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绅士,那我就是神了吧?立刻放弃无聊、无用的反抗。快、快说!」
尖酸刻薄到了吓人的地步。从来没听过女性以这么高傲态度说话的一弥大吃一惊,思绪整个冻结,根本无力抵抗。在一弥生长的国家里,女性总是既乖巧又谨慎。
因此一弥将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的「属于我的女孩」、「美妙的邂逅」等梦想都仔细说个清楚。这也是十五年来第一次让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梦想。一弥的心情低落如果以在祖国时父亲常用的表现方式,就是「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膝盖低着头。
「原来如此。告诉你,我知道了。」
完全没注意一弥垂头丧气的模样,维多利加抽着烟斗,满意地点头。
然后说出过分的话:
「那个发型怪异的警官说得没错。」
一弥突然回过神来,意识也稍微清楚一点。
「你在胡说什么!?我绝对」
「闭嘴。」
「是。」
「你自己想想看。跳上奔驰中的机车割下人头这种事,是绝对办不到的。也不可能是犯案之后立刻跳车。为什么呢?因为你遇到撞上围墙的机车时,现场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一弥点头称是:
「嗯,没错。的确没有别人。」
「也就是说,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犯案的呢?」
「呃」
「告诉你,就是在机车停止之后。当时在现场的人,只有你而已。久城,这表示」
一弥再次有种不祥的预感。回想起在那间阴暗、堆着地球仪与中世纪武器的房间里,被布洛瓦警官一口咬定的时候。
维多利加就像当时的布洛瓦警官,以烟斗指着一弥:
「你就是犯人。」
然后盯着快要哭出来的一弥,脸上浮起恶魔的微笑:
「真是有趣!」
「难、难道你是在捉弄我吗!?」
维多利加突然以正经的表情仰望起身发怒的一弥,以沙哑的嗓音说道:
「不过呢,我可以推测警官之所以会怀疑你是杀人犯,恐怕是按照这样的想法。也就是说,要是不能找到真凶,洗刷你的嫌疑,幸运的话就强制遣返,最糟的下场是在这个国家接受绞刑。你很害怕吧?」
一脸铁青的一弥坐在地上抱住头。
从父母亲开始,留在祖国的家人与朋友的脸、故乡的景色等画面,以惊人的气势再次在脑海里奔驰。
维多利加在一旁瞄着他,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书本,开始翻动书页。
一边打呵欠一边念念有词:
「不过我当然知道真相。」
又开始吞云吐雾。
天窗射入的春日阳光照得植物园一片暖洋洋。凉爽的风不时吹来,吹动棕榈叶、大朵红花以及维多利加的金发。
过了几秒,一弥缓缓抬头问了维多利加一句:
「你刚才说你知道真相?」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一弥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已经沉迷在阅读里,早就忘了他的存在而且还以惊人的速度翻阅书页。
「喂。」
「嗯」
维多利加抬起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兴趣,还是点点头:
「当然知道。我的字典里没有『不知道』三个字。我可是无所不知怎么了?」
一弥忍不住直跺脚。
「什么怎么了那就告诉我啊!」
「嗯?」
维多利加一脸疑惑,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地反问:
「为什么?」
之后的几十分钟,一弥又哭又闹,好说歹说用尽各种方法尝试说服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一直以冷酷的模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断阅读书籍,最后总算是拗不过一弥,只好抬起头说道:
「我说」
「嗯、嗯嗯。」
「我最大的敌人是名叫无聊的家伙。」
「啊?」
一弥愣愣回问。不知为何维多利加得意洋洋地说下去:
「食物也是一样。与其吃些平凡的东西,我还宁愿饿肚子。你说,这不正是知性存在的理由吗?」
「啊?」
对于反应迟钝的一弥感到不耐,维多利加把脸凑过去:
「明天就把你出生成长的异国食物带过来。」
「为、为什么?这对推理有什么帮助吗?」
「能有什么帮助?不就是食物吗?」
维多利加以鼻子冷笑。
「也就是说,如果你带来的食物够稀奇、够美味,能够合我的胃口久城,我或许会愿意救你命。」
「啊!?」
一弥大叫。只能呆呆地说着:
「难道你没有所谓的善意吗!?」
「善意?」
维多利加露出轻视的态度。
「那是什么。那种东西可是知性的坟墓。」
用鼻子哼了一声之后,便挥动小小的手掌把一弥赶走。
一弥茫然不知所措,有气无力走出图书馆。上面打着黄铜柳钉,包覆皮革的门在背后发小啪哒声响关上。
正当他愣愣站在草地上发呆时,两个戴着兔皮猎帽的男人从碎石路的另一头边跳边走过来正是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的两位部下。两个大男人依然手牵着手。两人走过一弥的面前才发现他的存在,灵巧地倒着跳回来。
「久城同学看你好像很没精神喔?」
「是啊,很没精神。」
一弥的回答很老实。两个部下看了对方一眼,不知为何「哈哈哈!」笑了起来。
「请问我真的会被逮捕吗?」
「嗯明天吧」
非常肯定的回答。一弥不禁抱着头。
「毕竟除了你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有嫌疑的人了」
「而且我们也不能违逆布洛瓦警官」
「此话怎么说?」
两人又看了对方一眼。
「嗯其实他是某个贵族的儿子,根本没念过警校。好像说是想要从事警察工作,所以村里的警察局就给他一个警官的职位」
「所以虽然有我们监视他,还是经常乱来」
「真是伤脑筋啊贵族打发时间的娱乐」
看到一弥讶异的模样,两人继续说:
「不过呢,倒是出人意料地一下就猜中犯人呢虽然一开始会说些莫名奇妙的话,不过过了个晚上,又会脑筋清楚得判若两人喔」
「对啊对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哈哈哈」
两人高兴地笑完之后,又跳跃离开。目瞪口呆的一弥目送他们走远,再次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叹了一口气。
(啊~~真是够了,什么贵族、什么天才,都去吃屎吧!)
很不高兴地迈开脚步。
阳光被云遮蔽,不禁有点寒意。风也觉得有点凉。回到宿舍的路非常安静,好像这个学园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总之回到宿舍之后,必须翻箱倒柜好好搜查家人从祖国寄来的箱子才行。需要找出能够和那位怪异公主胃口的食物才行。
4
第二天早晨,不祥的灰云覆盖整个天空,让人难以相信昨天还是晴朗的好天气。
早上七点刚过,就有人敲响男生宿舍一弥房间的房门。洗过脸、理好头发,一弥边打领带边开门,只看到满脸担心的舍监左右晃动的红发。
「久城同学!听说你昨天吃了不少苦头!?对不起,都是大姊拜托你去跑腿」
「不会。倒是早餐没问题吧?」
「被骂啦。」
舍监忍不住低下头。
一弥拿着某样东西递到她的面前。袋子里头装着许多从没见过的粉红、橘色、黄色小球。舍监用力闻闻味道:
「这是什么?」
「这是点心,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看起来好像满好吃的?」
「太好了。那就决定是它了。」
一弥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在门关上之前,舍监环视整个房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向把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好学生一弥,房间里竟然四处散落乱七八糟的行李。
(久城同学到底在干什么?)
舍监偏着头迈步走开。
一弥小心翼翼抱着装有点心的袋子上学。昨天晚上把家人寄来的大包小包全都翻出来,终于找到一弥认为女孩子会喜欢的点心。在阴沉沉的天色中,往C字型的庄严校舍走去。进入教室,贵族子弟一如往常躲得远远的,只是一直偷瞄这边。
一弥毫不在意,看着窗边的空位维多利加的位子看来今天依旧没有出席。
(果然不在教室吗没办法,午休再到图书馆看看吧。)
一弥一边思考一边独自点头
走廊传来成年男女争论的声音。
「太不讲理了!」
「哈哈哈!我今人可是有逮捕今!这是留学生的政治杀人!应该会形成外交问题!」
一弥匆忙起身看来布洛瓦警官比预料中还要早来。而且还真的带着逮捕令
一弥抱着糖果袋打开教室窗户。毫不理会窃窃私语的学生,双眼一闭就从二楼的窗户往外跳。一本正经又老实的一弥,有生以来第一次从门以外的出口离开教室。
一弥虽然害怕,还是翻个筋斗落在中庭的草地。
(好痛!)
像是在对内心的恐惧落井下石,头上传来教室的喧闹声。可以听到「啊!」、「死神逃了!」的对话。生气的一弥瞪向教室的窗户。
(可恶,真的在背后叫我「死神」!)
一弥连滚带爬逃进大图书馆,拼命冲上迷宫楼梯。
往上绵延不断,摇摇晃晃的迷宫楼梯。庄严的宗教画在遥远的天花板俯视一弥。今天也可以看到金色衣带从扶手间隔往下垂。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有如邀约般轻轻摆动
「维多利加!」
一弥总算来到植物园,只看到维多利加以和昨天完全相同的姿势,在植物的包围之中,无趣地跳跃阅读呈放射状摊开的书。
等到一弥气喘呼呼地接近,她才兴味索然地拾起头:
「你怎么又来了。」
佣懒地抽着烟斗。
「久城,你没有朋友很寂寞吧?」
「少说些有的没的!」
一弥被少女尖锐的发言刺伤,当场坐倒在地。
「重要的是昨天的事。那个、那个啦!」
「哪个?」
「推理啊!就是杀人事件的真相!?」
维多利加抬起头,楞楞地看着一弥,好不容易终于想起,「啊」了一声点点头。
然后伸出小手。
一弥叹口气,把糖果袋放在她的手掌心。维多利加喜出望外打开袋子:
「唔咕。这是什么?」
「这叫叫雏米果(注:日本传统点心。把煮熟之后加以干燥的糯米乾炒,再用砂糖调味)。」
「从没尝过的味道。唔咕」
「」
「唔咕唔咕」
「」
「唔咕」
「呃,那个」
维乡利加以仿佛小动物的可爱动作,不停吃着异国食物。似乎对于少有的味道与形状充满兴趣,沉迷其中,小手抓住雏米果送进口中,不断咀嚼。
一弥焦急等待维多利加想起自己的事。
越来越不安。
(我把一切都赌在这个女孩身上仔细想想,我对于她究竟是谁、是否真的知道事件的真相根本一无所知。万一她是因为想吃点心,所以随便说说骗我的话怎么办?我的逮捕令都已经发出来了)
遥远下方的大厅传来有人进入的脚步声。一弥从楼梯扶手之间往下看,忍不住跳起来。
可以看到尖锐的金色头发那是布洛瓦警官。他在确认一弥的身影之后,急忙往大厅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仅供教职员使用的油压式电梯。
喀哒喀哒喀哒!
铁栅栏发出尖锐的声音,不停向上升。
一弥快要哭出来,不由得大叫:
「这会变成外交问题!」
唔咕、唔、咕
维多利加停下吃着雏米果的手,抬起头来。一弥一边发抖一边大叫:
「我会被爸爸给宰了!不对,在那之前我早就被人处以绞刑了!对、我会死在异国!我才不要这样!」
维多利加目瞪口呆地盯着一弥好一会儿。然后浮起恶魔的微笑,喃喃说道:
「死神哭了。」
一弥回头大喊:
「喂!」
「开玩笑的。」
「开玩笑!?攸关人命的事,你竟然拿来开玩笑!?你真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笑什么笑!不准笑!你」
一弥越是认真抗议,维多利加就笑得越愉快。然后很高兴地说:
「好啦,告诉你,冷静一点。」
「冷静?现在的状况要我冷静?冷静有什么用?我还宁愿逃跑。一边呻吟一边跑到天涯海角。呜!呜呜!」
一弥的脸随着呻吟胀得通红。
铁栅栏往上升的声音响起。
维多利加也不笑了,似乎已经感到厌烦:
「吵死人了。没办法,我现在就说明给你听。」
「快点!快点!」
一弥急得跺脚。维多利加悠闲地抽着烟斗:
「听清楚了。要让机车失控、斩掉人头,并不需要骑上机车,甚至不需要接近。」
「为什么?呜!」
「因为对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呜!呜!嗯,怎么回事?」
一弥终于冷静下来,露出天生好学生的模样,为了搞清楚维多利加的说明,挺直身体席地而坐。
维多利加将纤细的手臂左右伸开:
「事先在机车会通过的路上绑上类似铁丝的东西,会发生什么事呢?既然对方一定会通过,而且那条路在那个时间又没人经过。当机车快速通过时,就会被那条铁丝切断脑袋。犯人只要回收铁丝逃走就行了。」
一脸傻呼呼的一弥看着维多利加。
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试着深呼吸。
「这、这样啊」
「唔。」
「可是,维多利加。那个,证据」
冷静的维多利加继续抽烟斗。
「因为你当时沿着一大早应该不会有人经过的路走来,并发出尖叫的缘故,使得犯人不得不逃离现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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