拼出真正的藏宝地点这种事,他没有任何兴趣。可以说,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知道自己能拿多少,才不会惹来众怒。
当然,他也不打算一个人贸然行动。三古庄高手众多,他还需要找几个帮手。最好是刚出道的愣头青,怀着一腔扬名立万的热血、武功又还过得去的那种……
今天秦言没有出门。
送走固执的宫云袖后,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应该去镇上转转,打听打听最新的消息,看看自己一手布下的yīn谋的进展,或者试试能不能踩中别人的陷阱……但他今天并没有这个兴致。
他叫上小竹和陆潇湘,跟玉寒烟一起凑足了一桌,关起门来开始打牌。
在自己家里,不必考虑陷阱诡计,不需要跟别人虚与委蛇,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无比地自在。
一直玩到了掌灯时分,忽然有客栈伙计敲门,说是外面有个瘸腿老郎中送来了一样东西。
一听到古无之的消息,秦言的脸sè就沉了下来,接过伙计递来的长匣子,眼中蒙上了一层yīn霾。
待伙计走后,他把匣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黄sè油纸筒。他拿过纸筒,倒出一看,里面卷藏的赫然正是一幅绢质工笔美人图。
这幅美人图画得并不高明,绘画者的印鉴已模糊不清,看上去毫无引人注目之处,但由此却足以证明它就是传说中的汉明妃像。
玉寒烟啧啧叹道:“汉明妃王嫱的艳妃画像,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如果非要用银子来衡量,至少也是三十万两以上。”
此话一出,陆潇湘埋头就凑了过来,小竹的眼睛也为之一亮。
秦言苦笑:“那岂不是比臭名昭著的八臂狂魔的人头还值钱?古前辈还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呀!”
古无之平白无故会送来三十万两银子?莫非是觉得秦言和玉寒烟两个小辈办事得力,所以特为嘉奖?这种可能xìng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觉得荒谬。
但他既然送了这份大礼,却没有留下任何交代,究竟是在玩什么哑谜?
玉寒烟凝目注视着这幅艳妃画像,沉思片刻,摇头道:“这份大礼不是送给我们的。”
“那是送给谁?”
“送给当今乌木镇上所有寻找宝藏的人。谁跑到第一个,就能吞下这个鱼饵。”
第五百三十一章 分歧
秦言叹息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古前辈的境界,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够理解的。”
玉寒烟自嘲地一笑:“师弟啊,你怎么敢妄自揣摩古前辈的心意呢!像你和吾家这样愚昧的人,只要老老实实按照古前辈的指示一步步做下去就可以了,若想用我们这点浅薄的见解在古前辈的高深智慧面前大放厥词的话,古前辈肯定会笑破肚皮的……”
“嘿嘿,古前辈早已预料到我们不自量力的行为,他现在肯定正在笑呢!哈,一群老狐狸中间摆放了两只呆头鹅,这场面怎么看都很滑稽对吧?”
玉寒烟不禁转头看了一眼大笑中的秦言,在那一瞬间,她从秦言眼中看到无比冰冷和yīn鸷的神sè,仿佛是一个幽深的漩涡,要将躲在遥远yīn暗角落里的某人揪出来,绞成碎片。
她牵了牵嘴角,想说点劝慰的话语,不过她嘴唇蠕动几下,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自己心头也是同样的yīn霾,那是一种十分令人憎恨而又愤怒的感觉。
秦言发觉玉寒烟正盯著自己,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疑惑地问:“怎么,师姐,难道我刚才说的笑话不好笑?”
“很好笑啊。”
“可是你这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说的笑话就那么冷吗?”
玉寒烟莞尔道:“不好意思,吾家刚才走神了……”
这时候小竹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叩了一下,道:“你俩就别打哑谜了,说正题吧!古无之把这幅画送过来,究竟是想要我们怎么做?”
玉寒烟轻轻叹息一声:“他让我们去制造第三根骨头。”
“第三根骨头?”小竹一脸迷茫。
陆潇湘也眨巴着大眼睛凑了过来,趁秦言不注意搂住了玉寒烟一条胳膊。
玉寒烟和秦言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小竹姑娘现在已经加入我们,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在这根骨头之前,我们还曾经制造出了两根骨头……”她把何员外鬼宅和陷害孙不仁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小竹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震惊,目光中透出丝丝愤慨,在玉寒烟和秦言两人脸上游动。“也就说,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孙不仁的传言,都是你们搞的鬼?”
秦言点头道:“没错。现在镇上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物,如果不把水搅浑,我们怎么好趁机摸鱼呢?”
小竹一拍桌子站起来:“好端端的乌木镇,就被你们这种人搅得乌烟瘴气!你们陷害孙老板的时候,就没摸摸自己的良心吗?”
“喂,小竹,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小竹本能地扭了一下头,想躲避秦言的目光,不过很快就坚定地转回来与他对视,“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但我气不过!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像你们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只会让我看不起!”
秦言翘了翘嘴角:“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光明正大地站到论道台上喊一声:‘宝藏我们拿定了,识相地给我滚出镇去!’然后等着被全镇的高手群殴?”
“我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小竹怒视着他,气得微微发抖。
“你就是。”
陆潇湘插言道:“秦师兄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小竹她也是一片好意……”
秦言瞪了她一眼,指着她紧抱住玉寒烟的手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在他目光逼视下,陆潇湘悻悻地松开手,重重哼了一声,撅起嘴躺倒在椅子上。
玉寒烟出声道:“潇湘说的没错,小竹她确实是一片好意,你就少说两句,你看小竹她都快哭了……”
“谁、谁哭了?”
玉寒烟微微一笑,故意不看小竹有些泛红的眼圈,轻言细语地道:“吾家和秦师弟的手段,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不堪。我们制造的鱼饵,只是引来真正的高手。他们自相残杀,也是出于贪yù的诱惑,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哼!你倒是推卸的一干二净,难道你们不是出于贪yù的诱惑才到镇上来的吗?而且,孙老板为人虽然刻薄了点,但也没什么大的罪过,他是个无辜的人……”
秦言冷笑着打断小竹:“孙不仁那厮就别说什么无辜了吧,赌窝里那一群姑娘是怎么来的?就算他是无辜的,也无所谓呀!想要实现真正伟大的正义,偶尔的小小瑕疵是避免不了的,就像你走路也会不小心踩到蚂蚁一般,这无伤大雅。”
小竹的语调微微颤抖:“你,你这种人……”
秦言哼了一声:“我现在有些怀疑,留下你是不是个错误。像你这种抱有无聊想法的人,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如果你不愿意参加,就趁早退出好了。我现在声明,以后如果你不顾大局并且故意阻挠我们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小竹满脸通红瞪视着他,银牙紧咬,右手去摸腰间的竹剑。
玉寒烟一闪身拦在她面前,急声道:“别冲动。”
小竹冷冷地道:“你们两个狼狈为jiān,一丘之貉!”
她本以为这样可以激怒玉寒烟或秦言,拔剑跟她动手,但却看两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表情还出奇的一致,不由又恨得牙痒痒的。
“小竹,秦师弟说的都是气话,没经过脑子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玉寒烟柔声道,“我们还很需要你,请你留下来吧。如果有什么事你不愿意出手,就交给我们好了,你只需要做你愿意做的事情就行了。”
小竹虽然没有应声,不过脸上神sè稍有缓和,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其实玉寒烟的话里面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小竹只需要做她看得惯的事情,至于看不惯的呢?也请不要指手画脚。
“好了,现在坐下来慢慢谈吧!关于第三根骨头,吾家认为,古前辈应该是特意为弹指摘星准备的。”
秦言也坐下来,道:“为了这个弹指摘星,古前辈真是舍得花钱啊!”
“不,吾家猜这幅明妃画像大概是假的。凭古前辈的本事,制造出一件以假乱真的赝品绝非难事,就算是行家也很难挑出什么瑕疵来。”
第五百三十二章 放饵
“古前辈他老人家真是好本事!我要是有他那门手艺,就不会来讨这份苦差事了!”秦言不无讽刺地道。
“古前辈的追求岂是我们这些小辈能懂的。晚上你去把画像交给杨公子,让她找个机会放进孙不仁的卧室里……等等,卧室还是太近了,说不准就会被吞掉,还是得另外选个地方。吾家想想……”
“五通庙!”秦言一拍脑门,“上次老毒物约我去钓鱼的时候,我看见小河上游有个五通庙,香火早已断了,基本没有人去那种地方。这件事我去做吧!”
玉寒烟点点头:“那么我们还得让杨公子把消息散布出去,唔,上次跟你打牌的那个姓马的,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选。他尝过了湛卢宝剑的甜头,肯定也不愿错过这次机会。通过他让成刚知道这个消息,事情就算办妥了一半。”
“才办了一半?”
玉寒烟低低一笑道:“你把一根骨头抛给一条狗,到哪里去看狗打架?”
秦言道:“另一半如何进行?”
“再去找个人。”
“找谁?”
玉寒烟眨了眨眼睛:“小孟尝。”
“小孟尝上次在鬼宅折损了大半手下,如今很难再跟成刚抗衡了吧!我觉得歌行烈可能更合适一些。”
“歌行烈不会去的。他的心大得很,一幅明妃画像,还不值得他出手。你也不要小瞧了小孟尝,他背后的靠山很大,在江湖上的名望是浩辰罡都难企及的,就算是古无之这样的魔头,也得卖他家里长辈一个面子,不然上次他早已在鬼宅中全军覆没了。最近他沉默了这么久,又招募了一些人手,必定需要一点成果来鼓舞士气。这次就有个很好的机会……”
“怎么告诉他?”
玉寒烟缓缓说出一个名字:“快嘴阿甘。”
“又是要通过杨公子的嘴吗?”秦言微皱眉头,“我总感觉,我们老是这样利用她,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莫非你心疼了?”玉寒烟唇角微微翘起,瞧着他道,“她心甘情愿任你驱使,你有事情交给她做,她应该甘之如饴才是,你又何必剥夺她这一份快乐呢?”
秦言听见她言语中的酸意,暗道不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今天好像没看到阿甘啊,他不是一直到处晃悠吗……”
今天阿甘当然不会出现。他被矮无常唐青绑在柜子里,嘴里塞了湿布,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yù哭无泪。
不过他应该庆幸,唐青没有直接一剑杀了他,说明他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的。他现在就在黑暗中一边流泪一边等待自己的这点能耐派上用场的时候。
唐青锁好柜子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是夜,月挂中天。
热闹了一天的乌木镇平歇下来,大多数人都已进入黑甜之乡,只有镇角远处,不时传来一二声断续的犬吠,揪扰着人的清梦。
秦言怀揣着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明妃画像,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月sè下。
因为怀里的东西可能比他的人头更值钱,所以他的脚步格外沉重,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鬼祟的动作更像是揣着赃物的窃贼。
心里越是担心,就越会招惹鬼怪。没一会儿,在他身后远处便悄然出现一条影子,豪无声息地跟着他向前。
来到小河边,月光照shè下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他在河边停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喝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四野无人应答,唯有风声微荡。
那影子jīng明的很,看出他在虚张声势,所以毫不理会。
秦言想了想,怀揣着贵重物品可能不方便出手,便故作不知,朝四下里眺望聆听了片刻,方跃身向前,溯河而上,轻巧地落入五通庙前。
庙门口长着两株白果儿树,庙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破旧的神龛上结了厚厚一层蛛网,看上去的确像是很久未有人来过。
秦言满意地点点头。这般荒凉的景象,才符合他将要布置的舞台的要求。
他灵巧地穿入房门,从蛛丝之间从过去,所经之处踏雪无痕,连半点微尘都没有惊动。
他将庙里的东西都细细查看了一遍,确定这里以前从没有布置过什么机关暗格,才在神像前停了下来。
用御器术制造出一个暗格,虽然以前他没干过这种勾当,不过想来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做完这些,他慢慢靠近门口,站在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