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盗被毁气海后的下场犹隔不远,连初次下山的秦言都打不过,而现在秦言和玉寒烟都已修为大成,谁愿意冒这个险呢?
秦言看来,这所谓仙法也不过是吹得玄乎而已,隔了好几百年没有人试过,谁敢保证它一定就很厉害?就算有些厉害,又一定能胜过婆娑门的瀚血、不动真人的万剑诀?
就算是小竹,她的灵力修为虽不出众,那是因为没有合适功法的原因,只要任意修炼婆娑门、九龙峰的一套上等功法,她的成就亦当不可限量。然而,若是气海被破的话,就恐怕连常人都不如了……
即使秦言最近跟小竹不是很和睦,却也不忍心毁了她根基。
“明天吾家去跟她说。今晚你就先别修炼了。”
“嗯……还有一件事。”秦言伸手探入毛毯之中。玉寒烟双眼一下子瞪得溜圆:“喂!你——”她没想到秦言居然来这么一手,慌忙往后缩去。但秦言的手掌紧跟过来,从毛毯下准确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腕子。
秦言眼中却没什么绮念,正色道:“师姐,你当日在耶摩勒的吞天佛国中施展玉碎之法,寿元大损,从你的脉象看来,恐怕会伤及性命。正好我近日来对以阳灌阴、滋补元神之法有些体会,今晚就替你疗伤!”
“喂喂喂!你可别乱来……”玉寒烟茫然无措。
秦言见她星眸慌乱、桃腮晕红的样子,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笑意:“师姐,你不要误会了,我说的这个方法是元神交融之道,并非那男女房中术,我们只需要面对面坐着就好了……”
“是吗?你……你先出去!等吾家穿好衣服再进来!”
窗外,月明。
另一间屋子里,小竹抬头望着皎皎月光,沉默地独坐在桌前。
窗外忽有一道人影闪过。
小竹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拿起半截断剑走了出去。
一路疾行,黑影在前,她紧跟于后,出了小镇,来到明月坦照的官道前。
黑影还欲走得更远,小竹已停了下来。“说,引我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黑影转过身,露出面貌,赫然是宫云袖。她笑道:“你还真是警惕呢……”
小竹淡淡地道:“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宫云袖轻笑:“回去继续对着半截断剑发呆?”
小竹蓦地抬起头来,眼中泛起凌厉的冷芒。宫云袖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面上依旧笑道:“怎么,心事被说破,老羞成怒了?”
小竹冷着脸,缓缓向四周打量:“你那只乌鸦呢?藏在哪儿?想杀我的话,尽早出手好了!”
宫云袖道:“你不用找,它已经走了。”
“走了?”
“嗯。因为白天看到秦师兄杀气腾腾的样子,它惊吓过度,趁我不注意逃走了。”
“你是在说笑么?”
宫云袖悠然道:“明日秦师兄问起,我也是这么说。至于信不信,随便你们咯!”
。。
第六百七十一章 提醒
小竹半信半疑地盯着她脸蛋,“也就是说,你想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杀我?”她有些相信乌鸦已经走了,其中原因并非是宫云袖说的那样,但这个事实应该是真的。不过她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依旧在默默关注四周动静。一个精通光影大道的宗师,若用来偷袭的话实在是太恐怖了。
宫云袖“嗬嗬”干笑两声:“你怎么老是觉得我要杀你呢?其实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在乌木镇的时候,你花五千两找鬼影子杀我,这莫非是出于好意?”小竹语带讥讽。
宫云袖点点头:“的确,那时候我跟你还不太熟,觉得你可能是个威胁,所以想找人除掉你……”
“我对你来说,的确是个威胁。”小竹冷冷地道。
“你用不着讽刺我,其实我后来还是很感激你的,多亏你一直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秦师兄才没找我麻烦。你以前只是个可能存在的威胁,但现在已经切实来到了他身边,我不得不承认事实。后来我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这个人很率直,虽然一直不肯理我,但如果做朋友的话,还是很好相处的。”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呵呵,你总是这么直白。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小竹打断她:“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劝我跟你一起对付玉寒烟?”
宫云袖一下愣住了,点点头:“你虽然性情质朴,可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玉寒烟虽然暂时能容你,但那也是为了对付我。长远以后,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容忍有人跟她分享一个男人……”
她没说完,小竹就已经转过身,淡淡道:“我回去了。”
宫云袖忙道:“你看看你手中的半截剑,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早已经是她预料中的结果?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小竹头也不回:“我的反思不需要有人来诱导。”
宫云袖跟着她后面,边走边说:“她把你带过来,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她知道秦师兄不会喜欢你这性子,所以才放心地把你带在身边。秦师兄今天居然想杀你,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心寒,你觉得他会爱你吗?他对玉寒烟就从不会如此!刚则易折,你自己也能想到的?自从遇见他,你这把剑折断过多少次了?他替你修了两次,未必会有耐心去修第三次,你好好想想……”
“你很烦!”
宫云袖叹了一口气:“好,你不愿听,我也就不啰嗦了。只提醒你最后一件事,如果玉寒烟叫你修炼九霄紫府仙法的话,你一定不要答应。因为修炼那本仙法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毁去气海!”
小竹脚步蓦地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悄悄看过。”宫云袖轻描淡写地揭过她的问题,继续劝道,“那本仙法若是让一个孩童从小练起,应该是极好的。可惜若是让我们来练,则害人不浅!如果气海被破,根基无存,你还怎么修道?那套仙法号称是另辟蹊径,让人十日内达到地元境界,但对于一个气海被破的人来说,地元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练了那套功法,你将永远不可能踏入天元之境,与废人无异!秦师兄这个人,对长生之道很痴迷,如果你无法成为天人的话……”
小竹听到这里,冷冷地道了句:“练不练,不用你来告诉我。”说完,身形一纵,消失在月色下。
宫云袖嘴角噙着笑意,望着月光下披着一层银辉的小镇,默默地道:‘青涩的果实,永远也没有长成的时候了……’
此时明月皎洁,本是良辰美景,然而她却形单影只徘徊在阴暗的小巷里,想着那只已经逃出几百里外的乌鸦,心里愈发凄凉。
合谋者已经离开,她连一个分享心情的同伴也没有了。固执地留下来,只为亲眼见证一个结果……
哪怕为此而死,也不在乎。
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疯魔,然而心里面又时时刻刻充满了恐惧和悔恨。她说给过他机会,只换来他冷漠的转身,那一次次冰冷的拒绝如同利刃绞碎她的心肠。她又恨又怕,不知道该干什么,值此夜深人静之际,心中一片茫然,就像一个徘徊在人间的幽灵,只等最后的执念散去,便赴阴冥……
十指绞在一起,发白,麻木,亦无所察觉。
直到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条高壮的人影,粗糙沉闷的嗓音才让她心神慢慢收紧。
“姑娘,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逛,不怕遇到坏人吗?”
宫云袖嫣然一笑:“你不像坏人。”找死的人,总遍地都是。
那一笑的风情让拦路青年愣了好半天,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错,那个……我当然不是。姑娘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我去地狱,你送吗?”宫云袖抬起右手,纤细手指散发出象征死亡的色泽。
拦路青年又是一怔:“姑娘真爱说笑。”
“怎么,你不愿意?”宫云袖脸上没了笑容。
拦路青年见她笑容消失,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见那只素白的右手离自己胸膛越来越近,心中明知不对,却一点也不怕,主动挺身迎上去道:“我愿意!哪怕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也要跟随你到地狱!姑娘,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宫云袖的手拂在他胸膛上,见他如此痴迷之态,只觉得可笑,不过心中的杀气也消去了不少。她转念一想:‘这家伙如此容易中招,用来试验幻术也不错。’于是抽回右手,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往墙角一指:“蹲下去,学狗叫!”
“汪汪!”那高壮的青年竟毫不犹豫地就滚了过去。
如此顺利地中招,让宫云袖都觉得有些意外。‘这小子连一点抗拒之心都没有吗?真是傻得可爱呀!’
她唇角笑容扩大,欣悦地道:“真听话!你以后就叫……旺财!”
青年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道:“可是,我已经有名字了。”
宫云袖眉头一蹙:“你不愿意?”
青年心中一痛,见她不悦,心中怅然若失,连忙道:“就叫旺财!这名字真好听!”
宫云袖点点头:“嗯。旺财,过来让我摸摸你的脑袋!”
看到青年如狗儿一般在她身前蹲下,将性命都交到她手里,她才彻底放心。这家伙已经完全中招了,真是没用啊,连一点点抵抗之力都没有!莫非是自己的修为不知不觉进步了?
。。
第六百七十二章 月下
夜色渐深,宫云袖还不愿走。
她想试验一下自己的幻术能力,然后干掉身边这条狗,再一个人回去。
这是一个秋意浓重、凉意逼人的夜晚,对于某些人来说,正适合躺在被窝里,跟娇妻美妾共度良宵。
黄大侠的妻妾都在老家没有跟来,但这不妨碍他怀里搂着两个姑娘。
黄大侠正值血气方刚。白日里在八臂狂魔面前所受的惊吓,他都要在两个姑娘身上补回来。
房中婉转莺啼,屋外月凉如水。
宫云袖静静走在旺财之后。
旺财其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浓眉大眼,额骨很宽,很有男人味。如果白天出现在这种地方,他精壮的身材肯定会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不过,既然遇上了宫云袖,那么明天早上的时候,他肯定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阵微风吹过,旺财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时惊撼住了。
月光下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长发在空中飞舞,形成朦胧的银色光晕,孤单地站在月光下,清冷的眼眸凝望着他,悲悯的神情,就像传说中的观音菩萨。
幽魅如鬼,慈悲如佛。
旺财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此时情景,这时候不但忘了自己该干什么,甚至连自己姓什么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宫云袖冷冷哼了一声。也只有这条狗才会用这种傻瓜似的眼光瞪着她,若是换成寻常路人,恐怕以为她在上演鬼故事、早吓得屁滚尿流。
旺财终于醒过神来,“姑娘,你不能再过去了。黄士林是条淫秽的恶狼,每天晚上无女不欢,你要是落入他手中……”
宫云袖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在人家门口大声吵嚷,他是生怕黄士林听不见吗?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两根手指放在前面,像人一样慢慢走动。
旺财迷惑地看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们悄悄潜进去?”
这莽汉的嗓音实在粗豪的很,无论怎么压低,在夜空中都能传的很远。
宫云袖马上改了主意。她发现今晚带着这么一条狗过来,实在有够失策的。现在杀他已经迟了,血腥味肯定能将黄士林惊动。于是她又对旺财做了一个手势。
旺财道:“你让我在这里放火?”
宫云袖对这人的智力实在不做指望了。她只想让旺财装作寻常嫖客,弄出动静来吸引注意,可没叫他放火。
算了,随便他……
宫云袖身影一闪,飘飘忽忽进了外墙,从里面露出头来,又向旺财比了个手势。
旺财吓了一跳。这绝美女子的身法简直如鬼魅一般,从一处直接闪现到另一处,自己连残影也没见着。莫非真是观音菩萨下凡?
旺财还在发愣,宫云袖再懒得理他,人凭空消失了。
旺财仔细回忆,觉得刚才那个手势应该是“等等再放火的”意思,便按下心思,蹲在门口等了起来。
“吱呀”一声,侧门被推开了,一个打着呵欠的中年妇人走出来,看了旺财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旺财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拽了进去。刚进门,一股浓浓的劣质脂粉味道迎面扑来,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伙子是第一次来,哎呀还挺害羞呢,不要怕,姐姐又不会吃人……”妇人热情过火的态度让旺财极为吃不消,等到被拉进一个小房间里面,妇人把他往床上挤去的时候,他才开始明白过来:这,这家伙想对我做什么?
他见那妇人竟然还向身下摸来,一股恶意便从心底腾起,猛一用力将妇人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妇人摔了个结实,脑袋在墙壁撞得咚的一响,霎时哭爹喊娘地骂起来。旺财恨她吵嚷,又想起宫云袖交代自己的事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去掐断了她的喉咙。
‘这下总该清静了……’
旺财喘了几口气,看到桌子上的油灯,走上去拿起,往床单点去。火苗渐渐扩散。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低微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个女道姑,头戴黄冠,手拿拂尘,一张鹅蛋脸生的极美,若是在白日里出行定能引得一群浪荡子追逐。可惜旺财已见识过“月下观音”的风采,对她美貌也不吃惊,只摆出了戒备之态。
女冠悠闲地走入房中,见了墙边尸体也无惊恼之色,手中拂尘一挥,便见刚刚燃起的火苗闪了几下熄灭了。她开口道:“为何要杀她?嫌她年纪太大,不合你的胃口?”
旺财被她细长的丹凤眼一盯,心中陡然生出危机之感,霎时全身绷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女冠对他蓄势待扑的样子恍若无觉,又道:“杀了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放火?毁我清修之地,可就没有道理了!”
旺财压着喉咙迸出几个字:“贱人,荡妇!”
女冠并不着恼,美目流盼,轻轻挥动拂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给你一次逃命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