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怎、怎么回事?乳酪和火腿?我去?去哪里?为什么?」
「正确来说是瑞可塔乳酪五百公克和火腿一公斤。久城同学去买。村里的早市。因为我昨天忘记买。」
舍监一口气回答一弥的问题。一弥将领带塞进口袋里:
「为、为什么?」
「我本来打算去食品行,但是半途遇到朋友邀我参加舞会。然后跳舞、喝葡萄酒就回来了。两手空空的所以,快去!大家没有早餐吃啦!我会被开除!快点!」
「呃我问的为什么,是问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你起得早。还有你好欺不对不对,人、人很好,对、你的人很好的关系!」
一弥被人拖下楼梯,毫不留情踢出宿舍。舍监边摇晃充满女人味的丰满身材边说:
「久城同学的早餐就是那块三明治罗。我还得去切面包煮开水才行,快点去买!」
「呃!」
门啪哇关上.
一弥傻傻地以睡眼惺忪的表情仰望大门,最后叹了一口气:
「好吧。」
无计可施的他只得朝学校大门走去。
一弥打从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常被女性任意使唤。记得姊姊说过这是一种才华,不过一弥一点也不这么认为。如果自己可以像个军人之子一样威风,才不会被人使唤而且还是跑腿这种事
穿越大门走在通往村里的碎石路上,一弥忍不住哎了口气。
「唉」
沉默老实,面对女性格外软弱的久城一弥,拥有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意外一面。无论是对家人或朋友都不曾透露其实一弥相当浪漫。
在认真的坚强外表下,藏着自己将会与从未相识的「美丽异性浪漫邂逅」的想像。一弥暗地里相信,无论任何人,总有一天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女孩」。就像是神明撮合一般天造地设、情投意合、可爱得不得了。
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在想这些事,要不是觉得很丢脸,就是被取笑毫无男子气概,甚至可能被甩上两巴掌。如果两个哥哥知道,大概会被嘲笑三天二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对家人保密。
(可是属于我的女孩究竟身在何方)
嘴里喃喃说蓍「一定有的」,又急忙走在村道上,叹了一口气。
(例如在一大早对,就像这样的早晨)
一弥开始想像。
(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和突然冒出来的可爱女孩正面相撞。我问她:「没事吧?」她羞怯地回答:「我没事,谢谢。」就在眼神交会的瞬间,那个女孩爱上我)
想到这里,一弥突然回神,对于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拙劣的想像,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真好笑,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在现实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乳酪和火腿。要快点买好,回到学园才行。来这里留学半年,还没有迟到的经验呢。帝国军人的三男绝对不可以迟到。所以动作要快)
眼角似乎看到什么东西横越可能是行人吧。这么一大早,寂静的村道有人经过还真是少见
(叮是「属于我的女孩」)
一弥虽然急着赶路,不知为何又回到想像的世界。
(可以的话最好是金发,因为金色很漂亮。在我的祖国从未见过的耀眼发色)
就在这时
叽叽叽叽叽!
听起来像是煞车声的奇怪声音响起。一弥正在认真思考金发的事,也没仔细看路就漫不经心地转弯。接着听到一声巨大的冲撞声响,之后四周又重返寂静。一弥回过神来
「咦?」
有辆德国制的崭新机车撞上区隔葡萄园的低矮石墙。看来像是没能成功转弯,便以惊人的速度撞上去。发现自己差点被撞个正着的一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戴着黑色安全帽的魁梧男子坐在机车上,受到事故的惊吓全身僵硬。一弥正想开口抗议,却发现男子一动也不动,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呃没事吧?」
没有回答。仔细一瞧,戴着安全帽的男子眼睛大睁,一眨也不眨,整个人僵在那里。
一弥心想:
(我明明想要撞到可爱的女孩,怎么会是遇上骑机车的魁梧男人呢?真是无聊,没有比这更糟的事了。)
想着想着又开始叹气的时候
比这更糟的事发生了。
有个东西掉落在地,开始滚动。
正是那个男人的头。
一弥发出尖叫。
男子的头连着安全帽不停滚动,停在一弥的脚边,以僵硬的表情仰望一弥。一弥下意识地对着头颅说声:
「没事吧!?」
就在这个瞬间
有如喷水池的水声响起。一弥抬头只看见少了头的颈部喷出鲜血,将无头尸体与机车染成一片红。
一弥再度发出尖叫。
血花四溅的背景是闪亮耀眼的朝阳以及绿意盎然的葡萄园原本这是清爽的早晨。
(不是遇上女孩,却是遇上无头尸体吗)
一弥皱着眉,露出一张苦瓜脸:
(早知道就不来留学了。)
再次用力叹气
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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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醒来的一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小而阴暗的房屋,四周都是药柜。一弥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发现外面是一片校园景色,猜想这里应该是保健室。
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可爱的女高音:
「请等一下,警官!您怎么这么不讲理!」
曾经听过的声音,让一弥抬起头。过了不久,声音的主人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接近,打开保健室的门。
露出一个小小的头。
大大的圆眼镜,眼尾下垂的棕色眼眸,及肩的棕发原来是一弥的导师塞西尔老师。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可是看起来却比学生还小。是个会让人想到胖嘟嘟小狗的女性。
老师发现一弥已经清醒,堆起满脸笑容,进入保健室。
「久城同学醒啦?太好了。没事吧?」
「啊,是」
「因为你竟然会迟到,所以害我很担心。和宿舍方面连络,舍监却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一弥想起乳酪与火腿。认真思考舍监端出没有配菜的早餐,是不是被骂了之后又想起那具无头尸体,脸色又是一阵苍白。
「之后又收到通知,说什么在村道发现诡异尸体,你还倒在尸体旁边,所以就请村民将你抬回来。久城同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注意到老师担心的表情,一弥开始慌张起来。正准备开口说明时,耳朵听到「嘎啦嘎啦嘎啦」巨大声响,保健室的门开了。
一弥转头往门口望去。
然后全身僵硬。
那里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他是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长相也很端正,是个带有贵族气息的帅哥,服装也是剪裁合身的两装搭配闪亮的银制袖饰。不过
只有一个地方真是怪异至极。
他的头。
男子一头闪闪发亮的金发,不知为何朝着前方梳得有如尖锐钻子,顺着线条固定成流线型。一弥瞠目结舌仰望金色钻子头。男子一手扶墙,单脚往后方伸直,摆出芭蕾舞者般的潇洒姿势之后,眼睛望向一弥,开口说道:
「等很久啦。」
「咦?」
等很久?这是谁啊?一弥显然很伤脑筋,一旁的塞西尔老师却倒吸一口气,怒目瞪视男子。可是男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
「哦」
「现在我要对你进行侦讯。」
「啊,我知道了。」
原来是警方的人啊正当一弥点头之时,布洛瓦警宫弹响手指。接着由远至近从走廊传来一阵跑步声,来了两个戴着兔皮猎帽的年轻男子。他们和警官不同,有着劳动阶级的温和长相,服装也是棉制背心配上牢靠的靴子,以及一些在村里常见的装扮。看样子他们是布洛瓦警官的部下。
可是当一弥被两人拉着离开保健室时他注意到一件怪事。
两个年轻部下不知为何手牵着手,紧紧不放。
一弥将目光栘开。
再次定睛一看。
果然还是手牵手。
看到一弥以古怪的眼神看着两人,两人似乎想要辩解:
「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嘛」
「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露出白色牙齿大笑。一弥抱着头,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布洛瓦警官和两个怪异部下把一弥带到校舍里的资料室。
那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暗房间。淡咖啡色地球仪、似乎是从印度带回来,不知什么东西的巨大木雕,以及成堆似乎从中世纪开始不知该不该丢,所以随意堆放的怪异武器。
油灯闪烁不定,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刺耳声音。
布洛瓦警官让一弥坐在吱嘎作响的陈旧木椅上,自己则是浅坐在看起来相当牢靠的四方桌子,拿起地球仪转来转去:
「久城一弥。十五岁。一九〇九年出生。成绩顶尖。没有朋友。」
突然说起一弥的资料。在最后「没有朋友」的地方,一弥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当自己还在生长的国家时,就读的士官学校里有谈得来的朋友、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少年。但是自从来到苏瓦尔之后,一弥一直无法和贵族子弟建立友情,为他们对东方人敬而远之的态度感到苦恼。
丝毫不管一弥正因此感到烦恼,布洛瓦警官突然「哈哈哈哈!」开始大笑。
「真是伤脑筋啊。少年犯罪的问题真是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把一名前途光明的年轻人送上绞刑台非我所愿,可是犯罪就是犯罪。」
「啊?」
回过神的一弥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往门口的方向一瞄,手牵着手的部下叉开双腿站在那里,像是要防止他逃跑。
难不成?
警官的表情和他说的话完全不同,以开朗的笑容盯着一弥。然后不知为何抬起一只脚,以不稳的姿势摇晃身体,伸手指向一弥:
「久城同学,你就是犯人!」
一弥抱着头,拼命辩驳:
「才不是!我只是碰巧经过那里而已。怎么可以随便含血喷人!我抗议,我严正抗议。而且我要求你必须经过仔细调查以及有凭有据的正确推理。我、我」
「啧、啧、啧!」
「」
布洛瓦警官边眨眼边摇晃食指这个态度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一弥焦躁地看着那根指头,警官却说出吓人的话:
「我对你的心理状况毫无兴趣,久城同学。在留学国家犯下杀人罪,想要把它扩大成为外交问题的变态心理。」
「外、外交问题?」
「遭到杀害的人,是正在休假的政府官员。」
「怎、怎么会」
一弥的脸色变得铁青。
祖国的风景、母亲温柔的表情、父亲严格的表情、在航向苏瓦尔的船上甲板看到港都的艳红朝阳
一切有如走马灯横越脑海。
「久城同学,犯人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是其他人。」
「怎、怎么会!你凭什么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这个嘛」
布洛瓦警官抬起脚来打算换个姿势之时
有人敲敲房门。
叩叩、叩叩!
警官和两个部下都假装没听到。
又是敲门的声音
叩叩、叩叩!
虽然假装没听到,门还是开了。手牵着手挡住门口的部下背后,露出塞西尔老师可爱的小脸。笑容满面的老师钻过两个部下紧紧握住的手,走到泫然欲泪的一弥面前,递出两张纸:
「这个给你。」
一弥不加思索接下。那是上课用的讲义,也是今天早上上课的进度。一张写着久城一弥的名字,另一张上面
写着另外一名少年的名字。
「维多利加」。
塞西尔老师以不容分说的笑容看着一弥,看到一弥仿佛询问的眼神:
「这是早上上课的讲义。一张是你的,另一张是和你一样没来上课的另一名学生的。」
「喔」
一弥好像听过「维多利加」这个名字。教室窗边总是有个空位,从来没有人坐的位子。来到这里留学的半年里,从来没有看到那个位子的学生出现。
只知道他的名字是维多利加。
虽然曾经纳闷他为什么从来不曾出现
塞西尔老师依旧满脸笑容:
「久城同学,快点回教室吧。不过在回去之前,希望你可以送讲义到维多利加那里。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喔」
一弥点点头。布洛瓦警官勃然大怒:
「喂!你在干什么!不要妨碍办案!」
「恕我直言,警官先生。」
塞西尔以毫不退让的姿态回头。像是被她的气势震慑的警官不禁闭嘴。
「如果想要把他当成犯人,还请你先拿出逮捕令再说。你这么做等于是仗着警察权力的蛮横行为。我代表学园提出抗议!」
警官眯起眼睛,然后点点头,以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
「嗯。按照这个状况,今天申请,明天就可以取得逮捕令了。那么我就明天再来。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保护宝贝学生的心情,但是也别忘记在历史背后有许多因为勇敢而送命的人。勇敢的老师!」
塞西尔拉着一弥,跌跌撞撞走出那个阴沉的房间。
「老师、呃、谢谢您」
「好了好了。重要的是把这个拿到图书馆。」
塞西尔老师把讲义塞给一弥,在走廊上边走边说:
「拿去图书馆。」
「图、图书馆吗?」
「没错。」
塞西尔老师点点头。
看来这个翘课大王兼坏学生的维多利加,似乎是待在图书馆里面。只是为什么不来教室,而要待在那种地方呢?
一弥的脑海浮现教室窗边的空位,以及不知为何对那个位子敬而远之的同班同学。
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从来没见过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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