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做是在欺骗周围的人。
她为何那么做?
莫非真如政宗所言,因为她无法相信别人吗?
『——我不知道。』
今天约会之前,凉月曾这么说过。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视政宗为天敌。
不过,听完刚才那番话之后,我明白了。
同性相斥。
正如同政宗在凉月身上发现和自己相同的气息一般,凉月的心中某处也察觉到政宗身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因此无意识中产生抗拒。
「——」
换句话说,她们根本不是天敌,而是拥有相同性质的同类。
凉月奏和宇佐美政宗。
虽然言行举止完全相反,但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政宗知道凉月的本性之后,便想和她做朋友。
回想起来,政宗在学园祭时也说过,她「一直想和昴殿下做朋友」。
理由是,过去的近卫和当时的政宗一样,既没有朋友又孤独。
现在,政宗又基于同样的理由……想和与自己一样罹患疑心病的凉月做朋友。
「——才不是!」
叫声突然响起。
说来惊人,凉月居然高声大叫。
老实说,连当了她半年朋友的我,都是头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
「宇佐美,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一直戴着模范生面具是因为我无法信任周围的人。不过……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我不相信周围的人,我……我仍不孤单!因为我有……」
——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
或许她本来是想如此大叫。
但话说到一半,凉月便陷入沉默。
接着,她眼眶泛泪,活像求助似地望向我。
「……」
没错。
我和近卫。
我们——是凉月的朋友。
知道凉月真面目的我们,是她唯一可以说出真心话的朋友。
虽然她身边还有红羽和其他佣人,但是,她必须对她们隐瞒我知道近卫是女生的秘密。
当然,这么做是为了让近卫继续当管家。可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必须像对待周遭人一样——欺骗她们。
所以对凉月奏而言,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真心话——展现真正自我的朋友,只有我和近卫。
然而……
「……唔!」
现在不同。
我失恋了。
我被近卫拒绝,而且,我们这两个当事人对凉月隐瞒这件事。
因此——凉月或许认为她被我们排挤。
凉月认为她信任我们,我们却有事隐瞒她。
她认为能够说出真心话的朋友,已不复存在。
若是如此,现在的我们……
「——我先回去。」
突然。
凉月说完这句话后,便飞也似地转过身,打开通往咖啡厅的房门。
「……大小姐,您怎么了?」
一瞬间,我看见近卫见到主人的脸色以后,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但凉月随即离开房间、关上房门,我们又回到密室状态。
「……可恶!」
情急之下,我踏出一步想追上去。
……不妙。
最近凉月的情绪不太稳定,才会造成「凉月革命」时的脱轨和暴冲。刚才和政宗的那番对话,又使她的不稳情绪加剧。
不能让现在的她独处。
我反射性地如此心想,正想离开房间——
「等等!」
瞬间,有人从背后抱住我。
是政宗。
红羽离家出走时的情景闪过脑海,当时政宗也是这样抱住我。
可是——
「抱歉,政宗,等我找到凉月,立刻会回来。」
「等、等一下!你要追凉月奏,我也……」
「你不用担心。再说,你穿那双鞋子,根本跑不动吧?」
「唔……」
政宗望着自己脚下的高跟鞋,紧咬嘴唇。
不过,老实说,鞋子只是我随口找的理由。
因为,我认为让现在的凉月和政宗见面很危险。
我了解政宗的心情。
她只是想帮助与自己相似的凉月而已。
可是,封于现在的凉月——刚发现自己也有疑心病的凉月而言,这份好意似乎太过沉重。
「你在咖啡店等我。」
「不、不要!蠢——」
我半是强硬地甩开政宗的手,拔足疾奔,跑出饲育区。此时,我和刚才的店员撞个正着。
「怎、怎么回事?」
见到我慌张的模样,她似乎吓一跳,战战兢兢地询问。
我怕吓到她,便用平静的口气问道:
「对不起,请问和我们一起来的黑发女孩去哪里?」
「咦……那位客人刚才回去了……」
「谢谢!」
我立刻结束话题,迈开脚步。
凉月那家伙居然真的回去了!
我跑出咖啡店,拿出手机拨打凉月的号码,却打不通。可恶!她竟然关机。
我忍不住环顾周围。
咖啡店位于闹区大道旁,而且今天是假日,人潮特别多。
……不行。
这样无从找起,还是先回我们居住的大厦。
刚才凉月说要「回去」,或许是回去那里。
若是如此,我得立刻赶到巴士站——
「次郎!」
一道女低音传来。
是近卫昴。
从大道对面——和我正要前往的巴士站正好位于反方向——跑过来的,正是身为凉月奏管家的近卫。
「近卫!凉月呢?」
「抱、抱歉,大小姐不知道跑去哪里……」
近卫气喘吁吁地来到我身旁,沮丧地回答。
「不知道跑去哪里……你是她的管家,怎么没跟她在一起?」
「唔……抱歉,大小姐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跟过来,这是命令。』」
「……」
没办法。
依照近卫的个性,若是凉月坚决地下达这种命令,她当然无法拒绝。可是,凉月问起我失恋的事时,近卫一直保持沉默……
「而且……而且……」
「怎么?发生什么事吗?」
听到泫然欲泣的女低音,我的脑袋倏地冷却下来。
近卫泪眼汪汪地说:
「大小姐还说:『如果你违背命令,我就开除你。』」
「她真的这么说吗?」
「真……真的!所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奏是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
「!」
不妙。
看来凉月的精神状态比我想像的更加不安定。
——竟然说出要开除管家。
不管她再怎么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该对近卫说出这种话啊!
近卫非常执着于担任凉月家的管家一事,所以主人对她说这种话,难怪她会六神无主,连称呼凉月的方式,也恢复成儿时的叫法「小奏」。
「冷静下来,近卫。」
为了让她冷静下来,我拚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刚才你是从巴士站的反方向过来的,那么,凉月跑去哪里?」
「……抱歉,我也问过小奏要去哪里,但她只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所以,她并不是回家吗?」
可恶!
莫非凉月猜到我会追上来,故意隐藏行踪?若是如此,现在回大厦八成见不到她。
「近卫,我们立刻去找凉月!」
「咦?可、可是……要是我和小奏见面,她会开除我……」
「别担心,如果你发现凉月就联络我。和她见面的是我,只要你没有和她直接见面,这样就没问题吧?」
「唔……嗯……我知道了。」
近卫一面用双手拭泪,一面点头。
虽然这是个拐弯抹角的方法.但为了说服近卫,我只想得出这个方法。
「近卫,你留在闹区,去凉月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我则去你刚才来的路上找她。」
留下这句话后,我朝着近卫刚才跑来的方向前进。
——拜托,千万还在附近啊。
我在心中如此祈祷。
第九卷 第六章 告白与亲吻
然而,我的祈祷落空,状况恶劣至极。
和近卫分开后,我沿着凉月离去的路段奔跑,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近卫也一样。
我们分头找人,时而打电话互通消息,但是全都徒劳无功。
找不到人。
凉月奏消失无踪,活像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次郎,你不要紧吧?」
近卫担心地轻声问道,或许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嗯……不要紧。」
为了让她安心,我努力挤出笑脸。
现在的时刻是下午三点。
我们是一点离开咖啡厅,这代表我们在闹区里找了将近两个小时。我和近卫东奔西走,已经筋疲力尽。
现在我们的所在位置是巴士中。
——再找下去也没用。
四处找人的我们,最后得到的是这个窝囊的结论。
再说,或许经过一段时间后,凉月已经冷静下来,便回到大厦。
我们怀抱这个渺茫的希望,决定返回大厦。
或许她和红羽一样离家出走了——这种不安一度闪过我的脑海,但我想凉月应该不会这么做。
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又不像红羽那样,拥有愿意留她住下来的亲密朋友。
除了大厦以外,她唯一的可去之处是宅邸。
如果她回去宅邸反倒好,起码宅邸的佣人会联络近卫。
而且——我想回大厦的理由还有一个。
我们在闹区东奔西走之际,政宗已先回去。
当时我正在找凉月,政宗传一封简讯给我,说:「对不起,找先回家。」
我无从辩解,毕竟错的人怎么看都是我。
沉重的罪恶感淹没我的心。
我光顾着寻找凉月,把政宗一个人搁下。
虽然我曾打过几通电话给她,但不知何故,电话打不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应该先回咖啡店一次。
『不过——兔咪心理上还有点不安定。』
薛学姐在电话中说的话,如今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打转。
……可恶。
无论我如何在心中谴责自己的行为,都于事无补。
总之,先回大厦确认凉月在不在,并向政宗道歉。
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反过来说,除了这么做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
——可恶。
为什么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真没用。
在状况恶化到这种地步之前,难道完全没有我使得上力的地方吗?
「次郎,到站了,下车吧。」
「啊,嗯……抱歉。」
近卫摇晃我的肩膀,我才发现巴士已经抵达目的地。
车门发出「啪」一声打开,我踩上柏油路面。
这是公园附近的巴士站。
从这里步行至大厦,大约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总之,我得尽快回去。
「次郎。」
然而,近卫在此时对我说:
「我们要不要边走边聊?呃……在回到大厦之前,我有事想问你。」
「有事想问我?」
我一面微微加快脚步,一面反问。
近卫对我问道:
「我不在场的时候,咖啡店里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
此时我才猛然省悟。
……糟糕。
风波接踵而至,我居然忘记对近卫说明事情的经过。刚才我们一直东奔西跑,也无暇说明。
「……」
不,不对。
我想,一定是我不想说吧。
凉月和政宗在咖啡店里的对话。
我能够轻易将这些话告诉别人吗?
「……抱歉。」
左思右想过后,我说出口的是这句话。
「当时的详细经过……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次郎……」
「所以……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要是我多留意一点……」
「不、不用道歉啦!别担心,我回大厦以后再问大小姐。没问题的,我可是管家。再说,我也希望站在她朋友的立场……听大小姐亲口说明这件事。」
「……近卫……抱歉。」
现在的我只能说出这句话。
再说——凉月之所以变成那样,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们隐瞒她我被近卫拒绝的事。
所以,我更不能把咖啡店里发生的事告诉近卫。
依照近卫的个性,她一定会责备自己。
我想,她没对凉月说出甩了我的事,应该只是因为难以启齿。
「次郎。」
正当我如此暗想时,近卫又对我说: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唔?什么事?」
我直截了当地反问。
管家对着我缓缓张开嘴——
「你和宇佐美真的在交往吗?」
近卫说出这句话。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宇佐美是不是真的在交往而已。」
「不,我们哪有在交往啊……凉月没跟你说吗?」
凉月应该已经发现我和政宗的关系,难道她没告诉近卫?
「……不,大小姐说过『次郎和宇佐美的关系八成是假的,他们还没开始交往』……呃,但我觉得应该听听当事人的说法……毕竟你们住在一起……」
「嗯,是啊。」
「而且,我听大小姐说,红羽跑去奈久留家,你们两个现在是单独住在一起,对吧?所以我有点担心……」
近卫咕咕哝哝地说道,似乎难以启齿。
听见她这番话——我觉得很奇怪。
……担心?
近卫为何担心我和政宗的关系?
「——」
不,那还用说吗?
我们是死党。
坂町近次郎和近卫昴。
虽然当不成情人,我们依然是死党。她身为死党,关心我的恋情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担心。」
我平静地说道。
「我和政宗在交往……只是政宗情急之下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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